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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洪穎]騙妻秘密行動(花言巧語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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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30 00:06:14 |倒序瀏覽 | x 3
騙妻秘密行動【花言巧語之一】 作者:洪穎

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他被她丟入了海裡,
第二次再見到他,他竟成了她的員工--
她花若語,劍道、柔道、跆拳道樣樣行,
根本不需一個軟腳蝦的男人跟在她身旁,
但這個叫溫子靳的男人,
似乎也不像他外表所表現出的那麼「軟」,
而且還不要臉的跟她下了挑戰書,
說賭賭看誰會先愛上誰!?
哼!她又不是頭殼壞掉,
難道她口口聲聲喊不要男人是喊假的嗎?
ㄜˊ!不過事實好像有點失控了……
因為她才和他認識「八」天,
她保了二十四年的童貞就給「騙」了,
而他的真實身份竟然是企業集團的大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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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30 00:06:40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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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二年    暮春

  屏東不算是個熱鬧的城市,唯一「過熱」的,是近乎四季皆同的陽光。近午,暮春的艷陽讓原本已不熱鬧的大馬路上,人車更為稀少。

  自由路旁有座不甚起眼的小教堂,說不起眼,是因為教堂的大門讓蔓生了滿牆面的九重葛給遮上大半,艷紅的九重葛像是要呼應南台灣惡名昭彰的午陽似的,還不到花期,就已經提早開出滿牆鮮紅花朵,相形之下,教堂那扇斑駁、同為紅色的大門,顯得更為不起眼。

  比起教堂大門的不起眼,在圍牆內的「教堂範圍」則大得有些不協調。

  有足夠容納十數個孩子玩抓鬼遊戲、打滾的大草坪,一座專供數眾眾會禮拜的主教堂、一座給青少年團契聚會的副堂,機、腳踏車停車篷、放置乒乓球桌的場地、供牧師一家人居住的生活空間,以及一座小花園。

  星期天上午的主日崇拜已接近尾聲,聚會結束前的詩歌正悠揚傳出教堂,三個十四、五歲的女孩捺不住主日崇拜的冗長,提早溜出主堂,在小花園裡聊起她們感興趣的話題。而依然悠揚的詩歌,則成了她們聊天的背景音樂。

  寂寞聲音吶喊在城角里,聽來好似孩童在哭啼。

  寂寞聲音在忙碌的人心,匆忙中總無一刻停息。

  寂寞在我睡夢裡,寂寞聲音縈繞我記憶。

  寂寞臉孔日日等待日出,卻是迎接另一個忙碌。

  寂寞臉孔佈滿每個城,人們驚慌卻仍不祈禱。

  ……

  寂寞人們入眼底,吶喊儘是寂寞的聲音。

  花若語對著天空翻了翻白眼,站在花台邊無聊地踢了踢水泥台階。

  「那麼多人在聚會,還唱什麼寂寞嘛!搞不懂那群人腦袋裡裝什麼!?」望著花叢裡的非洲堇,言蕬瑀笑的溫柔。

  「那是因為妳年紀還小,不能體會,很多時候,在人群裡反而覺得寂寞。」說完,她又專注的看著紫色非洲堇。她記得非洲堇象徵「微小的愛」,很貼切的花語,正如那一朵朵小小清麗不張揚的花色。

  「聽妳說話,不瞭解的人真的會以為妳有多老耶!拜託,言姊姊,妳了不起大我六個月,別告訴我,妳對寂寞瞭解的比我多。」

  這回蕬瑀沒再張口,她不認為生理年齡與心理年齡能成正比,然而她也不想將想法說出。

  一旁的喬笑雨則一反往常熱情活潑的模樣,拉長著一張臉,悶了許久才開口:「我要搬家了。」

  「呃?」蕬瑀的表情錯愕。

  「搬家!?」若語近乎大吼,接著逼問:「搬去哪兒?妳怎麼可以搬家?妳忘了我們的約定嗎?我們說好以後蕬瑀負責開花店賣花,妳負責種花,我負責到各地去尋找稀有品種,我們三個人要建立一個花草王國,妳忘了嗎?妳怎麼可以搬家!?」

  「若語!」蕬瑀語氣滿是責備。

  笑雨在若語的逼問下,哇地一聲哭了、伴隨著哭聲,她抽抽噎噎說:「我沒忘啊!可是我也沒辦法,我爸爸被公司調到台北,他們決定搬到台北住。我跟他們說我不想搬家,他們根本就不理我……

  我也說了我跟妳們的約定,可是爸爸說,那個約定要等我們長大才有能力實現;爸爸說,如果我想種出漂亮的花,幾年後可以在台北的大學念相關科系……我也不想這樣,可是爸爸的話也沒有錯……」

  蕬瑀摸了摸笑雨剪得薄薄短短的發,輕聲說:

  「喬爸爸說得對,我們的約定要等我們都長大了才有能力實現。我跟若語可以答應讓妳搬到台北,不過妳要先向我們保證,將來念大學一定要選相關科系,而且離開屏東後不可以忘了我們的約定,更不能因為交了新朋友,就把我跟若語忘記。」

  蕬瑀的話等於是一次安撫了兩個人,不只讓笑雨能安心離開,也讓莽直的若語願意「放過」笑雨搬家這件事。

  「好吧,妳要保證不可以忘了我們的約定。我可是告訴妳喔,為了我們的約定,我已經跟我老爸要了一塊很大的地,我老爸也已經把那塊地過到我名下了,妳可別讓那塊地變成無主孤魂喔!妳要敢忘記我們的約定,我跟那塊地變成鬼都會找到妳!」若語如是說。

  連一塊地都能讓若語掰成有靈氣的鬼!?這「番話」惹出蕬瑀的笑聲!

  笑雨也跟著破涕淺笑,帶了些挖苦味道說:

  「妳沒變成鬼就已經很可怕了,我絕不敢忘記我們的約定。我們就在堂前再立一次誓,上帝當我們的見證,好不好?」

  「當然好!」若語壓根忘了要追究笑雨那句「妳沒變成鬼就已經很可怕了」的挖苦,聽到笑雨自願在上帝的見證下再次立誓,她因笑雨即將離去生的煩躁,頓時全消。

  她們三個人只有笑雨是真正的基督徒,她跟蕬瑀都是衝著笑雨的面子上教堂的。這回笑雨甘願在教堂前立誓,還搬出她篤信的上帝,那她鐵定不會忘記她們的約定了。

  三個少女正教堂的花圃前、在炙熱的艷陽下,勾了勾彼此纖細的小指。

  約定儀式結束後,主日崇拜也同時結束,聚會的眾人陸陸續續步出教堂,接下來便是午餐時間,通常會有超過一半以上的教友會留下來用餐。

  看見步出教堂的教眾對若語而言,等於是看見「午餐」,早餓得發慌的她,拉著笑雨的手往午餐地點--副堂快步跑去,仍不忘回頭喊還蹲在花圃前的蕬瑀動作快些。

  望著笑雨與若語的背影,蕬瑀有些發怔,一個有「鬼」威脅、有上帝見證的約定,真的會成真嗎?

  她淺淺拉開一抹笑,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站直身,抬頭瞥了眼當頭的刺目太陽。

  低下頭,她花了幾秒鐘做她的第一個默禱。

  她不是個信上帝的人,然而這一刻她卻希望真有個上帝,希望那個也許發明了太陽、天地的上帝,能讓她們的約定成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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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30 00:07:15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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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後

  台中市區,文心路上一家別緻茶館門前,站著兩名氣質回異的女子,其一長髮飄逸,樣貌溫婉秀麗,身著鵝黃色連身長裙;其二短髮薄削,身穿白色T恤配搭藍黑色牛仔長褲,精緻的五官讓幾分男孩子氣遮去少許光芒。

  「我們要不要先進去坐?若語應該快到了,」蕬瑀猜測笑雨等得有些不耐煩,不停撥著額前短髮。

  「她從沒遲到超過十分鐘,我們來早了一點,再等一下沒關係。」笑雨轉頭給蕬瑀一個微笑。

  五年可以改變多少事?也許很多,也或許很少。

  在蕬瑀看來,自國中分別後,笑雨的外表改變得不多,一樣是剪得薄薄的短髮、男孩子氣的裝扮。反觀自己,其實她的改變也不多,一樣是過肩的長髮、一樣絕對女性的穿著。至於還沒到的若語,除了將黑色長髮燙鬈了、染紅了之外,改變的恐怕也不多。

  重要的是,她們三個人之間的情誼,沒讓五年的光陰沖淡,反而更濃了。

  若要仔細盤查這五年的時間,究竟改變了什麼?大概就是她們成長了,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學,經歷了不同的人生際遇,例如,蕬瑀的父母過世、笑雨為了不明原因不再上教堂了,而若語也閒著她不瞭解的原因,一心想要開創轟轟烈烈的事業。

  「對不起,我遲到了。妳們怎麼不先進去等?」一手握著捲成筒狀的設計圖,一手看著腕表,嚴格來說,花若語不過是遲到了三分鐘。

  「算準妳就算遲到也絕不會超過十分鐘,就在門外等妳了。」笑雨說。

  「蕬瑀,妳回去可要好好謝謝妳大哥,他介紹的建築師棒透了,他設計出來的『伊甸園』,沒得挑剔。走吧、走吧,我們趕快進去看看設計圖。」若語晃了晃手上的設計圖,領在最前頭踏進茶館。

  三個雙十年華的女孩,專注凝神望著攤在桌上的設計圖,花若語以罕見的耐心,逐步解說即將成形的伊甸園配置圖,她們三個人自小的夢想,全在這張圖上,等著她們去實現。

  今年初,花若語用兩通電話找出笑雨與蕬瑀,當時她們也是聚在這間茶館。若語強勢地要求蕬瑀、笑雨開始兌現五年前的約定。

  當時蕬瑀曾反問若語,為什麼不等三個人都大學畢業了再作打算?

  若語卻說,實現夢想要趁年輕還經得起失敗時,有沒有畢業不是問題,重點是如何讓她們的約定有個實現的起點。

  在大學主修商學管理的若語,一點一點仔細地解釋她的計劃,從開始只做部分常見植物批發,慢慢到小型庭園設計規畫,進而一步一步構築若語心目中的理想花業王國。

  年初那場相眾,若語說服了蕬瑀、笑雨,因為若語的計劃很踏實、因為若語的滿腔衝勁、因為她們還年輕、因為她們三個人都有經得起失敗的共識,就這樣,她們討論出心目中理想花業王國的名稱--伊甸園。

  蕬瑀得到唯一親人--哥哥言馭文的支持,言馭文先出了五百萬創業基金;若語提供當年自她父親手上要來、位在台中郊外的一塊山坡地;在大學裡主修設計的笑雨,決定提供「設計技術」,負責未來伊甸園所有庭園設計業務。

  有了地、有了人、有了資本,她們的夢想,確實不需等到大學畢業,她們決定就從在山坡地蓋出主屋、植出幾批可供販售的常見花卉開始。

  三個人當年在教堂前為共同夢想而許下的承諾,就這麼走往實現的路途,在三個人剛滿二十的花樣年華里,冀望綻放出最精采的花朵……

  *      *      *

  十年後    堤防這頭    離燈塔約莫十公尺遠

  週末的堤岸,多的是三三兩兩的情侶、朋友檔,熱熱鬧鬧的,全不顧九月的海風吹得狂放。堤岸上三個氣質迥異的女孩,若不是多了夜色遮掩,必定會招惹更多艷羨注目。

  走在最前頭的女子,染了一頭火紅髮色,波浪般的蓬鬆長髮,在海風裡飄蕩得比那一波波打上岸的海潮,要來得更為狂野無羈。

  「我今天通過黑帶檢定,很厲害吧!」紅髮女子轉頭,對跟在後面像「螞蟻跑步」、慢得讓她不耐煩的兩個小女人得意的宣佈。

  「很厲害!」蕬瑀捺著性子拂了拂被海風吹亂的長髮,說得輕柔,臉上的笑淨是對妹妹般的疼溺。她總算知道今天若語非要把她們拉出伊甸園的原因了。

  劍道、柔道、空手道、跆拳道,這會兒終於全讓若語給學齊了,接下來她還能學些什麼?該不會真要到大陸那些深山峻嶺裡尋訪高人,再學些傳說中的蓋世奇功吧?想至此,蕬瑀笑得有些憂心。

  「非常厲害!我聽完了,可以回伊甸園了嗎?」笑雨煩躁地耙了幾下沒多長的頭髮,一臉不高興。蠢女人,一天到晚只想拿拳頭恐嚇別人,她根本是懶得理她!

  「喂!笑雨妹妹,妳太不懂禮貌了吧?也不想想,我辛苦拜師學藝,就是為了要保護妳跟蕬瑀耶!」

  「保護我?得了!別為妳的天生暴力找借口,我不需要妳的保護,要打架,我還會怕嗎?」笑雨不客氣反駁,說打架她或許真沒若語厲害,但保護自己是綽綽有餘了。

  「妳不需要,蕬瑀姊姊總需要吧!我--」若語逼近她們,一副想找笑雨打架的樣子,因為笑雨不只污蔑她的好心,還說她天生暴力!

  「妳們都別鬧了!」眼看就要走到堤岸盡頭,蕬瑀試圖安撫像是要打起來的兩個人,「笑雨最近為了古氏企業的案子,忙得昏天暗地,妳別再鬧她了。」

  「我早說了,會抱一隻小白貓上班的男人,鐵定是怪人一個!怎麼?他找妳麻煩嗎?」

  若語的火氣一向是來去一陣風。只要事關她自家姊妹,她絕對是二話不說護著自家人,完全忘了先前恨不得和人家打上一架的火氣!

  「他敢找妳麻煩,我明天幫妳擺平他。」很有義氣地再撂下一句話。

  伊甸園的生意,向來是若語在談,古氏企業這門生意是個從沒發生過的意外,因為這生意不是若語談來的,是那個抱著白貓的男人自個兒送上門的。

  她起先還不覺得奇怪,直到前天,笑雨拿了請款單要她送去古氏企業,她才覺得怪怪的,但哪裡怪,若語又解釋不來。不過最奇怪的是,她到了古氏企業,發現那個號稱「總裁」的男人,竟然拖著一隻小貓上班!

  「他沒找我麻煩,妳想太多了,不要隨便找借口,拿陌生人發洩妳的滿身暴力!」笑雨的語氣煩躁,只要一想到古岳威,她沒來由就是覺得煩。

  「我滿身暴力?妳真不知--」

  *      *      *

  堤防那頭    離燈塔約莫百公尺遠

  兩個五官一模一樣的男人,僅有的差別是一個戴了無框眼鏡,一個則無。除此之外,兩個男人確確實實是同個模樣,同款同色的水藍休閒裝,以及幾無差異的身高。

  兩個閒適的男人,剛躍上堤防,往燈塔方向信步走去。

  「這世界好不公平吶!子靳,你覺不覺得我們兄弟倆好可憐?接下堂哥不要的總裁位置也就算了,還得每個週末上他甜蜜的家報到,忍受自己哈了好幾年的漂亮堂嫂跟老大耳鬢廝磨的親暱畫面。

  我們上輩子一定是造了不可饒恕的罪孽,這輩子才要忍受這種痛苦。老天爺啊,怎麼不睜大眼,趕快把我親愛的堂哥接上天,我好有機會接收他的一妻一女啊!」

  沒戴眼鏡的男人半開玩笑地哀哀叫著,斯斯文文的一張臉,實在讓人看不出他惡毒的心思。

  「我勸你趁早死心,即使老大掛點,艾麗斯姊姊也不可能轉向你的懷抱,更何況,我不相信你對艾麗斯姊姊的愛會比堂哥的愛多,你只是羨慕他們的恩愛生活罷了。」溫子靳的臉帶抹瞭解的笑意,對這個雙胞眙「哥哥」,他的瞭解可深了:

  幾年前,他們兄弟倆初見堂嫂的那刻,同時睜亮了眼,那時的堂嫂還不是堂嫂,只是老大身邊沒有名分的女人,他跟子鎬還曾經天真的以為有機會追求佳人呢!

  現在想起來,挺有趣的,只不過有趣歸有趣,那種看上相同女人的默契,至今還在他心裡留著疙瘩。他可不希望再有堂兄弟、親兄弟看上同一個女人的慘劇發生。

  當然,他必須承認,堂嫂是個不可多得的美麗女人,若不是老大捷足先登,他很希望堂兄弟三人能公平競爭一番。

  這些年,堂哥將原該屬於他的全毅集團經營權,完全交到他跟子鎬手裡,和艾麗斯姊姊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夫妻倆的共同興趣,是照顧滿庭院的花花草草,還有唯一的寶貝女兒。

  他很清楚,其實他跟子鎬並不是真的愛堂嫂,他們羨慕的只是堂嫂與堂哥之間,那種任誰都介入不了的感情。

  想當初,堂哥默默為堂嫂種了芬芳滿園的艾麗斯,甚至畫下站在艾麗斯花叢間的堂嫂,光是這兩點,足以教他們明白,想介入那種感情有多不容易!當然這兩點也是堂嫂被他們喚作艾麗斯姊姊的緣由。

  「我高興作作白日夢,要你管!」子鎬低喊,離開堂哥家前,他們被迫穿上人家送的休閒裝。

  那個送衣服的「人家」就是老大的親愛老婆--讓他們兄弟倆哈得要死,卻死都得不到的美麗女人!至於迫害他們兄弟倆的人,當然就是那個親愛的堂哥了。

  打從十歲後,他們兄弟就不再穿相同衣著站在大街上「招蜂引蝶」了!一堆女人們驚艷又恨不得扒了他們衣服的目光,他們早看煩了,根本不需再用這種「一模一樣」的把戲惹人注意。

  若非老大用那種關愛到能殺人的眼神,來回黏在他倆身上,他們才不在同時間穿上同樣衣服。

  燈塔越來越近,戴眼鏡的男人正想開口,眼睛卻讓前方一團火給引去了注意。

  「你不知道,今天丫頭賴在我懷裡喊子鎬叔叔時,我的骨頭都酥了,天底下怎麼有這麼幸運的人?美妻、愛女--」子鎬的話被匆匆截斷。

  通常這時候,溫子靳會扯他後腿,會恥笑他,他以為將聽到的是早已耳熱能詳的嘲諷,沒想到傳進耳的,那是個摸不著頭緒的問句。

  「看到沒?」玻璃鏡片下,閃過一抹彷彿看見獵物的光芒。

  「看見什麼?」子靳要他看的他還沒看見,卻先留意到子靳眼底那抹罕見神色,他不由得吃驚。

  兄弟倆處了二十五年,要算子靳露出那種表情的次數,五隻手指就能數完。這回是什麼?竟能讓他一眼,就篤定非要不可的態度!?太神奇了!

  「那個紅頭髮的--」

  「我不知道你對那種恰北北的女人有興趣!」子鎬往前方看去,那名紅髮女子正揪著一名短髮女子的薄T恤,一副想揍人的模樣。

  「你沒興趣?」子靳轉而望他,眼底有明顯的驚奇,他們對女人的觀點竟有了差別!

  「沒興趣。」子鎬毫不考慮,臉上也有相當的驚奇,他老在想,哪天他們倆會不會為同-個女人廝殺?畢竟他們對太多事看法一致,同時喜歡上一個女人也不是沒有過的事,只不過沒哪個女人能讓他們愛到無法割捨,引起兄弟鬩牆的悲劇。

  「很好!因為這一次,我有那種要定了的決心!」

  才一眼耶!

  溫子鎬本想開口勸他冷靜,誰知一眨眼,哪還有子靳的影子?他已經跑了幾十公尺遠了。

  子鎬愣了一秒,回神想起,這還是頭一遭看到溫子靳失常,接著也拔腿跟在後頭跑。

  他猜,等一下絕對有「好看的事」會發生!

  *      *      *

  掄起拳頭就要落下的手腕,被一旁的蕬瑀用兩手捉住了。

  「若語,別胡鬧了,哪有自家姊妹打自家姊妹的道理?」蕬瑀努力安撫著,不懂這兩人今晚吃錯什麼,通常不愛計較的笑雨,現下竟是一張巴不得打上一架的臉,真是奇怪了。

  「才不是我胡鬧,是她太不知好歹了!我好心要幫她耶,她居然反過來罵我!」若語忿忿收了拳,放開抓在手裡的T恤,「算蕬瑀說對了,自家人不打自家人,我懶得跟妳計較了。」

  「妳懶得計較,還是怕我打敗妳?」笑雨挑釁問。

  「笑雨,妳--」蕬瑀的頭,幾乎要犯疼了,想不通笑雨反常的原因。

  「我怕妳?見鬼了!」

  已放手往前走了幾步的若語,這會兒又衝向笑雨。

  假使不是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男人,突然擋在她面前,眼前一場兩個女人的架,是馬上、立刻、絕對打定了!

  「小姐,妳結婚了嗎?如果沒有,比較省事,我可以省掉說服妳離婚的麻煩;如果妳結婚了,也沒關係,我不介意花時間在妳身上。這是我的名片,如果妳有名片,給我一張。」冒失鬼如是說。

  酷!跑在子靳後頭的子鎬,在不遠處讚歎著--溫子靳發起瘋來,原來是這副讓人忍不住想海K一頓的模樣。他表現得太自以為是了些吧?沒任何像樣的開始,竟先談起不知有沒有、會不會發生的「離婚」!

  那個恰北北女人,不曉得會不會賞幾個拳頭給他?子鎬一雙眼眨巴眨巴地瞧著。

  醇厚的聲音,聽起來挺悅耳的;擋在她面前那堵胸膛,看起來也挺結實的;可惜那張嘴吐出的話,就不怎麼能人耳了。若語不屑地抬頭,瞥了一眼冒失鬼的臉,無視那張離她下巴不到五公分的薄名片,她不是非常確定對方說話的對象是她。

  「你在跟我說話?」她半瞇著眼問,不太相信世上有這等不要臉的男人!

  「對。」

  「這名片確定要給我?」

  「對。」

  若語接過名片,沒瞧上半眼,高高舉至冒失鬼的面前,對半撕開、再對半撕、又再對半撕了最後一次,拉起他的手掌,將碎名片放進他手心。

  「現在你可以滾了,死蒼蠅!我對男人沒興趣。」若語翻翻白眼,這世界果真什麼人都有,可惜了這男人一張還能看的臉,竟是個瘋子!

  他要敢再不識相地繼續纏她,她絕不會介意在那張臉留些血腥記號。

  子靳若無其事地將碎成一片片的名片塞回口袋,面帶微笑問:

  「妳對所有男人都沒興趣?還是只對我這個男人沒興趣?」

  「所有男人我都沒興趣!你到底滾不滾?再不滾,我連你一起打!」

  「妳是同性戀嗎?我應該有能力改變妳的興趣。」

  「我是不是同性戀關你啥事?你有沒有能力我不想知道,滾開啦!別妨礙我打架。」

  「妳要跟別人打架,我可以幫妳,告訴我妳的名字。」

  「海就在你旁邊,你為什麼不往海裡跳比較快?」想知道她的名字?他再投胎一次,變成正常一點的人,她也許會考慮告訴他。

  「我不會游泳,但若是我跳了,就能知道妳的名字,我會跳。」

  搞什麼鬼!這男人不懂拒絕的意思嗎?若語氣得忘了怎麼使用聲音,張著口罵不出一字半語。

  子靳望著想必是被氣得說不出話的她,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再接著說:

  「我懂了,妳真想看我跳海,才願意讓我知道妳的名字。我希望妳們有人會游泳,等會兒能在海里拉我一把。」說完話,他再用一絲淡淡的哀求目光,張望另外兩個女子一眼,又轉回定定凝視她,再次強調:「別忘了我不會游泳,要救我上來。」

  子鎬在一旁差點爆笑出聲,溫子靳為了一個女人,可以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他真是服了!

  三個女人的注意力全被子靳抓住,沒人發現三公尺外站了另一個五官相同的男人。

  若語很認真想著:先給這個瘋子兩拳?還是先跟他講道理?雖然她很懷疑這瘋子聽得懂「道理」,然而,不過才一眨眼工夫,她的決定沒出現,耳朵卻先聽兒一聲落水,接著是蕬瑀的驚呼。

  若語愣愣地同過神。不會吧?他真跳海了!?

  「若語!快救人啊,他個會游泳--」蕬瑀扯了扯若語的衣袖,堤岸邊圍觀的人漸多,水裡那個男人,十分努力用四肢在海裡胡亂揮動著,看起來真是個不諳水性的旱鴨子。

  本打算跟若語打一架發洩心裡莫名悶氣的笑雨,被這一幕弄得悶氣暫消,滿臉奸詐笑意。

  這會兒可好玩了,不管願不願意,若語都得往水裡走一遭了。

  她們三人唯一不會游泳的是蕬瑀,只不過現在,笑雨是死都不想為一個看花若語一眼就發情的男人,弄得渾身濕透。

  何況,九月的夜已經頗有涼意,海裡的溫度絕對更冷,不適合脾氣溫和的她,但倒是滿適合幫火爆的花小姐降降脾氣。

  「妳真要看他溺死在妳面前?」笑雨輕笑,一臉不在乎。

  「妳--」若語光火地望著笑雨的訕笑,咬了咬牙轉向海裡掙扎的男人,視線轉向的過程讓她瞄到一個很眼熟的男人--

  竟是那個她以為已經跳海的瘋子?他沒跳海?海裡是誰?

  「你耍我?」若語五、六步就衝到男人面前。「你把誰推到海裡?」

  子鎬用盡畢生所有表演細胞,才能壓住逼到喉頭的笑,用正經嚴肅的態度說:「海裡面那個人是溫子靳,我是溫子鎬,我們是雙胞胎兄弟,沒人耍妳。」上帝原諒他說謊,其實的確有人耍了她,那人是此刻在海裡假裝掙扎的溫子靳。

  「妳要不要救他?他好像快不行了。」子鎬裝出可憐的表情,看著海裡的人。

  「他是你兄弟,應該是你去救吧?」受不了!一次遇見一個瘋子就夠了,她竟一次碰上兩個,更糟的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瘋子!

  「我不會游泳。」子靳啊,你再撐一下,美人馬上下水救你囉!子鎬的肚子早笑得快抽筋了,臉上卻得裝出哀傷的樣子,好辛苦。

  「你不會游泳,就打算眼睜睜看你兄弟淹死?」

  她在指責他沒跟著跳海嗎?真好笑。

  「假使我跟著跳下去,我爸媽很可能一次失去兩個兒子,他們一定承受不起這種打擊。況且子靳若是因為想知道妳的名字不幸死了,我更該好好活著,幫他問出妳的名字,以慰他在天之靈,然後好好孝順只剩我這個兒子的父母。」

  「你--」她完全不知能再說什麼。兩個瘋子!她真是倒霉透頂。

  看海面上掙扎的水花越來越弱,她恨恨瞪了眼,想溺死在她眼前?沒那容易。

  若語吸吐了一口氣,舉起雙手脫掉上衣,上半身僅剩紅色內衣。

  她不得不這麼做,誰教她今天好死不死穿了件吸水性極強的針織長衫,要救個那麼高大的男人,必定得花不少力氣,她只好脫去上衣。

  這一脫幾乎把堤岸上所有目光全引過來了,甚至有不識相的男人過分地吹出口哨,若語並沒聽見,她脫去長衫就立即跳進海裡救人。

  不消一分鐘,若語對著堤岸喊:「喂,你不會游泳,總有力氣把你兄弟拉上去吧!」

  一會兒才攀上岸的她,穿回針織衫,蹲在被她救上岸的男人旁,用連自個兒都訝異的平和態度說:

  「有空去學游泳,一個大男人要勞動女人犧牲色相下水搭救滿丟臉的。還有,你上有高堂,就算下無妻兒,也該好好活著,別拿自己的命冒險,而且是為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冒險,這樣很蠢。我喜歡聰明的男人,經過你剛剛跳海的蠢舉動之後,你想追到我,絕對沒希望。

  雖然你跳海很蠢,但看在你差點丟命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聽好了,我只說一次,我叫花若語,花朵的花、若無其事的若、語言的語。」

  雙手撐地、仍在滴水狀態的子靳,從一上岸,目光就嵌在她身上,看她自防波石塊利落地跳上堤防,毫不在意地擰了擰紅色長髮上的海水後,穿回粉橘色針織衫。

  她的動作很流暢,完全無視堤岸旁的人潮,投往她的注目。週遭很安靜,除了海潮打上防波石塊的聲音,所有人都注視著她,注視著看來彷彿是童話美人魚剛躍出水面的她。

  不,美人魚一定不及她此刻的美,她有種無法被馴服的野性美,光潔的肌膚、火紅的髮色,即使僅著內衣,她依然無絲毫羞赧懼色,彷彿這是再聖潔不過的行為。

  凝著她的子靳,只覺得她美得純然。

  至少此時此刻望著她,子靳的欣賞是純粹的、是不摻邪念的。

  「我們回去了。」若語起身,不再理會仍愣在地上的男人,回頭喊兩個似乎也愣住了的姊妹。

  三個女子的背影,在兩個男人的專注目光下,逐漸遠去,不過她們邊走邊說的對白,字字句句清楚地飄進兩個男人耳裡--

  「我以為妳會先給那個白癡幾拳!」短髮女子如是說。

  「我想啊,可是穿好衣服轉頭看見他嚇傻的樣子,我就打不下去了。差點溺死的教訓,對那個白癡應該夠了,不差我給他幾拳啦!」濕淋淋的紅髮花小姐如是說。

  「為了救他,妳還把上衣脫掉,太犧牲了--」長髮女子說。

  「哪有什麼犧牲!拜託,言姊姊妳饒了我吧,我的比基尼泳裝布料都比我今天穿的內衣少耶!妳太保守了吧?我們真的只差半歲嗎?我老覺得妳是我媽那個年代的古董。」

  「若語……」短髮女子開口,又停頓了一會兒。

  「什麼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妳滿身暴力。」

  「唉,我早忘了。海水很冷,下去就消火了。不過,如果妳好心讓長褲全濕的我,坐上妳心愛的小跑車,我就徹底原諒妳。」

  「沒問題,洗車的錢妳記得付就好。」

  「去!一點小錢也要計較。好啦,我付。我們可不可以用跑的?我快冷死了,風好大耶!」

  「跑就跑啊,我們三個人來比賽誰跑得快,最慢的人負責準備明天的早餐,蕬瑀,妳可別再跑最後一個了--」

  三個女子邊說邊笑,最後一齊喊了一、二、三,跑遠了,沒入幽暗的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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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30 00:07:47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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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堤防上的子靳,在石地上「賴了」好些片刻,直到再看不見遠去的背影,才一躍而起。

  「想必你現在全身『火熱』得可以生火了吧?」子鎬拉開兩人距離,一則是不想沾到子靳的滿身海水,二則是他訝異地發現,竟有些念念不忘幾分鐘前的「裸身美女圖」。

  若說他這個沒對佳人一見發瘋的人,都會念念不忘了,那麼才自地上躍起的溫子靳,此時合該是已慾火焚身了吧!

  意外地,子靳一個字也沒說。

  他的沉默,讓子鎬更認定了,他是讓那個如火女子暫時熱壞了腦子。

  哈!想到十九歲就大學畢業的溫子靳,被人貼上白癡的標籤,子鎬便樂不可支。

  白癡耶!天才當累了,偶爾那麼一次被人說是白癡,好像有一點痛快。他腦子沒機會被熱壞,可是居然也好想被罵上一次白癡,子鎬古怪地想著。

  「喂,溫子靳!你可以醒醒了吧!」已經走到停車場了,他連個響聲也沒,寂靜的怪讓人難受的。

  「子鎬,她說她喜歡聰明的男人,我覺得她說謊。」沒頭沒腦地,他丟出這麼一句話。

  老天!他確實腦子熱壞了。那一小句話,也值得他一路沉默、斤斤計較嗎?就算是謊話又如何?

  「你現在有點像白癡了。」子鎬不想理他,先行上了車,上車第一件事是將車子的硬頂敞篷打開,他認為燒壞的溫子靳需要九月的晚風,幫忙降降溫度。顯然光憑海裡的低溫,仍是不夠。

  「我想跟你打個商量。」坐進車裡的子靳說。

  「說說看。」他猛然加速,駛離了停車場。

  隨著奔馳的車,晚風似乎摻進更多寒涼,濕透的子靳卻渾然不覺,他的腦子,不斷重複堤防上的景象--花若語擰去發上的海水、俯身拾起腳旁衣衫、不疾不徐穿回上衣……

  那美麗的一幕,讓他無法克制地想把那影像永恆地禁錮在只有他能觸及的角落裡……嗯!他發神經了,子靳甩甩頭,對自己從不曾出現過的「詩意念頭」,果斷地作出評論。

  「你幫我在公司撐半個月,回頭我替你一個月,這個借一還二的商量絕對劃算,怎麼樣?」

  「算起來,我可以兩個月都不用到公司,是不是?」

  「沒錯。」

  子鎬吹起一聲響亮口哨,「我考慮看看。嘿!看在我們是兄弟,我先提醒你一件事。日本人妄想三個月攻下中國,結果戰爭一打打了八年。依我看,那個火辣城池,即使你是個二十歲就擁有碩士學位的小天才,想花一個半月就攻下城池,也是種妄想。我覺得花若語,比攻打中國還難。」

  「我不攻打城池,我只追求女人。」

  「隨你說囉。基本上,我認為男人與女人,只要一開跑,就是戰爭一場,結果就是等著看哪一方投降,反正我提醒你了。提醒之後,我們還是要在商言商,前面十五天,讓你借一還二,超過十五天,你如果還要借下去,就借一還二點五。若再不幸,你一定得借超過一個月的話,就必須借一還三,之後的我就不再提高借貸利率了。怎麼樣?如果你同意,我們的商量就成交。」

  「可以。」

  子鎬簡直想狂笑一番了!他幾乎可以看見,未來好長一段美妙假期跟他問好了。

  雙胞胎有雙胞胎的好處,他們自小就背負繼承家族事業的重責大任,所幸他們是兩個人,也虧他們有點小天才,想出一人到公司當一天負責人的點子。

  不過後來兩人都覺麻煩,索性改成一人負責半個月。

  一開始,那些「家族大人們」對他們孩子氣的決定吹鬍子瞪眼睛的,若非「死老大」力保,堅持讓他們試做半年,他們的天才決定恐怕得胎死腹中、難見天日了。

  這麼一想,死老大也不是那麼該死了!雖然那位老大就是把家族重任賴給他們的罪魁禍首。

  公司掛名的負責人是子靳,除了家族幾個大老,沒人知道他們是一人輪流半個月上班。經過半年的「試用期」,見他們兩人沒將公司搞垮,大人們也漸漸由吹鬍子瞪眼睛,轉變成睜隻眼閉只眼。

  反正,公司沒讓他們玩得倒地不起,相反地還賺進不少錢,誰還管他們願不願意哥倆好、手牽手一塊兒上班去!

  結果算是皆大歡喜!他們每月各有十五天假期閒晃,各過自己愛過的生活。

  「說真的,我滿想知道,假使花小姐有機會知道,你這個游泳健將假裝溺水蒙騙她,你會不會死得很難看?」子鎬笑得很賊。

  「頂多被她揍幾拳罷了。」子靳毫無歉意地說,顯然不覺得欺騙一個人有任何不對。

  「你會乖乖讓她揍?」子鎬挑著眉。

  「會。」

  「不閃躲?」

  「幹嘛要躲?被自己喜歡的人揍幾拳,應該也挺舒服的。」

  「真受不了你!你幹嘛又變回白癡?」

  「偶爾當白癡不錯,你不覺得嗎?」

  這話,倒是說進子鎬心坎裡了。

  說不定,哪天他心血來潮,也學學子靳,找個能讓自己偶爾變成白癡的女人,感覺似乎不錯。

  *      *      *

  星期一,早上八點多。

  伊甸大屋裡一陣哀嚎聲由花若語私人辦公室傳出。

  「媽,求妳饒了我這條小命吧!」花若語一雙腿掛在根本快看不見桌面的辦公桌上,整個人軟癱在一張幾將她吞沒的大皮椅裡,滿臉不耐。

  「饒妳一條小命!?聽聽妳說的是什麼話?我是妳媽,難不成會抓妳去賣--」電話那頭,中年婦女的哀怨巴著一條細細的電話線,傳進若語耳裡。

  「我的寶貝媽咪啊,妳是世界上最好、最棒、最美、最慈祥、最愛我的媽咪了,這樣好不好?星期六我真的沒辦法回去,妳跟江伯母約禮拜天,這次我保證一定準時赴約,出現在那個學成歸國的醫學博士江朔堯面前,好好給他品頭論足一番。這樣妳滿意了嗎?」

  沒想到她的拖延戰術,終於拖到底限了。唉!

  「妳確定這次沒別的借口了?會不會我等一下打完電話,又接到妳的電話,說什麼臨時有重要生意,不能出席?妳保證絕對不放我們鴿子?」

  開玩笑!她已經魯了個把鐘頭了耶!能用的借口早在一百零八秒前用光了,要還有像樣的借口,她犯不著答應星期天啦!再繼續魯下去,今天的行程全泡湯了,現下她只想盡快丟掉電話筒。

  「保證不會,我還保證我會穿得水水的,這樣母親大人滿意了嗎?」若語將掛在桌上一雙美腿抽下,算準能在三秒內掛電話。

  她的助理同時推開辦公室,張口說沒有聲音的話,催促她快些。

  「好了,媽咪,助理在催我了啦,星期天中午十二點桂冠酒店,我記住了,掰掰囉!」

  放下電話,若語大歎一口氣,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一忌憚的只有三個女人--她老媽、言蕬瑀、喬笑雨,這世上也只有這三個女人說的話,能勉強從她耳朵一路艱辛地慢慢飄進腦子。

  甩了辦公室大門,外頭五個正埋頭努力工作的職員同時抬頭,瞄了眼穿著鐵灰色長褲、水藍絲質襯衫的老闆娘,火氣不小地穿過他們的辦公廳,五個人同時猜測著,今晚不知能吃到什麼好料?

  沒十秒,走出辦公廳,花若語朝栽培園大吼,「上次的麻辣火鍋,好不好吃?」

  從栽培園搬出一大盆金桔的笑雨,肚子裡的火才一把,正惱著一位怪客人竟要用兩大盆金桔,毀了她辛辛苦苦就要完工的歐風庭園!歐風吶!

  那人到底懂不懂?有沒有品味?她已經氣了兩天了。這會兒一聽見麻辣火鍋,她的火氣卻怪異的消了,她對若語吼了答案。

  「好!」麻辣火鍋,她愛死了。

  毀了就毀了吧!笑雨望著那盆金桔,惡狠狠地笑著,反正不是她要每天出入那座庭園,雖然明明是歐風庭園,卻硬要在入口杵上兩株金桔當「門神」,怎麼想就怎麼怪異,她都懶得管了!

  「蕬瑀,我想辦公室那五票,一定也舉雙手贊成,妳要不要試著愛上麻辣火鍋?」

  「我沒意見,你們想吃什麼就吃。」

  「很好!喂,裡面的五個,今天晚上加班,吃麻辣火鍋。」若語回頭朝辦公廳喊,對裡頭傳出的歡呼聲,當作沒聽見。

  花若語這人,沒別的好處,就是憤怒煩躁時,總喜歡請身邊的人大吃大喝一頓,彷彿只要一陣熱鬧,再心煩的事都能煙消雲散。

  若語坐上車,車內的助理,已是一臉不耐煩。因為她又得飆車了,天知道她有多討厭當壞公民!為了這位偶爾會對時間沒概念的老闆,她最近考慮辭去助理,改行當飆車手,也許賺的錢會多些。

  結婚?去!要結婚不如要她去跳海還快些!若語苦惱地歎氣,不懂老媽幹嘛老要逼她結婚。不過……想到跳海這兩個字,她的腦袋立刻放出那男人濕淋淋、呆坐在地上的蠢模樣。

  跳海呵--那男人不曉得去報名游泳班了沒?若語的唇邊,綻了朵淺淺笑花,裡頭有連她都未曾察覺的溫柔表情。

  溫柔!?助理將車駛出伊甸園,不小心瞥見的,就是那朵笑花!那是……溫柔嗎?

  好奇怪,上帝何時開竅了?終於願意在她這個脾氣不小的老闆身上,放個奇跡了嗎?

  *      *      *

  「周董,我們都是生意人,應該明白虧本生意沒人做的道理。我給您的報價,已經把利潤壓到低點了,要不是您跟我爸熟,這筆生意、這種價錢,伊甸園絕對不接。

  我們都見三次面了,這段時間,我相信您一定也四處比過價了,如果我的價錢沒特別『接近』您的胃口,大概也不會有榮幸蒙您再次約見。一句話,就這個價錢,合約我帶來了,您合意就簽約,不合意這樁買賣就算了。價錢,我不可能再低了。」若語說得乾脆。

  關於折扣,她確實有給,念在他是老頭子的朋友份上,她抬高價,再打了個八折,仔細算下來,她只給眼前這位周董打了九點八折。

  總之,周旋三次是她的底限,這種價錢他要是不簽,她才懶得勉強。伊甸園的招牌,她不怕人家打聽,比價錢、比工程完成度,她們絕對一等一。從不打折的伊甸園,有折扣給他,面子就算有給到了。要是還不知足,她也愛莫能助。

  「丫頭,妳越來越機靈了。」周義欣賞著,衝著是老朋友的女兒,他原就不打算要什麼折扣,年輕人做生意起步總是辛苦,他不過是想試試這丫頭的能耐。

  結果是--嗯!前景看好、前景看好!他兒子要有她的一半霸氣,他不知會有多滿足。

  「沒辦法嘛,人在外頭要混口飯吃,不學著機靈點怎麼吃得飽?」若語陪著笑,「哪像周伯伯這般好命,有個能幹的兒子孝順,我一個小姑娘,沒別的可靠,只能靠自己的小機靈餬口飯。」

  從周董到周伯伯,她轉口的極自然,剛剛談合約的「迫人力量」全無蹤影。

  「哈哈哈!」周義大笑,這丫頭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嘴甜、人機靈。

  「好、好、好,周伯伯懂了,八折不用打了,照原價簽約就可以。」

  「真的嗎?」若語閃著一雙晶亮的大眼,對於抬高價錢的事實,沒任何愧疚,只有閃亮亮的開心。「我就知道周伯伯疼我,一定捨不得我餓肚子。」

  「丫頭,妳--母親,還好嗎?」簽了合約後,周義突然認真問道。

  正低頭收拾紙筆的若語,被這麼一問,凝住動作,抬頭斂去嘻笑的表情。

  「很好。」

  「有空要多回去陪陪她,她一個人,怕是寂寞也不會對人說。」他吐了口氣,聽起來像歎息。

  「我知道,謝謝周伯伯關心。」

  「周伯伯這合約--」對花若語而言,到手的錢從沒有往外推的道理,但周義這份明顯的關心,讓她有了一分心虛,她知道,周義真心關心著她母親--她寂寞了十多年的母親。

  「傻丫頭,我做了一輩子生意,還沒被人誆騙過,妳究竟給我多少折扣我心裡有數,多出來的,算周伯伯送妳的紅包,真花不完,就帶妳母親上街逛逛,買幾件漂亮衣裳,她似乎很久沒打扮了。」

  「周伯伯……謝謝。」

  「別謝了,我該走了,還有場飯局等我。」

  「嗯。」她點點頭,禮貌性起身相送。

  望著男人的背影,她怔忡幾秒,一個她父親以外的男人,關心她的母親,她沒別的異樣感受,除了心酸之外……

  今晚的麻辣火鍋,她要買特辣的!

  *      *      *

  在外頭打拚了整日,她提著大包小包的火鍋菜色,踏出助理的車子,真有種恍如隔世的疲憊感。怪哉!她是太久沒找人練身體嗎?怎麼今天特別累?

  也許是周義那些話把她的心搞累了!罷了、罷了,等會兒一夥人狠狠地大吃一頓,就沒事了。

  「我回來了!」還沒進門,若語就早一步提氣朝伊甸大屋內喊。

  怪怪的!三秒過後,整座大屋仍是靜悄悄,一反往常她買食物回來的反應。通常屋內人聽見她的聲音,就會有早餓得發慌的人衝出來搶食物。怎麼?難道所有人都不在嗎?

  她一路奇怪地晃進大門,走至辦公廳。

  人全在啊!不過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奇異,全靜悄悄地盯著她。怪事!

  「你們全餓笨了?我在外頭喊,為什麼沒人出來幫我提東西?一次要提十幾個人的食物,我就算有三頭六臂還是不夠用吧?去、去、去,別光是愣著,嘉嘉車上還有一堆東西,她一個人搬不進來,你們誰去幫她?」

  若語邊說邊將手裡大小包食物,放上早清得乾乾淨淨併攏的五張大辦公桌。

  「我去。」一道半陌生嗓音,經過她耳邊,接著是一個高大的影子閃過,轉出了辦公廳。

  若語愣了愣,轉頭只看見背影,手上的東西全放下了。再轉頭,望著辦公廳裡,一群似乎還杵在原地、不曾移動過的人。

  她無聲數了數人頭,十個,加上外頭的嘉嘉十一個,伊甸園所有員工包括三個老闆,全齊了,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

  「他很好用,今天我試過了。」笑雨說得很簡短。

  「喔。」原來是新人啊,伊甸園征了好一陣子「搬運工」,一直沒征到人的原因是,每個來應徵的人,笑雨都不滿意,撐不過半天試用期,就被笑雨請出伊甸園,送一句「謝謝、慢走、不送」,外加半天工資。

  「好用就好,我還以為伊甸園要永遠缺個幫手了。」若語一會兒才補上一句。

  氣氛還是很詭異,就因為那個新人嗎?

  「我決定錄用他了。」笑雨說,像是特意對若語強調的。

  「妳決定就好啊,他得跟著妳做事。」

  「妳不會反對?」

  「我幹嘛反對?妳好不容易才找到滿意的人。」若語開始整理桌上的食物,「喂,你們今天到底怎麼搞的?一個個都不想動手,難不成我這個老闆苦命到不但要買食物,還得負責張羅,等碗筷擺好再請你們這些小嘍囉上桌,是不是?」

  終於有人動手了,只不過幫忙的幾個人似乎有些不甘願,動作遲緩得可以。

  當然不甘願,因為好戲還沒開始啊!他們自然沒多少心思能放在食物上。

  「若語,妳買一堆東西,是想餵飽整個軍隊嗎?」放下嘴上咬著的那包沾醬,他說。

  若語身邊多了個人,滿手滿身的東西、咬著、提著、抱著、揣在手肘下,能拿東西的方法全讓他用盡,只差沒用腳。

  剛剛好不容易被她叫動幫忙整理食物的幾個人,又不動了。不過這回不動的人,還包括了若語。

  「你--」她指著抱了滿身東西的他,說不出話。

  「我很好,謝謝關心。到目前為止,還找不出時間報名游泳訓練班。」對她明顯的吃驚,他全然不當一回事。花了一分鐘擺脫那堆食物後,他對上她依然吃驚的眸子:「妳確定這些東西吃得完?」

  「他--」若語望向笑雨,指著他的手,沒放下。

  「他就是我要用的人。」笑雨回答,再補了一句:「妳說過妳不會反對。」

  「他如果真心想做、也適合這份工作,我沒有理由反對。妳確定他真的適用?」若語用眼角掃了他一眼,除了高,她實在看不出來瘦巴巴的他有力氣當個搬運工。

  「妳放心,我沒無聊到公私不分。他看起來斯文,力氣卻很大,我也滿驚訝的。」若語心裡想什麼,笑雨當然能猜出幾分。

  「好吧。」若語放下指著他的手,「你上次給我一張名片,既然有名片,應該是有工作的人,幹嘛跑到伊甸園來?」

  他如果有膽說,是為了追她,她絕對一腳把他踹出伊甸園,她不能忍受工作的時候,有只蒼蠅在旁邊嗡嗡叫。

  「有名片不代表有工作,那張名片只印了我的名字、聯絡電話,沒有任何職位頭銜。妳放心,我不會在上班時間胡亂發情,不會在工作時傻傻望著妳流口水,導致不小心在搬大花盆時砸爛自己的腳。妳跟我說過要好好活著,我記住了。」子靳微笑,賭她上回根本沒將名片上的字瞧人眼。

  「你--發什麼神經病!我沒要你說這些話。」她隱隱約約聽見幾聲悶笑,有些光火!喬笑雨沒事幹嘛雇個神經病。

  「若語,我不是妳養的鸚鵡,妳不能規定我哪些話可以說、哪些話不能說。就算妳是我的老闆之一……」子靳似笑非笑,表情有幾分逗弄。

  「你還知道我是老闆?既然知道我是老闆,你居然敢直喊我的名字?」

  「為什麼不敢喊妳的名字?我也直接喊笑雨、蕬瑀的名宇,她們都沒意見。不信妳問她們,今天整個下午,我都這樣喊。蕬瑀、笑雨,妳們願意幫我作證嗎?」他無辜地望著一旁的蕬瑀與笑雨。

  她們兩人笑著,對若語點點頭。

  「算了!不跟你說了,再說下去,我除了被你氣死之外,還會餓死。」

  這男人死皮賴臉的本事,她不是沒見識過。反正,笑雨要用他,就用吧。她大不了避著他遠一點,這總沒事了吧!

  「吃飯、吃飯!」若語說,飛快地繼續整理那堆大包小包食物。

  言下之意,溫先生是被僱用了嗎?大伙頓時感到一丁點「失望」。

  上星期六花若語遇上為她跳海男人的消息,早傳遍伊甸園,看見跳海男主角出現,眾人當然萬分期待囉!

  可惜等了一整個下午,等到的卻是這麼近乎「平靜無波」的結果。失望的氣氛,一時籠上偌大的辦公廳,直到若語將麻辣火鍋湯底倒進鍋子,辣氣四溢,眾人才由失望中重新活了起來。

  食物全張羅好了,十幾個人拿起碗筷,沒人客氣,奮力搶食桌上那堆明明就吃不完的食物,氣氛熱絡得很。

  若語一雙筷子握在手裡,沒跟著大家一起搶奪,而是用手關節頂了頂一直站在她身邊的男人,說:「死蒼蠅,你叫什麼名字?」

  她非常、非常疑惑,怎麼沒直接踹他出伊甸園?反倒任由他留下來哩!她精明的腦子,全用在白天的生意廝殺上了,這會兒又讓飢餓折磨,對於沒將他踢出伊甸園的問題,儘管疑惑,卻找不出多餘力氣深思。

  管他呢!留他一陣子吧,反正要忍受這尾瘦皮猴的是笑雨,他如果撐得過笑雨的恐怖磨練,她也不想計較啥了。畢竟,伊甸園真的缺人缺很久了。

  所以囉,既然要留人,總得問問人家貴姓大名。

  「溫子靳,這是我只印姓名、聯絡電話的名片,今天妳應該會收下了吧?別再撕碎了,我只剩這最後一張。」他像是早有準備似的,從口袋掏出一張名片,放進她手心。

  那確實是他唯一只印姓名、聯絡電話的名片,他來伊甸園之前,特地要人做的唯一一張。事實上,他的叮嚀是多餘的,因為那是張撕不破的塑料名片,就算她想撕碎,恐怕也難如願。

  自從上星期六看她撕碎名片後,他便興起做一張塑料名片的念頭,一張只給她的名片。

  「喔。」若語應了聲,瞧著上頭的名字。果真是張只有姓名、電話的名片,這年頭無聊的人確實不少。沒工作印什麼名片啊!?她沒再說什麼,默默將名片塞進口袋裡。

  子靳研究著她,猜測她該會有些「不平靜」的反應,沒想到她竟只是沉默收下名片。看起來,她有心事,也似乎有幾分疲累。

  「快吃東西吧,妳不是很餓嗎?」她收起名片後握著筷子卻心不在焉,在這一刻之前,他以為她是個無憂的女強人,原來,她不是。

  「對啊。」這回應,有氣無力。

  很突然地,她放下筷子,對所有人說:「你們吃吧,我現在沒什麼胃口,我想去打個電話。」

  接著,不管眾人的異樣目光與沉默,她離開辦公廳,往三樓自己的臥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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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30 00:08:14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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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子靳沒想過,有那麼一天,他被強迫拿來護衛自身安全的拳腳功夫,用在跟女人較勁上頭。如果他想過,他會向那些教導過他的老師們請教,怎麼樣出手,才能「溫柔地」將對方擺平?

  實在為難他了!

  不能閃、要迎戰,更得在對方的節節逼迫下,找出溫柔的摔人方法,讓對方摔得有點痛但不能太過疼痛,免得他摔疼了人,自己的心也得陪著疼痛。

  好好一頓飯,要是知道上樓會面對這種狀況,他咬著牙也會忍過想見她的念頭。唉--他這輩子,真的認栽了,栽在眼前這朵「花」上頭。

  「喂!要打就有點誠意好不好?我討厭打架不專心的男人!」若語吼著不曉得在發哪國呆的死蒼蠅!

  她一個人回房間打完電話,跑上五樓找沙包練拳,已經夠好心地沒去妨礙任何人了。那個溫子靳居然多事上來問她:要不要吃飽再練拳?

  那語氣與問句,她聽起來就覺得--被歧視!想也沒想就衝著他吼:「信不信我沒吃飽,一樣兩三下就能把你踹在地上?」

  上樓前,笑雨涼涼地告訴他,若語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拳頭,特別是心情不好時,隨便就可以編派一堆理由,逼得旁人非得「陪」她大小姐練拳不可。不過練完拳,她心情通常也會跟著好轉。

  就因為喬笑雨一句,練完拳,花若語的心情就會變好。子靳才沒在那句挑釁的問句下,理智拒絕花若語的「打鬥邀請」,反而更挑釁的給她一句:

  「這要試試看才知道。」

  所以,情況就變成眼前這般,她使勁的打,他則在閃避與回擊裡掙扎、抽痛,然後趁空發呆想著--

  要哄不開心的女人,方式應該很多吧?他何苦挑眼前不管輸她、贏她都不討好的打鬥方式呢?

  故意輸給她?絕對不行,因為她一定會從此瞧不起他。

  贏她嗎?他是可以毫不遲疑贏了她,但若要贏她勢必會讓她掛綵。他在這麼努力不想贏她的情況下,都會不小心掃到她的嘴角了!

  唉!她的嘴角……剛剛他真的痛死了,拳頭不小心揮過她的嘴角,看著她唇邊泛出血絲,他真恨不得揍死自己。偏偏她用手背不以為意抹過嘴角的神情,又那麼要命的……狂野性感。

  天吶!他快精神分裂了。

  她怎麼就不能像一般女人,吃痛也該皺一下眉頭、掉一兩滴眼淚,停下來休息、休息啊?

  不像一般女人也就罷了,他可以不要計較,但至少別像現在這樣,被打得嘴角泛血,還越戰越勇!甚至不極端人道的,用那種差點要了他呼吸的性感--以舌尖舔她在嘴角的血,望著他這個活生生的血性男子,拿既冷又艷的不在乎態度說:

  「很好,終於遇到一個會用拳頭的男人了。」

  他……簡直快暈倒了,這場拳頭之戰,究竟要打到什麼時候?

  在一來一往之間,他居然能跟她打過個把鐘頭,而心還沒痛死、還會跳動,也算一種奇跡吧!

  「我累了,不想打了。」許久後,她總算吐出教子靳滿心感激的話,然後將自己放倒在榻榻米上,睜眼望著挑高的天花板,喘氣。

  如獲大赦的子靳,跟著也倒在她旁邊,想著,她其實很厲害,能跟他打上以小時為計算單位的時問,他很佩服。一會兒忽然想起,日前鎬問他:你會乖乖讓她揍?他慷慨回了「會」。

  現在躺在她身邊,經過這場打鬥,他開始猶豫要不要收回那句話--被自己喜歡的人揍幾拳,應該也挺舒服的。

  他不能想像,讓一個如此善於「動武」的女人揍上幾拳,會是件舒服的事!

  要命!他怎麼不去喜歡那個柔弱的言蕬瑀、或者那個冷冷的喬笑雨呢?偏偏一眼就讓這個脾性如一頭火紅髮色的女人,勾去他保管了二十五個年頭而無恙的心啊!

  要命!要命!她連躺在榻榻米上的喘息聲,聽起來都那麼撩人心魂!

  他的命啊,全都給她吧!

  *      *      *

  伊甸園幾乎盤踞了整個山頭,園裡有溫室栽培區、珍稀植物區、常綠盆景區、一般花草區、庭園造景樣本區,子靳非常感激父母幫他生了一顆頗耐用的腦袋,讓他能從容面對這種記憶大挑戰,在一個下午記下五、六個栽培大區塊裡大致有哪些植物。

  在用跳海手段換來花若語的芳名後,當天他便立即請人調查她的「落腳處」。要追人總要知道對方住哪兒!原以為得等上一、兩個星期才有回音,沒想到才一天徵信社就給了他消息,消化了徵信社給他的消息後,他才知道,他沒想到的事可多了。

  像是花若語其實是個事業有成、頗有知名度的小富婆;像是花若語是個性格強悍、事業心極強的女強人;像是花若語年僅二十四歲,卻已用伊甸園的名號,在園藝造景業界打下一片不可動搖的美麗江山……這些,都是他沒想到的。

  他看上的女人,竟是這麼不凡呵!昨天,他看著徵信社傳真的數據,既喜且憂,喜的是--他的眼光,果然獨到;憂的是--面對她這樣一個幾乎找不出弱點的女人,他要怎麼打進她心裡?

  她不缺錢,他沒機會扮演捧一堆錢拯救身陷經濟困境女主角的富有男人,而她的事業,現在攀住高峰,看不出任何危機,他更不可能扮演扶助佳人,衝破經營難關的聰明男人。

  他想,要是把一般追求術用在花若語身上,怕是最後只得到對方的訕笑與白眼;就算搬出他是全毅集團負責人--通常這名號一搬上檯面,立刻會有大把女人自動靠近,但他直覺認為這招在花若語身上鐵定不管用。她大概頂多施捨他一個笑容,然後不屑一顧。

  再三斟酌後,子靳決定最好的辦法是近距離觀察,找出她的需要,再下手搶她的心。碰巧伊甸園缺搬運工,他於是決定到伊甸園應徵。

  花一個下午熟悉了整個園區,子靳除了佩服外,也有丁點疑惑,不知是什麼力量,促使那個花樣年華的美麗女子,傾全力造就了這座伊甸園!?

  她真是個令人驚奇的女子,整個下午,他在一連串的驚奇與期待中度過,直到現在,跟她一同躺在鋪著榻楊米的地板上,他仍是處在驚奇裡。

  這個女人,絕對能獨自輕鬆擺平好幾個大男人,她到底有沒有弱點啊!?

  聽著她逐漸平穩的呼吸聲,安靜沉思的於靳才正想開口問她,是不是願意下樓吃些東西了?卻讓她搶先一秒開口的問話,弄得忘了想說的話。

  「為什麼會有女人以為只要找個男人嫁了,就等於找到依靠?我不信這世上有比自己更可靠的男人存在,若要花時間找男人嫁了,把後半輩子托在男人身上,我寧願用自己的雙手掙錢,自己賺下半輩子的花費。死蒼蠅,你是個男人,你甘願只找一個女人,無怨無悔養她一輩子嗎?」

  若語動也不動,一徑地瞧著天花板。疲累的她,突然覺得陪她打了一個多小時拳頭的溫子靳,不再那麼討人厭了,儘管她現在壓根沒力氣、更不想浪費力氣看他一眼。

  她話裡的內容,他不訝異,她果真如他所想的,是個不把男人放在眼裡的女強人!他訝異的是,怎麼會在這種狀況下聽見她說這樣的話?

  「一輩子很長,光是單方面的甘願,並不夠。就算我甘願只養一個女人一輩子,也必須看對方是不是甘願跟我一輩子?男女之間,問題不單在男人身上。拿妳來說好了,妳甘願讓一個男人養嗎?如果有個男人表明,他願意這輩子只看妳一個人、只養妳一個,妳就甘願跟了他嗎?」

  躺在榻榻米上的子靳,翻轉過身半撐起自己,看著她,猜測她心情不佳的原因,是否正想著要不要找個男人嫁了?

  當溫子靳的臉擋住她一小塊視線範圍,這麼近的距離下,她才注意到他的五官中,那雙藏在鏡片後像是很會說話的眼睛,正以研究的模樣凝視著她。那種研究的光芒,讓若語覺得不舒服,感覺自己像是片透明鏡,一望就穿透似的。

  而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敲進她罕能容下他人「建言」的耳裡。從來沒人如此一針見血地問過她,不過那或許也是因為,她從未跟別人討論過這類男女問題。

  是啊,她甘願嗎?

  問題關鍵不在她甘不甘願讓男人養,而在於她是否能習慣做個無所事事、只管躲在男人羽翼之下的女人?

  她答不出溫子靳丟來的問題。不過溫子靳倒是用這個問題,讓她另眼相看。他不像那夜衝動跳海的他,沒急於趁機強調自己是個標準好男人--甘願一生一世只養一個女人。

  「你其實是個很聰明的男人,讓我覺得聰明的男人不多,嚴格算起來,你是第一個。」她說。

  儘管他探究的目光令她不舒服,她依然毫無遲疑迎著他的視線,這輩子,她沒嘗過退讓的滋味。

  「那天在海邊,妳說你喜歡聰明男人,我以為在妳眼裡,我只是個笨到不懂游泳卻敢跳海的蠢男人。妳現在說我聰明,確定是真心話?」子靳忍了許久,終於還是把持不住,伸手取了一把她的紅髮,感受髮絲纏在掌心上的觸感。奇異地,若語對他的動作不表意見。

  「是真心話。說到不會游泳……我們剛剛打了多久?」她淺淺一笑,舉起手腕,看表。「大概有一個小時四十分,你能陪我打到我喊累,我其實很懷疑你--不會游泳!」她挑了挑眉,臉上看不出是怒、是笑。

  「你不像是能忍受『不會』兩個字的人,我沒猜錯的話,你會游泳。」

  子靳似笑非笑的眼裡,流露掩飾過的驚訝。真正聰明的人,該算是她。手裡把玩髮絲的動作,更誇張了,從扯弄一小撮髮絲,轉以指掌來回穿梭於因打鬥而略為糾結的紅髮中。

  「我能忍受的事,多過於妳的想像。」他沒正面否認,也沒承認,關於他會不會游泳,他不想繼續討論,只挑了另一個他感興趣的問題:「妳今天心情不好嗎?上樓前,笑雨告訴我,妳今天心情不好到極點,連妳平常用來打發壞心情的『大吃大喝法』都不管用。」

  「你只用一個下午就跟笑雨混熟了?連我習慣用什麼方式打發壞心情,你都能探聽到?」

  「我一個下午能做的事,可多了。我不只跟笑雨熟透了,也跟蕬瑀混熟了,妳的伊甸園裡裡外外、上上下下,活著的人、花花草草,我就算沒全熟透,至少熟了七、八分。」

  「這麼厲害?」

  「不這麼厲害,怎麼說服挑剔的喬笑雨把我留下來?伊甸園征不到人,不是一兩天的事,喬笑雨在用人上的挑剔,我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她確實挺挑剔的,雖然看起來冷冷的,但平時她對人很好,以前她不是那副模樣的,你若在伊旬園待得夠久,也許有機會瞭解。」

  「這麼說,妳同意我留下了?」

  「我在樓下說得不夠清楚?決定權在笑雨身上,她決定了,我就沒有異議。」

  「但我想得到妳的認同,而非笑雨決定,如果妳不願意我留下,妳現在告訴我,我等會兒下樓跟笑雨辭職。」他含著笑的臉,打量她始終沒迴避的視線,這樣不畏不懼的女子,光是看著就讓他心折。

  他不否認,他在賭,賭現在的花若語對他不再如之前般,視而不見。

  「什麼原因讓你來伊甸園?」

  「妳!為了妳,我來伊甸園。」他佈滿笑意的一雙眼,霎時認真起來,沒絲毫玩笑。

  「你來伊甸園為了我,卻要讓我決定你該走或留下?如果我要你走,你就甘願離開了?不覺得這一趟白來嗎?」

  「沒白來,我現在能跟妳一起躺在榻榻米上、幫妳順開打結的長髮、像這樣輕鬆自在跟妳一起聊天、讓妳收下我的名片,這一趟對我來說,已經物超所值了。」

  「我不懂你。」她困惑,這男人跟上回跳海的男人,似乎相同,又似乎不同。他仍有那份輕浮--在她認為,莫名其妙對一個人求愛,就是種輕浮。但在輕浮裡,卻又有種非常不相襯的認真。

  「正巧,我也不太懂妳。依妳好勝的性格,願不願意由妳的立場出發,考慮是否讓我留在伊甸園?讓互不瞭解的我跟妳,有機會瞭解彼此?」

  「你在下挑戰書嗎?」

  「這世上,大概也只有妳看得出來我對妳下了挑戰。妳要不要接下挑戰?」她有如假包換的絕頂聰明,能猜測出他想要她甘願同意自己的存在是項挑戰。

  他確實想試試,在知道他的真正企圖是她之後,她還敢不敢留他?

  「接。我從不拒絕掉在面前的挑戰。但我先把話說清楚,現在我出於自己的立場,願意留你在伊甸園工作,若是幾天之後,笑雨認為你不適用,我不會繼續留你。」

  「我懂妳的意思,我會專心工作,保證喬笑雨再也找不到比我更能讓她滿意的員工了。」

  「你甘心在伊甸園做個搬運工?就為了一個才見一次面的女人?」她禁不住又問。

  儘管不瞭解這男人,但她見過的人不算少,評斷上差不了幾分,她認為他能找到更適合他的工作,像是坐在辦公室裡,給下屬意見的主管。在她心裡,職業雖無貴賤之分,她多少還是覺得伊甸園這份工作,溫子靳是屈就了。

  「我無法肯定會不會一直都甘心,重點是,現在我覺得為了妳這麼做很甘願。」他低語,纏著她紅髮的手指,撫上她唇邊已風乾的淡淡血痕與紅腫。「對不起,等會兒幫妳冰敷。」

  她應該起來,拒絕這種過分的親暱,拒絕聽他像是說給給情人聽的噁心話!怪異的是,他修長的指尖,傳來她未曾經歷過的陌生溫柔,讓她忍不住好奇而耽溺其中。而他的聲音,悅耳得讓她感到舒緩。

  星期六那晚,她也許錯看他了。這男人,不是那夜她以為的衝動愚昧男人,相反的,他該是個思緒相當深沉、也相當機敏的男人,在他看似無礙的微笑面容下,其實藏了百轉千折的精明思量。

  這一來一往的言談過程,他像是無意實是有意,一步步「越界」,從她的髮梢纏到她的臉頰;從笑探她心情好壞,到逼她決定是否讓他留下。

  能教笑雨留下,就算不易了。此刻,在這交談裡,她更見識了他的「不簡單」。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引出她的好奇,他是第一個。她的好奇,不單是針對溫子靳的聰明,還有他不甚認真的溫柔。

  若語沉吟半晌,從溫子靳的回答裡,她猜測著他應該有不甚平凡的背景,因為他明白表示現在的他是為了她,在甘願中「委屈」自己。

  「這點小傷,不用冰敷了。但從你的回答裡,我是不是可以假設你的背景其實很了不起?」

  「如果以社會金字塔頂端的角度看,我不過是其中渺小的一分子,沒什麼太了不起的偉大背景。」他嘻皮笑臉,半認真回答了她的假設,佩服著她的敏銳反應。他沒打算一次招出他的背景,關於這一點,他猜測依花若語的個性,就算他不給明確答案,她大概也會想辦法查清楚吧!

  「言下之意,是你在社會金字塔的頂端了?算了!你這個金字塔頂端的社會菁英高興窩在伊甸園當個搬運工,我才懶得管你。等哪天我無聊到了極點,我會想辦法弄清楚你在頂端的哪個位置。現在我餓了,你要不要陪我下樓吃東西?」

  她不喜歡一個人吃飯,樓下那群人想必早吃飽各自四散了。對溫子靳的背景,她暫時不再有興趣。

  「樂意之至。」子靳微笑說,終於放開繞在手指上的火紅髮絲。他想,這樣也好,至少在花若語面前,他不用太過努力想著要如何扮演搬運工的角色,才能演得淋漓盡致。

  說不定,他還能偶爾在花若語面前耍少爺脾氣呢!畢竟,她猜出他來自「金字塔頂端」,雖然還不知他來自頂端的哪裡……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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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30 00:08:49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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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室栽培園裡,子靳蹲在一盆罕見的台灣野生蘭花前,滿眼驚奇,看蕬瑀小心翼翼地照料那盆蘭花,心想著如果能買下這盆瀕臨絕種的野生蘭花,溫子檠那雙眼不知會對他顯露多大的崇拜。

  「蕬瑀,這盆花賣不賣?」

  「你想買?」蕬瑀感到困惑,若不是懂花的人,通常不會問這種問題,這株台灣野生蘭,沒有太妍麗的花貌,一般人看不出它的珍貴。

  「很想買。」子靳幾乎是雙眼冒著渴求的火花,只差沒對著花滴下口水。「非常想,想到願意花任何價錢買,只要妳肯賣。」嘿、嘿……他幻想著溫子檠用崇拜的眼神,由他手裡接過花盆,再送到那位艾麗斯姊姊手上。僅僅是幻想,他就快樂得像是飛上了雲端,真期待幻想成真啊!

  「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曾經被認為已經絕種的台灣野生蘭,後來聽說有人在高山上看過,但只是聽說,沒人敢確定是不是真的還有這種花。」

  「你很懂花?」蕬瑀望著他淺笑。

  「還好,不是很懂,對稀有品種比較熟悉。我堂哥很懂花,他退休後,就帶著老婆過那種只有花花草草的神仙生活,他們夫婦倆喜歡種植各種花草。有一次堂嫂跟我提過這種花,她很想親眼看看這種花。如果你們不賣,我能不能帶堂嫂過來看看?」

  「花,應該不會賣,若語不會因為價錢,就把她辛苦找來的稀有花卉賣掉。不過,隨時歡迎你帶堂嫂過來看花。」

  「她找來的?怎麼找?」子靳好奇。

  「每年十二月,,若語會放自己一個月長假,每年她都會帶一、兩種罕見花草回來,我不太清楚她怎麼找的,你可以去問她。這株野生蘭是前年十二月底若語帶回來的,這花大概是她找得最辛苦的一次,因為那次她不只受了許多傷,人也瘦上一大圈。」

  「她一個人去找這種花?沒有其它人陪?」這種高山品種花,要找也得往高山裡去,她一個人嗎?

  「嗯,她不讓人陪,她說那是她的修行方式。」

  「修行!?」子靳錯愕,想不到花若語能將「修行」兩字說出口。她確實是個難以理解的女人。

  他的心竟隱隱抽疼了,跟著甩甩頭,想甩開她一個人在深山裡的模樣。到底是什麼樣的勇氣,讓她能一個人往深山裡去?

  蕬瑀笑得輕緩,對子靳的明顯訝異不表意見。一會兒,才說:

  「若語是很特別的女人--」蕬瑀原想再跟子靳聊些話,但讓一陣童稚喊叫打斷了。

  「媽咪、媽咪!我好想妳喔……」蕬瑀沒來得及撥下手裡沾上的培養土,一起身就讓小小的身軀撲上,那是個看來三、四歲的小女孩。

  「小糖果乖不乖啊?」小心撥下培養土,她彎身抱起孩子,「小糖果,這是跟媽咪一起工作的溫叔叔,要不要跟叔叔打聲招呼?」

  「叔叔好,叔叔抱抱。」蕬瑀懷裡的孩子,伸手想往子靳身上撲。

  子靳吃驚看著母女倆,無法想像言蕬瑀是個孩子已經三、四歲的母親,吃驚歸吃驚,反正自他踏進伊甸園到現在,快滿一個星期,吃驚的時間遠遠超過一半以上,他就快要視吃驚為正常了。

  接過小女孩,他立即說:「小糖果,妳好啊!」

  「叔叔,我叫言筱瓏,你可以叫我瓏瓏。」

  「小糖果,妳先去大屋裡找兩個姨姨,媽咪等一下就去找妳,好不好?」蕬瑀沒多久又從子靳手裡接過孩子,將小女生放下。

  「等一下要等多久?兩分鐘嗎?」小女孩詢問的臉,透著早慧的表情。

  「五分鐘好不好?」

  「好,不可以遲到喔!」

  望著小女孩跑出溫室栽培園,蕬瑀轉而看向子靳,那是種再坦然不過的眼神。

  「我忘了告訴你,我女兒每星期天會到伊甸園。這裡離市區太遠,孩子不方便上幼兒園,平時她跟著我哥哥,星期天我哥會帶她來看我,等會兒我介紹我哥給你認識。

  我想麻煩你,請別在小糖果面前,問起她的父親。如果你想知道什麼事,可以問我,好嗎?她沒有父親,所以看到她心目中想拿來當父親的男性,會特別主動親近。」

  「我知道了。」子靳笑了笑說,體貼的什麼也沒多問。

  蕬瑀淡淡一笑,她的孩子比她聰明,只看一眼就認定溫子靳是個好男人,不像她,現在才真的為若語開心,這樣懂得用適時沉默表現體貼的男人,不多了。

  「我再整理一下,我們就回屋子。」她蹲下身,收拾一地器具。

  「我幫妳。」他也陪著蹲下,收拾東西。

  *      *      *

  「言大哥,晚上有沒有約會?沒有的話,我請客,我們一家人好久沒聚一聚了。瓏瓏,給姨姨抱抱,我趕著出門呢!」白襯衫外面套了件淡橘黃背心,灰黑色長褲,臉上抹了淡妝,滿臉是笑的若語,一下樓看見蕬瑀正介紹溫子靳與兄長互相認識,等雙方寒暄過,她便介入其中。

  「忙著約會?我以為中午就有大餐可以享用。」言馭文放下與子靳交握的手,打量抱起筱瓏的她。

  「約會?我才沒那麼好命!我要去相親。要不是我媽逼著我去相親,我們中午就可以一起吃大餐了。」若語給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望著懷裡的小女孩說:「給姨一個親親,我好想妳喔。」

  小女孩很開心在若語臉上印下親吻,笑說:「我也好想妳喔。」

  「妳這小丫頭就是嘴巴甜,難怪姨姨這麼疼妳。好啦,我要放妳下來了。」

  「我記得妳母親逼妳相親好幾次,沒見妳答應過,怎麼這次突然良心發現,決定愚孝一次?」馭文問。

  「的確是突然良心發現!我得走了,再不走就要遲到了。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好啊,很久沒-起吃飯了。」馭文轉向子靳,問:「子靳一起去吧?每次只有我一個男人,繞著四個大、小美女,這種難得的艷福也讓你分一點如何?」

  「謝謝,我一定去。」子靳比較關心「相親」大事,答起話來有些漫不經心。

  「大家晚上見囉!」若語說,不消幾秒又朝著子靳問:「死蒼蠅,你今天有事嗎?」

  「沒什麼事,怎麼樣?要我陪妳去相親嗎?」他盡了全力表現出不在乎的模樣,天知道,要是花若語出口回他一句--誰要你多事!他不知會不會衝上去,乾脆將她綁回自己的地盤!?

  「對,你去不去?我今天缺一個司機。嘉嘉不能帶我去,我雖然會開車,但懶得自己開。你會不會開車?」她站在子靳面前,仰著頭。

  「我會開車。」

  「那你要不要陪我去相親?」

  「相親啊……應該可以,如果妳溫柔地拜託我,我可以考慮今天充當妳的司機。」

  「拜託你,死蒼蠅!」若語毫不猶豫,出口就是一聲拜託。

  「這種拜託不及格喔。妳應該說:拜託你當我的司機,子靳。」他有點訝異她的乾脆,卻也沒忘記商人本色,在必要的時候,不放過任何可以「得寸進尺」的機會。

  「拜託你當我的司機,子靳,死蒼蠅。」

  「好吧,算妳勉強及格了。」他不貪心、一點都不貪心,這樣他就滿足了、暫時滿足了。衝著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她那張可口小嘴溜出來,他帶著飄飄然的感覺,一點也不想計較跟在名字後頭惱人的「死蒼蠅」,他的耳朵願意自動自發關起來,把那討人厭的稱呼阻絕在外。

  在伊甸園耗了近一星期,他對她的瞭解,很挫折地仍在「不斷驚訝中」的新鮮期裡,他從沒想過,一個女人會有這麼多待人挖掘的樣貌。每多瞭解她一面,他就多生出一分好奇,等不及下一回合能看見她什麼樣的面貌。

  打從她脫去上衣、奮不顧身跳下海的那刻起,他就無法克制地期待著她每一種風情。

  她在堤防上擰發的嫵媚、她在五樓榻榻米上展現的狂放、她隻身走人深山的勇氣,她待人不拘小節的豪爽、她從不做作的言語態度,這些不同面貌的她,在子靳看來,全像是一幅幅欣賞不盡的風景,美麗、迷人,教人不忍錯過……

  對話中的一男一女,無視身邊人的目光,親暱地晃出伊甸大屋。

  為什麼說親暱呢?因為溫子靳的手,悄悄搭上若語的肩。

  商人本色,能得到一寸時,別忘了要試探取得一尺的可能性喔!溫子靳那只搭上肩的手,見平安無事地沒被人扯開,立即將若語攬緊了些,幾乎將側身貼緊了若語。

  奇怪嗎?確實很奇怪!因為若語竟然沒掙扎、沒抗拒,就這麼一路跟子靳由大屋走到停車處,兩人親密的姿態,整整維持了兩分鐘。

  大屋裡,言馭文眼底有明亮的笑意,更帶了幾分「不懷好意」的期待,望向妹妹小心探問:

  「妳們知道溫子靳的身份嗎?」

  蕬瑀先是愣了愣,沒料到大哥會有這個問題,一會兒才笑著說:

  「知道。」

  「所以妳們應該也知道,他來伊甸園工作,可能有其它企圖?」他再問。

  「知道。」這回,答話的是笑雨,她正鬧著小瓏玩。

  「他的企圖是若語,對嗎?」他不死心又問。

  「沒錯,」答的依然是笑雨。

  「哥,你怎麼知道子靳是誰?」

  「參加過幾次慈善晚會,聽過、也看過他的大名。」

  「喔。」蕬瑀淡淡應了一聲。

  「若語對這一切都很清楚?溫子靳的身份、企圖,妳們確定她都知道嗎?」

  「都知道。」因為全是她查出來的,笑雨在心裡補上一句,溫子靳在伊甸園工作的第三天,若語就全都查清楚了。

  「是嗎!?很好、很好。那表示伊甸園快辦喜事了嗎?」

  喜事!?沒那麼快吧!蕬瑀微蹙眉頭、笑雨則是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兩人倒是在這件事上,有共同默契,一致同聲說:

  「應該不會。」

  「妳們確定嗎?我很期待伊甸園的第一場婚禮。」

  *      *      *

  站在男人看男人的角度,他必須誠實承認,花若語的相親對象,真的很不賴!當然跟他比起來還差了那麼一點點,子靳的自信可是百分之百沒折扣的。

  一進貴賓廳,子靳不待任何介紹,大搖大擺挑了張椅子坐下,泰然自若的模樣,幾乎讓人以為他才是今天的主角哩!也不知是有意或無意,他挑中看起來就像花若語母親的隔壁位子,對方自他們進門立即擺出滿臉不以為然的神情,子靳彷彿瞎了似,全然沒反應。

  「若語,這位是……」不得已,蔣雯晴只好開口問自個兒的女兒,怎奈問題還沒問完,那個坐下的男人就非常「沒禮貌」的打斷了她的話。

  「我是個假日還得加班送老闆來相親的小司機,您一定就是老闆的媽媽了。老闆媽媽,拜託您幫我求求情,我好可憐喔,薪水好少,星期天還要免費加班,您幫我跟那個凶老闆講講幾句好話,多給我一點薪水。我叫溫子靳,一定會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子靳表情誇張、言詞誇張,才幾句話就讓好修養的蔣雯晴,不文雅地張了老半天嘴,訥訥說不出話。

  是個司機嗎?看起來如此斯文、頗有內涵,說起話卻誇張到教人不知所措的司機,太罕見了。

  花若語微笑,什麼都沒說,跟著坐在子靳旁邊。

  溫子靳八成故意要拆她的台,先是指她壓搾勞力、再擺明罵她凶,接下來更暗指她是個少給薪水的小氣老闆。最聰明的是,在一連串明的、暗的指控後,他臉不紅、氣不喘地做了「自我介紹」。

  在這麼誇張的表現後,她母親要不清楚記下他這號人物,恐怕也難吧!

  一旁該是今天主角的江母與江朔堯,一個錯愕,一個則由百般無聊中找到振作的力氣--江朔堯的目光,打從他們進門後,就再沒離開他們。那對男女,養眼得讓他處在無聊狀態的眼睛,找到樂趣。

  「江伯母您好,對不起,來晚了,臨出門時朋友突然來找,耽誤了一些時間。」她沒忘該維持禮貌,可惜--她的禮貌只能維持到這裡。

  接下來,她用的是跟溫子靳一樣的不禮貌態度,對在場另一位男人說:「這位想必就是江朔堯先生,你好,這是我的名片,如果吃完這頓飯,你對我還有興趣,可以撥電話給我。你看起來很順眼,家世背景配我也算及格,我十分願意跟你出去看看電影、喝喝咖啡什麼的。若你不嫌棄我過度主動直接、不反對跟『行為開放』的女性交往,我們找時間約會。」

  「我們現在就去約會,妳說如何?」江朔堯不囉嗦,收下名片放進皮夾,馬上由椅子上起身。

  「很乾脆,我喜歡。江伯母、媽,這一餐妳們兩個好姊妹可以放心聊聊了,我跟江朔堯去約會了,說不定下個月就有好消息了。」若語也站起來,挽住江朔堯的手臂,對兩個完全跟不上「速度」的中年美婦人說,臉上漾了朵超甜美的笑容。

  這一刻,她心裡盤算著:只要走出這扇門,她總有法子叫手裡挽著的歸國博士江朔堯討厭她!

  眼看兩人拉開門,即將離開,溫子靳卻仍略顯錯愕的黏在椅子上。

  「小司機,走了啊,你發什麼呆?」若語回頭喊。

  「我--我想跟老闆媽媽聊聊天。」

  「你跟我媽有什麼好聊的?」

  「她是妳媽媽,我當然要套好關係,她能幫我從妳身上撈點好處啊!」他還在錯愕的餘波蕩漾中掙扎--他們該不會真的彼此看對眼了吧?

  不!不可能、不可以!他發誓,他們要真的彼此看對眼,他絕對會毫不遲疑地把花若語綁回去!

  長相?他自認比那個江朔堯帥氣!家世背景?只要他想搬出來,台灣恐怕找不到幾個比得過他!

  「好,你可以留下,明天不用到伊甸園上班了。」若語下了最後通牒,沒有理由地,她竟有些欣賞起溫子靳看起來像是透著吃味的表情。

  「算妳狠,我跟妳走,可以吧!」子靳近乎咬著牙說,然後對旁邊的蔣雯晴說:

  「漂亮的老闆媽媽,改天有機會我再找妳聊天,妳不可以忘了我喔!再跟妳說一次,我叫溫子靳,有機會請幫我跟那個凶老闆講幾句好話,只要她給我薪水多一點、對我溫柔一點,我就滿足了。」

  說完,子靳立即跟上兩人,十足像個跟班,卻踰越跟班的本分,用強烈的警告意味,補上一段話:

  「江朔堯,你要趁跟她約會的時候想清楚,這種美麗的女人,跟她約會可以,娶回家就太麻煩了,今天晚上我會記得幫你禱告,祈禱你早日想清楚。」

  這頓相親飯局,短得讓兩位媽媽級女人連說上話的機會都沒,安靜的包廂裡頭,兩人望著關上的門,各懷不同心事--

  江母比溫子靳的動作還快,已經開始幫兒子祈禱,祈禱他別真打算娶個「行為開放」的女人進門。

  蔣雯晴則在門關上剎那,衍生出滿腹困惑,她不懂為什麼心底會有個聲音說,那個帶點無厘頭的小司機,挺適合若語!?

  他不過是個小司機啊,她那個一般人根本就壓制不住的狂野女兒,根本不適合交在尋常人手裡,她再清楚不過了!既是如此,她實在搞不懂心底的聲音,何以越來越大?

  *      *      *

  坐進小跑車,子靳差點氣到吐血,在心裡咒罵自己,究竟是哪兒學來的超級忍功?居然能安安分分坐上駕駛位,扮演一個內傷很重、笑得很假的小司機!

  從照後鏡看向後座那兩個手挽著手、裝著甜蜜樣的一男一女,他真的想吐血!他在抓狂邊緣游移,想著要不要乾脆把花若語拖出車子、拖回全毅集團大樓那層「人煙罕至」的頂樓,把現在正笑得像只花蝴蝶的花若語關在那裡,關到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他,不再看別的男人一眼為止!

  老天!他百分之百瘋了。

  他想著最瘋狂的點子,卻又免不了用理智分析,怕就算把後頭那只花蝴蝶綁回全毅頂樓,待上一生一世,那只花蝴蝶只會慵慵懶懶地嘲笑他愚蠢到只懂用暴力!

  「找間你常去的Motel吧?」關上車門,花若語打破車內寂靜。

  「妳挑的約會地點,讓我印象深刻。有沒有別的刺激事可做?」江朔堯抽出被挽著的手,能拿到博上學位,表示他基本智商還有,稍有一點智商的人都看得出,前面小司機掐著方向盤的手,緊得像是要絞死一頭牛。他可沒多少意願當那頭受害的牛!

  「你是嫌棄我不夠刺激囉?」若語瞇起眼,斜睨江朔堯,發現他似乎挺有趣的。

  「不是。我喜歡刺激,但絕不想為了刺激丟掉寶貴的性命。妳這個刺激,恰巧是那種很可能讓我丟掉小命的刺激,所以我只能說:謝謝,我拒絕享用。」

  「我看起來像玫命第六感的女主角嗎?」

  「妳不像,可是妳的小司機很像。」江朔堯故意說得很大聲,彷彿有人耳朵不靈光,說罷,他繼之以正常音量說:

  「我母親與令堂都不在這兒,我們別浪費時間了。我一會兒直接下車,晚上令堂問起、或者我母親問起,我們一致的說辭,就是我們一起去看了場電影、喝了杯咖啡。如何?」

  「你在幫我嗎?我不覺得我的表現,明顯到你看得出來我只是想從相親飯局裡脫身。」若語眨著困惑的雙眼。

  「不是妳,是妳的小司機表現得太明顯。其實我也不是毫無條件幫妳,我有個小小請求,改天抽個空,讓我幫你們兩個拍照,這是我攝影工作室的名片,記得來找我。」

  此刻為止,溫子靳總算露出一抹像人的笑容,算江朔堯識相!

  「我以為你是醫生--」若語說,趁空瞄了幾眼子靳,那雙充滿暴力的手看樣子放鬆了許多。

  「我是醫生,攝影是我的業餘興趣,有空來找我。如果妳要來,記得把妳的小司機帶來,你們看起來很登對。」江朔堯開了車門,一腳已經踏出車外,若不是子靳開口,他早下車了。

  「江朔堯,我喜歡跟識相的男人交朋友,給你一張名片,有機會,我一定挺你。」光是那句「你們看起來很登對」,子靳陰沉的心霎時百花綻放,江朔堯這個朋友,他怎麼會不交呢!

  接過名片,朔堯瞟過一眼先是震了震,恍過神後才聳了聳肩、淡淡給一句話,「謝了。」然後下車。

  終於剩兩人獨處的寧靜車廂裡,若語好整以暇地等著溫子靳開口,果然,他沒讓她失望,捺不住幾秒,便惡狠狠看進她雙眼,氣憤大吼:

  「妳給我坐過來駕駛座旁邊,快點。」他確實很生氣,氣到忘了這時候他該是個委屈的小司機。

  「喔--」若語拉長尾音,心想,真是難為他了!一個堂堂總裁,委曲求全地當著小司機,忍到現在四下無人才發怒,他的「修養」好得讓她咋舌。

  「小司機怎麼可以對老闆大聲吼叫呢?你不怕被老闆炒魷魚?」

  「再囉嗦我就把妳整座伊甸園買下來!」子靳的耳朵不曉得怎麼了?不停響著Motel那句話!她竟然要找男人到Motel約會!?可惡至極!

  「好大的口氣喔,就算來伊甸園工作之前,你是個金字塔頂端的菁英分子,也不一定有足夠的錢買下伊甸園喔,想買伊甸園要花不少錢。」

  「花若語小姐,我很少對人抓狂,因為我抓狂起來,非常危險。趁著我還有剩下不多的理智,妳最好快坐到前面,我轉著頭跟妳講話,脖子很酸。快點!別逼我下車把妳抓出來。」

  「哈哈哈--」若語看著咬牙切齒的子靳,再也忍不住想大笑的街動。他好像真的很生氣耶!笑著笑著,她竟捧著肚子倒在後座上。他一定氣得內傷了,全毅總裁耶!平常八成沒人敢違逆他。

  若語邊笑邊在心裡偷偷咒罵:活該!不自己坦白招供身份,把你氣死最好!

  她實在太囂張了!子靳衝下車子,拉開後座的門,彎身想將倒在車內的她拉出車外。沒想到她的動作比他快一秒,從後座另一邊溜出車外。

  更可惡的還在後頭,她居然邊跑、邊笑,還邊挑釁不時回頭朝他叫喊著:「我沒那麼容易被你抓到!」

  好!很好!他不信追不到她!好歹他的腿比她長、好歹他學生時代是個跑步健將。

  該死的,她一頭紅色長髮,飄起來竟美得不可思議!她不時回頭看他追上沒的一張臉,笑得燦爛過天上熾熱的太陽!老天,她能不能別那麼迷人?

  幾秒後一個街口前,若語在奔跑中仍不時回頭,沒注意到前方是個車來車往的大路口,子靳見她再兩步就踏上斑馬線,著急大吼:「若語!小心。」

  幸虧只差幾步距離,他一口氣追上她,將不知死活跑上馬路的花若語拉向自己,一臉慘白的子靳緊摟著懷裡剛拉回來的人。

  跟著傳來一聲緊急煞車,一輛車停在離兩人不到一步的距離,車內傳出幾句咒罵,咒罵過後,那輛差點撞到人的車才重新起步。

  這會兒若語終於明白自己差一步就要成為車下亡魂了!

  「妳嚇死我了,不准再這樣!我真的嚇死了。」

  撞進子靳懷裡的若語,一口氣吸足了男人的氣味,那味道聞起來像陽光……

  「謝謝你。」她稍微用力,才推開摟得她快無法呼吸的溫子靳,「既然你救了我,受到差點失去我的可怕刺激。那我送你另外一個香艷刺激,當作回報。我們去Motel約會吧!」明白剛剛差點闖下丟命大禍的若語,臉上也有驚嚇後的微微慘白,不過她回神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Motel?

  天!她以為這種香艷刺激,他溫子靳會像那個江朔堯一樣笨得拒絕嗎?就算有十個「致命第六感主角」出現,他一樣會不怕死的接受這種刺激。

  「如妳所願,我們去Motel約會。」他二話不說將她拉往車子。

  Motel,我們來了!子靳在發動車子剎那,用腦子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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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30 00:09:25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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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您好。請問要休息還是住宿?」服務小姐在子靳按下車窗後,很專業地展現親切的笑容,並提了一個慣例詢問。

  這詢問可問傻了子靳。休息?住宿?他記得電視上報導過,Motel是最重客人隱私的,人不必下車,只消一張卡,有些Motel甚至不必經過任何服務人員,不是這樣嗎?那這家Motel怎會問這種,他完全給不出答案的問題哩?

  於是乎,他反問了一個算起來有點蠢的問題。

  「休息跟住宿有什麼差別?」說實話,他的確不懂,因為從來沒進過這種地方。

  眼務小姐愣了愣,臉上笑容不變,拿出耐心,用最淺顯易懂的方式,解釋休息與住宿的不同。

  「休息的客人使用房間以三個小時為限,住宿的客人則能使用房間到隔天中午十二點。」

  「我懂了,那住宿吧!」開玩笑,三個小時就想他放過花若語,別傻了!

  「不可以,你忘了晚上我們還要跟蕬瑀他們吃飯。」若語原本好奇地東張西望,聽見子靳說住宿,她立刻轉頭反駁。

  「三個小時很短耶,不然我們吃完飯再回來,可以吧?」

  「不可以,太奇怪了。大家住在一起,我不跟她們回伊甸園,她們會覺得我跟你有曖昧。」若語說得理直氣壯,渾然不覺這話聽在子靳耳裡,有多不合邏輯。

  「我跟妳來Motel,我們就曖昧得亂七八槽了!不信妳可以問這位小姐啊,來Motel的男男女女是不是都很曖昧?小姐,妳說我的話有沒有道理?」子靳哇哇亂叫,連一旁無辜的服務小姐都被拉下水,對於若語想撇清兩人「曖昧關係」的行為,他非常不能平衡。

  「我不管,你如果執意要住宿,那我現在下車,讓你連休息都得不到,你看著辦吧!」

  服務小姐尷尬萬分,被晾在一旁看他們為了住宿或休息爭執不下。

  原來不只眼前這個手握方向盤、挺沒男人氣概、亂叫一通的帥氣男人,那個漂亮得儼然像個芭比娃娃的紅髮女子,看來也像那種能隨時讓人頂頭冒出三條線的人。

  既然答應跟男人進Motel了,進來之前難道不會先跟對方商量商量,到底要在裡面「纏綿」多久嗎!?這樣當著有第三者的情況下,彼此僵持,他們不覺得怪異嗎!?

  「休息就休息!」子靳強迫自己深呼吸許多次,總算心有不甘擠出一句話。

  「不過我要休息兩次。」他很快再補上-句。

  「我們的時間不夠休息六個小時,頂多四個半小時到五個小時,你要休息兩次,會不會太浪費錢了?你只是個小司機,每個月領的錢又不多,而且你是男人,別奢望我會幫你出休息的錢。」

  「我的錢多得花不完,我高興休息幾次就休息幾次!妳少說廢話,我會很感激妳!」他快被這女人磨光所有耐性了!他轉頭對晾了有一會兒的眼務小姐說:「小姐,我們決定要休息,兩次。」

  「好的,請稍等。」

  結清款項,拿了鑰匙,子靳立刻將車子駛往房間。

  望著車子的背影,眼務小姐感覺有點好笑,這世上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她其實很想告訴那對奇特、有趣的男女,休息高級房兩次的費用足夠住標準房一個晚上了。

  看多了進進出出的男女,她這個服務小姐,從雙方的舉止言談,總能猜出幾分,哪些人是因為「交易」,哪些人是兩情相悅。

  那男的像是愛慘了芭比娃娃;至於芭比娃娃卻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很奇怪,但也十分有趣。

  休息兩次!?呵呵--夠奇怪的客人。

  *      *      *

  進房後,若語張著好奇的大眼東摸摸、西看看,房內的一切對她來講,新鮮極了。

  跟著她進來的子靳,好奇程度也不亞於她,同樣是東張西望了好片刻,最後坐上圓形大床,回頭望見若語已半坐半臥的靠在貴圮椅上。

  她似乎正想些什麼,食指狀似無意識地在貴妃椅上畫著圈圈,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個怪問題。

  「我以為你已經沒有名片了。」

  「名片?什麼名片?」子靳走向貴妃椅,手伸往若語,想拉她離開椅子,最好是直接把她拉上床。

  「你給江朔堯的名片啊!上次你給我名片時,說那是你最後一張名片,既是最後一張,你今天哪來的名片給江朔堯?」

  「呃?那個啊,我這幾天無意間又發現了一張,那才是最後一張。」他愣了一秒,面不改色地瞎謅。

  「是這樣嗎?為什麼我覺得你的皮夾裡,有很多『最後一張』名片呢?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我瞞著妳的事太多了,一時半刻根本說不完。花若語小姐,容我提醒妳,我們只有四個半到五個小時的時間,關於如何利用這短暫時間,我有比跟妳討論事情更好的消磨方式。」

  「我為什麼要跟一個承認瞞了我很多事的男人上床?」她淺淺笑著。

  「因為妳喜歡我,這個理由如何?」

  子靳見伸給若語的手遲遲得不到響應,索性彎身直接一把抱起賴在椅子上的她。要是她以為現在可以隨便幾句話,輕鬆澆熄他恨不得吃了她的慾火,那她就太天真了!

  「我不喜歡你。」若語否定的很乾脆,之前在貴妃椅上畫著圈圈的食指,劃上了子靳的頸項,她驚奇地發現,她指尖劃過的地方,竟突起一顆顆淡粉色的紅點!他似乎好敏感,聽見他逐漸沉重的呼吸聲,她興起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滿足感。

  「妳不喜歡我!?我知道了,妳愛我,這個理由更好了!」他低著頭朝她笑得溫柔。唉,這女人是生來克他的吧!他幾乎想將她揉進身體裡。

  「我也不愛你,再想想別的理由吧!」

  從貴妃椅到圓形大床,約莫要走上十數步,子靳走得緩慢,這一刻在他懷裡的花若語,乖順得像只小綿羊,他怕走得太快這只難得一見的小綿羊就不乖了。

  「妳直接告訴我理由,我不想了。」

  「這麼懶惰?腦袋不用,故障率會變高喔!算了,改天再叫你動腦子吧!我跟你上床的唯一理由是,你想要我,而我不討厭你。」

  「就這麼簡單?有沒有羅曼蒂克一點的理由?」他仍是笑,慢慢將她放上床,側躺在她身邊。這會兒,換他輕輕地在她臉上畫著圈圈,緩慢地一路由她沾著淡淡脂粉的雙頰,滑到她纖細的頸。

  他的碰觸很輕、很柔,隨著他的碰觸落在她額頭上的,是幾乎只感受到他氣息呼吐在她肌膚上的淺吻。那溫熱的氣息吻上她的額、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小巧耳垂與鼻尖、她泛著淡紅的雙頰,像是特意要折磨她,要讓她期待難耐似。

  子靳一吋一吋淺吻著她臉上的肌膚,最後才沿著唇角輕輕在她唇瓣上印了一個不輕不重的吻……

  「目前沒有任何羅曼蒂克的理由。」她張著一雙迷濛的眼,漾著如夢似幻的水氣,嘴裡吐出的是一點也不迷人的話。

  子靳不由得露出微苦的淺笑,這樣一個女子,果真難以追求呵,即使他的手正親密地撫弄她的肌膚、他的唇貪婪嘗著她的芬芳,卻依然無法教她吐出一絲絲甜膩愛語。

  「沒關係,如果是目前沒有,那表示未來很可能會有,對不對?我保證我會好好努力,終有一天讓妳產生羅曼蒂克的想法。」

  「什麼才算羅曼蒂克的想法?」

  「好比一生一世只愛我溫子靳一個人!」

  「你慢慢作夢吧。」

  「我想我們的話太多了!」他不再遲疑、不再如先前的輕緩方式,低頭張口霸住總是在他眼前招搖的雙唇,吮去她唇瓣上那層薄紅唇膏,舌便探入她的貝齒,繞纏她溫熱的舌嬉戲許久、許久……

  久得彷彿空氣裡的氧突然稀有、兩人的肺像是再怎麼努力都吸不夠用,子靳才抽離黏纏著她的唇,低聲問:

  「在開始之前,有個很嚴肅的問題要問妳,妳得老實回答我。什麼人都可以嗎?只要對方想要妳,妳也不討厭,妳就願意跟他進Motel?」

  原來這還不算開始,即便溫子靳的手已經毫無阻礙探進她的衣衫、貼緊了她胸前的柔軟;即便他已經吻得她差點沒了呼吸、暈頭轉向地分不清東南西北;即便她覺得一身是火,恨不能褪去所有阻隔彼此的衣物、狠狠緊緊貼著、攀著、黏著溫子靳不放,他都認為他們還沒真正開始!

  呵!她禁不住期待倘若真正開始,會是怎樣不可收拾的局面!

  「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只有你,我還不討厭,其它男人我都討厭。這是我最誠實的答案,滿意嗎?」

  「滿意。再問一個問題!江朔堯要膽敢拉妳來,妳會來嗎?」他非常不放心,多餘地追問著。

  「我那樣說,只是想嚇嚇他而已。」若語笑的得意,溫子靳此時真像極了死也不肯把玩具分給別人玩的孩子,可愛的讓她覺得好笑!傳說他是全毅歷來最嚴酷的集團負責人,但她怎麼看都無法把這個溫子靳跟那個集團的負責人連上關係。

  「可惜妳沒嚇到他,只嚇到我。」他咕噥著,一瞬間抱緊了她,緊接著說了一串讓若語近乎動彈不得的話--

  「花若語,妳聽好,從現在這一刻起,妳只能是我溫子靳一個人的。我知道妳還沒愛上我、還沒到生死相許、非我不可的程度,目前只有我能擁有妳的身體,這種情況雖不能完全滿足我,但我勉強接受。總有一天我會完完整整擁有妳的全部,我會打開妳的心、會走進去、會讓妳甘願在我面前笑、在我面前落淚、在我面前展現女人的情慾……

  如果妳膽敢笨到錯過我這個空前絕後的優質男人,我向妳保證,妳再也找下到像我這麼好、又這麼愛妳、願意花盡心思懂妳的男人了。為了不讓妳遺憾終生,我絕對不能讓妳錯過我,上帝明鑒,我愛妳愛到不忍心讓妳有任何遺憾!」

  這算什麼?警告?還是承諾?自大的男人,連告白都少不了囂張氣焰,囂張到讓她哭笑不得!

  有哪個男人會用這種對白說愛的?聽起來幼稚得讓人想笑,好笑呵,但不可否認,那幼稚的言語裡,又充滿了足以撼動她向來波紋不動的心湖。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對著她用這麼直接赤裸的字句!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自大到不讓她厭惡。

  衝著這兩點,溫子靳確實是「空前絕後」!她原已立誓不讓任何男人叨擾的心,此時竟隱隱不安了起來,只怕她不曾為誰撼動的心,從此不能平靜--

  溫子靳,為什麼能把愛說得那麼容易?算算,他們僅僅認識八天,他就這麼簡單、容易愛上一個人嗎?如果愛一個人是容易的,離開一個人也是容易的吧!

  若語怔怔看著他,被他強烈得直直撞進她心坎的話,震得無法動彈!過了好久,她伸手碰著他微微冒出頭的鬍髭。

  「在這種情況談愛,太空泛了。要我聽你說空泛的話,不如趕快『做』,還實際一點。」她笑著,迷濛的雙眼滲進一絲防備與抗拒。

  她不相信即便說出來份量仍輕過薄紙的愛。愛這個字,太過虛幻、太過空泛、太輕易被介入、太輕易消逝。她懶得相信!

  他應該覺得生氣、覺得被污辱了!想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第一次沒有丁點遲疑,當面鄭重許下意義重大的「愛語」,對方沒拿同等情感響應他也就算了,居然敢不知死活說:談愛太空泛!

  罷了!面對花若語,他氣短地發現自己拿不出半點力生氣。望著那雙有著戒備的雙眼,他想,總有一天他會親手拆毀他們之間那道無形的牆,他一定要聽見她說愛他!即使得賭上他所有身家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妳大概是全世界最不解風情的女人,我以為女人都是為愛而性,沒想到妳會說談愛太空泛。」

  「我只能說你不是很瞭解女人,你到底做不做……嗯……」她正想問他究竟還要廢話多久,他停滯在她衣衫內的手,突然活躍了,極不安分地貼著她的肌膚游動。而他的舌尖,則含進她敏感的耳垂,輕輕轉舔著,只花了一秒,他輕易化去她想質疑的念頭……她的淺吟立即漾滿寂靜的房內。

  一會兒他吹吐著幾乎讓她酥軟的溫熱氣息,在她耳邊低語:「妳曉下曉得這麼迫不及待的模樣,會讓身為男人的我,恨不得直接把妳吃進肚子裡?」

  他的手解開她長褲唯--顆鈕扣,緩緩扯下拉煉,騰出足夠他大掌探索的空間,侵吞吞地以擺明要折磨人的速度,用指掌在僅隔一層薄絲布料的私密處,以輕若羽毛的溫柔力量游移撫觸著。

  「你能不能吃得乾脆些……」若語半咬著牙問。

  「不能。我要慢慢吃,要一口一口享受妳,我要讓妳嘗到既痛苦又歡愉的感受,讓妳在渴望我卻無法立刻得到我的痛苦裡,感受我的手、我的唇在妳身上製造出來的歡愉。

  我要慢慢享受妳,直到妳因為渴望哀求我徹底佔有妳,我要妳光潔的肌膚因為我的觸摸而顫慄,這樣妳才能體會,我對妳的渴望有多深、才能體會那種因為極端渴望產生的疼痛,有多難熬卻又甜美得讓人發顫。

  若語、我的小若語,等妳都懂了我的心情,我才願意徹底滿足妳、也滿足自己……」他輕笑著。

  他怎能說出這麼……挑撥慾望的詞句……這男人啊,只是用言語就撥撩了連她都不明白的慾望。她原以為慾望不過是兩副軀體交纏的赤裸過程,直至此刻,她才明白對於慾望,她的瞭解粗淺得可憐呵!

  他的手、他的唇,一如他吐出的言語,正一口一口拜訪她的肌膚,時而輕緩、時而張狂,在反覆吸吮輕舔的調皮韻律下,他不知不覺褪掉她所有衣物,教她光裸地臣服在他的探索下,聽著她的唇無助地逸出一聲又一聲淺吟……

  她的腦袋、她的身體,在他處心積慮的百般撥撩下,終於懂得了渴望的痛苦與甜美,她要他啊!她的每一吋肌膚、她身體深處某個急待被填補的空洞正發疼、發瘋的叫囂著:她渴望這個男人、只渴望他!

  「子靳……靳……我想要你……好想……」

  「終於聽見妳心甘情願喊出我的名字,妳真的要我了,對不對?妳這個讓人發狂的小魔女,別著急,再等一下下……」他吻了吻她的唇,飛快起身褪去自己的衣物,覆上早身無寸縷的她。

  溫子靳覆在她身上的溫熱與重量,讓她瘋狂的想要更多、更多!

  某種她不曾體驗的感受,彷彿鬼魅追趕她不停往前奔馳,她以為「性」單單是軀體交迭罷了;她以為只要把自己交給他,一切就結束了。可是她的心,有些她不懂的潛在聲音卻開始喧囂,在她心裡,那似乎沉睡有一輩子之久的東西,被喚醒了……

  她被他試探性的律動,剝去了最後一絲理性,弓起身主動要他進入她的渴望裡,沒料到的是,緊接著而來的微疼,讓她逸出一聲驚呼。

  在她溫熱的身體裡,子靳既心疼又驚訝,驚訝著他竟不明不白拿了她的童貞,唉,好失望!他以為她不該是處子的啊。而他的心疼,就像那次在大屋五樓不小心對著她的臉揮下一拳般,疼得難受,他又一次不小心害她疼痛了!

  「傻女孩,妳該告訴我。」他在她耳邊低語,放慢了速度。

  「我沒你想像中脆弱,我要你,你該死的……不要停下來。」

  子靳好笑地望她紅著臉、咬牙切齒的命令,這女人,總是有讓人又愛又氣的能力!

  如她所願吧!

  他在她身體裡,開始毫不吝嗇地以彼此都渴求的速度,帶著她享受飛翔的快感,飛往慾望盡處……

  *      *      *

  子靳側身環抱她,一手幫她順著凌亂紅髮,凝視著她的眼神,認真的泛出奇異的光。

  「我一直有個心願,希望我愛的女人,不是處女。我好失望這個心願不能如願!」他歎氣。

  用這麼認真的表情說這麼怪的話,若語差點沒笑出聲,他應該是在說笑吧?

  「我以為男人都有處女情結。」她冷冷說,心裡有堆亂七八糟的念頭。

  「我只能說妳不是很瞭解男人。」他假裝失望,源源本本將她先前的話還給她。

  「你到底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我不相信你的心願是真的。」

  「是真的!從以前到現在,我對未來不可知的另一半只有兩個心願,一個是對方不是處女、再來就是我一定得對她一見鍾情。妳只幫我實現一個心願而已,真讓我失望。可是,沒辦法,我已經決定抓妳來當我後半輩子的另一半了,看在妳至少幫我實現一見鍾情的願望,我只好接受妳是處女的現實。」

  「說得很委屈,我很同情你,決定放你自由,你重新去找另一半吧,我沒興趣當男人的附屬品。」

  「拜託,妳浪漫一點可不可以?也不想想妳現在一絲不掛躺在我身邊,最少該表現一點女人味吧?例如說一句:我愛你,或者其它好聽的甜言蜜語來聽聽。」子靳哇哇大叫,真是可憐的他!

  「我不會說好聽話,這輩子你別想了,找別人吧!」

  「妳真不可愛,偏偏我就是愛妳。」他摸了摸她可愛的鼻尖,算是懲罰她的不可愛,張著眼上上下下「巡視」著她的身體,接著用遺憾的語氣喃喃自語:「唉,妳為什麼是個小處女呢?」

  「你真的介意我沒經驗?為什麼?」她半信半疑問著。

  「我介意的不是妳有沒有經驗,我介意的是弄痛妳的人是我!」他說得好認真、好認真。

  好奇怪的邏輯!

  「妳相不相信到現在我還在心疼?聽說女人第一次會很難過。我很瞭解自己,我是那種一旦愛上就會很認真、很容易跟著對方情緒走的人。如果是我弄痛妳,我會心疼很久、很久。妳不是我,妳不會懂的。但我瞭解自己,所以才不願意當害人流血的劊子手!」

  他很盡力在解釋,但她依然覺得奇怪、無法理解他的邏輯!

  「算了!我知道妳怎麼樣都聽不懂。不講這些了。妳閉上眼休息一下,時間到了我會叫妳。」

  「我以為--」才過一個多小時,他進房前不是喊著時間不夠用嗎?怎麼現在居然要她休息?

  「妳以為我會像個無法滿足的大色狼,一遍又一遍要妳嗎?放心,我體力沒那麼好,要妳一次得休息很久才能再來一次。我只想這樣抱著妳,享受妳的體溫,就很滿足了。聽我的話,休息一下。」他揉揉她的頭,用哄孩子般的溫柔說。

  要不是她是第一次,他才不會輕易放過她呢!唉,這也是他立志要找個非處女愛人的第二原因。

  男人真命苦!擔心對方疼、又在弄疼對方後跟著心疼,更得在心疼之際強忍不斷湧上的慾望,謊稱體力不濟……苦命啊!她為什麼是個小處女呢?看來不像啊……嗚嗚,他好可憐、好想哭吶!

  「你在想什麼?」他臉上沉思的表情引發她的好奇。

  沉吟半晌,他給她一朵溫溫的笑容說:

  「我正在想,妳受過什麼傷,為什麼拒絕愛情?好了,不准再提問題,乖乖閉上眼睛休息。」

  這……男人,好難捉摸!一會兒孩子氣得像個不滿十歲的小男孩,一會兒又專制得像個唯我獨尊的君王。

  她閉上眼想,也許溫子靳值得她花些心思在他身上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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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30 00:09:59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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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妳是女孩子?為什麼妳不是……」女人的嚶嚶低泣,在暗夜裡格外清晰。

  好黑的夜,她看不見光,只聽見床邊的哭泣與埋怨,不停責備她,為什麼她是個女孩?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如果可以選擇性別,她也想當男孩子,她很想、很想起身,安慰低泣的母親,可是她不能動、連舉起手都沒辦法!

  許久之後,哭泣的聲音才緩緩地離她遠去。

  當她冷汗涔涔由床上掙扎翻起,聞到臥室裡熟悉的梔子花香,才完全回到現實,意會到剛剛腦子裡的黑暗,不過是段遙遠的記憶。

  這裡是伊甸園,沒有母親讓人心酸的哭泣聲、沒有整夜的黑暗、沒有駭人的寂靜,在伊甸園裡,多的是用不完的熱鬧……

  掀開被子,她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撥開黏在臉上因汗溽濕的發,她熱得難受,睡衣也因惡夢發汗而微濕。惡夢嗎?多久沒作這樣的夢了?

  床櫃上冷光鬧鐘顯示十二點五十分,還不到深夜一點。她淺淺歎氣,決定下樓走走。抓了件披在椅背的薄襯衫,隨便套在身上,下了樓。

  她以為屋子裡,所有人都睡了。沒想到聽見大門方向傳來談話聲,偶爾夾雜了低沉笑聲,走到門口時,看見的是笑雨跟溫子靳並肩坐在大門階梯上談笑,他們背對著她,不知在聊些什麼。

  很莫名地,心口上壓了股沉重,說不出為什麼。

  「真的嗎?」子靳在訝異間放大了音量。

  「真的!」笑雨用力點著頭。

  笑雨點頭過後,子靳接著傳出幾聲狂笑。

  什麼事讓他們如此開心?開心得在這麼深的夜「促膝長談」……

  她靜靜走往他們,但卻沒任何介入他們的意圖,即便心上滑過近乎可解釋為嫉妒的情緒,她也拿不出力氣面對那種陌生情緒。

  若語走過他們,但子靳卻發現了她,抬頭先是驚喜、接著又困惑地發現她頭髮與睡衣透著的水氣。

  「我以為妳睡了。」子靳站了起來,這才看見她臉上不尋常的慘白。

  她若有所思望過他之後,再低頭往笑雨的方向瞟了一眼,輕聲說:

  「你們繼續聊,就當我沒出現過。」

  笑雨低著頭沒看她,子靳來不及有所反應,只能無聲看她走遠。

  她是在吃醋嗎?

  子靳愣地,還在努力解讀她那句冰冷話語後的含義。她方才望著他與笑雨的眼裡,似乎有絲責難。她是真在吃醋嗎?這意味著,她有一點在乎他了吧!

  哈、哈!要不是怕吵醒在睡夢裡的人,他很想大聲狂笑。

  「笑雨,她剛剛是不是有點吃醋?」喬笑雨應該比他瞭解那朵小花吧!

  「你說呢?」笑雨停了會兒,模仿若語的語氣說:「你們繼續聊,就當我沒出現過。」然後笑了,這是她剛才不敢看若語的原因,怕忍不住笑場。

  「我沒聽過這麼有『味道』的話從她嘴裡出來,很酸呢!」看溫子靳一臉抹不掉的得意,她只得好心提醒呆站的他,「你該去追人了吧?她現在很需要安慰,作了惡夢還得應付醋味,為難她了。」

  「作惡夢?妳怎麼知道她作惡夢?」

  「我認識她十幾年了,該知道的都知道。」

  「她作什麼惡夢?」

  「你問錯人了,我不在她夢裡。你去問她吧,她願意就會告訴你。晚安,我要去睡了。」

  *      *      *

  他在造景區最盡頭的涼亭裡找到她,這是整座伊甸園最大的一區,區內有二十幾座風格各異的涼亭,平常笑雨會直接帶客戶來這一區參觀,商討客戶要的設計樣式。

  夜裡,造景區只有兩三盞燈亮著。子靳才踏上涼亭一步,若語便不客氣說:

  「我需要安靜,別煩我。」

  「好。」他回得簡單,卻沒任何離開的意思,繼續走著,接著坐上她隔壁的圓形石椅。

  「我說我要安靜,你聽不懂嗎?」

  「我可以非常安靜。妳不跟我說話,我就不會有聲音。我保證我不煩妳,妳可以當我不存在。」

  「溫子靳,你一定要逼我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嗎?我不想看到你。」

  「這好解決,妳的眼睛只要往前看,不要偷瞄旁邊,就看不見我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若語吼著,刷地站直了身,大有「你不走,我走」的氣勢,但才邁開一步,就被緊拉住手腕。

  「坐下!妳要生氣、要罵人、要不理人,或者要打架,我都陪妳,就是不准現在離開我。我已經保證過了,我會很安靜,絕對不吵妳?我對妳只有一個要求,讓我陪妳。」

  「你為什麼要來煩我?為什麼不繼續跟笑雨聊天?你們不是聊得很愉快、笑得很開心嗎?我不要你來煩我,你們誰都不要來煩找!」

  「我們是聊得很愉快,至少我覺得很愉快,因為我們聊天的內容全是妳。笑雨跟我說了許多妳的趣事,說妳用哪些方式趕跑要追妳的男人。剛剛我笑得開心,因為笑雨說有次妳為了嚇跑街上跟妳搭訕的男人,騙對方說妳其實是個男人,對方不相信,妳還作勢拉下牛仔褲要人家親自檢查。

  妳懂了嗎?我笑得開心,不是因為別人,是妳讓我笑得開心。」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這些,我不是你的誰,你有自由愛跟誰說什麼、做什麼,都不關我的事。」

  「妳是想說,我有自由跟其它女人交往,對不對?不管妳信不信,第一眼在堤防見到妳,我就甘願放棄那種自由了。我明白妳還不甘願成為『我的誰』,我可以等,也有耐心等。」

  靜默突然籠罩在兩人之間,深夜裡,忽遠忽近的蛙聲蟲鳴,這一刻聽來更顯清晰。

  感覺到手裡握著的纖腕柔軟了,他換了溫柔的語氣。

  「別站著了,坐下吧!妳要安靜,我就安靜。如果不想安靜,我也能陪妳聊聊天。」

  她究竟是跟誰嘔氣?是自己?溫子靳?或是偶爾來糾纏的惡夢?她深深吸吐了一口氣,或許連她都覺得有些訝異,因為她竟安安靜靜坐下來。至於,被他握著的手腕,稍微掙扎著要抽出卻失敗了後,她就懶得再掙扎,任由溫子靳圈握著。

  他真的如他所保證,一語不發陪著她在涼亭裡坐了近一個小時,直到她開口說累了,他換個方式轉而與她掌心交握,牽著她的手,走回大屋。

  「很感謝妳們幾個老闆願意提供員工膳宿,如果不是這項福利,今天晚上我就不能這樣握著妳的手散步了。」這是沉默了一個小時後,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是喔!對你是福利,對我就變成損失了。」

  「妳有什麼損失?有人願意陪妳坐著發呆一個小時,這應該是種幸福吧?」子靳偏著頭看她。

  沉默算不算默認呢?她用沉默響應他的問題,在那一小時裡,不可否認,她確實感受到很淡很淡的幸福。有人願意無聲無求,陪她呆坐個把小時,算是難能可貴的幸運與幸福吧!起碼,在今天之前,她認為男人女人之間,不可能那樣相處。

  男人總是想從女人身上得到什麼。若沒什麼想得到的,男人不會有耐心陪女人熬時間,更何況是熬無慾無為的安靜時間。

  她不確定溫子靳是不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不過在那段沉默裡,她真覺得他只是單純想陪她,不是為了想要求什麼。

  走進屋子後,子靳沒在給員工住的二樓停下,而是跟著走上她三樓房間,站在若語房門說:

  「我要陪妳睡,妳作惡夢的時候,我可以叫醒妳。」這不是詢問,近似是個命令。

  「笑雨告訴你我作惡夢?」她站在門前,怔了一會兒才說。

  「嗯?所以我要陪妳,妳不用白費力氣拒絕我。」

  「你只是想陪我,沒其它企圖?」現在是星期四凌晨,星期天離開Motel之後,已經過了三天。這幾天,溫子靳除了偶爾牽她的手、趁她不注意偷走幾個吻之外,沒其它過分的大動作。

  有時她會困惑,困惑他有點冷漠的行為,以為他是「得到」了就失去興趣,但似乎又不是這樣,因為他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想「吞吃」她的慾望,像現在……

  「說沒有是假的,我一直對妳有『其它』企圖。不過,妳今天若沒作惡夢,我不會執意要陪妳睡。」

  「惡夢通常不會一個晚上來拜訪我兩次。」

  「我知道,但妳卻會因為一個惡夢心情不好一整夜,我陪著妳,妳絕對會比較好睡。別擔心,沒妳的同意,我不會對妳太過分,頂多抱著妳睡而已。我的懷抱妳試用過了,不用我多作廣告,妳應該很清楚我的懷抱有多溫暖吧?

  而且我願意提供事後的消毒服務,保證在天亮前離開妳房間,不讓任何人看見我在妳房裡過夜,隔天絕對不會有蜚言流語出現,怎麼樣?我的服務很好吧?」

  「是很好,我答應讓你服務了。」她笑道,對他自願提供的服務,產生些許感動。

  他說得沒錯,從前她總是一個惡夢掙扎醒來,接下來就是心情不佳地輾轉難眠一整夜!

  「妳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我提供的服務絕對讓妳滿意。」

  「不滿意能退貨嗎?」

  「抱歉,溫子靳這項服務品,既已售出,概不退還。」他壞壞地笑了笑,轉開她房門,二話不說直接抱起她,走進臥室。

  這一晚、他安安分分抱著她,整夜未眠,直到晨光透進室內,他輕手輕腳抽出被抱壓著的身體,在她熟睡的臉上輕吻幾次後,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      *      *

  「可愛的小花,昨晚睡得好嗎?」十點多,子靳頂著艷陽正搬著一棵與他幾乎齊高的柏榕,往小貨車走,看見若語走向他,他咧著笑開心地詢問。

  「睡得很好,你這個枕頭睡起來夠舒服。今天晚上還要不要當我的枕頭?我可以免你做事後消毒的服務,如何?」

  一棵柏榕騰在半空,定住。

  而他身邊幾位出來幫忙的員工,耳尖地聽到若語的話,跟著露出同子靳一般呆愣的表情。

  「只有今天晚上嗎?可不可以未來的每一天都當妳的枕頭?」他回過神,提了口氣將凝在半空的柏榕送上貨車,開始為自己爭取「最大福利」。

  「好啊,從今天起到你離開伊甸園為止,你可以每天晚上到我房間當我的枕頭。對了,既然你要當我的枕頭,我們就開始交往。

  晚上你有空嗎?去看電影或隨便做些什麼都可以,反正就做那些男女約會的事,我沒有太多約會經驗,你的經驗應該比我豐富,讓你決定,你覺得怎麼樣?」

  若語只是甜笑,不以為意環顧那些附近全沒了動作的員工們,然後死盯著溫子靳瞧,越是看他,就越覺得「約會」這個提議好得不像話。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主動約男人。

  「覺得太好了,我下班就去找妳。」子靳笑得有點傻。

  「我們約在市區吧,下午我要跟人談合約,你下班再撥電話給我。」她乾脆地下了決定。

  若語走後,幾個員工紛紛聚到子靳身旁,平時是助理身份的嘉嘉,率先講了一串話:

  「你們睡在一起了?你們的順序是不是顛倒了?正常程序是先約會再上床。我覺得你們太奇怪了,不但順序顛倒、連角色扮演也奇怪!一般是男人約女人,你卻讓老闆來約你,而且啊,你是個小職員,她卻是個大老闆。我覺得你應該是女人,我們老闆應該是男人。你們真是怪透了!」

  一旁幾個人頻頻點頭,正期待嘉嘉說出更讓人鼓掌贊同的話時,嘉嘉居然反過來吼著他們說:

  「好啦,好啦!我們趕快工作吧,免得被扣薪水。這男人已經高興到傻掉了,讓他一個人在這裡發呆吧!」

  看嘉嘉開始繼續手邊的工作,幾個人也意興闌珊地動了起來,因為那個溫子靳看起了就像嘉嘉說的,傻掉了。想必是不管問他什麼,都問不出所以然吧!

  從今天起到你離開伊句園為止!?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已經想到他會離開嗎?子靳蹙著眉,看著她走回屋子的身影,從欣喜若狂轉為不悅。

  *      *      *

  伊甸園入口處,一輛亮得刺眼的黑色加長型房車,像是故意來招搖的,不直接駛進伊甸園區內的停車場,還很過分地佔據了三分之一的入園車道。

  溫子靳站在太陽底下,很不耐煩的面對剛下車的男人,口氣微慍。

  「我的假日尚未結束吧?你沒事開這種車到這裡招搖什麼!」子鎬一通電話,說他已經等在入口處,子靳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從花房出來。

  「還不夠招搖啦!依我的個性,真的想招搖的話,我會直接叫司機把車子開進去,停在那棟屋子正門口。」他指著伊甸園裡唯一一棟屋子,「這裡很不賴,像世外桃源。這半個月,你的苦力生活過得不錯吧!我來告訴你,老大要你這兩天找時間去找他。」子鎬一手摘下深藍色太陽眼鏡。

  「這種事一通電話就打發了,你幹嘛來?」

  「好無情喔!我來看看你都不行嗎?半個月了,我來關心一下戰況如何啊?順便問問,你確定只要再借半個月時間就夠用嗎?」

  「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子靳口氣煩悶,從十點多之後,他老在想那句讓他不爽到家的話!聽來就像花若語私自決定了交往期限,超讓他不爽的。他生平第一次為女人「委曲求全」、「辛苦工作」,居然只換來有期限的交往!

  「怎麼了?聽你的聲音很悶喔!」

  「沒其它事你可以走了。」

  「有,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將子靳的鬱悶看在眼底,他搖頭歎息,半個月過去,還不見溫子靳清醒,那表示這回他八成是萬劫不復了,好可憐喔!「昨天鄰家妹妹到公司哭鬧,說你再不給她一個交代,她要跳樓。」

  那位鄰家妹妹,是前年子靳晨跑時認識的,對方有幾分鄰家妹妹的清純氣質,碰上子靳當時枕邊虛空,兩個人就半正式交往了。可惜,才五天時間,子靳便宣告兩人不適合。

  「叫方秘書下午幫我送一束花,要純白色的百合花。卡片上就寫:弔唁的花先送上,倘若跳樓成功,會於事後補上巨額白包。如果沒勇氣跳樓,要分手費,打電話給方秘書。」

  「這樣會不會太狠?要是鄰家妹妹真的跳樓怎麼辦?」

  「真笨到去跳樓,我只好送她父母巨額慰問金,然後順便告訴她父母,下輩子別生這麼蠢的女兒。」

  「夠狠,我欣賞!」

  「你欣賞夠了,可以離開了。」  

  「別這樣。你對外人絕情就算了。怎麼可以對雙胞胎哥哥絕情呢?我們花點時間交流一下情感嘛!你告訴我,你愛上她了?」

  「對,還有什麼問題想交流?」

  「問題多了,你是不是還沒到手啊?」

  「如果你只是膚淺的認為得到身體就是到手,我算到手了。」唉,他居然煩到跟自己兄弟拌嘴的力氣也沒,罕見啊!

  拐著彎罵他膚淺?可惜他連罵人都沒什麼魄力,子鎬決定不計較了。

  「那你還迷她什麼?」

  「你回去吧,沒真愛過一個人,我說了你也不會懂。愛不是靠聽覺,愛是種感覺。」

  愛不是靠聽覺?愛是種感覺?溫子靳在說哪一國的語言?聽得溫子鎬的耳朵忍不住要打結。

  「你多少說說看啊,跟我交流一下啦!看在我是哥哥的份上,讓我先用耳朵實習。」子鎬不死心繼續逼問。

  「我如果不滿足你的好奇,你是不是不肯離開?」子靳歎口氣,一定是太陽太毒辣,他從十點多到現在,腦子都昏昏的。

  子鎬的頭,點得非常用力!

  「……」子靳開始說話,說得子鎬一愣一愣地。

  嘉嘉從遠處就看見兩個男人,模模糊糊地聽不見兩個人在說些什麼。她送若語進市區後,就被趕回來了,今天是十三號,每月這一天若語總要消失一下午,有時借口「談合約」,有時則是「探望朋友」。

  她身為花若語的助理,很清楚每月這一天,根本沒什麼合約可談!不過她很乖,乖巧地絕不拆穿老闆的謊言。只負責把老闆送進市區,再裝傻地回伊甸園。

  嘉嘉將車子緊連著停在黑色加長型房車後面,下車才看見,那個正聽著死蒼蠅說話的男人,竟有一張跟死蒼蠅一模一樣的臉!

  她好奇地走近他們,聽著死蒼蠅越來越清楚的話。雖然聽到的已經頗精采了,但她嫌太短,想必死蒼蠅前面講的話更精采!可借喔……沒聽到。

  「……她只要一個表情、一句話、一個皺眉,我就能想一整天。相信我,你沒體會過,絕對無法理解我的感覺。我只能描述這麼多了。」子靳結束了對「愛」的一番解釋。

  確實很難理解啊!子鎬困惑地看著子靳。轉頭才瞥一眼已經站在他們旁邊、來回在他們兄弟五官間流轉的驚訝臉龐,這一瞥,讓溫子鎬驚為天人!

  「你慘了。」子鎬實在懷疑,那是愛嗎!?會不會只是種毫無道理的瘋狂?

  沉默半晌後,子鎬才送上一句頗為同情的「安慰」,眼睛還定在嘉嘉身上。

  愛,果然不能靠聽覺!子靳說得長篇大論,他卻仍是無法體會那瘋狂情緒的十分之一!不過子鎬的腦袋此刻以不太正常的速度快轉著,原來得藏在這種荒僻的世外桃源裡,才能醞釀出遺世的氣質。真是美到骨子裡了。

  「我是很慘,但不是因為愛她而淒慘,慘的是對方不愛我。」子靳再補上一句精采。

  嘉嘉怔了怔想,她回來得真是時候!

  看出子鎬雙眼發亮,子靳淡淡地開口介紹:

  「嘉嘉,這是我的雙胞胎哥哥,他號稱自己是哥哥,事實上我父母根本記不得我跟他誰是哥哥。總之,為了方便別人記憶,我把哥哥的頭銜讓給他。『哥哥』,麻煩你等一下自己介紹大名,這位美女是若語的助理,別欺負人家。你們慢聊吧!」

  子靳毫不猶豫將身後的天地,留給那對看來應該會聊很久的一男一女。

  依溫子靳對「哥哥」的瞭解,就算嘉嘉沒興趣聊天,仍會被絆住很久、很久。因為她,竟讓溫子鎬的雙眼不尋常地發亮。

  唉!這種天氣、這種熱度……沮喪啊,什麼時候才能攻下花若語築著高牆的心?子靳數著步子,撐著頹廢的表情,走回花房。

  男女之間,果真像一場戰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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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30 00:10:31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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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寓

  摸著硬質花崗岩上刻的宇,若語嘲諷地露出一抹苦笑。這種離開前的另類膜拜,似乎已是戒不掉的習慣了。

  每個月來這兒,看這字版都一樣光滑明亮,不曾褪光、斑駁,時光彷彿無力摧毀這片刻了字的花崗岩一絲一毫。這世界,多不公平!

  這扇本該是她跟母親的大門,怎麼能耀眼得活像在諷刺她們母女的別無選擇!?

  可笑!她絕不承認她跟母親是別無選擇的!或許一、二十年前,她確實別無選擇。但數年後的今天,她絕對有選擇權,選擇用自己的雙手打下-片天、選擇一個月施捨一個下午,駕臨這棟本該是她跟母親能自由進出的宅子,現在的她,是有選擇的!

  坐進等在門外的出租車,若語有些恍惚,隨口說了一家百貨公司,要司機送她到那兒。

  只是她去百貨公司,能做些什麼呢?

  窗外開始移動的景物,讓她更為恍惚了。

  如果沒有那些過往、沒有母親心酸得讓她疼痛的哭泣,她還會是今天的她嗎?

  她會逼著自己建立伊甸園,只為了讓驕傲的父親刮目相看、只為了讓極愛炫耀的父親苦求她一塊參加飯局、炫耀她的成就嗎?

  她的頭幾乎要爆了,突然不明白所謂的選擇權,她有過嗎?若沒了那些過往,她會不會是另一種樣子?會不會就跟母親一樣,渴望且甘於只為一個男人打轉的家庭生活?

  如果她像母親那樣宜家宜室--即使算不上以夫為天,但至少是以夫為中心考量的單純女人,她若像母親的話,該會輕易跟隨溫子靳吧……

  跟隨溫子靳?

  唉!若語似有若無歎了氣,那男人啊,固執得讓人不想歎氣都難。從開始到現在,他就用那不死不休的氣勢,吸引了她的視線。

  而那雙藏在鏡片後的眼,總是讓她即使企圖忽略、仍是忍不住折服!

  第一次見面,他那雙眼睛寫著非她不可的決心。她不否認,她的心顫抖了一下。

  五樓那一場架之後,鏡片後一雙眼睛,溫柔得使她壓根忘了接下來說了什麼話。她從不知道,原來男人的溫柔,能教女人著迷得三魂丟了七魄。

  差點出車禍的那天,他一臉慘白抱緊了她,她才體會到,男人身上的力量,能輕易安撫女人的慌亂。長這麼大,他是第一個給她心安的男人。

  在Motel的圓床上,她經由他,瞭解了當一個「真正」女人的快樂。當然,一開始提議到Motel,只是個玩笑,她以為能安然無恙離開,心裡盤算著他不是那種女人說不還死要勉強的男人。

  她想得沒錯,Motel裡,溫子靳在最後一道關卡前,確實在耳邊問過她要不要停下來?她沒算到的是,她也有情慾!沒算到一發不可收拾的人,會是自己。

  溫子靳這個怪異的男人!到底該拿他怎麼辦呢?她一反往常的果決,一點主張也拿不出。

  然而有件事她很確定,那就是--暫時,她是要他的,要那個男人,陪她睡、陪她吃、陪她工作……

  說穿了,她沒有母親的溫婉,而是像極了女暴君。

  「小姐,到了。」司機停妥車子有一會兒了,才發出聲音提醒沒反應的乘客。

  「喔。」若語回過神,發現車子不知停妥多久。付了車資,下車。

  *      *      *

  這家咖哩餐廳迷你小巧,一樓店面只有兩張桌子,一張靠玻璃窗、一張靠廚房吧檯,二、三樓有幾張桌廣就不得而知了。在百貨公司晃了半個小時,等到溫子靳,她喊著肚於餓,就被他直接拉進這間名喚「咖哩廚房」的小餐館,

  他直接選一樓靠窗的位子,在他臉上有種篤定,似乎對這家店很熟悉。

  該不會這是他某位想遁世的好朋友開的小餐館吧?若語無聊地猜想,憑他的家世,想必他的朋友都是些「背景誇張」的世家子弟。世家子弟若開這種擠不了多少人的餐館,也算得上是某種程度的遁世行為了。

  一會兒,她突然懷疑,她算不算認識溫子靳?她甚至沒聽到他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

  若語張望著這間在設計上極度強調印度感的餐館,盤算著要個要等會兒就逼他「招供」?這樣不明不白的相處下去,似乎不怎麼好玩了。

  趁著若語四下張望時,子靳沒問她要吃什麼口味,自作主張點了兩盤雞肉咖哩。她沒表示任何意見,目送服務生離開,距離一般人的用餐時間,還有一、兩個小時,餐館沒什麼客人,也許只有他們兩個。因而沒多久,餐點就送上桌了。

  「死蒼蠅,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若語攪拌盤子裡的咖哩飯。

  子靳吃了口咖哩,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樣子有點悶,像是不開心。

  「你常來這家餐館嗎?」她好像不怎麼在意他的沉默,吃了口咖哩後,又問。

  「我第一次來。妳說肚子餓,我看這家店不錯,就進來了。餓過頭,對胃不好。」

  那麼,是她想太多了!?她以為他是這裡的常客。跟著心頭流過溫暖,他的語氣雖沒有往常來得熱情,甚至有點冰冷,但不難聽出他的關心。

  「你在生誰的氣嗎?」她進食的速度慢下來,很好奇一直表現得像個小男孩的他,現下怎會氣得那麼沉穩?

  「我是在生氣,不是氣誰。是氣我自己。妳專心吃東西,等吃飽了要問什麼再問,我不會跑掉。」

  我不會跑掉。多肯定的語氣!若語的湯匙,定在盤子上緣,不是他低頭沉默吃東西的模樣,絆住她的動作,是那個句肯定詞句。

  一個男人,在什麼情況下,會決定再也不跑了?男人有獵人的本能,生來注定要狩獵。獵人從不為任何獵物留在原地,只會往下一段路找更好的獵物。

  她當然明白溫子靳的意思,他的不會跑掉、是暫時的、是在這餐正式結束前他不會離席的意思。然而,她就是突然想知道,他考不考慮永遠……

  「你永遠都不會跑掉嗎?」若語覺得自己有點恍惚,一剎那竟分辨不出聲音的來源,是自己。

  子靳抬頭望著對面的她,像是受了驚嚇。

  「妳要永遠嗎?」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呃?」什麼永遠?

  這會兒,若語是完全回過神了,慌亂地發現自己不覺間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我……能不能……當我什麼都沒問?」

  「能。妳快吃東西,我想妳一定是餓壞了,才管不住自己。」子靳說,淡淡笑著,先前悶氣似乎消失在瞬間。

  「應該……可能是吧。」管不住自己?她沒深究溫子靳的話,只是敷衍地應聲。

  她是餓昏了頭,才問出蠢問題,什麼永遠不會跑掉!?

  真是爛問題!人根本活不到永遠。

  她低頭,不再出聲,認真地填飽肚子。

  吃完盤內的咖哩,若語一口氣喝光水杯的水,對上溫子靳帶笑的眼、興味盎然的表情,沒來由地一陣心虛。

  「飽了嗎?要不要再吃一點?」

  「我吃跑了。」接下來該說什麼?在男人面前訶窮,可真是稀奇的經驗,若語有些無措感。

  老實說,他已經悶了一下午,自子鎬離開後,子靳的鬱悶只能對著滿園紅花綠葉無處宣洩。好不容易熬到見著她,誰知她開口就送他的第一句是:死蒼蠅!

  搞什麼鬼!他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前進了,至少越過被她輕蔑喊死蒼蠅的尷尬時期,畢竟今早她才當著其它人面前邀他共眠。

  不是他愛計較,他只是……

  唉!算了吧,他就是在計較,計較她連聲好聽的稱呼都吝於出口!

  女人不都愛親密的喊枕邊人「親愛的」、「達令」、「Honey」之類的,不是嗎?他前幾任女伴都是如此。就算花若語比較另類,就算她喊不出口那些九成會甜得讓他覺得快溺死的稱呼,喊他的名字也成啊!

  簡言之,他鬱悶到不想回她話,直到那個意外的問題趕跑他所有鬱悶。他看著花若語開心極了,因為那問題讓他恍然大悟,發現她築起的無形高牆,並非他以為的堅不可摧。她對他,也不若她所表現出來那樣無心!

  若說今天他整天都在自問:她究竟喜不喜歡他?她把他看成什麼?之類的白癡問題,那麼現在,他只剩「何時能讓她徹底愛上他」這個疑問了。

  能問出「永遠都不跑」,那應該表示她是喜歡他、把他列入終身伴侶的考量,即使她事後努力想否認。對於女人,他不敢說完全瞭解,但起碼的認知是有的。

  盯著她有著淡淡無措的表情,子靳問了先前沒給答案的問題:

  「妳打算帶我去什麼地方?」

  「帶你去哪裡?」她迷糊了幾秒,「喔,那個啊,我原本是想問你,要不要跟我去爬山?可是……可是現在……」她怎麼告訴他,經過剛剛管不住自己的行為,她已經不想爬山了?

  為什麼想溫子靳跟她去爬山?那只是一剎那的感覺,一剎那間想跟他分享她看過的「美」,她的心有一個小角落,想被他看見。她以為如果溫子靳見了那裡的美,就能看見她心裡那個角落。

  哈!她真有勇氣,居然想被他看見!蠢死了,她暗暗罵著。

  「好啊,什麼時候去?』子靳當作沒聽見她的猶豫,他多少瞭解她在退卻,卻不知是何原因。

  「可是我--」她遲疑著,還差「不想去了」四個字,可惜說不出來。

  「就這個週末好了。我也喜歡爬山,大學時代當過一屆登山社社長。妳想帶我去爬哪座山?」

  認了吧,她頹喪地想,看這情況,他大抵是不肯接受拒絕了。

  「一座看得見螢火蟲的山。」她說。

  「告訴我來回要多久時間?我負責準備該帶的器具和糧食。」

  「四天三夜,你應該習慣睡帳棚吧?如果不習慣,我們就別去了。」她抱著最後一絲不可能成真的期待,希望他開口說不去了。

  「我能接受睡帳棚,更何況有妳睡在我身邊,我睡在哪兒都會習慣。」

  「……」她,無言以對。

  *      *      *

  若語「奉命」跟在他身後,乖乖讓他開路。這段山路不好走,沒有步道,而是雜草漫生的林區,要通過,必須靠登山者一刀一刀砍去及腰的長單,砍著草之外,還得仔細注意有沒有具攻擊性的毒蛇。

  溫子靳的確是個有經驗的登山者,從他準備登山用的必備品就可以看出來,小至暖包、大至開路鐮刀,不需要她的提醒,他全備齊了。

  半天下來,她漸漸放鬆了戒備,跟在一個登山高手後頭,她能做的事少之又少,除了機械性的移動自己的雙腳,好像也沒別的事可做,所以,她開始胡思亂想,想這幾天伊甸園裡的「怪現象」。

  那天吃完咖哩餐回伊甸園,他們碰見幾個習慣下班後在門前小空地泡茶聊天的員工,其中之一的嘉嘉從椅子上起身,很慎重其事,喊溫子靳一聲:溫先生。然後其它人也恭敬地對溫子靳點著頭。

  嘉嘉見到溫子靳的反應怪得讓若語至今還猜不出所以然,而溫子靳對這怪現象,竟只是若無其事回了他們一個微笑。

  怪哉!這種怪狀況一直持續著,這幾天,溫子靳在伊甸園裡被人莫名地「景仰」著,她不確定這樣形容對不對,但原本跟他直來直往的員工們,對他的反應已不再直率了。

  今天,他們離開伊甸園前,若語以為會聽見幾句揶揄的話,沒想到整個伊甸園靜悄悄,目送他們離開的幾個人,什麼也沒說,連最愛鬧的嘉嘉都閉口不語。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不可能知道溫子靳的身份了吧?她確信笑雨跟蕬瑀不會透露溫子靳的身份,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那些員工用「尊敬」的眼光望著溫子靳?

  不知不覺他們提早抵達預定紮營的地點,現在才四點四十七分,上次她一個人走這段路,五點半才到達紮營處。男人果然力氣大,開路的速度比她快多了。

  「累了吧?先把背包放下,我們休息十分鐘,等一下我搭帳棚就行了。」子靳放下沉重的背包說。

  「你才應該累了吧。我會搭帳棚,你休息沒關係。」

  「該妳做的事不會少,妳不必搶著做,今天的晚餐妳負責,搭帳棚的事交給我。這裡是荒郊野外,我們有一整晚可以做事。現在我要妳坐下來休息十分鐘,算是陪我,這不是過分的要求。」他坐上一塊石子,拍拍身旁的位子,表情堅決。

  若語只猶豫了一秒,就坐下了,而且是坐在他指定的位子--他的旁邊。坐下時,她想著,溫子靳在作決定的時候,常常透著不容別人置喙的堅決,幾天前在涼亭裡命令她坐下的口氣,就像現在一樣。而此時,她才忽然領悟,她會在不知不覺間,聽他的話,沒有一絲反駁。

  「你很擅長命令別人,對不對?」若語脫口問。

  「這不是與生俱來的,是環境塑造出來的習慣,我已經盡量不在妳面前表現出命令的樣子。」

  「你想趁機告訴我,你的環境非常優渥,身邊有一堆人等著讓你命令,是這樣嗎?」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子靳微笑,沒急著回答,而是先拿出口袋裡的濕紙巾,抽出-張放進她手裡,說:「給妳擦擦臉,一臉汗應該不好受。」

  看著她接過紙巾,慢條斯埋擦拭著臉,他的心氾濫著驚奇感受。

  這難走的一路,她走得輕鬆,即使背上背著可能連大男人都喊重的背包,她一句抱怨也沒。

  從前他帶登山社,有不少女社員,卻從沒見過一個像她這麼「毫無怨言」的女性。她沒以自己的性別,要求少背一些東西,一路上更沒聽她喊過累,無論他走多快她總跟得上。就算提議爬山的人是她,他仍是覺得驚奇。

  凝視她好一段時間,子靳將話題拉回。

  「我確實有不錯的環境,也確實有些人等著讓我命令。我一直打算正式向妳說明一些事,只是找不到適當的機會。」

  今天他確實在想,該找個時間親口告訴她實情,儘管他認為花若語應該知道他的身份了。但為表示他的誠意,他有必要親口對她承認。

  他再繼續留在伊甸園,會變成打擾,都怪子鎬沒事出現在伊甸圓!有機會,他一定跟子鎬討這筆帳。

  「現在你的機會來了,我願意洗耳恭聽。」終於想坦白了?上次在咖哩廚房她就想問了,要不是突然出現那個蠢死人的「永遠」話題,她早要他坦白身份了。

  「我不認為現在是恰當的時機。放心,該告訴妳的,我遲早會告訴妳,但不是現在,晚一點吧,也許等帳棚搭好了、晚飯煮好了、星星月亮都出來了,再說。」

  承認自己的身份也需要恰當時機嗎?還必須等星星月亮出來?服了他。

  「也許你想說的,我都知道呢!」她低語,沒讓他聽見的打算,不過聲音大概不夠小。

  「那更好,我的罪惡感會少一點。」他有些開玩笑的意味。

  「你會有罪惡感嗎?」她問得認真。

  「不好意思,坦白說,我不會。如果為了得到妳,我必須說些無傷大雅的謊話,我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罪惡感,事後我一定會向妳坦誠事實。這回答妳滿意嗎?

  就算不滿意,請妳千萬別因此藉機報復,弄出難以吞嚥的晚餐。我很餓了,如果晚餐不好吃,我絕對會想其它辦法填飽肚子,不管哪一類食物都可以,妳看起來就是很好的食物。」他笑得很曖昧,在說最後一句話時。

  他好厲害!這是繼相親宴之後,她第二次見識他的擅言能力,短短幾句話,暗示了他隱瞞某些事實,順帶警告不能在食物裡動手腳,進而威脅她,她極可能被當作食物的替代品!

  這男人,真是很難教她不欣賞。

  「既然你認為我能填飽你的肚子,而不是讓你消耗更多體力、感覺更餓的話,我很樂意當你的食物?如此一來,我是不是不用煮晚餐了?」

  「那太好了,等我搭好帳棚,就立刻享用妳這道美食。」說完,他開始動手搭帳棚。

  若語輕笑,看他忙得起勁的身影,她跟著動手張羅食物:

  說歸說,她可沒打算真讓自己變成食物。

  一個小時後,他們有默契地不提要把她當成美食這回事,低頭吃著真正能吃進肚子裡的晚餐。

  *      *      *

  「妳都跟哪些朋友來爬山?」吃完了晚餐,子靳陪她在附近的溪邊清洗使用過的鍋具,他擦拭她洗淨的小鍋子。

  「我習慣一個人爬山。」她沒抬頭,專心洗著最後兩雙筷子,看不到子靳一張臉霎時難看的轉變,順手遞給他洗好的筷子,她朝另一個方向轉頭,指著遠方說:

  「明天再走半天路就能到最上游,那裡的水,比這裡清澈幾倍,夜裡頭滿山遍野的螢火蟲,一點一點飛舞的綠光,很漂亮。前年我無意中找到那個地方,一直想找機會再去看一次,卻拖到現在。」

  「前年沒人跟妳一起來?」他仔細再問-次,聲音透著怒意,生氣地想著,一個小時前他怎麼不把她吃進肚子算了,這樣她再也不能做出一個人到荒郊野外的危險行為。

  她隻身來這荒郊野嶺,不覺危險嗎?萬一發生意外,誰知道她在這兒!?子靳越想越氣。

  「我不是告訴你,我習慣一個人爬山嗎?前年沒人跟我來。」若語拍了拍褲管不知何時沾上的黃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九月多了,天色晚得快,她抬頭就看見幾顆星子。

  子靳試圖安慰自己,強迫自己想著她武藝高強,可惜他的怒氣很難被這理由平撫,不過這時候他決定無言。發洩怒氣的方式很多,他不急著現在跟她討論他想用什麼方式發洩怒氣。

  「走吧。」他拭淨最後兩雙筷子,收拾好所有東西,對在旁邊伸懶腰的她說,然後領在前頭,回紮營處。

  「你是不是在生氣?」她走在後面問。

  「不錯嘛,妳看出來了。」子靳沒回頭。

  「請問,你生氣的對象是我嗎?」她的聲音無辜得徹底。

  「這方圓十哩內除了妳,還有其它嫌疑犯嗎?」

  「那再請問一下,我這個嫌疑犯了什麼法,惹大人你生氣了?你是不是打算判我死刑?荒郊野地裡,我連找第三者上訴的機會都沒耶,不太公平。」

  「原來妳知道這裡算荒郊野地,要找第三個人很困難。我想問妳,前年妳一個人到這種地方,會不會太沒大腦了點?」紮營處離野溪沒多少距離,他們很快就走了回來。

  她看著溫子靳的背影,沉默良久,用的不是先前玩笑般的語氣,望著溫子靳的雙眼若有所思,說話的語氣很認真。

  「子靳,你不該干涉我太多。」

  他彎身將洗好的東西收進背袋,東西收了一半的手明顯停頓了幾秒,又繼續收,全收拾完畢,他回頭走到若語面前,不言不語凝視她好一會。

  突地,他毫無預警地彎身將她抱起,走進帳棚,將她放上氣墊床。

  「花若語,妳很懂得用什麼方式激怒男人,連我自認修養極好都不得不甘拜下風。妳成功激怒了我。所以,妳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子靳壓著她,雙唇離她的臉只有一吋遠。

  「代價是陪你上床嗎?這我可以接受。」她不知死活地眨著眼睛,拿出最無辜的表情說。沒什麼特別原因,就是很想氣死他。

  「妳真的很可惡!」他翻翻白眼,無力地歎氣。沒錯,剛剛是很想拉她上床當作懲罰,但受罰者若對處罰手段不以為意,處罰根本就沒有意義。他以平靜的語氣說:

  無聲數著秒,數過二十秒後,他決定不碰她的身體,而是跟她講道理。

  「我喜歡妳喊我子靳,從現在起不准妳再叫我死蒼蠅。妳說我不該干涉妳太多,從認識到現在,我干涉過妳什麼?妳捫心自問,是不是只有這件事?如果我們互不認識,哪天就算我看電視報導荒山裡尋獲一具美麗女屍的新聞,我連眼淚都不會掉一滴,只會笑隻身登山而枉死的女人笨。

  可是我認識妳,沒辦法對這種可能發生的事一笑置之,妳懂嗎?」

  沉默像是要無限蔓延似的,子靳差點以為她要用沉默「默許」他的干涉了,沒想到她在許久許久後,說了句讓他頓覺無語問蒼天的話。

  「我可以保護自己。」

  他真是被打敗了!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她沒激烈抗議他的干涉,他該感萬幸了。

  「這件事,我們再討論。」最後,他咬牙切齒如是說。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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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30 00:10:58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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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想到,原來螢火蟲也有季節!

  原來萬事萬物,都有一定的季節,人類的情愛也是如此吧!若語望著寥寥無幾的飛螢,有些淡淡感傷。

  他們如預定行程,抵達預定地點,她懷著期待希望他能看到滿山流螢的美麗景象,溫子靳是第一個她想分享的人,即使是親如笑雨、蕬瑀般的摯友,她都不曾興起帶那兩位好友上山的念頭。

  「為什麼螢火蟲那麼少?上次我來,有好多好多螢火蟲。」他們等在帳棚外,等了一個晚上,只等到失望,螢火蟲隨夜晚降臨稀稀落落出現,但不如她預期,非常非常的稀少。

  「傻瓜,妳不知道螢火蟲的活躍期是三月到六月嗎?那是牠們繁衍後代的黃金時期。」黑暗裡,子靳臉上掛著滿不在乎的微笑。

  「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害我們白跑一趟。」若語瞪大眼睛,轉頭看身旁的他。

  「我說過我曾經是登山社社長,另一層意思就是,我爬過很多山,在不同季節會遇見哪些不同的景象,我多少會有些概念。螢火蟲出現的季節,我當然會知道。至於為什麼不告訴妳,因為我想跟妳獨處,如此而已。」

  在黑暗裡,她看不清溫子靳的表情,為了看滿山流螢的景象,今晚他們沒生火,螢火蟲是拒絕光害的生物,她雖然不瞭解螢火蟲何時繁衍,但對於螢火蟲拒光的知識還知道。

  既然看不到流螢飛舞的美景,她索性打開備在一旁的手電筒。

  「看不到螢火蟲,就看你好了。」她就著手電筒的光看他,接著說:「其實看不到螢火蟲也好,我們正好趁這個獨處的機會,開誠佈公談一談。」

  「聽妳的口氣,像是早就知道什麼了。如果妳都知道了,我們何必浪費時間談論?」子靳摘下眼鏡,一雙眸子光亮得像兩把火炬,直對著她的眼。

  「你不會是連幾句該送進我耳朵的解釋都想省略吧?」

  「妳想聽什麼解釋?妳問,我就解釋給妳聽。」

  「就從你的優渥環境開始解釋,這要求應該不為過。」

  昨天溫子靳說要等星星月亮出來了,才是解釋的恰當時機,結果他們什麼也沒談到。只能怪她惹得他咬牙切齒,所以,最後她被迫接受他不人道的「處罰」。

  溫子靳給的處罰,實在不是一般女人承受得了啊!她好可憐,可憐地被處罰了大半個晚上,他才心甘情願放慾求不滿的她睡覺。

  昨晚他居然用童軍繩把她綁起來,對她又舔又咬地一吋一吋折磨她的肌膚,用手愛撫她的身體,卻又一次一次在她即將滿足時抽出,無情地吻掉她得不到滿足的抗議。

  他等著她自慾望高處冷卻後,又殘忍地再重新點燃她的需要、重新在她身體裡時深時淺地撥撩逗弄、重新在她差一秒就能滿足時退出……一回又一回,逼得她開口求他,甚至還淌下一、兩滴淚。

  可惡的他,在她開口求他時,竟是望著她不懷好意的笑了笑,說:這是我給妳的處罰,既然是處罰,怎麼可以在最後讓妳滿足?小傻瓜,要是讓妳滿足,就不能算是處罰了。

  想著昨晚的刺激,若語雙頰染上火紅。

  他鬆開童軍繩後,她原想報復他的,若不是那時他側著身緊抱住她,用怪異低沉的沙啞聲音命令她快點睡覺,她絕對會好好「報答」他的折磨。而她在被他抱著時,才發現他似乎很難受,她猜測他其實也渴望……

  「妳是不是對昨晚的『快樂』意猶末盡?臉很紅。」子靳突然放低聲音。昨晚他幾乎以為自己會死在快炸開的慾望裡了,真是慶幸他能熬得過。

  「你臉皮很厚,你知道嗎?居然有臉把折磨說成快樂。」

  「臉皮要是不夠厚,怎麼管理全毅這麼大的集團?』子靳順著她的話,若無其事地招供了,看她絲毫不意外的神色,他繼續道:「昨天妳說妳也許都知道了,現在看妳的樣子,妳是真的知道我是誰了。其實這一趟跟妳來爬山,我一直在考慮,下山後我應該離開伊甸園了。」

  若語直愣愣地看著他,他說要離開的衝擊,出乎意料得讓她覺得一陣難受。她還以為他……會多待些時候!

  接著又想,是她太好笑,既然溫子靳決定坦白,表明身份後,他自然該離開伊甸園,難不成真要他拋棄大集團的總裁位置,在伊甸園當個搬運工!?

  「若語……花若語小姐!回神了,妳在想什麼,想得那麼認真?」子靳瞧她失神,喚了好幾回,見她終於有些反應,用取笑的口吻又問:「該不會是捨不得我吧?」

  「要是我捨不得,你會留下嗎?」她洩露了一絲淡的一瞬即逝的感傷,緊接著立刻換上玩笑的態度說:「放心啦,我才不會捨不得你,你安心地去吧!」那表情跟在感傷之後,顯得矯情而誇張,像是在努力掩飾著什麼。

  子靳沒錯過她一瞬即逝的憂傷,他的心暗自震盪了一會兒。

  「妳太好強了。好強雖然沒什麼不好,不過有些時候,會書妳失去一些重要的東西。承認妳有一點不捨,我又不會取笑妳。」他看著她低頭不語,只覺無奈,到眼前這一刻,他完全肯定了,花若語是個不擅表達情感的女人!也或許,她不只是不擅表達,她的情感領悟力可能也不高。

  「如果子鎬前幾天沒去伊甸園攪和,讓妳的員工看到我就不自在,我在伊甸園會待兩個月。我原本打算等妳愛上我,才離開伊甸園。可是現在,我繼續留在伊甸園,只會帶給大家困擾,妳應該瞭解吧?」

  「你對我解釋這些有什麼意義?晚一個月離開、早一個月離開,都一樣是離開,沒差。」

  她是在責備他嗎?子靳看著她那顆仍固執低著的頭,發現她似乎正跟他鬧脾氣。

  「當然有差別,晚一個月離開,有太多差別,我跟妳相處的時間會更多、妳會更瞭解我這個人,我指的不是家庭背景,而是單單指我這個人,我的脾氣、我的喜好、我的內在。相同的,我會有更多時間瞭解妳,我會更確定,妳也喜歡我,雖然妳不肯承認。

  若語,其實妳不若妳表現出來的無所謂,妳在吆喝大伙吃喝玩樂時,是妳覺得最寂寞的時候;就算妳傷心不會哭,頂多苦笑兩聲;就算妳害怕,也要忍住顫抖,但我一直都知道,妳沒那麼堅強,妳只是好強。

  我本來打算利用多出來的時間,找出為什麼。如果我不提早離開,會有很大的差別。而最大的一個差別是,我一定會把妳對我的喜歡變成愛。」

  「溫子靳,你提早離開,對你、對我都比較好。」若語起身說了話,不打算再跟這危險的男人聊任何話題。

  她真的很震撼。才半個多月啊!她以為他根本沒有多少時間注意她。她錯得多離譜!他幾乎可以看透她了,他精確猜出她寂寞的反應、傷心的反應、害怕的反應……是什麼時候?他究竟什麼時候看穿了她?

  「花若語,不准妳現在退縮,不戰而降是懦弱的行為,我知道妳不會甘心當懦弱的人。」子靳精準拉住她移動中的手腕,不讓她離開。

  「我們之間不是戰爭,所以沒有降不降的問題。」若語停下腳步。

  「即使不是戰爭,也是我對妳的挑戰,我已經為妳走到這一步了,別告訴我,妳連接受挑戰的勇氣都沒有。」

  「你想挑戰什麼?挑戰能不能讓我愛上你?」她神色複雜,對上他的雙眼,再開口是強烈的責備語氣:

  「我覺得男人是世界上最自大無知的動物!追著女人討愛,十個有九個得到愛之後,就不珍惜。男人要的根本不是女人的愛,他們只是打著愛的旗幟迷惑女人,藉此征服女人,一旦在這個女人身上滿足了征服的慾望,就立刻尋找下一個目標。你要的根本不是我的愛,我勸你先搞清楚你到底要什麼,再跟我討論你想挑戰什麼。」

  子靳還拉著她的手,半晌才緩慢開口:「我不知道哪個男人傷了妳,不過,謝謝妳告訴我這些話,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總是覺得妳對我若即若離,因為妳害怕我只是個想滿足征服慾望的自大男人。

  在這種情況下,妳若不願瞭解我,我即便是口頭上解釋加保證我不是那種男人,妳都不會相信。

  下山後我會離開伊甸園。若語,我希望妳聽好,我、愛、妳!但我不會笨到對妳說:因為愛妳,我願意等妳一輩子。未來的日子還很長,我很可能再遇見另一個花若語,誰知道?

  所以,我等妳一個星期,妳隨便找人打聽,應該都能問出全毅集團大樓在哪兒,我的辦公室在頂樓,妳有一個星期時間想清楚,願不願意接受我的挑戰?願意就到全毅找我,我會交代我的秘書,到了全毅只要說妳的名字就能見到我。

  我的挑戰不是要妳愛上我,當然,讓妳愛上我一直是我的終極目標,但我要給妳的挑戰是:妳有沒有勇氣花時間瞭解我?我不想用言語保證我不是怎麼樣的男人,我希望妳自己來瞭解,我是怎樣的人。」

  說完,他放開她的手,不再被牽制後,她反而站在原地不動,好像掙扎了一下子。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你愛我?」

  「因為我瞭解自己,而妳不瞭解我。妳可要好好想清楚,有多少男人會毫無抗拒地敞開自己,真誠地對妳說:請來瞭解我。我相信,一定不多,畢竟要完全敞開自己讓別人探索,那意味著連缺點都得敞開在他人面前。

  可是,我真誠地希望妳能瞭解我,好的我、不好的我,都能瞭解。請妳認真想想我的話,從下山後、我離開伊甸園那天開始算起,我等妳一個星期。

  好啦,嚴肅的話題就說到這裡,我想跟妳談談不嚴肅的。」

  「什麼不嚴肅的?」

  「呃--」一下子,所謂不嚴肅的話題,好像比嚴肅的還難啟齒啊!「就是……就是……妳的身體啊……好了沒?」怎麼空氣突然變得有些熱呢?他的額頭,似乎泛出薄汗。

  「好了沒?我不懂你在問什麼?」這男人真有本事,才幾秒就讓她從很有氣氛地認真思索狀態,變成滿頭問號。

  「就是妳還痛不痛啦!那天在Motel妳流血了,我一直在擔心,又不好意思問妳,怕妳以為我滿腦子就只想著要妳的身體,我不否認我是很渴望妳,但是比起讓妳痛,我還可以壓抑……」

  「等等,你是說從Motel之後,你不找我上床的原因是怕我痛?」若語詫異地瞪著他,她曾經懷疑他是得到了,所以沒太大興趣了,畢竟她沒經驗,在床上的表現大概不夠刺激火辣,她是這麼想。

  他抱著她睡的那幾天,也沒見他有任何進一步動作,她更是往那個方向想,直到昨天他綁了她……

  「妳是女人,講話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直接?我已經壓抑很多天了,妳不怕我噴鼻血?」

  「昨天你連一滴血都沒損失,我現在講得再直接,恐怕影響不大吧?」

  「那可不一定,妳的身體狀況到底……好不好?」

  「第一次發生性關係,又不是生小孩,你以為要休息多久?」他該不會沒這方面常識吧?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碰過處女!妳那天流血了耶!流血就是受傷了,受傷就要等傷口癒合,妳不知道,我看妳流血有多難受!算我無知、算我太心疼妳痛了,拜託妳告訴我,妳到底還痛不痛?」

  「如果痛,你會怎麼樣?如果不痛,你又想怎麼樣?」

  「還痛,我就繼續忍耐;不痛,我今天晚上就不必再忍耐了。」他說得很乾脆。

  「你要離開我了,你記得嗎?」她提醒他。

  「那跟妳痛不痛有關係嗎?跟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得到妳有關係嗎?如果可以,我要妳,今天、明天,直到我離開之前。至於我離開之後的事,誰管他!說不定妳忍耐不到一天,就到全毅找我了。」

  「你會不會太樂觀了?」

  「妳到底還痛不痛?」子靳索性站了起來,緊緊圈住她,口氣半威脅。

  「不痛,很久之前就不痛了。」

  「妳是說,這幾天我根本是白白壓抑了嗎?」子靳大呼小叫。

  「是這個意思。」

  「可惡、可惡!妳怎麼不早說?我不管,今天晚上我要全部補回來。」

  他又沒問,她哪兒知道他會有這麼白癡的困擾?

  怪男人,他真是怕她痛嗎?她實在懷疑。

  他要是有本事,就補啊!她倒想看看,一個晚上他能補多少回來?聽說男人,一個晚上做個兩次就了不起了!反正……他要離開了,能補多少就算他多賺的。

  她捨不得他嗎?好像是。喜歡他嗎?好像是。要接受挑戰去瞭解他嗎?哎,不知道。

  *      *      *

  伊甸園    溫室栽培區

  子靳一回伊甸園,先找過蕬瑀談他要離開的事,雖然這麼做沒多大必要,但總是禮貌,也順帶告訴蕬瑀,歡迎她到全毅找他,如果有任何事他能幫上忙,他絕對幫忙到底。

  接著他才找上他的「直屬上司」--喬笑雨,談他要離職的事。雖然他一樣覺得提離職這件事,很多此一舉,因為先前從蕬瑀口中,他得知她們三個人全知道他的身份,他的離開她們也早有心理準備了。但無論如何,他仍是覺得有義務正式「提辭呈」。

  畢竟,古人有交代: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當初他正式求職,現在自然也得正式求去囉!

  踏進溫室栽培區,子靳自動自發從笑雨手上接過一盆開得正盛的蘭花,看來他快得「見花就搬」的職業病了。

  「笑雨,我來向妳辭職。」

  「你同意兩個條件,我就准你辭職,否則你就認命地在伊甸園當苦工,休想回去當大總裁。」

  「說吧!」他邊搬邊笑。

  「條件一,去幫我搬兩盆杜鵑到貨車上;條件二,麻煩你轉告你的雙胞胎哥哥溫子鎬,想追我們伊甸園的首席助理蔣梓嘉,得像你一樣先到伊甸園當苦工。這兩個條件同意的話,你就可以滾了。」

  「我正愁找不到方式整整溫子鎬,真是太謝謝妳了,我同意。」

  「好說,好說。」笑雨皮笑肉不笑地回頭忙自己的事了。

  子靳搬著花走了幾步,又聽見笑雨喊他。

  「等等,你那個雙胞胎哥哥,是不是跟你一樣好用?只要半天就能記住什麼花在哪一區,不會我叫他搬杜鵑,結果他搬了九重葛給我吧?如果他很笨,你不用叫他來了,我沒空收拾麻煩。」

  這就是喬笑雨的高標準了,奢求不懂花的人在半天內得叫得出花名、得記住哪些花種在哪一區,也難怪伊甸園老是找不到搬運工!尋常人哪有能力接受這種勞心勞力的工作。

  「他一點都不笨,還非常地聰明,妳放一萬個心。」子靳拉開得意笑容,誓死也要力薦胞兄高智商。開玩笑,有這麼好的機會整整溫子鎬,他才不會錯過。

  「那就好。嗯……我可不可以逼他簽約?簽那種至少必須在伊甸園做滿一個月的約?」

  「可以。可是我強烈建議,合約應該規定必須做滿兩個月,才有權利跟嘉嘉交往。」他開懷地計算著。兩個多禮拜前,溫子鎬不顧兄弟情分壓搾他「借一還二」,沒想到啊,風水輪流轉,轉得真快呢!

  咦?可是,他不確定嘉嘉對子鎬的吸引力,是不是強烈到願意做苦工?

  「這問,這幾天我跟若語不在,子鎬是不是常到伊甸園?」

  「豈是一個常字,他只要下了班就黏在伊甸園,我都覺得不好好利用他,實在很浪費。而且他的下班,不是平常人的朝九晚五,有時是上午十一點,有時是下午兩,三點。我想請問,全毅的員工都像他那麼閒嗎?也很好奇他在全毅是做哪個職位?」

  「不好意思,讓妳見笑了。全毅的員工,大概只有他那麼閒,他的職位恰巧是總裁,跟我一樣,我們各自在公司當班半個月。」

  「你是說你跟他各自上班半個月?各自放假半個月?」

  「對啊。」搬著花說話,手實在很酸,他乾脆先放下來。

  「全毅被你們這樣胡搞亂搞,為什麼沒倒閉?」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大概是雙胞胎有心電感應吧!管理與決策方向差不了多少。」子靳隨便說說罷了,哪有什麼心電感應,如果管理全毅是靠心電感應,那全毅真該倒閉了。

  天知道,雖然他們各自當班半個月,沒當班的那半個月除了時間比較多,不必被死死的綁在辦公室裡,每天還是得撥一個小時跟當班的那一個,討論當天的重大事件。

  「既然你每個月有半個月沒事做,那沒事做的半個月,能不能來伊甸園幫忙?我可以付你薪水喔!」笑雨打著如意算盤,能找到像他這樣聰明伶俐的員工,很難呢!

  「不能。因為沒事做的那半個月,我要專心追女人。」

  「我以為你追到了。」他不是追到了嗎?不然幹嘛辭職?

  「我只追到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還沒見到影子,意思是不肯定追不追得到,所以未來的半個假期,我必須專心追,妳懂了嗎?」

  「抱歉,我有聽沒有懂,有沒有追到一個人能用等分衡量嗎?」

  「好,我換個方式解釋妳就懂了,我把花若語這個人分成三個部分,就是她的身體、她的心、她的恐懼,目前我只得到她的身體,這樣妳懂了吧?」

  「為什麼她的恐懼被你算成三分之一?」

  「我認為若語是個好強的人,如果她肯在我面前表現恐懼,表示她對我是全無防備了。」

  「她若願意把心給你,不也等於沒有防備?

  「不一樣,我問妳,妳認為若語信不信任妳跟蕬瑀?」

  「信任。」

  「她有沒有在妳們面前掉過眼淚?小時候的眼淚不算,我知道妳們學生時代就認識了。」

  笑雨偏頭,想了想,搖頭。事實上,就連學生時代也不曾見若語哭過。

  「那就對了,她雖然信任妳們,但沒把自己完全呈現在妳們面前。信任好比她的心,而恐懼則是她的最後防線。我希望跨過她最後防線,擁有那個會哭、會害怕的花若語。」

  「喔。」笑雨似乎有點懂、有點迷糊,卻肯定溫子靳眼裡閃著非得到不可的掠奪精光。

  真是新鮮啊!原來男女之間,身體只佔三分之一,她本來以為,女人的身體是愛情裡面的全部。

  「所以,妳應該可以體諒,我不是不幫妳工作,我可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耶!」說得挺委屈的。

  「那假設你全追到了,就可以來幫忙了?」她不死心繼續問。

  「假設全追到了,我會開始準備婚禮,所以,仍是沒空的。」

  「那等婚禮結束後……」

  「還是沒空,因為我們要去度蜜月。」

  「蜜月之後呢?」

  「我們應該就準備生小孩了……所以囉,一樣沒空。」

  「說到最後,你就是不想幫忙!」

  「不會啦,如果我成功追到若語,自然會常常出現在伊甸園,只要妳看我有空,隨時歡迎妳壓搾……嗯……找我幫忙,這樣好嗎?」

  「是你說的喔!」

  「嗯……」大丈夫,一言既出,怎可後悔?「是我說的。」承認的聲音有點小。

  喬笑雨夠賊了,說好只有兩個條件,到最後卻讓他覺得自己答應的條件不只兩項。

  看來伊甸園的女人,都不太簡單。雖然他沒見識過言蕬瑀的「厲害」,但應該也是很厲害的角色吧,光是言蕬瑀身上透的那股沉穩,就不是女人的普遍特質。

  嗯、嗯、嗯!伊甸園是個好地方,更是個充滿挑戰的地方。這裡的女人,很具挑戰性,幸虧他野心不大,只想挑戰花若語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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