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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左薇]隱情(地下戀人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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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8 00:56:07 |倒序瀏覽 | x 2
隱情(地下戀人之二)  作者:左薇  

對於這個曾經因她而情感深受重傷的男人──范晉軒,
趙俞寧懷有極深的歉疚,心裡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著──
如果當初答應嫁給他當老婆,那該會是多麼的幸福……
是她主動放棄了他的愛,斷送了兩人共結美好婚姻的可能。
如今面對他無情的折磨,她只能抱著贖罪的心情屈服於他。
有時,她幾乎要怨恨起他可惡的作為,
但他不經意流洩出的溫柔,又讓她的心陷入迷惑之中,
懷疑起他對她還是存有真心,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殘酷,
而她隱藏的愛意也隨著每次跟他的相處而益發深濃難掩了。
她想,如果用她的痛苦能換回他的快樂,那就如他所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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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8 00:56:40
第一章

  深夜的醫院大廳,在出入口前幾排空盪蕩的長椅上,一個身形單薄、穿著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低垂著頭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懷裡擁著一個溫水瓶,瘦弱的雙肩微微顫動,發出一陣細微的啜泣聲……

  黑夜的寂靜,加上醫院裡一向比外頭寒涼的空調,使人容易對獨坐在幽靜角落裡啜泣的女子產生詭譎的想像,懷疑自己是否倒霉撞見了某則謠傳中的醫院怪談。

  不過心中磊落的范晉軒並沒有這樣的疑懼,倒是對女子在這時間裡形單影只,看似哀傷的身影感到有些憂心,主動走近關心她的狀況。

  「你還好嗎?」

  女子止住抽噎及淚水,抬頭仰望站在身邊的陌生男人。一張眉目細緻,帶有幾分古典美的瓜子臉上滑落幾行晶瑩剔透的淚滴,梨花帶雨的白淨容顏宛如晨曦中沾附露珠的花朵,惹人憐惜……

  驀地一眼,范晉軒的心口竟沒來由的被觸動,怔然望著女子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居然覺得很不捨得,又像是怦然心動般地輕悸著,目光完全被她吸引。

  「我沒事。」趙俞寧有些困窘,因為意識到男子停留在她臉上的目光而連忙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失態。

  無奈她身上找不著任何面紙或手帕,只好用手背胡亂抹去眼裡朦朧的水氣。此舉卻讓她秀致的臉蛋和雙手都布滿淚水,模樣顯得更加狼狽、慌亂。

  范晉軒見女子因自己的好意詢問而方寸大亂、面露窘態,才稍稍從那陣莫名的悸動中回神,收斂自己過於放肆的眼神。

  「請用。」他拿出自己的手帕遞到她面前。

  「不……不用了。」她不好意思地婉拒,頭也沒抬。

  「放心,這是乾淨的。」他口氣幽默,要她別那麼客氣。

  她抬眼看著一直舉在她面前的手帕好幾秒,終於不再推拒地接受他的善意。

  「謝謝。」她拭去眼角及兩頰殘留的淚痕,吸吸鼻子,這才抬起頭定看他,同時發現這陌生男人不僅是聲音聽起來溫柔醇和,相貌也生得斯文俊俏,猶如東方筆墨下勾勒出的風雅人物,感覺文質彬彬、卓爾不凡,而且唇邊正帶著一抹煦陽般的淺笑,看起來和善又溫暖。

  「真的沒事?」他在前排的椅子坐下。是關心,也是想再細細端詳那張令他一眼便覺心動的清秀臉龐,感覺這女子身上就是有股令他目不轉睛的魔力。

  「嗯,只是因為家裡有人住院的關係,心情有點難過。」想起因為操勞過度而昏倒送醫的母親,趙俞寧便覺得心疼又自責,愁眉輕鎖。

  如果她能多賺點錢,就能讓母親安心的待在家裡享清福,不會堅持出去工作來貼補家計了。

  「原來如此。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他小心翼翼地安慰,沒有唐突的探問她家人的病情,卻訝異地發現自己對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子就是多了比平常更多的熱心和擔心,下意識地想獲得她的好感,不想被她厭惡。

  她接收到他話中的真誠,感謝地揚了揚唇,對這陌生人的良好印象又加深了點。

  「你也是來探病的?」由他的話聽來像是這樣。

  「對,我朋友出了車禍,撞斷了兩根肋骨和一條腿,手也扭傷了。」所以他可以體會她得知家人住院時的難受心情。當他日前剛接獲朋友出車禍的消息時也著急得不得了,第一時間就趕到醫院來幫忙處理。

  「這麼嚴重!」她驚呼。見他說話的神情好像還挺放心的,沒想到他朋友的傷勢這麼重。

  「還好,醫生全都幫他接回去了,而且因為當時喝得酩酊大醉,所以在醫院醒來才知道痛。」他往下解釋,語氣非但不緊張,反而還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那是酒駕肇事嘍?」一說起酒駕,她的眉心略微收攏,在原本驚訝的神情上添了點不贊同。

  喝酒開車真的很危險,那根本是枉顧他人安全的違法行為。

  「不是,聽說他是過馬路的時候把雙黃線當成斑馬線,突然從人行道拐到快車道上,糊裡糊塗就被一輛汽車撞飛了。」他欣賞這女子是非分明的正義感,但也替朋友澄清絕無酒駕,不過「肇事」部分就難辭其咎了,因為他的確是造成了別人的一些損失。

  「……」她表情錯愕,接不上話。聽了他朋友堪稱離奇的車禍過程,心裡小小的懷疑起這位好心的陌生人是不是故意編個幽默的故事來逗她開心的。

  「結果對方的車頭凹了一大塊,擋風玻璃也碎了,接也接不回去,我朋友還得賠一筆錢幫對方修車,請對方跟我們和解哩。」他很認真的說完這個誇張的故事,看著她一臉驚愣的可愛神情,實在覺得這女子單純得很令他動心,尤其是那雙澄澈如鏡,像藏不住任何情緒的眼眸,純淨得彷彿可以反映出她的靈魂一樣。

  「……」她略微低頭,稍微把臉別開。

  他發現她刻意抿直的唇線微微抽動,嫩白的容顏忍耐得有些脹紅……

  「很好笑吧?」他看出她正在努力的憋住笑意。

  「對不起。」她自責地輕咬唇瓣,很抱歉地抬頭看著他,覺得自己的反應真的很失禮,居然在聽到別人發生意外後還壞心地想笑。

  「沒關係,知道這件事的人沒有一個不笑的,我們這群朋友也都狂笑了他好幾天,連醫生都說他只撞斷兩根肋骨和一條腿已經算是奇蹟了。」他邊說還示範性地大笑兩聲,要她別放在心上,這的確是一樁離譜得很有笑點的車禍。

  見到男子爽朗的笑容,趙俞寧也跟著釋放壓抑的笑意,隨著他輕笑了起來……

  「幸好他福大命大。」她慶幸地說,直覺他朋友應該和他一樣是個親切善良的人,所以才能在這場也許會更嚴重的車禍中保住一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們都說他是好狗運。」他不太夠義氣的拿朋友來開玩笑,就為博得佳人一笑。

  趙俞寧被他直截了當的說法給逗笑,稍早原本還有些沈悶的心情現在全因遇見了這個陌生人而變得放鬆,不再那麼沈甸甸的壓在胸口。

  他笑望著她月眉星眼、風韻秀致的美麗模樣,突然覺得那軟軟的笑聲是他聽過最悅耳動人的樂曲。

  活了二十七個年頭,他頭一次明白了何謂一見鍾情,就在當他見到這女子的第一眼,便覺得自己已經喜歡上她了……

  「我要回病房了。」她看看時間,自己出來已經好一會兒,也該回病房了,否則要是母親睡到一半醒來沒見到她可能會擔心。

  這麼快!他突然意識到時間的無情,打斷他們短暫的相處。

  看著她轉身走遠的身影,心裡像鯁了根魚刺似地難受,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讓她離開,非得再說些什麼留住一點關於她的線索不可--

  「小姐。」他喚住她。

  她回過身看著他。

  「我叫范晉軒,這是我的名片。」他溫煦地微笑,將名片遞給她。

  「這?」她不懂他的用意何在,奇怪地看了看名片上印著一家外商企業的主管職稱,一度還猜想他該不會是哪家保險公司的業務人員呢,不然怎麼突然跟她遞名片。

  「雖然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相處久了就有感情,你應該會讓我們再見到面吧?」他瞄了眼她手裡的手帕,再依依不捨地看著她,話中有話地向她預約下一次相見的機會,賭她應該不是個有借無還的人。

  雖然他比較想要的是她的姓名和電話,可是為了不想「打草驚人」,怕自己表現得太過積極反而會嚇跑她,只好先遞上證明自己身分及印有電話的名片,暫且耐心等待她的回音,也可以避免她把他當成來歷不明的登徒子。

  趙俞寧微微一愣,望著他分外溫柔的眼神,內心彷彿忽然被一道小小的電流電了一下……

  「呃,是。」她握緊手中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手帕,提醒自己要清醒點,人家說的是手帕不是她。

  「還有,這裡雖然是醫院,不過時間那麼晚了,你以後還是不要一個人待在這裡比較好,如果又覺得心情不好想找人聊聊,這陣子我常在醫院裡,你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他繼續展現迷人的笑容和十足的親和力,在要她注意自身安全的同時也多提供給她一個可以聯絡他的正當理由。

  「謝謝你。」她望著眼前這名相貌斯文的男子,感謝他善意的關心和適時的出現。老實說她在這兒已經坐了一小段時間,期間他並不是頭一個路經這裡的人,可是卻是唯一一個主動走過來關心她的人,真的讓她覺得很溫暖。

  儘管兩人只是初次見面,他卻給她一種很自然、舒服的感覺,就像暖陽中挾帶的一陣微風般,輕輕拂散了她心頭的烏雲。她甚至察覺到自己還挺喜歡和他說話的……

  「不客氣,我會等你的電話。」他再三提醒,就怕失了她的芳蹤,目送她離開時還以防萬一的留意她離去的方向、搭乘的電梯停在幾樓,心想這麼一來他就不至於完全失去找尋她的下落,畢竟一見鍾情的感覺可不常有。

  她在電梯裡回眸一笑,遠遠的向他揮手道別。

  電梯前,范晉軒仰頭望著顯示樓層的電子面板,心裡已經開始期待與她下一次的見面。

  雖然說在此時此地有這種雀躍的心情好像不太合宜,但他現在的心境確實是像頭頂飛繞著一圈喜鵲般地愉悅,嘴角不受控地直往上揚……

  一個轉身,本來要回家的方向變成再度走回朋友的病房,他實在忍不住要感謝一下這位「因禍」而讓他「得福」的好朋友--

  「你明天想吃什麼、喝什麼,儘管告訴我,我下了班就幫你帶過來。看是要你最愛的烤鴨全餐,還是之前一直想吃的八層海鮮大漢堡……」他一進病房就豪爽地對著吊著一條腿的朋友說道,眉歡眼笑的表情和病房氣氛很不搭。

  「……」友人目光哀怨地回望,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指指自己還沒消腫的臉頰。

  「呃!對不起,我忘了你撞斷的牙齒還沒補上。」頭上的喜鵲們同時噤聲,他尷尬地道歉,一時興奮得忘了朋友目前只能吃流質和軟質的食物,說話都還會漏風哩。

  「那我帶點清粥小菜好了,怎麼樣?」堅持慶祝,他就是壓抑不住此時雀躍不已的好心情。

  「你快說呀,別光是瞪大眼睛看著我,不然我會以為你在生氣,哈哈哈……」

  儘管凝重的病房實在不是個適合分享「喜訊」的好地方,不過他現在人逢喜事精神High,不笑出來真的會得內傷!

  ※ ※ ※

  隔了兩天,范晉軒接到趙俞寧要還他手帕的電話,約了他在晚餐過後的時間在大廳見面。他欣喜若狂地赴約,比約定的時間還早到達,迫不及待想見到她,甚至還先回家去換了套衣服,往醫院的路上開心得像要去喝喜酒一樣。

  這兩天,他腦海裡不時會出現她眉清目秀的臉龐,像是一枚美麗的水印,從相遇那天起便悄悄地印在他心上,一心期盼著電話響起,捎來她輕柔的聲音……

  「你等很久了嗎?」耳邊傳來一陣悅耳的語調。

  范晉軒回頭便見到一抹清雅脫俗的倩影,站在身後對他微笑。

  「不,我也是剛到而已。」他匆促起身,不自覺地揚起笑容。

  一見到佳人現身,他的心情簡直像個十八歲情竇初開的少年郎一樣,心花朵朵開。

  她望著他俊逸的面容,帶著溫文的淺笑,心房竟撲通撲通地加快了幾拍。

  難以形容這是什麼樣的奇妙感覺,但這兩天裡偶爾想到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子,心湖漾起的那陣漣漪卻遠比思及這二十四年來所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來得大。本來想早一點跟他聯絡,但一拿起電話又覺得有些緊張,於是多遲疑了一天才打電話給他。

  看來才兩天不見,已經讓兩顆心都產生了思念的共鳴……

  「那天弄髒你的手帕,真的很不好意思。」她把乾淨的手帕交還給他。

  他看著手帕上被熨燙過,又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痕跡,腦中自然而然地出現「秀外慧中」四個字,覺得這女子又更接近他心儀的類型了。

  「沒關係,手帕就是要拿來弄髒,髒了再拿去洗,洗了再弄髒,這樣反覆使用才叫環保,它的存在也才有意義。」他揮揮手中的手帕,風趣地解釋它的妙用,但其實它最大的意義是連結起他們的緣分,讓他們有再見一面的機會。而接下來的,他會靠自己努力……

  「說的也是。」她因他幽默的體貼而莞爾,又往心裡添上一筆好感,情不自禁地對這個溫文儒雅的男人更為傾心。

  「那麼,為了謝謝你幫我把手帕洗乾淨,我請你喝杯咖啡吧。」他怕她還完手帕就要走人,於是先找個了理由留住她,想乘機拉近彼此的距離。

  他這個人一旦立定目標就會勇往直前,如今難得遇上了一個讓他這麼動心的女人,當然也要好好把握上天賜予的緣分,不能一直在原地蹉跎打轉。

  「蛤?!」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直覺這邏輯順序好像不太對,她幫他把手帕洗乾淨也是因為自己先弄髒了他的手帕,結果他反而因為她弄髒了他的手帕又幫他把手帕洗乾淨而要請她喝咖啡……

  哎呀,腦子裡突然有點亂耶。

  「你現在趕著回病房嗎?」他直接問她有沒有空,就是不想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以免她會客氣地謝絕他的邀約。

  「不……」她才說了一個字,他卻馬上作出立刻成行的決定--

  「那走吧。」

  她眨眨眼,完全被他快步調的問答逼得沒有半點猶豫的空間。

  「喔,可是我不能走太遠,待會兒還要回病房陪我媽。」她順著他的意思應允,由於心裡原本就對他存有好感,所以也不排斥與他一起喝杯飲料。不過她是利用陪母親吃完晚餐才出來一下,不能離開太久。

  原來住院的人是她母親。他暗自想道,猜她和母親的感情應該很好,所以才會因此而難過落淚。看來孝順也是她的優點之一呢!

  「不用走很遠,旁邊就有販賣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一般來說人們不會對販賣機的咖啡寄予太高的期望,但那是現下最近、最方便的選擇。

  「不介意。不過我喝咖啡容易失眠,可以改喝其它飲料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對於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邂逅實在缺乏經驗,臨場反應也不夠好,愈是對他有好感就愈擔心自己的表現不佳,不知道被人請客還挑飲料會不會不太妥當。

  「當然可以,往這邊--」他一個回身,順勢牽起她的手往販賣機的方向走,落落大方的態度彷彿那只是個自然無比的小動作。

  她愣愣地跟在後頭,睜大杏眼盯著被他牽住的手。雖然他只是輕握住幾根手指的指梢,卻足以讓她清楚感受到由他指尖傳遞而來的溫度和力道……

  她的心頭一陣怦怦然的躍動,沒有半點被占便宜的反感,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開心……

  「就在前面,再走幾步就到了。」他在前方邊走邊說,握著手中小小的溫柔,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察覺到她沒有抗拒的柔順,意欲追求她的心更是大受鼓舞,充滿彼此終將相屬的信心。

  他們之間的相遇不是巧合,而是命中註定的良緣。當他們牽著手的同時,他心中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於是再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牢、更緊……

  短短的幾步路,他們走得又長又甜蜜。

  ※ ※ ※

  往後的幾天,范晉軒和趙俞寧經常約在醫院裡見面,一起輕鬆的喝杯飲料、聊聊天,兩人之間愈談愈投緣,互動也愈來愈熱絡。

  她很快地發現和他在一起時並不需要特別費心尋找話題,也不必擔心氣氛冷場,只要放鬆心情,自然能相處愉快。

  這日下午,他們依舊相約在醫院,不過地點由室內移到戶外,就在醫院後方一大片供病人散步活動的草坪上。

  「你對你朋友真好,幾乎每天都來看他。」她坐在樹蔭下的石椅上吃著他帶來的甜甜圈,覺得他這個人真是夠義氣,每天下班都不辭辛勞的來醫院幫他朋友送晚餐。

  他撐著一把陽傘幫她遮擋樹葉間灑下的點點陽光,就怕她白皙的皮膚受到紫外線一丁點兒的侵害。

  「其實我這麼做是有目的的,為了預防我以後出事的時候沒人照顧,所以現在先對朋友好一點,將來他們要是有點良心,也會像這樣推我出來曬太陽。你看,他有多開心。」

  他指著遠處那個坐在輪椅上、手腳打著石膏,正在陽光下被「曝曬」的朋友咧嘴笑道,故意裝出一副很陰謀的表情。事實上他只是看朋友一人住在台北,家人不方便就近照顧,所以在做得到的範圍內多幫著一點而已。

  「你哪需要擔心這個,等以後娶了老婆、有了小孩,他們自然會輪流照顧你。」她不把他的「心機」當真,覺得像他這麼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將來一定會有被家人照顧的福報。

  「所以說你以後也會這樣照顧你的丈夫嗎?」他若有所思地問她。

  「當然嘍,夫妻就是要一起同甘共苦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應該互相扶持、彼此照應,不然婚姻還有什麼意義。」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認為夫妻間相守相依是天經地義的事,自己當然不會放著丈夫不管。

  「能跟你結婚真是太好了。」他淺笑道。

  「哪裡,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想的,你太過獎了啦。」她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誤以為他是純粹認同她對婚姻的觀念,視線遠望著幾個在草坪上奔跑嬉戲的小孩,沒注意到身邊那道意味深長的目光,正多情的停留在她巧笑倩兮的臉上,流連忘返地欣賞……

  「你呢?我看你也每天來陪你媽媽,家裡沒人跟你換班嗎?」他看她比自己更常待在醫院裡,其實有些擔心她這樣會太累了。

  她回頭對他淺淺一笑,點個頭。

  「是呀,因為我們家就只有我和我媽兩個人,我是遺腹子,外婆很早就過世了,爸爸那邊的親戚又很少來往,所以我媽是一個人帶著我,含辛茹苦的把我養到這麼大。」現在跟他比較熟,她也才能如此自然地對他提起自己的家庭背景。

  想起從小為自己勞心勞力,磨出一身病痛的母親,她眼中流洩出心疼與感恩,希望日後自己有能力讓母親過更好的生活,以回報她的養育之恩。

  范晉軒看著為母親心疼的趙俞寧,心裡卻是為她感到揪心的不捨。因為如果孩子能體會大人的辛苦,那就表示孩子也深刻感受到了大人在現實環境中遭遇到的難處與困境。

  確實,一個女人要在沒有任何經濟支持的情形下獨自養大孩子很不容易……

  「我跟你差不多,也是由我媽一個人帶大的。」他跟她一樣,從小就沒有父親作陪,也算是單親家庭吧。

  「真的?」

  「嗯,可是比較幸運的是我爸還會付我們生活費,所以吃穿還不成問題。」他一臉還算慶幸的表情。不過他從上大學後就開始半工半讀,也沒再拿過父親給的錢了。

  「你爸媽很早就離婚了嗎?」她猜測地問,沒想到他和自己竟有著相似的家庭背景,也是從小生長在單親家庭。

  「不,他們沒有結婚。我……是我爸的私生子,因為他另外有家庭,所以我們很少見面,而且我連姓氏都是跟著我媽姓哩。」他笑笑地述說自己並非婚生子的事實,雖然這不是什麼光榮的事,但對於一出生就沒得選的事情,他倒也看得很開,甚至為此更加奮發向上,想證明人生的成敗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裡,並不是決定在家庭條件的優劣。

  「……」她頓時無語,神情一愣。

  「嚇到你了?」他看著她一臉反應不及的樣子。

  「有一點。」她坦承自己確實感到吃驚。

  「因為我是私生子?」他笑容不變,但心裡卻難免對她錯愕的表情感到有點受傷。即使他曾在別人身上看過更過分的反應,聽過一些針對他身世的偏見與惡意批評,但因為她是他心儀的女子,所以一舉一動更令他在意……

  「不是,是因為你願意告訴我這些事。」她吃驚的是他所表現出的信賴,竟然願意對她說出自己的家庭狀況。

  其實他們才認識幾天而已,就算他的個性再開朗,也不可能把這種事隨便掛在嘴邊跟人提起吧。由此可見,他是真心的把她當成一個可以信任的好朋友。

  范晉軒看著她毫無虛偽的眼眸,在聽到她的話後暗自鬆了一口氣,幸好她並不是那種會以家世背景判斷一個人的人,否則他可能會對她有些失望。

  「我不想對我喜歡的人隱瞞這種事。」他告訴她自己之所以據實以告的確切原由,話中直截了當地表明了他對她的好感。

  她傻了兩秒,突然像株含羞草似地低下頭。

  「這樣啊……」她口齒不清地嚼著嘴巴裡的甜甜圈,完全不敢抬頭往他那邊看。儘管他不是第一個向她表達好感的男生,但卻是頭一個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患有心律不整的男人,自從遇到他以後,她的心臟就經常失控地亂跳,不時還會合併躁熱臉紅的癥狀……

  他偏頭看著她泛紅的側臉,神情倒是十分悠然自在,好整以暇地欣賞她明顯害羞的神態。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抬頭看他。

  「要喝咖啡嗎?」她今天帶了飲料,碰巧搭配他買的甜點形成甜蜜的巧合。

  「好。」他當然不會拒絕她特地為自己買來的冰咖啡,不加糖都很甜。

  他一手撐傘,一手拿咖啡,英俊的臉上洋溢著陶醉的笑容,如沐春風。

  她見他額上滲出汗水,找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擦汗。那輕拭過他臉龐的手帕上,有著一股淡雅的清香,跟她身上好聞的味道一樣……

  「謝謝。」他近距離凝視著她朱唇粉面的嬌容,專注的神情沒有半點勾人的媚態,卻更是撩動他的心跳,令他著迷。

  長久以來,他心中一直深藏著一份對完整家庭的渴望,那或許是因為他從小缺乏雙親關懷和親情溫暖的關係,所以格外期望將來能找到一個真心相愛的女人,共組一個和樂融融的溫馨家庭。

  而現在當他每每望著清新脫俗、柔情綽態的趙俞寧,便覺得她就是他理想中那種賢淑可人的妻子,那個他想要娶回家疼愛一生的女人。

  「不客氣。」她雙瞳剪水地望著他,視線對上那雙含情脈脈的深邃黑眸,延伸至一張俊眼修眉的面孔,這才害羞地察覺兩人的距離過於貼近,她幾乎都能感覺到他吐出的氣息。

  一瞬間,氣氛在兩人膠著的視線中變得有些微妙,那帶著咖啡香味的氣息朝著那張秀淨的臉蛋愈靠愈近,逼近她紅潤的雙唇……

  咚、咚……

  一顆花俏的小皮球突然落在他們腳邊又滾開,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匆促的腳步聲,兩個追逐皮球的小男孩從他們面前跑過。

  她立刻正襟危坐,撫著狂跳的胸口,再摸摸被微風吹過的髮絲,整個人突然變得忙碌起來。

  他看著身邊一下子跳開,動作像只小松鼠般靈巧迅速的保守女人,臉上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真是愛極她這副可愛的模樣,儘管錯失了吻她的機會還是令人相當扼腕……

  「那個……要不要把你朋友推過來這裡?他好像已經曬了很久的太陽。」她試圖說點話來消除自己的尷尬,換個新話題。

  「不會,他很久沒出來透透氣了,而且紫外線可以殺菌,陽光還能幫助鈣質吸收,對骨折的人再好不過了。」他喝著冰涼的咖啡,微笑眺望遠方的友人,對朋友和心儀的女人完全是天差地別的兩種標準,樂於當個重色輕友的幸福男人。

  說著,他又把傘往她那頭靠近一點,隨時留意日光照射的角度,確保她完全待在陰影下。

  「你的手會不會酸?換我來拿好了。」其實她沒那麼怕太陽曬,他卻堅持為她撐傘遮陽,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忽然變成一位嬌貴的小公主。

  「不用,一點都不酸,再撐十把也沒問題。」他連忙閃避她的手,堅持為她服務,因為照顧心愛女人是他的樂趣。

  「噗,你真愛說笑。」她覺得他真的好幽默,老是讓她發笑。

  「你真漂亮。」他覺得她笑起來真迷人,總是令他心神一蕩。

  她一愣,不知該對突如其來的讚美作何反應。

  「這不是說笑,是實話。」為免她不把他的話當真,他還特彆強調,眼神帶電地直望進她眼裡。

  她別過頭,小口咬著撒上糖粉的甜甜圈,頰邊浮現兩抹羞紅的彩霞,將白淨面容點綴得更為秀麗動人。

  沒有一字回應,她心卻跳得好快好急,馬上又出現心律不整的現象……

  聽說感情是需要經過時間培養的,可是她和他才認識一個多星期,她卻覺得自己已經好喜歡他,每次想到他的時候心臟就撲通撲通的加速,這……難道會是別人說的愛情嗎?她秋波微轉地瞄向他,似乎對陌生的情感有了那麼一點身歷其境的體會。

  他笑望著她嘴角沾著的白色糖粉,不急著替她擦乾淨,反倒想多看一會兒她可愛多嬌的模樣,心裡更確信她就是他想娶回家當老婆的最佳人選。

  放下咖啡,他握住她的小手,想象著將來他們共組的家庭,一定也要讓她笑得這樣甜美,陪在他身邊吃飯、聊天,美滿的度過每一天……

  「你願意跟我交往嗎?」他目光多情地凝視著她娟秀如詩的容顏,撫開她臉旁被風吹亂的髮絲,親暱的動作裡含帶著真心的寵愛。

  她眨眨水靈澈亮的雙眸,望著那雙柔情似水的俊眸,被這句簡單的告白惹得一陣心悸,小鹿亂撞,但嬌羞答答的臉上卻不自禁地綻放出一朵清麗燦爛的笑靨,展現此時心中最真實難掩的喜悅。

  「好。」她雙頰飛紅,含羞帶怯地應允。

  他有些失神地望著她滿臉通紅的美麗模樣,喜不自勝的同時,再也抵抗不了那股羞澀又迷人的魔力,低頭吻住她紅潤誘人的雙唇……

  傘面壓低了一點,隔絕了周遭所有的雜音和人群。此時此刻,傘下只有愛情和他們,彼此甜蜜相擁,任誰都不能介入這方幸福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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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8 00:57:07
第二章

  半年後

  休假日的下午,趙俞寧轉了兩班公交車,提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和蛋糕到范晉軒的住處,準備大展身手替他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

  「你買太多了吧,我們才兩個人欸。」他從購物袋裡拿出一隻全雞,袋子裡還有牛肉、魚肉和其它海鮮,另外還有兩袋蔬果……她是要來做年菜的嗎?

  「那是要熬雞湯的。我媽說你下個星期就要到大公司上班了,特地叫我買些營養的東西過來給你補一補,讓你精神百倍的去就任新職務。」她笑嘻嘻地說,母命難違也,於是今晚的「轉職慶祝會」她特地買了很多他喜歡吃的東西來幫他加菜,預祝他到「雷氏集團」工作一切順利,前途不可限量。

  「雷氏集團」是國內首屈一指,兼具財力和競爭力的大企業,旗下事業橫跨建築、傢具、電子、旅館、運輸等產業,而且事業版圖還不斷在擴充中。能進「雷氏」不僅代表個人能力受到肯定,也是成就未來發展的絕佳管道。因此范晉軒能跳槽到這麼有前景的企業上班,身為女友的趙俞寧當然替他高興,與有榮焉。

  「不用這麼費心,我只是換個地方上班而已。」相較於女友和她母親的開心,他本人倒是相當平常心的看待這件事。

  事實上到「雷氏」工作並非出於他自願,而是母親對他的要求。因為他的生父正是「雷氏」的董事長雷定華,所以母親便千方百計安排他進入公司,希望他藉此接近權力核心,積極表現討父親歡心,最終打敗他大哥,取得集團繼承權。

  即使他一直向母親表明自己並不喜歡爭權奪利,也無意與同父異母的手足作任何競爭,只想靠自己的力量自食其力過生活。但面對母親口口聲聲望子成龍的疲勞轟炸,眼前到「雷氏」上班似乎是唯一能阻止母親繼續歇斯底里的方法。

  不過這一切他還找不到適當的時機對女友說明,目前她只知道他從大學畢業後就開始一個人在外獨居,平常和家人少有往來。而他的母親也在一年半前搬去和父親同住,在大媽過世後接續照顧父親的責任。

  「『雷氏集團』才不是普通的地方,而是厲害的人才能進得去的大企業。」她杏眸燦然,帶著崇拜的口吻認真強調,覺得男友做人實在太謙虛了,誰都曉得能進「雷氏」上班的人絕非泛泛之輩,而且聽說他還是被同業的前輩挖角到產品事業部擔任副理的職務,光用想的也知道他有多出類拔萃。

  「所以我很厲害嘍?」他笑問,故意帶著點自傲的神情。

  在超過半年的穩定交往中,她總是適時的為他加油、給他讚美,幾乎已經成了支持他向前的最大精神力量。

  「當然,你在我心裡是最棒、最好的人,不然我怎麼會和你交往,挑中你當我的男朋友。」她燦笑如花地走到他身前,鼓勵性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以半開玩笑的方式替他打氣,不過心中倒是真的認為他是萬中選一的好男人。

  例如他很有上進心,會進修一些專業課程不斷充實自己。還有他很勤奮、務實,為了早點擁有自己的房子,他平常吃、用都算節省,出門多以機車或大眾運輸工具代步,不會虛榮的買輛不太常使用的汽車回來擺著供養,但對於她和她母親的照顧卻從不吝嗇,一發現她們家裡缺了什麼、需要什麼,他「進貨」的速度和質量總是超乎她們的預料,讓她們母女倆難以推拒,又倍感窩心。

  說到底,她最珍惜的就是他不僅對她萬般呵護,也把她母親當成自己媽媽照顧的這份用心。對很多人來說,一個單親家庭的女孩加上身體孱弱的母親可能是項不想招惹的累贅,但他卻那麼疼愛、善待她,常讓她覺得好感動、好幸運……

  「哦?你有挑過嗎?」俊雅的面容沒有雀屏中選的喜悅,反倒目光質疑地打量她,存心逗著她玩,心想這話若讓旁人聽了一定會笑她情人眼裡出「英雄」。

  「怎麼沒有!難道你以為我很隨便喔?」她果然上當,小臉不滿意地皺起,覺得自己又被「看輕」了。

  雖然她當初是憑著感覺,很快地便喜歡上這個男人,但這份快速滋長的好感可不是對誰都能「發酵」成功的,至少他就是第一個。

  「不是,我是說我們之所以會交往,那是因為我的眼光好,所以一眼就看上你,決定把你追到手。」他眼神溫柔地看著她,立刻澄清自己可沒把她當成隨隨便便的女人,只是看人的眼光確實比較好就是了。

  「蛤?!你『看上』我?」這話聽在她耳裡卻不怎麼服氣,感覺自己好像被擺在貨架上選購的商品似的。

  「對啊。」他還貫徹始終的點頭。

  她嘟起嘴,一臉的不開心,受到委屈似地望著他。

  他哂然一笑,愛煞了這樣天真未鑿的她,捏捏她粉嫩的臉頰。

  「換句話說,也就是我對你一見鍾情的意思。」他換個淺顯易懂的形容,說明初見她時的悸動。

  「一見鍾情……」她咀嚼著這個浪漫的說法。

  「嗯,我好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雖然你那時哭得滿臉是淚,我卻覺得你好美,好讓我動心。」他輕撫著她桃腮微暈的柔美神情,覺得她就像一塊質樸無華的美玉,讓他想珍藏在心裡。

  「這樣呀……那我去燉雞湯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她忍不住微笑,因他一番深情款款的告白而心花怒放,胃裡像有群蝴蝶在翩翩飛舞,心甘情願地去為他洗手煲雞湯。

  「謝謝。不過雞湯還是留著回去燉給伯母喝,這些東西也帶回去煮,晚上隨便幫我炒兩盤菜就好,不要忙了。」他看著眼前滿面生春的小女人,不希望她為了準備他的晚餐大費周章,寧願她什麼都不做,盡量放鬆心情的「遊手好閒」。

  趙俞寧是個孝順又有責任感的女兒,習慣把家裡的事一肩扛下,什麼事都親力親為,平常既要上班又要照顧母親,要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因此在他這裡,他只想讓她當個「懶女人」,最好什麼都不動,可是她偏偏講不聽。

  「呵,你跟我媽還真有默契耶。」她好笑地看著他,覺得他和她母親簡直是心有靈犀。

  「什麼意思?」

  「中午的時候我媽也叫我隨便幫她煮碗麵、燙盤青菜當午餐就好,一直催我快點把這些食物提來幫你進補,現在你又叫我把它們提回去--厚,我提著這些東西跑來跑去也很累耶。真不曉得我是我媽的女兒,還是你是她兒子。」她佯裝不平衡地抱怨母親根本是把他當兒子一樣疼,自己的女兒趕出門曬太陽就沒關係。

  唉,看來她這個女兒的地位是愈來愈不保嘍。

  他看著她滿臉懊惱的神情,開懷大笑,直到她又把嘴巴嘟得半天高,他才收斂笑意,走上前摟摟她。

  「你知道為什麼伯母這麼疼我嗎?」

  「因為你長得帥,她偏心。」她瞅著他那張帥氣的俊容,吃醋地說。

  「錯,因為我也很疼她唯一的寶貝女兒。」他知道她母親不是把他當兒子,而是愛屋及烏,把他當成未來女婿疼,說起來還是他在沾她的光哩。

  「其實我也這麼覺得耶,嘻。」她俏皮地揚揚細眉,喜笑顏開地靠向他胸膛,心裡當然明白母親對自己的愛有多深厚,也覺得自己身邊能有兩個這麼疼愛她的人真是她的福氣。

  見到男友和母親處得那麼融洽,這醋她可是吃得甘之如飴呢!

  「看你得意的。」他輕點她小巧的鼻尖,注視著她嬌俏的神態,情難自禁地親吻她上揚的嘴唇,溫柔地淺嘗,品味她的芳香。

  她羞澀地承接他溫熱的氣息,有些笨拙且含蓄地回應他的吻。即使已經被他吻過許多次,甚至有過更令她臉紅心跳的肌膚之親,但每次只要他像這樣親昵的貼近,她依然會感到心跳如擂鼓,思緒飄然地像是迷失了自我一般。

  他的吻逐漸加深,投注滿腔深情,細膩地與她廝磨,每個交會的氣息都綿織著千絲萬縷的愛意,緩緩將她捲入更眩人的情潮中,柔情萬千地愛撫她柳弱花嬌的身子,撩起熾熱的情慾。

  她在目眩神迷的親吻中感覺到他愈漸濃烈的慾念,身體也因情感牽引而變得躁熱發燙……

  鈴……鈴……

  一陣手機音樂響起,她感覺到口袋裡的震動,立刻從迷情中清醒,拿出手機。

  「阿傑是誰?」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名字。范晉軒盯著螢幕上的來電顯示,躁動未息的心間迸發小小的火光。

  「我們老闆。」

  「他沒有全名嗎?」眉頭微擰,他不滿女友的手機裡居然有別的男人的小名。

  「他叫馮邵傑,大家都叫他阿傑。」她簡單解釋。這位三十出頭的年輕老闆並不是那種會讓下屬感到有壓迫感的人,反而因為個性爽朗又健談,平時總是和辦公室裡的員工打成一片,所以大家的稱呼都像朋友一樣,沒有刻意掛上職務頭銜。

  「喂,阿傑……」她退開他的懷抱,接起電話。

  「今天晚上?可是我現在跟朋友在一起,還是你再問問其它人……」

  范晉軒拉長耳朵留意女友和「其它男人」的通話內容,聽到她說朋友而非男朋友時,心裡頗不是滋味。

  「不好意思哦……嗯,ByeBye。」她簡短聊了幾句便結束通話,一旁的男人馬上靠上前來。

  「他找你有什麼事?」今天又不是上班日,老闆找她幹麼?

  「他說有免費的電影票,問我今晚有沒有空,本來要找我一起去看的。」她誠實地答道,也說明自己已經拒絕了。

  「什麼?!他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嗎?」他難得板起臉,有些忿忿不平地問。

  有沒有搞錯!居然找別人的女朋友去看電影,這是不道德的行為。

  「全辦公室的人都知道我有男朋友。」她笑著說道,有時候同事之間聊天也會聊到各自的男友,老闆自然知情嘍。

  「那他還約你去看電影!」明知她名花有主還約她出門,她那個老闆存的是什麼心啊,真是讓人不高興。

  「這又沒什麼,他也會送其它的同事一些招待券或折價券,可能只是剛好想到我而已。」她想得很簡單,覺得馮邵傑本來就是個大方的人,今天找她看電影應該只是碰巧有免費票,順手打個電話和員工分享而已。

  「他還有約別人嗎?」他的警戒心比較高,總覺得她老闆休假日還約她出去看電影有些不太對勁。

  「不知道,我沒問。」她沒想那麼多。

  「他之前也約過你嗎?」他又接著問。男人也是有直覺的!更何況他這個女朋友又單純得沒什麼戒心,說不定別人對她有意思她也不知道。

  「有啊。」她毫不隱瞞地點點頭。就是因為被約過幾次,所以反而不覺得有什麼稀奇。其它同事應該也有吧,不過她沒有問過別人就是了。

  「你答應了?」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很緊張。沒想到在他不知情的狀況下,居然有其它男人在背地裡打他女友的主意!

  「有一次加完班去吃過宵夜,不過另外兩個女同事也有一起去。」她回想了一下。有一次月底加班,老闆在茶水間問她待會兒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就當作是加班的額外福利。她沒什麼理由拒絕,回到辦公室後還順口邀了其它兩名同事,三個人就一起搭老闆的車去吃宵夜了。

  呼,還好不是她一個人……

  范晉軒小小鬆了一口氣,但防患於未然,此風不可長--

  「以後不可以隨便答應和其它男人單獨出去。如果有人要約你,你就來約我。」他慎重地提醒她,可不能讓她給別人拐了去,不然他要娶誰當老婆。

  她看著他一臉少有的嚴肅表情,細想他這麼交代的原因,不禁莞爾。

  「你吃醋啦?」男友一臉焦躁不滿的表情,使她覺得有點新奇好玩。平常他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穩重的步調中帶著些許優雅,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他。然而現在他卻因為一通電話而顯得有點心慌意亂……

  「是又怎樣。」他不否認自己確實感到吃味,無法在愛情裡故作大方,除非不愛她才會不在意。

  她嫣然一笑,被他這毫不矯飾的愛意薰染得陶陶然,滿心甜蜜。

  「我愛你。」她踮起腳輕吻他有些不悅的嘴角,眼顰秋水地望著他微笑,訴說自己不亞於他的愛戀。

  看到心愛的男友為自己吃醋,她其實挺開心的呢!

  他摟著她,心中的雷電都因為她的一句示愛而煙消雲散,不過他有點好奇--

  「我在你手機裡的顯示名稱是什麼?」他想知道自己身為她的男友是不是會有什麼特別的昵稱。

  「你的名字啊。」她眨眨眼,沒什麼驚喜的答案。

  平常怎麼叫他就怎麼輸入呀,這還用問。

  「手機拿來。」他臉一冷,要她交出手機。

  他迅速找出自己的電話,在她的手機裡修改了自己的顯示名稱……

  「喏。」他眉開眼笑的把修改後的名稱秀給她看。

  「噗……這是什麼呀?」太好笑了,他竟然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我的最愛」,以為他是她常瀏覽的網頁啊?「這樣被人看到很不好意思耶。」她佯裝發怒地抗議。

  「不用怕別人嫉妒我們感情好。」他揉揉她烏亮的秀髮,笑得意非凡。

  她沒辦法地睇了他一眼,覺得他有時候真的自我感覺超良好,根本沒在在乎別人看法的。

  收起手機,她轉過身去繼續整理桌上的食材,不和他胡鬧了。

  他也不走開,就在一旁看著她,眼神溫柔地跟隨這個賢慧的小女人,注視著她每個細微的神情、動作,心裡滿溢著無限柔情,愈看愈想早點把她娶進門,讓她成為他的妻子,免得其它男人對她意圖不軌,妄想從他身邊搶走她!

  尋尋覓覓這麼多年,她可是唯一一個令他感受到安定,迫不及待想定下來的女人--

  「改天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拜訪我爸媽。」他突然說道。

  她倏然一愣,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有此想法。以往她基於身為晚輩的禮貌雖然也有想過這件事,但因為知道他與家人的關係並不親近,所以一直沒提。

  「我想把你介紹給我媽,告訴她我想結婚了。」本來他是打算再過一、兩年繳完房貸,等經濟狀況更穩定一點時再娶她過門,但現在他沒耐性再等下去了。

  他深愛著這個女人,不想再過一、兩年才能叫她一聲老婆。而且等他們結婚後,也可以把她母親接過來一起住,不僅彼此有個照應,還可以省下她們目前每個月要付的房租。

  「結……結婚?」她呆掉了,彷彿半年前他突然問她願不願意和他交往一樣,同樣令她措手不及,沒什麼心理準備。

  「是啊,難道你不想嫁給我,只是跟我玩玩而已嗎?」他一臉被玩弄感情的驚訝神情,彷彿在指控她是個不負責任的花心女。

  「不!我想嫁!」她傻傻地中計,老實的吶喊出想與他攜手一生的心願。

  「我就知道你很想嫁給我……放心,我會負責的。」他奸詐地笑道,像地痞流氓似地走上前搭住她的肩膀,臉上出現和他外表不太相襯的邪惡神情。

  他每次騙她上當就會有一種釣到大魚的得意,可憐她總是天真的被他耍著玩……

  「厚,你又在拿我尋開心了!」她氣呼呼地瞅著她,但通常都只有事後抗議的分,而且這火氣也撐不了多久。

  「當然嘍,因為這世界上只有你能讓我這麼開心啊。」他厚臉皮地抱住她,一陣撒嬌的又摟又親。這時候的他一點都不正經,最擅長用一堆歪理來「滅火」了。

  她奮力左躲右閃,最後還是在他又鬧又親的攻擊下投降,再一次被他給逗笑。

  「別鬧了。」她擋下他準備呵她癢的手,認真地看著他問道:「你真的想跟我結婚?」

  「懷疑啊!」他懲罰性地輕咬她有此疑問的嘴唇,氣她藐視他對她的認真。

  「不,我只是覺得事情發生得好突然……」一切都來得太快了。

  「你說得好像嫁給我是場災難一樣。」他對她這種悲劇型的開場白很不滿意,照理說嫁給他應該是浪漫偶像劇才對。

  「不是啦,是因為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都太幸福了,所以覺得快樂得像在作夢一樣。」感覺他們交往不過是前不久的事情,居然一下子就跳到要結婚了,總覺得這幸福來得好緊湊。

  「嘉獎一支。」他親了一下她說好話的雙唇,覺得這話聽起來就像樣多了。他對她的感情和真心是絕不容許她有所質疑的。

  「萬一你爸媽不喜歡我怎麼辦?」她突然想到這點。

  好巧不巧,她剛好問中了一件很有可能發生的事。老實說,他的父母並不是什麼慈祥、好相處的長輩,而且個性確實有些勢利,不過--

  「你要嫁的人是我。還有其它問題嗎?」他捧著她的臉,以篤定語氣說明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決定。他向來忠於自己的選擇,更認為結婚這件事最重要的是當事人的意願,而不是旁人的好惡。

  她望著他堅定無比的眼神,笑著搖搖頭,主動獻上一吻,全心全意的信賴這個男人,相信自己可以把一生都託付給他。

  他抱緊懷中嬌小玲瓏的女友,真想永遠這麼讓她依偎著,最好能將她拽在懷中帶著走……

  「你再不放開我,那些魚肉就要報銷了。」她提醒他最好快點鬆手,雖然她很喜歡被他擁抱的感覺,但浪費食物可是會被老天爺懲罰的。

  他低低地笑著,鬆開懷中的馨香,拉了張椅子來讓她到旁邊坐好。

  「你坐著,那些東西我來整理,晚餐也交給我來做。」一個人獨居多年,他有空就會自己下廚煮東西吃,手藝也不算差。

  「那怎麼行,我是特地來煮飯給你吃的。」她要站起來,又被他快一步壓回椅子上。

  「急什麼,以後你還有很長的日子可以幫我煮飯、整理家務,再過幾年……可能還要幫忙帶一下我們的小孩。」他腦海中已經規劃好理想的家庭藍圖,女主人的角色就確定是由她來當了。

  「哇!聽起來好辛苦哦。」她小聲地抱怨,神情卻是喜孜孜。聽到他像在承諾未來的幸福預告,雙頰便泛起兩抹害羞的紅霞。

  「別擔心,嫁給我會很幸福的。」他要她清楚的知道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定位是廝守一生的伴侶。嫁給他,他會珍惜她一世,待她比自己還好。

  她嬌羞地一笑,一顆心像被爐火烘著,都快飄上天了……

  兩人隔著桌子相視而笑,都認定了對方就是那個要和自己攜手到老的人……

  這一刻,他們都在心中刻劃著美好的永恆。

  ※ ※ ※

  一個多月後,趙俞寧在辦公桌前一一核對著每筆會計帳目,核銷各項公帳支出,心情愉快地期待著下班後與男友的甜蜜約會。

  不料在下班前的半個小時,范晉軒卻突然打了通電話給她取消晚上的約會--

  「對不起,因為會議的內容臨時有些變動,今天恐怕也要很晚才能離開公司了……」他壓低音量向她道歉,特別利用開會間的短暫空檔趕緊撥電話給她,說明不能赴約的原因。

  這已經是他這個月以來第六次臨時取消和她的約會,心裡真的覺得很過意不去,可是他實在分身乏術,待會兒開完會後肯定還會多出一堆事情要處理。

  「這樣呀……那也沒辦法,工作比較重要嘛。」期待已久的約會再度落空,她口氣裡難免有些失望,但還是體諒他並非有意失約,要他以工作為重。

  唉,「雷氏」果然不是一家普通的企業,自從男友到新公司上班後,工作的時間變得愈來愈長、愈來愈忙碌,導致兩人見面的時間相對被壓縮,甚至連休假日也不能好好休息,還得忙著收集大量產品數據及研究市場信息,以便盡快融入工作團隊的運作,適應新環境。

  「誰說的?你在我心中比工作重要多了,可是為了讓我愛的人過得更好,我現在要先努力工作,賺點結婚基金、蜜月基金,再存點奶粉錢……所以你以後要對我好一點才行,知道嗎?」他保證她在自己心中高於工作的重要性,還以打趣的口吻向她邀功。

  其實他也比較喜歡和她共進晚餐,而不是成天窩在辦公室裡開會、加班,但身為一個員工,他有必須要盡的職責,不能丟下未完成的工作一走了之。況且公司裡有不少人都曉得他真正的身分是老董事長的私生子,所以也正睜大眼睛等著想看他的笑話,推測他八成只是個靠背景上班,沒有半點本事的草包,因此他若是不想被人瞧不起,甚至讓人有機會對他落井下石,就得比別人工作得更賣力,尤其是在剛起步的這個時期。

  「我什麼時候對你不好過了?」她輕笑道,很清楚他為了建立他們的幸福家庭而做的努力,就算他不特別提醒,她也心知肚明。

  「好還要更好,就像我愈來愈愛你一樣。」他不怕肉麻地打情罵俏,強調愛是永遠不嫌多的。

  「知道了,只要你以後多賺點錢回來給我,我一定會對你更好、更愛你的。」她說完了這番見錢眼開的言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事實上她何嘗不是一天比一天愛他,自從交往以來,她對他的愛意一直是有增無減的。

  「天啊,原來你是這麼愛錢的人!」他一副受到打擊的口吻。

  「我是啊,所以你就專心工作,不用陪我吃飯了。」她故意命令他去賺錢,別把失約的事放在心上。

  但他當然聽得出來她的用意,對她溫柔的諒解更是感到歉疚。

  「這是你一直很想去的餐廳,而且預約了那麼久才等到位子,現在因為我取消真的很可惜。」他知道這是她三個月前就預約好的餐廳。平時為了節省開支,他們本來就很少到外頭的餐館用餐,難得想找一家平價又大受好評的餐廳去約個會,現在卻得因為他而放棄,想也知道她會有多失望。

  「誰說我要取消的,一個人也可以去吃啊。」聽到男友自責的語氣,她連忙提出應變之策,覺得他在工作上要承受的壓力已經夠多了,不想再額外增加他的心理負擔。

  「你要自己去?」他無聲地牽動唇角,曉得女友是在為他的臨時失約解套,減輕他的愧疚。

  「難得預約到位子,當然不能輕易放棄嘍。」她刻意用興致盎然的口吻說道,表示自己不會白白浪費這機會。

  「說得對,那你自己小心點,如果我有早點下班再打電話給你。」現在他真的好想馬上飛到她身邊,給體貼善良的女友一個大大的擁抱。

  「好,你先去吃點東西吧,待會兒別空著肚子工作。」她柔聲叮嚀,要他努力工作之餘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嗯,你也多吃一點,我掛電話了。」他微笑接收女友貼心的叮嚀,覺得心都暖了起來。

  「再見。」她也掛上電話,拿出抽屜裡的餐廳名片看了看,忽然覺得期待已久的美味似乎沒這麼吸引人了。可惜她母親又不愛吃異國料理,不然就可以帶媽媽一起去。

  「你今晚有約人嗎?」她轉頭問坐在身後的女同事,想找個人陪她一起去用餐。不料問遍了周圍的同事,居然沒一個人有空,大家一個個都剛好要回去陪老公、陪男友、陪小孩……

  「你說哪家餐廳,我看看。」正巧經過的馮邵傑抽走她手中的名片。

  「哇,這家餐廳很難訂的耶!我跟你去好了。」他自告奮勇的報名,剛剛就聽到她在找人陪她去吃飯了。

  「呃,這……」她有些猶豫,畢竟是她想跟范晉軒去的餐廳,身邊換成其它男人好像怪怪的,而且男友之前也說過不希望她和其它男人單獨出去……

  「我們先去試試味道,如果它的東西真的有那麼贊,下次我們的員工聚餐就到這裡舉行。」馮邵傑用了一個非常有號召力且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服她,表示這是為了眾人的福利著想。

  「真的嗎?!」旁邊的同事立刻有回響。「俞寧,你就帶他去嘛,我也想去那家餐廳吃吃看耶。」

  「對呀,待會兒就叫阿傑幫你付錢,晚餐又現省一頓。」有人不僅敲邊鼓,還幫趙俞寧爭取現成的好處,以說服她點頭。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托你的福能馬上吃到這種需要大排長龍的餐廳,我請客是應該的。」馮邵傑大方的允諾買單,很樂意請她吃這頓飯。

  事實上,他早就對溫婉可人的趙俞寧心儀許久,巴不得能有更多機會和她一同去吃飯、出遊,但她總是婉拒他的邀請,讓他苦無機會靠近她一點,只能停留在老闆與員工的距離。

  「一言為定。愈寧,你就帶他去啦!」同事代表她跟老闆作了約定。

  「快說『我願意』……」同事們的邊鼓愈敲愈起勁,好幾雙期待的眼神同時望向她,拱她和老闆去吃飯。

  「那好吧。」她終於同意。在眾人連番說服之下,好像非得負起這個為大家謀福利的任務不可了。

  儘管沒忘記男友說過的話,但現在不是她沒約他,而是他無法赴約,況且她和老闆去吃飯也是為了幫同事們去「試菜」,並非是隨便和男人出去約會的,男友應該會理解吧。

  「那我們下班見嘍。」馮邵傑滿面春風地笑道。

  「嗯,我也得快點把這些帳做完。」她繼續完成手邊的工作。心想如果這家餐廳真的還不錯,下次她還要再訂一次位,和范晉軒一起去這家餐廳吃頓飯。

  她唇角微揚,繼續整理手邊的帳務……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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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8 00:57:34
第三章

  在充滿異國情調的餐廳裡,趙俞寧和馮邵傑共進晚餐,聊天的內容卻相當的生活化,除了討論每道料理的味道,還包括她每天要換幾班公車上班、喜歡吃什麼食物、較常和男友去哪裡約會……

  馮邵傑有意無意地探問她的感情生活,她也沒什麼設防地據實以答,就像和一個普通朋友閒聊一樣,說起她和男友相處的趣事。

  「你記得之前有一次打電話給我,說要約我去看電影的事嗎?」她突然想到這件事。

  「記得。」他留意到她每次提起男友的表情都顯得神采飛揚,眉目間流露著戀愛中的幸福光芒。

  「那時候我男朋友還誤會你可能是對我有好感,為此而吃醋呢,真好玩。」她想到男友當時那股酸溜溜的醋勁,心裡便發酵成一陣甜蜜。

  「如果是真的呢?」馮邵傑定眼看著她。

  「蛤?」她有點摸不著頭緒。他是在說什麼真的假的?

  「如果我是真的對你有好感,想要追求你,你怎麼說?」他直接說出內心的想法,表白對她的感情。既然都聊到這裡了,他不想再兜著圈子打轉,何況她之前一直察覺不到他的種種暗示。

  「你別開這種玩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她有些訝異地看著他,還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沒結婚之前,我應該都還有機會吧。」他表情認真,對她的好感並不因為她有交往中的對象而退卻。

  愛情這種事本來就很難說得準,不是先到就會先贏的。

  這下趙俞寧真的被嚇到了,沒想到男友的猜測竟然是真的,而她卻一直毫無所覺。

  望著眼前的男人,她有些不知所措。同樣是突如其來的被示愛,她心裡對前後兩個男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當初范晉軒的告白令她心跳加速、又驚又喜,但面對馮邵傑的示好她卻只有不知該如何拒絕才比較不會傷害到他的顧慮。畢竟兩人都認識這麼久了,她也覺得他是個不錯的男人,不過她真的只把他當成老闆看待。

  「我們已經有打算要結婚了,我……真的很愛他。」她提前曝光他們的人生計劃,表達自己對男友的一往情深,心裡沒有第三人能介入的空間。

  他看著她那雙對感情堅定不移的眼神,和帶著些許歉意的表情,苦笑道:「看來我是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淘汰了。」說心裡不難受是騙人的,但被她斷然拒絕,也算給他一個痛快,沒有半點再掙扎的模糊空間。

  她微微一笑,那放鬆的表情更說明了他完全沒有被她列入考慮的機會。

  皮包裡傳來一陣低音的震動,她找出手機,發現是男友的來電……

  「喂?」她柔聲輕揚,跟男友講話的聲音總是不自覺地輕柔一些。

  「你還在餐廳嗎?」范晉軒的口氣平平,不像她那樣愉快。

  「在呀。」

  「我下班了,現在過去找你。」

  「呃,這個……」她心臟大力跳了一下。

  「怎麼了?」他聽得出她語氣猶豫。

  她坦白道:「其實我不是一個人在吃飯。」

  「你和誰在一起?」說話的同時,餐廳的透明玻璃外有雙冷凝的黑眸正筆直地盯住室內一桌對坐的男女,目光挾帶著隱忍的怒火……

  真想不到!他為了不讓女友一個人吃飯,拼命處理完幾項具有時效性的工作,搶在九點前下班,想都沒想地一路趕赴餐廳,結果卻看到女友身邊坐著另一個男人,取代了原本屬於他的位置,這教他如何不怒氣攻心!

  他本想直接衝進去質問她,但為避免把場面弄得太難看,他決定先打通電話聽聽她怎麼說,如果她對他有所隱瞞--

  「是……我老闆。」她誠實地說,知道男友不喜歡聽到她叫老闆「阿傑」,還在他面前自動改口,避免他再吃醋。

  「那個阿傑?!」他一聽更不得了,口氣更差。

  她感覺不太妙地皺了下眉,總不好當著老闆的面跟男友多作解釋,於是先向馮邵傑打了聲招呼,然後拿著電話到洗手間裡--

  「你聽我說,我們之所以會一起來吃飯是因為……」她向男友解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他們只是應眾人要求來試吃東西,沒有其它曖昧的因素。

  至於馮邵傑真的對她存有好感一事,她則決定絕口不提,免得引起更多不必要的誤會,讓男友醋勁大發。反正她也已經跟馮邵傑表明她心有所屬,不可能接受他的情意了。

  「你在生氣嗎?」她聽到對方一片沉默,心裡好擔心。

  范晉軒的確在生氣,畢竟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坐在一起共進晚餐,可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畫面,但聽了她沒有半點隱瞞的解釋後,心裡的怒火倒是稍稍消了一點,誰叫他女朋友本來就是個善良又心軟的人,會被同事們說動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

  「算你這次情有可原,下次不可以了。」他說得有些不情願,但自己失約在先,也沒什麼立場怪罪她。不過這種事不能再發生了,因為她想替眾人謀福利之前,應該要更重視他的「專利」才對,怎麼可以隨便跟其它男人出來吃飯……

  「謝謝喔,你好寬宏大量。」她小小地調侃他的肚量,想到他正在吃醋的樣子就覺得好可愛。

  「知道就好,我十分鐘後到,你在餐廳門口等我。」他可不能忍受站在這裡看他們把飯吃完。

  「十分鐘?!不可以!你要飆車啊?」她驚呼道。「雷氏」的辦公大樓離這家餐廳大約有近半個小時的路程耶,他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也一驚,忘了自己的地理位置「應該」是在公司樓下。

  「十……二十分鐘好了,一秒都不能遲。」他馬上改口。現在如果告訴女友他一直站在餐廳門口,感覺還挺糗的,而且好像變成他在偷偷摸摸了。

  「我一定會等你,可是你不要騎太快,我會擔心的。」她憂心地叮嚀,要他一定要以安全為先,不要騎快車。

  「嗯,我會注意安全的。」聽到女友關心的叮囑,他的火氣幾乎完全被撲滅,心裡既溫暖又……心虛。

  他的目光由冷轉暖,快步走到一旁有遮蔽的地方,準備二十分鐘後現身與女友相聚的倒數計時。

  「再見。」她掛斷電話,回到位子上。「抱歉,我男朋友要來接我,待會兒我要先走了。」她向馮邵傑致歉。

  「真羨慕他呀。」他輕嘆一聲,再度苦笑,由她的「差別待遇」就知道自己是該死心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出言安慰好像也不太妥當,感覺似乎會令他更難過。

  「我剛才說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以後我們還是照常工作,什麼都沒有。祝福你們。」他大方的獻上祝福,要她別為今天的事感到壓力或尷尬。儘管他的告白失敗,但那並不影響他們在公司裡的關係,以後他還是會對她一視同仁。

  「謝謝。」她微笑致謝,覺得他真的是個好男人、好老闆,不過他們之間沒有相戀的緣分,她愛的只有范晉軒一人。自從她答應和他交往開始,她的心跳就一直是屬於他的……

  ※ ※ ※

  幾天後,趙俞寧意外接到一通自稱是范晉軒母親的電話,約她在午休時間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見面,並且不要告訴男友這件事。

  她對這額外的囑咐感到有些奇怪,但因為時間逼近,她也沒有多想,趕在約好的時間前到達指定的咖啡廳,心情有些忐忑地等待著。

  稍後,一位打扮雍容華貴,全身上下都穿戴著名牌服飾的中年婦人走到桌邊,徑自在她對面坐下,以打量的眼神看著她。

  「你就是趙俞寧?」因為看過徵信社送來的照片,范麗萍一眼就認出她的身分。

  「是,伯母您好。」她急忙向長輩問好,猜想對方是透過男友得知她的姓名和相貌,所以並未對此感到訝然。倒是男友母親一身貴氣逼人的華麗穿著,與她想像中生活簡樸的單親媽媽形象大相徑庭,讓她很難把眼前這位金光閃閃的貴婦跟她那個勤儉樸實的男友聯想在一塊。

  「這是本店的菜單,請兩位過目。」服務人員送上午餐的菜單。

  「我們不用餐,給我一壺熱紅茶。」范麗萍一口回絕侍者遞上的菜單,表示沒有要在此久留的意思。

  「我也一樣,謝謝。」趙俞寧也把菜單遞還給侍者,點了同款的飲料。原本還以為伯母今天找她出來是要一起吃頓午餐,彼此了解一下,但如今看起來似乎不是這樣,使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和緊張。

  幾分鐘後,服務人員端上兩壺熱飲,放在有些冷清的桌間。

  「聽說你跟晉軒已經交往半年多了?」范麗萍喝了口熱茶,立即皺起眉頭,神情鄙棄地放下杯子。

  對面的趙俞寧一看,心情更加緊張,明明覺得這茶喝起來滿順口的,但母伯嘗一口就放下,她要是再喝下去,好像對長輩的品味不太認同。

  「對,我們前陣子才決定要找個時間過去拜訪您和伯父。」她馬上放下杯子,微笑答話,努力想讓范母對她留下好印象。

  「他跟我提過,所以我今天才會來找你。既然占用你的午餐時間,我就不多廢話,有話直說了。」她開門見山地說,不打算浪費太多時間。

  「伯母請說。」她恭敬有禮地準備聆聽,心裡總覺得有點戰戰兢兢的。

  范麗萍看著面前溫柔婉約的女子,笑著告訴她--

  「你們分手吧。」

  「啊?!」她一怔,神情錯愕。

  「沒聽懂我的話嗎?我叫你和我兒子分手,愈快愈好。」撤下笑容,范麗萍的表情突然變得嚴厲且凶悍,語氣嚴肅地命令她。

  「這……請問伯母為什麼不同意讓我和晉軒交往?是不是我有什麼不小心冒犯到您的地方?」她心急地追問,不懂為什麼他母親一見面就否決掉他們的戀情。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面,彼此都不算熟識,自己應該沒有哪裡得罪到伯母呀。

  「我想你應該不知道晉軒的爸爸是誰吧?」艷色的嘴唇微揚,范母望著趙俞寧慌張的神情冷冷一笑,看這丫頭就是一副很無知的樣子。

  「不知道。」她從未深究過男友的家庭背景,因為曉得他和家人的關係並不緊密,所以怕問太多可能會不小心刺傷他的痛處,都是他主動提及才會聊上幾句。

  「我就知道,我們家晉軒的個性一向很低調、不愛張揚。不過我告訴你,他爸爸可是堂堂『雷氏集團』的董事長,雷定華。」范麗萍以驕傲的口吻為她解惑,就猜到兒子向來不會輕易跟人提起自己的家世有多顯赫,所以她才親自來告訴這個女人跟她兒子有多不相配。

  「什麼?!雷氏……可是我聽說雷董事長的兒子好像叫雷恆泰,目前在集團裡擔任總經理的職務。」她再度陷入詫異中,消化這個驚人訊息。記得前陣子才在報紙上看過「雷氏集團」目前由董事長的獨生子一手經營的相關新聞。

  「那個人是晉軒同父異母的哥哥,能當上總經理只因為他死去的媽是雷家明媒正娶的女人,所以才在名分上占了點上風。」范麗萍不服氣地說,顯然認為元配所生的兒子只是好運的投對了胎,並不是真有多了不起。

  趙俞寧一臉怔然,在腦中連結起范母說的話,沒想到男友和雷氏集團的總經理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是雷家的二公子,這真令她始料未及。

  「雖然晉軒現在還跟著我姓范,但他爸爸已經答應過我只要他進公司後表現得比他哥哥好,就會正式接納他為雷家的子孫,將來繼承他的一切。」范麗萍趾高氣揚地宣告兒子未來的前程一片看好,而這是她費盡唇舌才爭取來的大好機會。

  如今只要她兒子打敗那個目中無人、自以為了不起的雷恆泰,她這二十幾年來無名無分,獨自撫養兒子長大成人的辛苦就有回饋,終於能夠揚眉吐氣了!

  然而,范麗萍洋洋自得的一席話,聽在趙俞寧耳裡,卻只讓她對男友的成長過程感到更加心疼與難過,心想他又不是什麼商品,為什麼還需要經過「認證」才能被自己的生父所接納。原來這就是他一直從母姓的原因……

  好過分!即使這想法對他的父母有些不敬,但她真的好為自己的男友抱不平,也不喜歡他母親好像把兒子當成談判籌碼的感覺。

  「即使這樣,應該也跟我們的交往沒有關係。」她鼓起勇氣反抗范麗萍的命令。不管男友的父親是誰,將來會不會繼承大筆財富,她都一樣愛他。

  「關係可大了!為了得到他爸的認同,現在我兒子所做的每件事、往來的每個人都非常重要,更何況是他交往中的對象。你覺得以雷家社會地位,有可能會接受一個從三流大學畢業,沒出生就剋死爸爸,又拖著一個體弱多病的媽媽過日子的女人進門當媳婦嗎?」范麗萍馬上激動地反彈,措詞刻薄地斥責她竟敢高攀自己的兒子,也不掂掂自己有多少斤兩。雷家絕不會和這種毫不起眼的單親家庭結為親家,她也絕不容許自己的兒子娶這種會拉低他水平的女人。

  「伯母!」她感覺受辱地看著范麗萍,覺得她實在把話說得太難聽了。

  「怎麼,難道我有說錯話嗎?對你的事情,我可是派人調查得一清二楚。」范麗萍一臉輕蔑地說道。

  她驚愕不已地望著范麗萍,不敢相信男友的母親竟然找人調查她,好像把她當成罪犯一樣,讓她覺得震驚又受傷。

  「或許我和晉軒的家境有段差距,但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她壓抑內心的難受情緒,態度堅定的請伯母理解他們的感情,不要只以家境評斷她的為人。

  「如果你真的愛他,就別成為擋住他前途的絆腳石,應該知所進退。而且你放心,我也不是個不上道的人,只要你答應跟晉軒分手,我會付你一筆分手費,讓你另外找個地方好好治療情傷。」范麗萍提議道。

  往常在不結婚的前提下,她或許還能睜隻眼、閉隻眼讓兒子和這種女人玩玩,但現在情況不同了。若想提高贏過雷恆泰的勝算,連挑選身邊的女人都不能馬虎。

  「我不是為了錢才和他在一起的。」她顫抖著雙唇,真的覺得自己備受屈辱,但因為對方是男友的母親,所以她盡力忍住心中的怒氣,不想對伯母出言不遜。

  「是嗎?該不會是知道了我兒子的家世顯赫,想攀著他飛上枝頭,日後從他身上撈到更多好處吧?」她冷言冷語地譏諷,覺得趙俞寧很可能只是在覬覦日後更大的利益,所以在這裡裝清高,假裝自己不愛錢。

  「伯母,我尊重您是長輩,也是晉軒的母親,但請您不要繼續說這種冤枉人的話,我心裡會覺得很不好受。」她再也忍不住情緒,不能接受伯母一而再的污辱、踐踏她的自尊。

  「不想聽到難聽的話就要自己識相點,趁早知難而退,我也不希望以後因為一個外人而跟我兒子鬧得不愉快。」范麗萍陰狠地盯著竟敢頂撞自己的趙俞寧,看她的家世就知道她沒什麼教養。

  「很抱歉,我真的很愛晉軒,不想跟他分手。」她抿著唇,微怒的眼中挾帶著對愛情的決心,溫婉的個性中亦具備相當的韌性。

  在感情上,她不想因別人的偏見而退讓,即使對方是她心愛男人的母親。

  「厚臉皮的女人,你休想纏著我兒子不放!我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想清楚,要是你還分不清自己有幾兩重,妄想阻礙我兒子的前途,到時候我不會再對你客氣了。」范麗萍撂下狠話,沒想到這名外表文弱的女子臉皮居然比城牆還厚。若不是過兩天就要出國血拼,現在才不會那麼容易饒過這個小丫頭。一個月後如果她還執迷不悟,就別怪她這個做母親的會採取更激烈的手段逼她離開。

  趙俞寧望著對方忿然離去的背影,對范麗萍的來去留下同樣的驚嘆號,難以置信和男友母親的首次會面竟是如此……

  如果剛才伯母咄咄逼人、連番羞辱的態度叫做「客氣」,那她真難想像伯母所謂的「不客氣」會是什麼更傷人、苛刻的責難。

  該怎麼辦?她從未想過自己的戀情會遇上被長輩強烈反對的難題,更出乎意料的是男友身後竟藏著這麼不同凡響的家世背景,好像突然和她拉開一段很長的距離。儘管她並不因為自己的家庭狀況而感到自卑,但客觀來說,他們的背景條件的確差距甚大,特別是在他重返雷家之後……

  她真的會成為他邁向大好前程的阻力嗎?趙俞寧忍不住想著這個問題。縱使她一心愛著范晉軒,一點都不想與他分開,但也因為這份愛,她理所當然希望他能過得更好,而不是因為她和家人反目成仇。

  左思右想,她愁眉不展地度過了剩餘的午休時間,餓著肚子都不自覺。

  誰能料到,男友突然成為富家子弟的意外發展,替她帶來的竟不是榮華加身的喜悅,而是煩惱的開端……

  ※ ※ ※

  時間在忙碌中又度過了幾個日夜。這天趙俞寧買了母親愛吃的小菜下班回家,一進門卻發現趙母昏倒在地--

  「媽!媽……」她衝到母親身旁大喊,但聲聲呼喊卻喚不醒失去意識的母親,怎麼搖都搖不醒……

  「接電話……拜託你快接電話……」情急之下,慌了手腳的她最先想到求助的對象就是自己的男友。

  可是一連撥了兩通電話都沒人接,響了一會兒便轉入語音信箱。

  她憂心如焚地掉淚,這才驚覺她應該要打119叫救護車。而後才十萬火急地將母親送醫急救……

  幾個小時後,醫生告知她母親初步的診察結果可能是大腸癌,但確實的病情還得再安排進一步檢查後才能判斷。

  然而光是一句癌症,就已經使趙俞寧受到晴天霹靂的打擊,陷入六神無主的慌亂中,不敢相信這樣的惡運會降臨在母親身上,母親這輩子吃的苦已經夠多了,上天為何還殘忍地讓她承受病魔的折磨……

  「媽,你覺得怎麼樣?頭還暈不暈?肚子還很痛嗎?」趙俞寧憂心忡忡的守在病床前,每過一會兒就主動察看母親的狀況。

  「我沒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王淑玲看著時間已經超過晚上十點,催促女兒早點回家休息,不必一直待在醫院裡守著她。

  「我想多陪你一會兒再回去。」看母親蒼白的病容,她怎麼能放心離開。

  「有什麼好陪的,這裡有很多醫生、護士照顧我,你太晚回去我反而不放心。」她虛弱地笑著,其實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心裡有數,從腹部的劇烈疼痛也隱約猜到自己的病情並不樂觀。但她不怕承受身體上的病痛,最害怕的是自己會成為女兒的負擔,連累女兒活受罪。

  「媽……」她握住母親的手不肯鬆開。

  「快回去,不然我要生氣了。」王淑玲作勢要起身趕人。

  「你別起來!我回去就是了。」為了不讓母親下床,她只好鬆手,順著母親的意思離開,打算明天再請假來醫院陪她做檢查。

  臨走前,王淑玲又突然喊住女兒,把她招回床邊。

  「我住院的事你別跟晉軒說,免得他替我操心了。」王淑玲特別交代女兒對范晉軒保密,曉得他打從換了新工作後常常加班、壓力不小,所以不想再讓他為自己的病情掛心。

  身為一個母親,王淑玲很慶幸女兒能遇到像范晉軒這麼好的交往對象,也同樣不希望成為那孩子的重擔,只希望他能永遠這麼疼愛自己的女兒,將來和女兒有個好結果,代替自己照顧女兒的後半輩子就夠了。

  「好,我不會跟他說的。」她向母親保證不會對男友透露她住院的消息,母女倆都有不想影響他工作的共識。

  稍晚,趙俞寧一回到家裡就接到男友的來電。

  「抱歉,我手機沒電了都不知道,回到家才發現你有打給我。」他開口便道歉,聲音聽來有些疲憊。

  「你又忙到現在才下班嗎?」她看時鐘上的時間,已經將近子夜十二點了。

  最近他的加班時間總是屢創紀錄。趙俞寧看男友每天忙於工作,也就沒對他提起和范母見過面,包括知道他是雷家人的事,免得讓他跟著煩惱,夾在母親與女友間左右為難。

  「嗯,我現在是閉著眼睛在跟你說話,待會兒可能會直接在沙發上睡著。」他說著,索性在沙發上躺下,感覺舒服多了。

  「不可以,回床上去睡,不然明天起來會腰酸背痛的。」這種事之前也不是沒發生過,他還不學乖。

  「那也沒關係,反正你會過來幫我按摩。」他嘻皮笑臉地說道。以過去的經驗來說,他反而覺得腰酸背痛是件先苦後甘的好事。

  「我才不會去!自己的身體要自己照顧好,不要讓別人替你擔心。」她氣惱地輕吼,壓抑整晚的情緒像是突然爆發一樣,激動地要他多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不要連他也出什麼狀況,不然她真的會受不了的!

  他在電話那頭呆了幾秒,從沒聽過女友用這麼「激昂」的口吻跟他說話,好像真的發火了。

  「是,遵命,請我心愛的女朋友別動怒,待會兒洗完澡我就乖乖上床睡覺。」他立刻從沙發上坐起,表示自己會奉命行事,嗓音裡有著安慰她的溫柔,曉得她是因為關心自己才會動了火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聽到男友和煦的語氣,她才驚覺到自己剛才的口氣很差,竟然把累積的負面情緒發洩到無辜的他身上。他又不知道她媽媽生病的事。

  「我知道,你是因為不想幫我按摩才凶我的。」他用一副深明大義的口吻說道,以一記幽默使她重拾笑容。

  她輕笑一聲,他才放心地往下問:「找我什麼事?」

  她想到母親倒地不起的那一刻,心裡慌亂,還有點餘悸猶存……

  「也沒什麼。」她信守承諾地對他保密,想打混過這個話題。

  他卻察覺她的語氣有些無精打采,不像沒事的樣子。

  「伯母還好吧?」他擔心是不是伯母的身體又出了什麼狀況,她卻一個人悶在心裡沒說。

  她暗吃一驚,心想男友也猜得太準了。

  「俞寧?你有事對吧?」聽到對方突然沒聲音,他更是緊張。

  「我……只是突然很想你,真希望你能馬上出現在我眼前。」她給了他另一個答案。以當時而言,這確實是她最真實的心境。

  「要我現在過去找你嗎?」他笑了笑,誤以為那是她撒嬌的思念,就像他有時在工作的空檔也會想著她一樣。

  目前他的工作已漸入佳境,很多事都已經上手了,連接下來要和客戶洽談的商品合作計劃也趕上預期中的進度,等再過一陣子應該就比較有時間陪她了。

  「不要,我要睡覺了,你也快去洗澡,準備休息吧。」她怎麼可能讓他大半夜特地跑這一趟,何況現在看到他,她說不定會忍不住向他傾訴整晚七上八下的心情,把母親可能罹患重症的事都告訴他。而那除了會讓他也跟著擔心難過外,對事情本身並不會產生任何幫助,所以還是作罷。

  「先去吃飯、快去洗澡、早點休息……你好像已經變成我老婆了。」他數著女友常掛在嘴邊的幾句叮嚀,每句話都包含著溫馨的愛意,聽來很像一個妻子對丈夫的惦記。

  「你怕我以後變成愛嘮叨的管家婆嗎?」她隱匿內心的難受,打起精神跟他說話,覺得他是不是已經開始嫌她嘮叨,害怕結婚後會被她念到耳朵長繭了。

  「才不,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他真心地說道,覺得嘮叨也是老夫老妻之間表達彼此感情的一種方式,而他們還得一起度過很多個年頭才會成為一對老夫老妻。這種關心的嘮叨,他只怕少、不怕多。那正是他想要的家庭溫暖。

  趙俞寧握著電話,似乎又從他充滿感情的言語中得到一絲慰藉,稍稍安撫了她心中的悲傷與憂愁。直到結束通話後,她的心依舊因他的愛而盪漾著,同樣也很期待那天的到來,期待成為他的妻子……

  不過,事情真能如他們所願嗎?在相繼遇到他母親強烈反對他們的婚事,她母親又無預警病倒的情況下,她突然對人生裡的無常有了更深的感觸,覺得計劃真的趕不上變化的挑撥,連帶使她對兩人相守一生的未來產生一絲不確定。

  在盼望著美夢成真的前夕,一股隱隱約約的不安格外逼近她的心,就像擋在幸福前方的一朵厚雲,她卻猜不準雲的背後是雨還是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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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8 00:58:08
第四章

  一個多星期後,趙俞寧從第二家醫院的檢查報告中重複驗證了母親罹癌的事實,而且已經產生轉移的情形,最好盡快接受積極的治療,免得病情繼續惡化。

  於是趙俞寧在咨詢過專業意見後便開始設法籌措母親的治療費用,並且幾乎天天往返醫院探視母親,還得不斷勸母親打消擅自出院的念頭……

  「今天我難得能準時下班,我們帶伯母一起去外面吃頓飯吧?」下班前,范晉軒興高采烈地打電話告知女友這個好消息,想想他最近忙著工作,也好一陣子沒見到未來岳母了。

  「我媽現在不在家。前幾天她到鄉下去找朋友玩,說那裡空氣好、地方又清靜,打算住一段時間再回來,散心順便調養身體。」她已經編妥一套說詞,知道他遲早都會問起母親的去向。

  在確定母親罹癌後,她更不敢向他提及母親住院的消息,就怕那龐大的治療費會拖累了他,害他失去憑自己力量辛苦得來的一切,傾其所有的為她付出。

  她不能坐視他為自己犧牲這麼多,也不想成為他母親口中那個想從他身上撈到好處的女人,所以不管是基於感情或自尊,她都沒辦法跟他開口說出自己的困境,寧願自己四處奔波籌錢,執意獨自肩負起照顧母親的責任。

  「這樣也好,鄉村的環境是比都市清幽……」他想想也沒錯,並不懷疑她說的話。

  「那就我們倆自己去好了,有時間再去看場電影。」他遂而提議改成兩人的約會。

  「可是我今天有點不舒服,不太想出門。你難得這麼早下班,也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她找了個藉口婉拒,因為待會兒一下班就要前去醫院陪伴母親。

  現在的她一心牽掛母親的病情,突然有些感謝起他忙碌的工作,好讓她有更多的時間去陪伴母親,暫時不致引起他的疑心。

  「你哪裡不舒服?」他緊張地問。

  「只是覺得昏沉沉的而已啦。可能昨天太晚睡,今天有點睡眠不足,整天都覺得很累。」她笑著,想讓他安心。

  「那我去接你下班。」他體貼地說。

  「不用了,你來我這裡又不順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他送她回家,她再出來搭公交車前往醫院,又得耗掉不少時間。

  這幾天她都是搭馮邵傑的順風車直達醫院的。由於請假的關係,同事們都知道她母親生病住院的事,老闆還主動說要送她去醫院。本來她不想接受這份好意,但馮邵傑卻相當堅持載她一程,說他家和醫院順路,這樣一來她也可以節省搭公交車的時間和金錢。如果她不答應,就代表心裡對他曾經跟她表白的事還有疙瘩,才怕他此舉別有用心。所以她只好點頭同意了。

  「真的不用?」他有些擔心地問,為她繞再遠的路也情願。

  「不用。」她肯定地說,看看錶上的時間。「我還有事要處理,先不說了,不然今天就換我要加班了,Bye。」她打趣地和他道別,少有的先結束兩人的通話,真的不想耽擱到下班時間。

  范晉軒對著被掛斷的電話愣了下,覺得她好像真的很累,非常想早點回家……

  稍晚,到了下班時間,他還是決定親自過去接女友回家,不忍心讓精神不濟的女友跟一群人擠公車,還得走上一小段路才能回到家。

  他算準她平常下班的時間,騎著機車來到她上班的大樓等她,甚至還趕時間到花店裡買了一束她最愛的海芋,想給她一個驚喜,逗她開心。

  豈料他才把車停在對面的路口待轉,就看到女友的身影出現在公司樓下,而且身邊還跟著另一個似曾相識的男人……

  他想起那男人就是女友的老闆,心裡正覺他們一起下班的畫面令他有些不是滋味時,他們居然還同時搭上了一輛銀色進口車?!男人似乎說了什麼,她附和地點頭,然後兩人相視而笑,雙雙繫上安全帶……

  范晉軒錯愕的腦中瞬間飄過幾句她說過的話--

  「我今天有點不舒服,不太想出門……」

  「不用了,你來我這裡不順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那現在,眼前的這一幕算什麼!她是因為要跟那個男人出去才拒絕他的約會,也不要他來接送的嗎?他愈想愈不可置信,過了馬路後立刻急起直追,想上前去找她問個清楚……

  但機車的速度終究跟不上四輪的汽車,加上交通號誌的管制,他沒多久就跟丟了那輛車。

  「不可能,她不會騙我的……」他在心裡對自己這麼信心喊話,在市區停停走走的同時,他的情緒也一步步踩煞車,覺得自己不能那麼武斷地誤會她,就像上次她和那個男人在餐廳吃飯一樣,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也許那個男人只是順道送她回家而已……

  對,他得先冷靜下來,找她求證背後的原因。

  她說她不舒服要回家,那麼他就到她家去等她回來,再把事情問明白……

  一路上,他數度提醒自己要平心靜氣地面對她。但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卻始終等不到她回家的身影。

  整整兩個小時又二十三分鐘,超過了可能因塞車而晚歸的時間,他才拿起電話,撥給她……

  電話響了兩聲便被切斷,第二通也一樣,然後過了一會兒她才回撥--

  「你找我?」她拿著手機走出病房,跑到走廊的盡頭講電話。

  「你在哪裡?」他等待她的答案,相信她不可能會騙他,一定有什麼理由--

  「我……在家啊。」她頓了一下,照著原來的說法告訴他。

  「你家?」他的心涼了一半,沒料到她居然真的騙了他!

  「當然呀,不然還有誰家。怎麼了嗎?」她作賊心虛地問他,內心忐忑不安,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打電話來問她身在何處。

  「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家裡,身體又不舒服,待會兒我過去陪你好了。」他故意這麼說,想聽聽她會不會改口,對他吐實。

  「不要!」她連忙阻止,怕他真的跑到家裡去找人,就算她現在趕回去也不可能比他先到家。

  「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個人不會有事的,而且我現在很睏,正準備上床睡覺了。」她急急編出另一個謊來圓謊,心裡不只緊張,還對這樣欺騙他的自己感到很討厭……

  曾幾何時,她和他之間有了這麼多的秘密,以及接二連三的謊言,使得她感覺自己好像正在一層層分隔兩人的真心,愧對他對她的信任。

  但如果她不這麼做,他很可能會因為她而受苦的……

  「這樣啊,那我就不吵你了,祝你有個好夢。」他面色如鐵地聽著她一連串的扯謊,心中的憤怒還不及對她的難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深愛的女人竟會因為另一個男人而欺騙他。

  他震驚不已,驚愕到居然不敢當場拆穿她的謊話,質問她是否有一點變心的可能,因為那不僅會讓雙方難堪,也會徹底毀了那個在他心目中純潔美好的形象……

  「晚安。」她看到護士小姐來送藥,於是沒有再多說的結束對話,走回病房。

  他佇立在路燈下,手中握著一束純白的海芋花,仰望著她住的樓層,漆黑一片的老舊陽台就像他此時的心境一樣空洞、幽暗,心底有股難以形容的凄冷……

  她,真的變心了嗎?無解的問題,無聲的答案。他和手中的海芋默默對望,在黯淡的燈光下,卻已不能肯定它們是白還是灰……

  ※ ※ ※

  這日,趙俞寧接到男朋友的電話--

  「星期天中午?可是我已經約了人了。」她看著行事曆上的字跡,不得不再推掉男友的邀約。

  「誰?我認識嗎?」他試探地問,其實腦中已經有頭號「嫌疑人」。

  有時候,信任就像堆骨牌一樣,一張張的排列可以無限制的延伸下去,但一旦倒了一張,就有可能全盤皆毀,使他懷疑起之前目睹她和老闆在餐廳吃飯,是不是也是場意外被他打斷的浪漫約會,甚至還有其它他根本不知道的密會……

  「你不認識,他是我以前的鄰居。」她誠實地回答。

  「你不是說以前常搬家,所以和過去的那些人都沒什麼往來了。」他立刻揪出她話中矛盾,代表他內心的質疑。

  自從那日識破她的謊言後,他就一直隱忍著心中的猜忌與憤懣,明示暗示地提點她,期望她能主動給他一個解釋,或者做些什麼來重建他的信任,但她卻隻字未提,反而從那天後接二連三的推拒他的邀約,連講電話的時間也愈來愈短,讓他的疑慮像個黑洞似地不斷擴大,幾乎快把他逼瘋了。

  「嗯,有聯絡的人不多,只有幾個人而已。」她簡單地交代,沒告訴他那個老鄰居就是母親的保險服務員,他們約好了要討論母親的醫療理賠,再一起到醫院去探視母親,所以不能失約。

  「你知道我們已經多久沒見面了嗎?」他冷聲問道。算算他們都半個多月沒見過面了,可是她卻一點也沒有想念他的感覺,反而三天兩頭說她有事要處理、和人有約,好像日子過得比他還忙。

  「抱歉,因為我們剛好有點事要談,還是改成星期六……」她看著行事曆上的時間,很努力想找出陪他的空檔。

  「我說過我星期六要加班。」他語氣更冷,覺得她愈來愈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這陣子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感覺。

  「哦,我忘了。」她抱歉地說,敲了下自己健忘的腦門。

  「你最近好像常常會忘了我的存在。」他話中有話地暗諷,很難不合理推論這是不是因為她心中已經有了別人的緣故。

  「對不起,我最近事情比較多。」她聽得出他有些不悅,但這陣子她除了工作還要忙著四處詢問貸款事宜,另外再打聽有關癌症治療的相關費用及後續照護,真的忙到有些分身乏術,無暇顧及他太多。

  況且要怎麼在不讓他發現母親生病的情形下繼續維繫這段感情,現在對她而言也是個難題。偶爾在心力交瘁的時候,她甚至會不知不覺的對這段感情的可行性產生一絲猶豫,一種連她自己都沒料到的彷徨……

  「是啊,我感覺得出來。」他自嘲地笑道,不過他需要的不是她的道歉,而是她忽略他的真正原因,他想把憋在心裡的疑惑都問清楚。「你……」

  嘟、嘟……

  「對不起,我有插撥,晚點再打給你。」她看了眼手機上不認識的號碼,連忙向他道別,最近因為有很多事需要聯絡,不敢漏接任何一通電話。

  「喂?」

  「一個月的時間差不多到了,你考慮得怎麼樣?」

  頗不客氣的問話從電話裡傳來,趙俞寧心一驚,立刻認出對方的身分。

  「伯母。」

  「別叫得那麼親,我一點都不想跟你這種人沾上邊,所以快拿著錢走人,別再死皮賴臉的跟我兒子耗下去了。」范母趕忙撇清關係,立即展現刻薄人的功力。

  「我們的感情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趙俞寧鄭重聲明,盡可能的維持對長輩的禮貌,但聽到這樣羞辱人的話,誰都不可能沒脾氣。

  「凡事都有價碼,不要太高估自己的價值,繼續故作清高了,你巴著我兒子的最終目的還不是為了錢……」范母冷嘲熱諷,又把她從頭到腳罵了一遍,勸她做人不要這麼貪得無厭,因小失大,到時候害范晉軒拿不到繼承權,她也撈不到更大的好處。

  「很抱歉,我現在在上班,不方便講太久的私人電話,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吧,再見。」面對范母滔滔不絕的數落,她實在是忍無可忍,把持著最後一點禮貌掛上電話,並且將這個號碼設為「拒絕接聽」。

  最近她成日為錢苦惱,心情已經夠煩躁的,實在不怎麼想再聽到這種煩人的問題。

  她合上行事曆,喝口水、喘口氣,身旁又傳來一陣交頭接耳的小騷動……

  「你們看,『雷氏』的接班人配上財團的富家千金……嘖嘖嘖,俊男配美女、集團加財團,這簡直是王子和公主的夢幻組合嘛。」一個女同事拿著一本雜誌對其他人說道。

  趙俞寧一聽到「雷氏集團」,也走過去向同事借了雜誌來看看。那是一篇有關「雷氏」引進英國頂級傢具品牌「MJ」的開幕記者會報導,但版面中更引人關注的焦點似乎是總經理雷恆泰與某金控集團千金之間究竟是情人還是朋友的八卦揣測……

  「你又知道他會接手『雷氏』了?我之前看到一篇報導說雷董事長其實還有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耶,所以未來誰能成為公司的繼承人還很難說。」一個男同事加入討論行列。

  「那只是八卦而已,誰不知道這幾年來『雷氏』都是由雷恆泰在負責管理,擺明了是在訓練接班人。況且等他娶了一個這麼有來頭的女人當老婆,背後多了岳父大人加持的光環,這下子還不穩坐龍椅?」女同事一臉著迷的站在「王子」那邊,覺得「公主」的背景肯定能為未來的國王加分不少。

  「對呀,你們看他爸在記者會上笑得那麼開心,一副就是很滿意這個兒子和未來媳婦的樣子,除非另一個兒子有三頭六臂,還從外頭娶了一個仙女回來,不然恐怕很難比得過這個英俊又能幹的雷恆泰了。」另一個女同事也附和地說道,指著報導裡雷董事長笑呵呵的表情,誰都看得出來他對這段八卦戀情樂見其成。

  「有三頭六臂?那不成了妖怪了!到時候他爸連認都不會認他就會先叫人把他掃地出門的,哈哈……」男同事開玩笑地大笑,沒有引來其它女同事太大的共鳴,倒是讓一旁的趙俞寧聽得滿腹愁雲……

  看著報導上郎才女貌的照片,雙方用表格列出的顯赫家世、學歷、財力……

  每一項都是她望塵莫及的高水平,硬生生地指出她的不足之處。

  她想著同事們剛才說過的話,甚至不由得記起范母句句現實的警告--

  「為了得到他爸的認同,現在他往來的每個人都非常重要,更何況是交往的對象……如果你真的愛他,就別成為擋住他前途的絆腳石,應該知所進退!」

  一時間,趙俞寧忽然感覺自己好像被縮小了,變得飄渺、微弱……

  心緒脆弱的她,竟然真的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會成為范晉軒重返雷家的絆腳石,擋住了他去尋找一個更好條件的女人幫他邁向大好前程,獲得父親的疼愛……

  如果他身邊沒有她,是不是會過得更好、更輕鬆一點?這個突然冒出頭的想法,悄悄地盤踞在她心底,無聲無息地動搖了她原本覺得兩人非要相守到底的決心,也使她開始思考起自己這麼堅持這段感情的原因究竟是真的為了他好,還是只是因為她自私的眷戀與執著……

  ※ ※ ※

  隔天,這個難解的問題在命運的推波助瀾下有了明確的答案,就在趙母的病情一度告急,被醫生從鬼門關前搶救回來後--

  「癌細胞擴散得比預期快,今天檢查後又發現新的病灶,如果不馬上接受手術及化療,依患者目前的身體狀況要撐過半個月恐怕有困難……」

  趙俞寧渾身癱軟的坐在加護病房外,想到裡頭正用生命在與時間拔河的母親,一股極有可能從此陰陽兩隔的恐懼,使她不得不在親情與愛情間作出一個心痛的抉擇,抓住一個能救活她母親的機會……

  她走離病房一段路,像是下意識的害怕母親會聽到她這個狠心的決定,撥出范麗萍的電話……

  「死丫頭,你竟然敢掛我的電話!以為一直躲著我就可以混過去了嗎?!」范麗萍一接起手機就破口大罵。這兩天聯絡不上她,本來已經打算要親自登門找她算帳了。

  「真的會給我錢嗎?」趙俞寧只問這一句,對其餘的辱罵聽而未聞。

  「啊?」范母反而對她平靜異常的口吻感到奇怪。

  「只要我跟晉軒分手,您真的會給我一筆錢嗎?」她希望母親能馬上動手術,接受最好的治療,不要因為她的無能而延誤了一線生機。

  「呵呵,我就說嘛,沒有人不愛錢的。」范母忍不住訕笑,得意洋洋地想著這女人果然也是有價碼的,之前玩了那麼多把戲還不是想自抬身價。

  「我需要很多錢……一大筆錢……」她泫然涕下,拋棄自尊地向范母乞求。

  她哭,不是因為覺得自己委屈,而是因為想到必須失去他的心痛,想到他將會為此而承受的打擊……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出賣了他們的愛情。

  星期日,就在趙母準備接受手術的前一天,趙俞寧約了范晉軒出來見面。

  他原本以為女友是改變心意出來和他約會,還想趁這個機會跟她談談上次那件事,沒想到一見面卻是完全令他始料未及的晴天霹靂--

  「你說……你要跟我分手?!」他作夢也沒料到會從她口中聽到這麼荒謬又離譜的事。她要和他分手,這比太陽打西邊出來更教他咋舌,他的腦袋裡壓根兒沒出現過這個可能性。

  「對。」她肯定地重申,沒有留給他任何轉圜的餘地,表情認真得刺痛他的心。

  「為什麼?」天塌下來都有原因,而他現在差不多就是那種感覺,覺得他的世界突然天崩地裂,因為支撐他心的另一半突然說要撤離……

  「我覺得我已經不愛你了,我不想騙你。」她撒了個漫天大謊,這些天裡不斷的催眠、訓練自己,就是為了這一刻在他面前成功的詮釋無情,讓他死心,那麼她也就可以心無旁騖的回去照顧她母親了。

  「我們都決定要結婚了,你卻突然說你不愛我,不覺得這理由聽起來很荒謬嗎?」他難掩激動地低吼,質疑她將分手的理由說得太過雲淡風輕。他完全無法接受這麼敷衍人的說法,不相信她的心會在轉眼間變卦,捨棄他們倆半年多的感情,將他的心狠狠撕裂。

  「就是因為要結婚,我才更仔細的考慮過自己對你的感情,不想將來結了婚才後悔。」她表情平靜,像在證明自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

  事實上,她這幾天真的想了很多,也確實覺得這是對他們倆都好的選擇。母親的病情瞞不了他多久,到時候他一定還是會被她面臨的困境所拖累,而這些負擔勢必也會影響他的工作和生活,甚至害他因為她差人一截的條件而大大降低取得繼承權的機會,所以她愈想愈覺得兩人就在這裡分開會比較好。

  「這麼說你答應嫁給我只是一時衝動嘍?!」他不可置信,還記得她答應和他結婚時那幸福洋溢、喜眉笑眼的神情。但是她現在卻全盤推翻那些美好記憶,淡然地告訴他那都只是被感情沖昏頭而已,教他如何能接受!

  「……」她默默地望著他驚訝萬分的表情,那受傷又憤慨的眼神讓她自責不已,因為她知道他有多麼嚮往兩人共組家庭的那一天,而她卻親自了結他對未來的憧憬,再也無法和他一起實現那個他們共同編織的美夢了。

  「就算你不想跟我結婚,也用不著分手吧。」他將她的沉默視為否認與對這段感情的留戀,甚至可能是在鬧脾氣地抗議他近來太過專注於工作的忙碌--

  「我們還是可以繼續交往,我會等你做好心理準備……我知道我最近沒什麼時間陪你,也許因此讓你感到寂寞或不安,但那並不代表我不愛你,我保證我以後會多花點時間陪你,不會再疏忽你的感受。」

  范晉軒按下浮躁的情緒安撫她,曉得自己這一、兩個月裡是冷落了她,對她不夠細心,但他願意盡全力挽回她的心,盡自己所有努力讓她過得快樂,成為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看著他為了挽留這段感情而放低姿態、檢討自己的模樣,更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殘忍、很歉疚,不過她已經沒有反悔的空間了。

  「我說我不愛你了!所以才想和你分手,你聽不懂我的話嗎?」她繃著臉,佯裝很不耐煩的樣子,仿照他母親當初命令她分手時那種冰冷又殘酷的語氣,逼自己對他狠心。

  她明白他此時的心情會有多難過、多受傷,就像她剛聽到這些話的感覺一樣,但她不得不這麼做,因為她的母親命在旦夕,她沒有時間猶豫了!

  他怔然望著眼前這個一臉絕情的女子,難以相信她會用這麼冰冷的口吻對他說出這些殘忍的話,好像他是個惹人嫌惡的累贅,巴不得立刻把他從身邊甩開一樣……

  「是因為那個阿傑嗎?你是因為愛上了那個男人才要跟我分手的吧!」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恨與猜忌,要她乾脆直接承認自己移情別戀,所以才會急著甩了他,迫不及待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阿傑?」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把老闆扯進來。

  「還想否認嗎?我都看到了,那天你騙我身體不舒服想早點回家休息,可是實際上你卻搭著他的車離開,和他出去約會……」

  范晉軒把那晚目睹的事實全都說出來,親自拆穿她睜眼說瞎話的騙局,看她還能怎麼狡辯。甚至連之前他們一起在餐廳用餐,還有她當著他的面拒絕那個男人約她看電影的種種,如今想來都同樣令人存疑。

  趙俞寧聽完後確實感到訝然,沒想到他對自己和老闆的關係竟懷有這層誤解。不過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解釋什麼,反而決定讓他誤會到底--

  「沒錯,我現在的確有一個更想陪伴在她身邊,好好照顧她的人。」她刻意在他面前述說母親在她心中無可取代的重要性,存心讓他誤以為自己話中所指的人是馮邵傑。

  如果這能讓他對她徹底絕望,她不在乎自己被他當成一個水性楊花、用情不專的女人。

  「你!」他為之氣結,沒想到她會大方承認自己的變心,而且臉上毫無羞愧之色,反倒有些理直氣壯的感覺……

  這真的是他深愛的那個女人嗎?為什麼此時她所有的言行舉止都變得如此陌生、無情,好像他從來都不認識她一樣?不,一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原因,他不相信溫柔婉約的女友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變了個人,彷彿突然被人抽換掉她純真的靈魂一樣!

  「俞寧……」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希望我們能好聚好散,以後別再聯絡了。」她最後給了他一個微笑,一個令他痛徹心肺的美麗笑容,好像她已經準備好要開心地奔向另一個男人的懷中。

  他甚至來不及拉住她,她便已帶著那抹嬌俏的笑靨翩然起身,無視於他臉上扭曲的痛苦與悲傷,輕快地踩著令他心痛如絞的步伐離開他的視線,毫無留戀地拋棄他們之間所有的承諾與愛情……

  分手對她而言,竟是這麼輕而易舉的事情嗎?他無法理解,也不能明白……

  ※ ※ ※

  往後的一個星期,范晉軒夜夜難眠,在與她分手的痛苦中輾轉煎熬著,始終無法相信她會是這麼絕情的女人,總在氣憤她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起過去她的種種溫柔和體貼,那些兩人間濃情密意的點點滴滴……

  下著雨的夜晚,他再度來到她家樓下,按下電鈴,企盼能喚醒她蒙塵的心,不相信她真能輕易割捨掉這半年多來的感情。

  時間在一陣陣大小交替的雨勢中流動了幾個小時,他依然不肯離去,堅持守候她的回心轉意,不肯就這樣放開他唯一深愛的女人。

  趙俞寧從陽台的角落偷偷望著他在樓下佇立不動的身影。雖然撐著傘,但小小的傘面根本擋不住一陣來勢洶洶的滂沱大雨,早將他淋得渾身濕透,他卻依然站在那兒,似乎是鐵了心要見她一面。

  深夜十二點多,他已經在雨中待了快五個小時,她心疼得不得了,掙扎再掙扎,最後實在別無他法,只好親自下樓去趕他走……

  她撐開傘走到他面前,發現他高大的身體在冰涼的雨水中微微顫抖,嘴唇也有些泛白,心裡真的好難受,好想衝上前去抱住他,給他一點溫暖--

  可是她不能那麼做,只能讓指甲掐入手心,拼命壓抑那股心如刀割的痛苦。

  「俞……寧……」他以發抖的雙唇喊著她的名字,感覺自己渾身發冷、頭重腳輕,但他還是很高興她願意下來見他。

  他固執地相信她還是愛他的,他們之間還是有機會的……

  「我們快搬家了。」她冷冷地說,斬斷他最後一絲殘存的希望。

  「什麼?」他以為是自己頭昏腦脹聽錯了。

  「有人給了我一筆錢,要我搬到一個又大又舒服,並且永遠不會再看到你的地方,所以你以後不要再來這裡找我了。」她淡淡地別開目光,根本不忍心再看到他眼中的打擊和失望。

  她已經答應了范母在半個月內就會搬離這個地方,完全和他斷了聯絡,永遠不再見他。

  「錢?這就是愛上那個男人的原因嗎?」他瞪大眼,不相信她會因為收了男人的錢而搬家,把愛情說得那麼廉價,她不可能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

  「有錢有什麼不好,你每天這麼辛苦的工作加班,不也是為了要賺更多錢嗎?」她反唇相稽,不在意多背上一條勢利的罪名,反正她是註定要辜負他的一片真心,犯下傷害他的罪行了。

  「我是因為希望我們的未來可以過得更好,讓你--」

  「不要說你的努力都是為了我!那會讓我覺得很有壓力。」她摀住耳朵,假裝自己受夠了他自以為是的付出,一點都不稀罕他的照顧。

  「范晉軒,我拜託你以後什麼都不必為我做,只要為你自己著想就好了。」她冷冷地看著他,其實心裡是真的希望他能多為自己著想,不要留戀她這個不值得他再付出的女人。

  她知道他向來疼愛她勝過自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確信自己日後一定會成為他的負擔,非要忍痛離開他不可。

  「你快走吧,鄰居看到你一直站在這裡,我的立場會很為難的。」她面無表情地說完,即隨轉身回家,怕多留一會兒就會忍不住在他面前掉淚,放聲大哭。

  他近乎絕望地看著她匆匆離開的身影,心灰意冷地鬆開手中的雨傘,彷彿再也感覺不到持續落下的雨滴……

  呆站了一會兒,他才從一團混沌找回自己的方向,拖著一顆傷痕累累的心,沉重無比的離開原地。

  是錯覺嗎?明明心很寒,為什麼他卻覺得渾身發熱,口乾舌燥……

  在大雨傾盆的深夜裡,他頭痛欲裂地走著,眼前的視線愈來愈模糊,思緒卻愈來愈清晰,逐漸抽離出一張清秀可人的臉孔--

  那個將他真心丟在地上踐踏的女人,他永遠不會忘記……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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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8 00:58:28
第五章

  三年後--

  位在大街上的四季花坊,一名娉婷裊娜、粉妝玉琢的女子從後方的樓梯口出現,經過店面往外走……

  「燕姐,我出去嘍。」趙俞寧跟正在修剪花材的女老闆打了聲招呼。

  王燕抬頭一看,立刻把她喚了回來。

  「衣服都沒穿好怎麼去約會?」王燕拿下手套幫她整理衣服,一直把跟自己很投緣的趙俞寧當成妹妹在照顧,甚至在去年跟丈夫搬到新居後,還把樓上空出來的住家便宜租給趙俞寧,讓她省下一點開支,每天下樓開門就可以上班。

  「這不是約會,只是去看展覽而已。」趙俞寧笑道,覺得她今天只是應楊育鑫之邀去看他的攝影展而已,稱不上是什麼約會。

  「我知道,你看展覽,他看你。一向都是這樣的。」王燕一臉心知肚明的笑容。連每個星期來打工三天的工讀生都知道,那個家裡開燈飾公司的「楊小開」正在對他們的「店花」展開熱烈追求,只是趙俞寧遲遲沒有點頭罷了。

  老實說,要不是知道她心裡似乎有個忘不掉的男人,王燕都要開始懷疑這個可愛妹妹的性向了,否則這一年多來店裡出現這麼多仰慕她的男人,她怎麼可能連一個都不感興趣,全數打回票。

  「你連一條項鏈、手鍊都沒有嗎?」王燕拉起她的雙腕,又瞄瞄她空無一物的脖子,感覺就是少了點東西。

  「沒有。」趙俞寧搖搖頭,平常頂多戴個手錶而已。

  「再等我一下,我馬上變出來給你。」王燕匆匆走回工作台,選了幾朵鮮花朝她比了比,再運用雙色緞帶和珠煉巧手替她編出一條花項鏈和手環。

  「好漂亮!謝謝你,燕姐。」她驚奇地看著手上的花手環。

  「不客氣,就當是替『四季』打廣告,你快去那裡多繞幾圈吧。」

  「好,那我走嘍。」

  她出門搭計程車直達攝影展會場,一見到楊育鑫就獲得他一串讚美。

  他迫不及待將她拉到一張放大的照片前,那居然是她穿著圍裙、蹲在地上整理花材的畫面,一片花海裡她清秀的面容顯得格外柔美動人,綽約多姿……

  「這……怎麼會?!」她目瞪口呆地看著照片裡不太熟悉的自己,不曉得他是何時拍了這張照片。

  「上次你來幫我們店裡布置新店面的時候,我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拍的,很不賴吧?」楊育鑫得意地笑道,對自己的作品頗為滿意。雖然攝影只是他個人的興趣,但他可不是隨便亂按快門,而是有下功夫在認真鑽研拍攝技術的。

  「不太像我耶……」她看著照片裡的自己,老實地說。

  「明明很像,在我眼裡,你看起來就是這麼美。」他以讚美的眼神望著她,毫無吝嗇地展現對她的愛慕之情。

  她禮貌性地回以一笑,有些害羞地低下頭,不太知道該怎麼回應他這麼直接的誇獎,還有那明顯示好的眼神。

  其實她之前就已經婉拒過他的追求,特別對於他身為企業第二代的身分感到有些敬而遠之,不想再被人扣上她高攀人家的大帽子。但是他卻要她不必急著拒人於千里之外,說兩人從朋友當起也沒關係。

  「我帶你去看看其它照片。還有,待會兒我再介紹一位學長給你認識,他人很好,以前在學校就很照顧我們這些學弟妹,前陣子還幫我家的公司介紹了幾筆大生意呢。」他拉著她的手邊走邊說。剛剛他學長也是看了這張照片後就主動問起有關她的事,所以他想乘機介紹他們認識一下好了。

  「喔……好啊。」她是很樂意跟他一起去欣賞其它照片,不過手被他牽著的感覺卻不太自然,總覺得這舉動對他們倆的關係而言有點過於親暱,但是突然抽手又好像有點失禮……

  她的笑容下藏著小小的苦惱,看了幾張照片後才找到機會不著痕跡的把手收回來。

  「他在那裡。」楊育鑫看到遠處的男人,又一把拉起她的手往前走。

  「欸……」她措手不及地看著才重獲自由不久的手。這次被他握得更緊了!

  楊育鑫一點也沒注意到身後那點微弱異議,只顧著錯開前方的人群,朝學長的方向走近……

  她跟在後頭走了一段路,腳步才剛停下來,抬頭卻看見一幕更令她震撼的畫面--

  「他就是我學長,范晉軒。你別看他那麼年輕,已經是幾家連鎖飯店的負責人了……」楊育鑫幫他們兩人介紹彼此,還開玩笑地說學長是個比他還有錢的人,今天的攝影展他不僅出資贊助,還自掏腰包買了幾十張票去送人,幫忙衝人氣。

  但是這一切趙俞寧都聽得很模糊,因為在見到范晉軒的剎那,她就驚愣得腦袋一片空白,接著便湧現太多儲存於過去的回憶,那些曾在兩人間發生的美好、快樂、心酸和痛苦的種種,一股腦兒地襲向她的心,一時間情緒百感交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重逢,她內心有著說不出的激動,一方面有些開心,另一方面卻又擔心在他臉上看到怨懟的怒火……

  「你好。」氣宇軒昂的身影朝她頷首示意,俊秀的容貌看起來成熟了點,斯文的臉上依然帶著一抹溫文爾雅的笑容,如徐風一般拂過她震盪不止的心頭。

  她意外地看著他一如往昔的溫和微笑,留意到他臉上沒有任何不悅的情緒,讓她暗自鬆了口氣。不過當他目光默默地停留在她被楊育鑫牽住的手上,卻莫名地感到有種做錯事的心慌……

  「你好。」她略微低頭,借機收回了被握住的手。

  范晉軒轉向一旁的學弟,輕撞了下他的臂膀。

  「小子,別把我捧得那麼高,我只是暫時替我爸管理他的財產而已。」他陽光般地笑道,強調他父親才是真正的持有人。

  「你別謙虛了,你爸的財產以後還不是要留給你們兄弟倆……我跟你說,雖然他姓范,但他爸爸可是『雷氏集團』的董事長咧,嚇一跳吧?」他很自然地接著學長的話往下說,順口告訴她學長的來頭可不小。

  因為范晉軒從未刻意隱瞞過自己的身世,所以楊育鑫也沒想到要特別顧忌什麼。

  「呃!是呀。」她怔忡了下,慢半拍地想起自己是應該要對他的家世背景感到詫異,假裝之前根本不知道他父親就是「雷氏集團」的董事長才對。不過心裡又有些奇怪如果他已經開始接管父親的事業,獲得父親的認同,為什麼到目前為止還是跟著母親姓范,沒有改姓雷呢?

  她有些訝異地看著他。然而這驚疑的反應卻被范晉軒暗自解讀為她對他不凡家世的吃驚,甚至想到她當年如果就知道他的父親是個大企業家,那麼她是否還會勢利地投向那個小老闆的懷抱?他笑望著她那張如花似玉的清麗面容,心裡掀起的卻是一波波被摯愛重傷與背叛的恨意。即使過了三年的時間,他依然清楚記得那個在大雨中狠心離去,彷彿對他不屑一顧的絕情身影。

  今日一見,他心中那道從未癒合的傷口被扯裂得更深了,釋放出他心底積怨已久的憤恨……

  若不是先在展場裡看到她的照片,從學弟口中大致聽聞有關照片中女子的事情,讓滿腔的怒火有了緩衝,他或許會在乍見她的瞬間就情緒爆發,對她做出什麼失去理智的舉動--

  就像他剛才有股想砸了那張照片的衝動一樣!

  沒想到這個曾經為了有錢老闆而拋棄他的女人,現在居然又成了他學弟要追求的對象!這簡是在重施故技地用她那張看似純真無害的臉蛋去拐騙男人的心,教他看了就覺得不齒,真想當場拆穿她的假面具。

  但現在,在稍稍冷靜過後,他突然對眼前這個女人有了另一番盤算……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化妝室。」趁著兩個男人交談之際,她找了個理由暫時離開。

  大概是因為沒有預期會再遇到范晉軒的關係,當他的目光不時的往她身上飄來,總讓她心緒慌亂。心裡既有著當年對不起他的歉疚,又懷著一份不曾改變過的情意,同時在她胸口錯綜成一陣狂跳不止的節拍,害得她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不知該用何種表情面對他才好……

  於是她帶著太過慌亂的心跳躲進女廁裡,想先避開那個男人,獨自冷靜一下,等她稍微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再出來面對。

  范晉軒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溫和的笑容下卻藏著一抹算計的銳光,就像對利爪下鎖定的獵物有著十足的自信心一樣。尤其當他看得出來那可口的獵物已經有了落荒而逃的跡象,這就表示他對她還是存有一些影響力。

  「她就是你正在追求的那個花店小姐?」他不動聲色地找話題,雖然剛剛已經稍微探聽了一點有關她的事情,不過他還需要搜集更多信息。

  「對,你不覺得她長得很漂亮,感覺很有氣質嗎?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

  「清秀動人,單純無邪,美得像首詩一樣。」他替學弟說出她給人的感覺,還記得自己當年初見她時的那股怦然心動,如今卻成了他痛苦的根源。

  方才又見到她在照片前對學弟笑得柔媚多嬌,兩人牽著手滿場走,他心裡更是對她勾引男人的本事感到極度作嘔,一股嗆烈的火氣直衝心頭!

  不知為什麼,看到她和別的人男親親密密的畫面,就是令他格外反感,難以忍受……

  「你也這麼覺得吧!現在這種女人真的很難找了。」楊育鑫一臉著迷地說,覺得學長完全命中自己的想法,證明不是他自己在情人眼裡出西施而已。

  「是啊,不過有時候人不能光看外表、憑感覺,一個人的內在是要經過實際相處才能了解的。」他壓抑著心中的怒氣,勸學弟不要被感情矇蔽了雙眼,過度美化自己喜歡的對象,重蹈他的覆轍。

  說不定,連那個小老闆都已經嘗到被她拋棄的苦頭。

  「這我知道,所以我正在找機會和她多相處啊,哈哈……」楊育鑫信心滿滿地大笑。

  范晉軒看著學弟一副樂開懷的樣子,彷彿見到當年那個被「錯覺」所迷惑的自己,把趙俞寧當成可遇不可求的女人,掏心掏肺地待她好,最後卻換來一句無情的分手,他才發現自己的真心不值一文。

  在愛情裡,還真是處處充滿了美好假象與陷阱。而這次,換他來主導這個美麗的騙局,用甜美的謊言矇蔽她的雙眼,讓她也感受一下心痛的滋味……

  ※ ※ ※

  隔日,范晉軒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四季花坊」裡。翩然俊雅的身影一走進店裡就引起幾個客人的側目,目光一致的欣賞著這個英姿勃勃的男人。

  「你怎麼會來?!」趙俞寧的詫異不亞於他人。昨天在攝影展上發現他不告而別,先行離開,她心裡還感到有些失望,回家後甚至安慰自己他們倆本來就不應該再見面,看到他過得很好,她也應該心滿意足了。

  可是他今天又出現在這裡,讓她的心裡又突然迸出一陣驚喜的火花,果真喜歡一個人的心是無法憑自我意識控制的。即使知道自己曾經深深的傷害過他,對他懷有許多的歉意和愧疚,已經沒有再說愛他的資格,但面對深愛的男人,她的心還是興高采烈地為他而舞動……

  「聽說你在這裡上班,我剛好經過這一帶,就想過來打聲招呼,順道買束花。」他溫柔的眼神緊盯著她,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要看看她。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之所以來看她的動機,是為了替日後的報復布局……

  「歡迎歡迎,你儘管看、隨便挑,她會幫你包裝得很漂亮。」王燕立刻跳出來招呼客人,先把趙俞寧往前推了兩步,才回過頭去忙自己的事。

  看這男人長得體面又風度翩翩的,她絕不反對把他列入仰慕妹妹的追求者行列,順便增加店裡的營業額。

  「燕姐是這裡的老闆,她人很熱情。」她一下子被推到離他很近的距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他介紹這就是老闆的作風。

  「看得出來。」他溫雅地一笑,目光柔和地凝視她明眸皓齒的笑顏,暗自可恨就是她這張清純無瑕的臉孔讓男人們失去戒心,傻傻地受騙上當。

  可是這回他學聰明了,不會再被她的無辜外表所欺!

  「昨天我在育鑫面前假裝不認識你,你應該不會生氣吧?」他彬彬有禮地問話,溫敦的語氣中嗅不出半點煙硝味。

  「不會。」她怎麼可能生氣?說實在的,她還應該謝謝他沒有計較過去的種種,還願意對她展露如此溫暖的笑容。

  分開後的每一天,她從沒停止過心裡的內疚,但,她卻也從不後悔自己當時的抉擇,因為她母親因此延長了一年多的生命,而她也可以暫時辭掉工作,心無旁騖的陪母親走完生命的最後一段路,善盡孝道。

  「聽說你正在考慮跟他交往的事,所以我想還是不要讓他知道我們過去的關係會比較好。」他刻意說得她很有可能會答應的樣子,讓她曉得自己已經知道楊育鑫正要追求她的事。

  「呃!這……嗯。」她支吾了一下才含糊回應,雖然下意識地不想讓他誤解自己和楊育鑫的關係,卻又不能直接告訴他自己其實無意接受楊育鑫的求愛,是對方遲遲不願放棄對她的追求。這話聽起來好像有點傷人,又太自視甚高了。

  不過她這不想傷害人的婉轉回答,卻又再一次被范晉軒偏見的視為她欲擒故縱的手段,猜想她或許就是想利用自己還有其它追求者的這點來自抬身價,好在他面前表示她是個很搶手的女人。

  「你想要買什麼花?」她想起自己的職責,親切地為他服務,但笑容裡很自然地添了一抹甜美,因為心情比平時更加活躍。

  「你幫我挑吧,我也不知道哪種花適合送人。」他看著擺滿店裡的各式花朵,故意忽略其中的白色海芋,有些苦惱地說。

  「那你送花的對象和用意是?」她進一步詢問,以便替他挑選適合的花束。

  「向我喜歡的女人示愛。」他目光含情地微笑,望進她明顯一僵的眼裡。

  「喔,這樣啊……」她的笑意半凝在臉上,再以一個更大的笑容掩蓋內心的悵然失落,自己也不明白怎麼會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情,難道她還能期待兩人間有什麼發展,妄想他這三年來會對她念念不忘嗎?呵,神經!他們倆是不可能再續前緣的,她不應該有這麼厚臉皮的想法……

  「紅玫瑰怎麼樣?它們象徵愛情和熱情,一般人都會選擇用紅玫瑰來表達心中的愛意。」她硬是撐起表裡不一的微笑,拿出服務熱忱向他建議,雖然內心感到難過,但也衷心希望他能告白成功,找到一個適合他的理想對象。

  「紅色太艷麗了,感覺和她不太相襯。」他淡淡地說,暗自觀察她神情間的每個波動,很滿意地收到自己預期中的效果,從她略顯黯然的眸中看得出她對他的在意。

  「這個呢?它的花語是什麼?」他指著旁邊顏色較為淡雅的香檳玫瑰。

  「香檳玫瑰代表清純芬芳,象徵我只鍾情於你……的意思。」她猶豫地說明最後一句,因為這巧合的花語聽起來實在太像她的心聲,一語道盡她對他始終不變的感情。

  「就這個吧。這些我全都要,請幫我包漂亮一點。」他爽快地說。風神秀雅的臉上帶著朗直的笑容,讓她看得心裡直泛苦澀。

  「我會的。」她把花拿到工作台修剪,搭配上不同的花材,挑選適合的包裝紙,熟練的繫上最美的緞帶……

  看著他笑容滿面地捧著一大束玫瑰花離開,趙俞寧的心情五味雜陳,不由得羨慕起那個能收到這束花的女人,因為她知道被他疼愛是件非常幸福的事,而她早已喪失那份福氣……

  她迅速的收拾工作台,招呼上門的客人,約莫十幾分鐘後,一個不到她腰際高的小女孩捧著一大束花走進店門裡。

  「長頭髮有穿圍裙的姐姐,你的花。」小女孩費力的把花束「扛」到趙俞寧面前交給她。

  王燕快步地走上前察看情況……

  「這不是剛才那位先生買的花嗎?」剛才偷瞄了半天,她記得一清二楚。

  「對呀。」趙俞寧一眼就認出這束香檳玫瑰,隨即彎腰詢問小女孩這束花怎麼會在她手上。

  「請我吃巧克力的叔叔給我的。」小女孩從口袋裡掏出巧克力給她們看。

  這時走進店裡的一位少婦接著說:「我們剛剛在那邊的超商買東西,是一位先生請我們幫他送過來這裡的……」少婦摸摸女兒的頭,說明整件事情。

  「哇,真是浪漫……又大方的好客人。」王燕感動地說道,對那個男人是愈來愈滿意了。而且由她從旁看來,趙俞寧似乎也挺中意他的,剛才短短幾句話的互動明顯就和她平時對待其它客人的感覺很不相同。

  送花的母女一離開,王燕立刻逼問趙俞寧--

  「從實招來,你們認識的時間、地點、發展進度?」

  「我們是在昨天的攝影展裡遇到的。」她誠實地說,喜上眉梢地看著懷裡的玫瑰花,心情綻放得比花朵還燦爛,怎麼也沒想到他買花是為了要送給她……

  那麼,他說要向喜歡的女人示愛……是代表他還愛著她的意思嗎?她感動又慚愧地抱緊懷中的花束,明知自己不能這麼貪心,在接受了和他分手的條件後還眷戀著與他相戀時的美好時光,為了他的示愛感到欣喜若狂,但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抵抗不了隔了三年的思念與愛意……

  「那就是以前就認識嘍?」王燕敏銳地察覺她的遣詞用字別有玄機,而且現在臉上還帶著一種好像見到初戀情人的幸福神情。

  「嗯,他……是我的前男友。」她有些害羞地承認,把王燕當自己的家人一樣,不想隱瞞兩人過去的關係。

  況且老實說,比起痛苦,幸福是一種更難掩藏的情緒,所以最後一定也會被燕姐看出來的,不如她自己招了還比較快。

  「啊!可憐的小楊,這下遇到大野狼了。」王燕大嘆一口氣,為「楊小開」大敵當前的處境感到萬分同情,覺得他還真是「引狼入室」,沒事辦什麼攝影展……

  「燕姐。」她撒嬌地喚了聲,要王燕別拿她開玩笑了,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對楊育鑫沒有那種意思。

  在她心裡,始終都只有一個男人駐足的痕跡……

  嗅著懷裡花香,她喜不自禁地笑著,就像遇到久違的快樂一樣。

  ※ ※ ※

  隔了一天,范晉軒再度光臨「四季花坊」,說法依舊是順道過來看看,買束花送人。

  「今天想買什麼花?」趙俞寧馬上向前招呼,顯然對他的出現感到心花頓開,還帶有那麼一點點小女人的嬌羞。

  「這我不太確定。不知道前天送的花她喜不喜歡?」他明知故問,其實一進門就從她臉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很清楚她開心時是何種表情,只可惜他已經不再是那個以取悅她為樂的傻瓜。

  現在起他要開始享受報復她的樂趣,粉碎她那張虛偽的清純面具。

  「我喜……想她應該滿喜歡的。」她急急改口,笑得很含蓄,也不好意思大剌剌地聲明自己愛極了那束花,這兩晚下班都要對著它們傻笑上好一會兒。

  「那太好了,今天就麻煩你再幫我選一束她會喜歡的花吧。」他目光徐柔地鎖定他的獵物,完美的掩藏內心的邪惡,想像折磨她的感覺會有多麼大快人心……

  「好。」她甜甜地笑著,專心地挑選搭配的花材,完全沒注意到身邊潛伏的危機正一步步朝她逼近,單純的心思絕不會把心愛的男人和惡魔聯想在一塊……

  「這個怎麼樣?」她回眸一笑,挑了最喜歡的白色海芋。

  「很好。」他揚唇一笑,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接下來的半個月裡,范晉軒幾乎天天到「四季」報到,瘋狂送花的行徑又讓王燕大開趙俞寧的玩笑,說她的前男友簡直是每天付錢讓她把一樓的花全都搬到三樓去,將她居住的樓層變成「四季」的分店了。

  「范大爺,歡迎你繼續光臨,我們的下一家分店就靠你大力支持啦,哈哈……」王燕雙手圈著嘴,起哄地吆喝。

  「噓!小聲一點。」趙俞寧急忙摀住手機,避開王燕令人尷尬的大笑聲,走到店裡的角落和范晉軒講話。

  「不好意思,我剛剛沒聽清楚你說什麼布置?」

  「我說想美化一下家裡的環境,你能不能找個時間過來幫我看一下,看看該擺設哪些盆栽和花卉比較好。」他重複一遍自己的請求,邀請她到家中坐。

  「可以呀,這個週末我會早點下班,你有空嗎?」她毫無戒心地答應。一直以來,都是他照顧她比較多,所以她很高興自己能有幫得上他忙的地方。

  「有,你幾點下班?我去接你,我們一起吃晚餐好了。」他撒下一張溫柔的細網,準備捕獲這隻可口的獵物。

  聽到他邀她共進晚餐,她的心中又是一陣輕快的跳動,喜孜孜的像回到過去那種和他甜蜜約會的時光。

  「好啊……」她快樂地應允,殊不知這場約會其實是一個別有用心的騙局,即將讓她從雲端跌落到地底……

  ※ ※ ※

  時間在反覆的期待中度過了幾個日夜,直到週末吃完晚餐,趙俞寧仍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幸福的天堂裡。

  「這是你家?」她站在一棟美輪美奐的獨棟洋房前,不太確定地問他。眼前的屋子對她而言已經到達「豪宅」的標準了。

  「是啊。很意外?」他眼底閃過一絲冰冷,迅速消融在溫暖的笑容下,將她打量這棟大房子的訝然神情,歸類為對他今日成就的超乎意料。

  百萬名車接送、高級餐廳的豐盛晚餐、價值不菲的豪華住宅,其實都是他想向她傳達自己已經今非昔比的證明。而從她每個喜出望外的表情中,也恰好印證了她對物質條件的虛榮。

  「我以為你還住在之前的大樓。」她想起那間充滿他們回憶的屋子,心中已經大致規劃好要怎麼布置它了,沒想到眼前出現的卻是棟完全陌生的豪宅,不免讓她感到驚訝。

  「我已經把那裡賣了,前年就搬到這裡來……既然有能力住進這種舒服的大房子,就不應該委屈自己窩在那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不是嗎?」他暗暗揶揄她的勢利。

  猶記當年她甩掉他時所說的每字每句,那些狠心的話語,如同一把利刃插在他赤誠至情的心上,劃破一道難以磨滅的傷口,至今依然令他隱隱作痛,不時懊惱著自己當年竟會愛上這種女人的愚昧。

  「嗯……對。」她順著他的話笑了笑,其實對他的說法不盡認同,但心想他換了大房子就代表現在過得比以前好、事業更上一層樓,所以還是替他目前擁有的成果感到高興,也慶幸自己當年沒有拖累了他,阻礙他發光。

  「請進。」他替她開門,笑裡藏刀的請她入內。

  她嫣然一笑,毫無防備地踏進他精心安排的陷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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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8 00:58:55
第六章

  在房子裡繞了一圈,趙俞寧仔細地寫下適合這棟房子的各式植栽陳設,想用美麗的花草為這棟稍嫌冷調的大房子增添一點溫馨柔和的氣息。

  她坐在沙發上專注地在記事本上注記每個要調整的小地方,范晉軒則陪在一旁凝視她恬靜柔美的側臉……

  許久以前,他們之間也曾出現這樣和諧的時刻,沒有隻字詞組的寧靜共處,純粹因為彼此的陪伴而感到平凡的幸福。曾經,他還以為這樣的幸福會在他們之間永無止盡地延續下去……

  「一直沒機會問你,這幾年過得好嗎?」他忽然提問。相遇以來他們每次見面時間都很短暫,所以沒什麼機會探問她過去幾年的生活。不過其實他一直有些好奇她在背棄了他們的愛情之後,究竟是過著何等快樂的日子,和那個男人之間又為何無疾而終?她抬頭看著他,若有所思地停頓了幾秒,腦中快閃過許多零碎的片段,攪動記憶裡層層疊疊的思緒……

  「還可以。」她淡然微笑。過去三年裡,她想告訴他的事情很多,但真正能說的卻少之又少,所以只回答這麼簡單的一句不好不壞。

  他察覺到她的不想多提,心裡有些被排拒的惱火,但他也不打算繼續自討沒趣,讓她覺得他還很在意她這個人。

  縱使,他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容易因她而波動,但他卻寧願相信那應該只是恨意使然的結果,並非在乎她什麼。

  「伯母怎麼樣了?」他沒有表現出半點怒意,沉著氣轉移話題,問起曾經把自己當作半子疼愛的長輩。

  「我媽已經過世了。」她衡量了一下,覺得這是不需要也瞞不了他的事。

  在不用跟他撒謊的情形下,她想盡量對他誠實以對,就像他們以前那樣輕鬆自然的相處。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他大感意外,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惡耗。

  「她走了快兩年了。」她平靜地說,心頭還是不免有些悵然,但她答應過母親不能一直為這件事感到難過,一定要堅強起來。

  「她……怎麼走的?」他婉轉地追問,很自然地流露出對趙母的關懷與惋惜。

  「癌症。」她據實以告。

  他望著她略顯憂傷的雙眸,心裡竟有瞬間的不捨,就像當年在醫院初見她時那種我見猶憐的揪心……

  「我很遺憾。」他輕嘆口氣,呼出那股不該存在的心疼,選擇說服自己只是因為突然聽到趙母過世的消息而連帶對她產生的一種同情而已,不可能是對這個女人還有半點留戀。

  她揚起唇,表示收到他安慰的一笑。

  「你呢?這幾年過得好嗎?」她關心地問道。不能聊太多自己的事情,但很想聽聽他的生活點滴,分享他的喜怒哀樂。

  以他今日的成就看來,她覺得他應該過得很不錯吧。

  「那要看你問的是哪一方面。如果以工作而言,正如你所見,我的努力都算有了相當的回報。」他語帶保留地環視偌大的客廳,扯了扯唇,悵惘的笑容中像是隱含著不為人知的遺憾。

  見他神情愁悶,趙俞寧果真面露擔心地問:「其它方面不太順利嗎?」

  他默默地注視她,沈靜的視線裡融合著幾分凄迷的深情……

  「自從某人離開以後,我的心就像缺了一塊,做什麼事都覺得很無趣,感情一片空白,找不到能夠填補它的方法……這樣的日子,應該不算過得很好吧。」

  他刻意將失去她之後的心情形容得極為感性,事實上也的確因為她在他心上挖掉的那個缺口,使他再也無法用完整的心去信任女人對愛情的忠誠度,重新建立另一段穩定的感情,現在只把男女關係視作一種生活中的調劑,是有或無端看他的需要和心情。

  然而他沒有告訴她的是,他現在已在那顆被掏空的心房裡填注了滿滿的仇恨,準備對她進行無情的復仇,這樣才能徹底了斷他們之間的過去!

  「對不起……」她誤信了他眼中的深情,立刻陷入深深的自責裡。

  其實在將他絕情推開的同時,她又何嘗不是柔腸百轉,加倍承受著傷人和受傷的痛苦,背負良心和情感的譴責。

  「為什麼要道歉?」他佯裝不解地問,心裡卻替她可惜這遲來的歉意早已錯過了讓他感動的時機。如今她再多的道歉,聽來都只是後悔莫及的矯情罷了,無法再引起他半點憐惜。

  「我傷害了你。」她紅著眼眶,坦言自己的罪行。如果能夠選擇,她真的寧願受傷的人只有她自己,不用連累他一起受罪。

  「是我不夠好,才留不住你的心。」他輕撫她細緻臉蛋,凝視她眸中的哀傷,那柔弱可憐的神情真的很容易使人心軟,險些又害他的心受到一絲動搖……

  他立即從心中摒除不該存在的仁慈!這回鐵了心要向她索討負心的代價。

  「不是的,你一直都很好,不好的人是我……」她對他的崇拜始終如一,只是因為看清自己的不足,才更必須放開他的手,讓他飛得更高。

  「不准你這麼說,誰都沒有資格批評我選擇的女人。」他以手指抵住她妄動的唇瓣,不想多聽她沒有意義的自責,使自己產生無謂的動搖。

  若是她真認為他夠好,當初為何會那樣決絕地離開他,給了他最重的一擊?所以她現在只要乖乖閉上嘴,領受她該承擔的折磨就好!

  他刻意地靠近,指尖在她懺悔的雙唇上游移,本是想展開誘惑她的計謀,豈料卻意外發現這雙曾經重重刺傷他的唇瓣,摸來起竟是相反的柔軟,反而有種引人犯罪的惑人……

  「晉軒……」她有些害羞地縮起脖子,因為他親昵的動作突然讓兩人間的氣氛變得曖昧了起來,甚至在他凝定的黑瞳裡還閃爍著似曾相識的火花。

  她臉紅地認出那眼神代表的意義,但卻不確定他們可以放任那火花繼續燎原,因為她知道自己連這樣見他都算失信於范母,更遑論和他發展到更親密的接觸,那他們之間的關係豈不是更加難以分割了?不行--

  「別動。」他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起身,將她嬌小的身子完全壓制在半傾的身體下,力道不重不輕的剛好把她困在沙發間。

  「可是……」見到他眼中的火光更熾,她的心跳也隨之加劇,猶豫的念頭更在理性與情感間劇烈擺蕩。

  在理智上,她應該立刻逃離他的懷抱,信守永遠不再見他的約定。

  可在感情上,她其實好想念他的聲音,很懷念他的擁抱,有時當她被寂寞啃蝕得快要窒息,她就好希望他能像這樣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給她一個溫暖可靠的依偎,輕聲細語地跟她說說話,哄哄她……

  「噓,你只要安靜的……成為我的女人就好……」他溫熱的唇瓣貼著她敏感的耳畔誘哄,將她心中渴望的柔情落實成真。並且在她還來不及多作思考之前,更進一步地堵住那雙柔軟的紅唇,以無聲的溫柔消彌她多餘的顧慮,既輕又柔地吮吻她的雙唇,誘拐她的配合。

  她緩緩地閉上雙眼,像被催眠似地順服於他羽毛般輕柔的細吻下,理智全被那熟悉的氣息一點一滴的融化,一寸一寸地進占,使她再也抗拒不了那曾在無數個午夜夢回令她思念到流淚的溫暖,最終還是舍不得再推開心愛男人的擁抱……

  她曉得這是不對的……但一次,只要一次就好!她不敢奢求和他天長地久的幸福,只要讓她重溫一回與他相愛的記憶,她會心存感激地將它珍藏在心裡,成為他們之間永恆的紀念。

  他感受到她的軟化,吻也由淺轉深,更加投入地汲取她的芳甜氣息……

  一開始,他只是想好整以暇地調戲她的身子,以不帶任何情感心態把她當作玩物般地恣意逗弄,享受征服她的快感。但當他一嘗到她唇間的甜美,舌尖的味蕾卻不自覺的將她視為一道可口的甜點,細細品嘗起她的香甜滋味,輕輕撬開一雙朱唇,探尋貝齒間羞澀的粉舌,盡情地勾惹戲弄……

  「唔……」她呼吸換氣,逸出一聲嬌軟的輕吟,無心地刺激了他高漲的情慾。

  他輕吻著她小巧下巴,雙手也跟著她苗條的曲線往上爬,在她玲瓏有致的嬌軀上恣意妄為地游走,隔著衣料撫遍了她的每寸起伏……

  她微睜開眼,感受到他親密的撫觸,面如敷粉的容顏染上一層桃色的嬌羞,而那帶點嫵媚的神態使他想早點褪去她全身的衣料,一窺她最原始的美麗。

  他拉拉扯扯地解開她身上所有的束縛,指尖甚至興奮得有些顫抖,不知不覺的又忘了自己原本該要抽離情感的冷漠掠奪,而不是像在拆開一件期盼已久的禮物般小心翼翼,為她無所掩蓋的一刻屏氣凝神,失了神似地著迷於那片欺霜賽雪的肌膚,熱切地吻遍目光所及的每一處細膩。

  「嗯啊……」她仰頭嬌喘,沈醉地擁抱著這個唯一能影響她心跳的男人,儘管內心對久違的親密感到有些難為情,但卻無意閃避他零距離的貼近,彷彿那是她心痛的解藥,也是一解她相思的甘泉,緊緊攀附著他,她才能得到真實慰藉與救贖……

  他俯身在她嬌軟花柔的玉體上,像是迷失了自己一般貪戀她身上的香味,依循著那陣淡雅的芬芳,撒下數不清的細吻和纏綿的廝磨,一枚枚鮮紅的吻痕散落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像是烙印下他內心潛藏的憤恨,更像是一種包含了許多情緒糾葛的印記,連他自己也無法清楚判定兩者間的差別,只曉得他還想從她身上得到更多……

  當情慾到達顛峰之時,他迫不及待地挺進她潤蜜的花徑--

  「啊!」她悶哼一聲,揪住眉心適應那陣突然被脹滿,還帶著輕微悶疼的奇異快感。

  「你……好緊……」他低聲讚嘆那陣緊實的溫潤,心裡對她像是許久不曾有過男人的緊窒包覆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但內心卻因此得到莫大的滿足,好似被填滿他心裡的某處空白。

  他低頭看著她帶點忍耐的神情,輕啄她抿緊的雙唇,溫柔地等待她度過一陣短暫的不適。兩人同時沈浸於一股將他們緊密結合的奧妙力量中,彷彿他們從始至終就是這麼屬於彼此,其中容不下任何一絲縫隙……

  隨著慾望的攀升,他才逐漸加快律動的速度,在她體內拍擊出一波波美妙的浪花,帶領她迎向更極致的歡愉。

  這夜,他們在熾烈的慾火中交纏得難捨難分,直到她累得睜不開眼,才在他溫暖的胸口沉沉入睡,唇邊似乎還有著一抹極淺的笑容……

  ※ ※ ※

  隔日清晨,范晉軒衣著整齊的坐在凌亂的床邊,靜靜凝視床上那個卷纏著薄被單,只露出一張秀淨小臉的可愛女人。

  他伸出手輕觸那張貌似天真無邪的臉龐,剎那間又不自覺地陷入過往的回憶,想起他是怎麼愛上這個惹人憐愛的小女人,和她一起度過許多快樂的時光,規劃著屬於他們的未來……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親手摧折了他們之間的愛情?明明他們倆曾是那麼相愛,甜甜蜜蜜的走過了半年多的戀愛時光,差點就要邁向人生中更美好的階段,她卻突然撕碎了觸手可及的幸福--

  瞬間,柔和的眼神在凝滯的空氣中凍結成冰,他收回在她臉上留連的手指,胸口那分隱隱作痛的鬱悶,提醒他千萬不能再被她這副單純無害的模樣給蒙了過去,忘了她曾經變臉如翻書的殘酷。

  今日,他就要她嘗嘗那種被人棄若敝屣,肝心若裂的痛苦滋味!

  他走向窗邊,拉開窗簾--

  房內突然光明大放,明亮的陽光灑向大床,刺眼的光線很快地叫醒沈睡中的美人,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

  她下意識地伸手擋住刺眼的光線,在白色的光線中緩緩坐起身……

  「早……」見到他的第一眼,她腦海中馬上浮現昨夜種種羞人的畫面,隨即拉緊身上的被子遮蔽好自己的赤裸,羞怯地朝他微笑。

  他沒有半聲回應,面無表情的又將窗簾拉開了一點,走向旁邊的小桌,拿起一團散亂的衣物走向她--

  「你的衣服。」他站在床尾,把衣服拋向她伸手可及的地方,明顯疏離的態度好像不願再多靠近她一步。

  她愣愣地望著被扔過來的衣服,一副狀況外的表情。

  「快把衣服穿上,離開我的視線。」他說得更明白點,就是要趕人的意思。

  「晉軒?」她疑惑地看著他,不能理解他前後落差的態度。

  「怎麼,天都亮了還賴在這裡不走,你就那麼喜歡待在男人的住處逗留嗎?」他扯唇一笑,眼底卻沒有任何暖意,故意把她形容得像個放蕩隨便的女人,忽略昨夜他才從她身上感受到的美妙緊窒。

  無論如何,不管她這些年裡有沒有其它男人,她還是負了他的一顆真心,所以理應領受他的報復!

  「你到底是怎麼了?」她有點被嚇到了,不僅因為他殘酷的言語,而是他冷漠得猶如陌生人的態度,昨晚他明明不是這樣的。

  「不要露出一副驚訝表情,好像你很無辜一樣。」他微瞇起眼,目光犀利地冷睨著她,勸她別再試圖用一張早被他看穿的無辜面具來博得他的同情,那只會更讓他光火,愈想狠狠地懲罰她。

  「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搖著頭,真的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惹他不高興的事,為什麼一覺醒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如果是昨天之前,她會猜到他對她的怨恨由何而來,但是經過一夜溫柔纏綿的歡愛後,她反而弄不清此時他為何會有這番針鋒相對的言詞。

  那譏誚的口吻、漠然的神情,全都不像斯文有禮的他會有的表現!

  「趙俞寧,難道你真的天真的以為我會蠢到還愛著一個把我的心當成垃圾踐踏的女人嗎?」他似笑非笑地問她,眼神就像在說一個十足荒唐的大笑話。

  不過她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為現在她終於聽懂了他的意思,明白他還恨著她三年前決斷分手的決定,可是她依舊難以理解他昨夜的溫柔多情……

  「如果你不愛我,那你為什麼要跟我……跟我……」她吞吞吐吐,覺得要跟一個男人質問這種事情實在難以啟齒。

  「上床?」他索性替她說出想問的話,順便給了她一個殘忍又羞辱的解答--

  「哼,只是上個床有什麼大不了的,這種事你情我願,就跟肚子餓了會想找東西吃一樣稀鬆平常,況且我看你昨晚也挺享受的嘛,不然怎麼會睡到現在還下不了床。」他口氣戲謔,輕佻的視線在她光裸的肩頭左右飄移打量,存心加重她的難堪,讓她知道如今在他眼裡她已經不再具有任何重要性,只是個隨時可以被淘汰的女人而已。

  即使當他抱著她的時候心中有股超乎預期的興奮與激動,以及一種他在其它女人身上找不到的極大滿足,但此時此刻,他也全都將它們合理化為單純的感官刺激,不想懷疑那可能是對她心有眷戀的現象。因為對她有愛,她給他的感覺才會大不相同。

  她揪緊手中的被單,被他輕浮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心裡感到一陣屈辱與不堪,心想這應該就是他昨夜對她極盡溫柔的目的了吧。

  他要的,就是像這樣當面羞辱她一番,親口告訴她根本不配得到他的愛,就連一夜的溫存也是折磨她的一步棋……

  她緊抿著唇,眼眶含淚,心痛又狼狽地撈起自己的衣物,匆匆地跑進浴室裡穿戴整齊,不想待會兒出去還要再被他嘲笑一番。

  他看著她強忍淚水從面前踉蹌奔過的身影,心底竟然泛起一陣酸楚,莫名其妙地感覺自己像個冷血傷人的混蛋,但更混蛋的是他究竟為何要因出言傷她而感到內疚!這明明是她的錯……是她的不對……

  ※ ※ ※

  沒事的……沒事的……

  她在浴室裡對著鏡子在心裡跟自己喊話,抹去臉上受辱的淚水,用向來比外表堅強樂觀的個性在心裡安慰自己沒有什麼好難過的。

  昨夜虛情假意的溫柔,她就當自己作了一場失而復得的美夢。

  至於今日所受的傷害,那也算是她虧欠過他的補償,更沒什麼好抱怨的。

  只是深刻的體驗到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他的信任和愛這一點,真是令她感到很內傷吶……

  走出浴室,她無言地看了他一眼--

  他冷若冰霜地睨著她泛紅的雙眸,緊咬牙根,彷彿要堅定自己的鐵石心腸。

  見他表情冷冽,她連再見也省了,如他所願地轉身離開--

  「你後悔嗎?」他突然開口,在她背後問道。

  「後悔什麼?」她緩緩地回頭,強作鎮定地面對他刺骨的敵意。

  「你當年看走了眼,押錯了對象。如果我早點告訴你我和『雷氏集團』的真正關係,讓你知道我很可能會繼承整個集團的資產,你應該就不會選擇離開我了吧?」他要她親口承認自己的失策,後悔當年那樣有眼無珠地離開了他,辜負他的感情和痴心。

  事實上他甚至覺得她這次之所以會那麼容易上鉤,也正是因為她看到他現在的成就與財富,因此才急著想吃回頭草,重回他的懷抱。

  她望著那張憤憤不平的俊雅臉孔,很想告訴他自己的眼裡從來不曾出現過別的對象,打從她答應和他交往那天起,她的心就只給了他一人……

  可是他會信嗎?而且現在要他相信她的愛又有何用?在她收下他母親支票的那刻起,她就已經失去了和他相戀的資格。

  他們倆,早該在三年前就結束了……

  「是啊,如果我早知道你家那麼有錢,一定會緊緊抓著你不放,說什麼也不會和你分手的。」她順著他的話承認,說著與事實完全相反的謊話,心想與其跟他解釋這藏有許多難言之隱的愛意,不如就讓他徹底恨透她,誤會她到底。如果這麼做會讓他比較釋懷當年的情傷,那麼她被恨一次或兩次都無所謂了。

  「滾,我不想再看到你!」得到了預料中的答案,他卻反而覺得火冒三丈,生氣起她直截了當的坦白,矛盾地想著她根本把誠實用錯了地方!

  她走後,他煩躁地盯著凌亂的床鋪,實在對自己一路反反覆覆的心境轉折愈想愈惱火……

  可惡!為什麼當他在對她冷嘲熱諷,羞辱了她一頓之後,非但沒有半點預期中的開心,反倒像挖深了他心裡的缺口,令他感到更加空虛茫然,甚至連缺口裡糾結的那團仇恨都顯得缺乏凝聚力……

  三年了,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清空憋在心裡的這口怨氣,從心裡徹底根除那個女人對他造成的影響?這答案,在遇見她之後似乎變得更為難解了……

  ※ ※ ※

  一個星期後,趙俞寧前往一家每個月固定更換兩次花卉布置的賣場工作。這家賣場是楊育鑫替「四季」介紹的客戶之一,所以幾乎每次輪到她到這裡工作,在附近上班的楊育鑫總會得到第一手消息,然後力邀她在工作後一起吃頓午餐。

  儘管她不太常接受他的邀約,但偶爾實在拗不過他的再三說服,還是會答應和他共進午餐。就像今天他們就說好要在一家咖啡廳裡碰面--

  「這裡。」楊育鑫一見到她現身,遠遠的就朝她招手。

  她朝他走近,卻發現他身邊好像還坐了另一個人。

  當站在桌邊的服務生退開,她才看到那人正是害她這一個星期都睡不安穩的范晉軒!

  他怎麼會在這裡?!當她這麼想的時候,腳步已經沒有退路的走到桌邊。

  「我剛剛在電話裡跟學長裡聊到我們要來這裡吃飯,他說他也正好跟人約在這附近談事情,所以我就邀他跟我們一起吃午餐。沒事先告訴你一聲,你不介意吧?」楊育鑫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向她說明一遍。他個性本來就比較不拘小節,所以覺得大家一起吃飯也沒關係,人多用餐氣氛反而比較熱絡。

  「不會。」她微笑搖頭。心裡卻對這樣的「巧合」感到有些存疑,因為之前范晉軒突然到花坊去找她的時候也恰好用了同一個理由,說他剛好人在附近,所以她合理懷疑這男人根本是先聽到他們要在這兒吃飯,才找藉口一起跟過來的。

  她朝范晉軒點頭致意,內心卻對他刻意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感到有些忐忑,不曉得他是不是又想做些什麼……

  「謝謝你不介意我當你們的電燈泡。」范晉軒以詼諧的口吻笑道,但看著她的眼神卻有一閃而過的銳利,不像在說笑,反倒像在指責或警告她什麼一樣。

  當然,正如她所臆測,他的出現並不是巧合,而是存心的安排。因為他一聽到她要跟別的男人共進午餐就覺得心頭火起,妒火中燒,直覺地想阻礙他們倆單獨見面的機會,不想讓她在某處背著自己和其它男人談笑風生。

  經過幾天的沉澱,他想自己必須承認對她還是存有一絲絲的在乎,一咪咪殘餘的好感。儘管那些感情跟他心中的恨意比起來都很微不足道,但在他們之間完全有個了結之前,他就是不能容許她和別的男人有所關連!

  於是他來這兒,偏要坐在她和學弟面前,「照亮」他們的一舉一動。

  趙俞寧唇線微彎,靜靜一笑,沒有出言回應他令人不安的幽默,就讓一旁的楊育鑫去接話,席間也盡量不發表太多言論,免得多說多錯。

  「你多吃一點,再胖個幾公斤我也抱得動你。」楊育鑫打趣地彎起手臂,秀出結實的肌肉。見她盤子裡的食物好像一直沒啥減少,擔心她會瘦成紙片飄走了。

  「喔。」她微地一愣,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因為范晉軒在場的關係,使這句很符合楊育鑫風格的玩笑話聽起來變得有些「驚悚」!

  她稍微抬頭一看……對面男人的目光果然冷得像冰一樣,凍得她差點冒冷汗,只好趕緊低頭吃飯。

  一整頓午餐吃下來,她在范晉軒犀利如劍的注視下簡直坐立難安,消化不良。

  楊育鑫愈是跟她說笑,想逗她開心,愈是令她感到莫大的壓迫感……

  後來楊育鑫暫時離席去講電話,范晉軒又以隱含怒意的雙瞳盯著她--

  「呵,真有趣……在他眼裡你就像一張白紙一樣純潔無瑕。」他突然冷冷地笑著,諷刺她在學弟心目中的形象實在過於美好。

  剛才見到他們倆在他面前「打情罵俏」,實在是讓他愈看火愈旺,她對男人的任何一個笑容,都令他覺得非常刺眼!真是巴不得立刻把他們分開到距離最遠的兩張桌子。

  「你想,如果他知道我們幾天前才在床上翻雲覆雨,共度了火熱銷魂的一夜,他會作何感想?」滿肚子火氣讓他直覺的對她出言攻擊,甚至不惜帶點卑鄙的威脅意味。

  「你不可以這樣傷害他!」她驚慌地阻止他做出這麼過分的事,知道這話一定會讓楊育鑫很難受,她不想再害別人因她而受到傷害了。

  「你是真的擔心他會受打擊,還是怕自己少了一個現成的備胎?」他句句鋒利地刺傷她,見到她那麼緊張的護著別的男人,令他感到很不悅。

  怎麼,現在她不能回到他身邊,所以又要急著投靠另一個男人了嗎?她神情難過地望著他,沒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真的已經成為一個如此差勁又拜金的女人了……

  「你究竟想怎麼樣?」她吸口氣,平靜地問他,知道他對她心有不甘,滿腔的怨恨不可能就這麼輕易作罷,所以她乾脆直接問清楚他想要的是什麼。

  「我想怎麼樣都行嗎?」他挑眉淺笑,一點都不客氣地反問她。

  本來這一切就是她該自作自受的結果,或許等他看到她受盡應有的折磨以後,他的心才能獲得平衡,從被她制約的痛苦中解脫。

  「對,只要你別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她願意接受他任何只針對她一個人的報復,只要別牽連到他人受累,她會心甘情願地償還曾經虧欠他的情感,盡力彌補對他造成的傷害。

  反正現在她只有一個人而已,沒什麼好多作顧慮的了。

  「你最好說到做到。」他要她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他的痛苦,會如數奉還給她。

  「他是個好人,我不希望你以後再接近他。」他瞄了眼站在遠處的學弟,頭一件事就是不準她和其它男人走得太近!

  「這點你大可放心,我和他之間什麼都沒有,而且我會再找時間跟他說清楚。還有呢?」她相信不會只有這麼一件事而已。

  他勾唇一笑,心裡莫名地對她那句撇清關係的回答感到很滿意,至於他們之間的事--

  「別那麼急,我會慢慢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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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8 00:59:25
第七章

  隔了幾天,趙俞寧接到范晉軒的來電,要她做的事卻出人意料--

  「準備晚餐?」她納悶地問道。畢竟懷著些許忐忑的情緒等了幾天,竟然接到這樣居家的「報復」,要她晚上到他家去準備晚餐,實在讓她很摸不著頭緒。

  「對,我突然想吃你做的菜,可以幫我準備嗎?」他以溫和的口吻問道,語氣裡少了前次見面那種劍拔弩張的緊迫感,倒是像帶點柔情的請求她的幫忙。

  「嗯,當然可以,你想吃什麼?」聽到他客氣的詢問,她也自然而然以輕柔的語調響應,沒有對他友善的態度多作聯想,懷疑他別有所圖。

  做頓晚餐而已,這絕對在她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她很樂意為他下廚。

  「只要是你做的都行。」他完全不挑剔,愉快的口吻讓這話聽起來更像是對情人的讚美和體貼。

  過去交往的時候,他也的確對她說過這麼溫柔的話,說她無論做什麼料理都有幸福的味道。

  「不過記得,只要準備兩個人的分量就好,不要買太多東西喔。」這句提醒,在她聽來就像晚餐邀約,讓她腦海中浮現過往兩人一起買菜、做菜,再有說有笑地共進晚餐的甜蜜畫面。

  「好。」她愉快地答應,記住他給的大門密碼,心中有了一點重獲他信任的感覺。

  傍晚,她還特別提早下班,急著趕往黃昏市場備足食材,預計在他回到家以前做好一桌熱騰騰的佳餚,等他回家就可以馬上用餐。

  她在陌生的廚房中做出熟悉的味道,悉心烹調每道記憶中他愛吃的菜餚,一一端上桌,等著他回來……

  晚上七點多,她一聽到開門聲就立刻從廚房走向客廳。笑容滿面的正要打招呼,卻看見他身後還跟著另一個身材高、容貌艷麗的女人。

  她怔愕地看著兩人,原本要說的話全卡在喉嚨間。

  「她是誰啊?」藍潔如往前站了一步,親昵地勾住他的手臂,姿態高傲地瞟了趙俞寧一眼。

  范晉軒神色自若地微笑,大方摟住身邊的女人,像在宣示他們的關係匪淺,但事實上他們不過是才認識不久,一起吃過幾次飯的交情而已。

  藍潔如對他的好感顯而易見,而當她今天又打電話約他吃飯的時候,他剛好利用了這個機會來刺激趙俞寧--

  「幫我們準備晚餐的人。你不是說吃膩了西餐,想嘗些地道的家常菜?」他含情脈脈地望著身邊的女人,一副貼心情人的口吻,卻故意連看都不看趙俞寧一眼,知道她現在的心情一定很不好過。但他就是要她也嘗嘗那種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另一個異性卿卿我我的感覺,體會一下那種心頭被妒意啃咬的痛苦滋味。

  他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是對她最好的報復。

  「嗯,你對我真好,還特地叫傭人幫我做飯。」藍潔如嗲聲嗲氣地抱住他撒嬌,本來想再加碼親他一下,但旁邊一直有個人不識相地杵在那兒不動……

  「不過,這個女傭還真年輕耶,長得也挺不錯的……」看著這個相貌清秀的女子,藍潔如直覺的對她沒什麼好感,馬上就想探探范晉軒對這女人有什麼感覺,有點和她較勁的意味。

  「哪有你漂亮。」他淡淡地掃了趙俞寧一眼,視線又迅速回到懷中的女人身上,逗得她花枝亂顫。

  「討厭!」藍潔如嬌嗔地輕推了他一下,沒想到原來他那麼欣賞她。之前他的態度都愛理不理的,還以為他對她不太感興趣呢!結果他今天居然邀她到家中作客,這不就代表要和她更進一步發展的意思嗎?

  趙俞寧不發一言地看著眼前開心調笑的兩人,腦子裡的思路突然有段當機似的空白,但可惜的是她的心不能像腦袋一樣發呆,所以還是感覺得到強烈的酸楚與疼痛,像被人剖開心房灌進強酸一樣……

  她知道他是故意要折磨她的,但即使理智上知道這是她自己願意承受的苦果,心裡卻還是小心眼的埋怨起他的殘忍,氣他怎麼可以先暗藏心機的丟了一個美好的希望給她,然後再毫不留情地粉碎她的期待。

  如果他早告訴她是要來幫他和其它女人準備晚餐,她雖然也會感到難過,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有種自作多情的難堪……

  他的報復,非要做到這麼不留餘地嗎?

  「晚餐好了嗎?」他看著她問道,刻意忽略她受傷的神情。在回家之前就下定決心不可以對她手下留情,因為她當年對站在雨中冷到渾身發抖的他也不曾給過半點同情。

  她不知道,當年那場大雨加上她的無情,可是讓他在醫院裡因為高燒不退併發肺炎而躺了快半個月,運氣差一點可能連命都丟了。所以他相信唯有讓她全數償還他的痛苦,他的心才能從那段備受折騰的記憶中重獲新生。

  「……好了。」她傷心地垂眸,就像個傭人一般地回答主人的問話。

  對於他從頭到尾沒否認藍潔如把她當成女傭人的態度,也讓趙俞寧十分受傷。

  「那我們到飯廳去吧。」他溫柔地對身邊的女人說道。

  「等等,人家想先去一下洗手間。」

  他微微一笑,再看向趙俞寧。

  「你帶她去。」他存心折磨她。儘管他的心又開始泛起了一陣小小悶澀,但他選擇忽略那心軟的前兆,不許自己對她仁慈。

  她抬頭望著他,一雙沈靜的眼眸像在控訴他的冷酷無情。沒想到他真的把她當傭人看待!

  「有問題嗎?」他明知故問,直視那雙顯然還有點不服的眼睛,心想她本來應該成為這屋子的女主人的,是她自己的見異思遷,害得她現在只能受到「女傭人」的待遇。

  「請往這邊走。」她突然別開眼,領命帶著藍潔如往後頭走。

  好,是她該受的罪,她也有挺胸面對的勇氣,不想被他說她是說一套、做一套,反正只是走幾步路而已。

  「冰箱裡有水果和甜點,那我先回去了。」她把藍潔如送到洗手間後便走到餐桌邊跟他道別,不想留下來妨礙他們用餐的氣氛。

  「我有准你走嗎?」他勾唇,還沒打算放過她。

  「等我們吃完飯,那些碗盤總不能放著不洗吧。」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有些壞心地期待她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不服氣的頂撞他,或是難過得--

  「我知道了。」這回她卻答應得很乾脆,轉身去替他們添飯。暗自決定與其跟他哀怨的抗議,不如努力中斷心中的所有感覺,對他的命令一律照單全收。這樣她就不必思考、不用感受,只要聽話照做,等他們吃完這頓飯她就可以走人,相信這幾個小時的時間她還熬得過。

  范晉軒對她不抗議也不委屈的反應有些愕然,尤其是後來發現她真的很認命在克盡女傭的職責--

  「這魚有刺。」藍潔如皺眉看著盤裡的魚。

  「把魚肉分出來。」他把問題丟給「女傭」處理。

  趙俞寧馬上把魚端走。

  「我不吃紅蘿蔔。」藍潔如一臉困擾地向他求救。

  「去挑掉。」他冷冷地對「女傭」下令。

  趙俞寧二話不說地把盤子端走。

  「怎麼那麼冰!」大小姐對甜品的溫度也不滿意。

  「我幫你弄涼一點。」這次不用他開口,趙俞寧就直接上前端走小碗。

  「這個傭人動作真慢。」藍潔如撇撇嘴,從一上餐桌就多所抱怨,就是看那個小女傭不順眼。

  這點,范晉軒早就察覺到了,但他注意的始終是趙俞寧的回應,看她對所有的挑剔照單全收,本來想藉由使喚她讓她難過的,反而覺得有點看不下去,搞到自己心裡愈來愈難受……

  「來了。」她端來調整過溫度的甜品,沒想到卻不小心被藍潔如邊說邊比劃的手勢碰到,將大半碗紅豆湯都灑翻--

  「對不起!你有沒有怎麼樣?」趙俞寧急忙道歉,放下剩餘的半碗甜品,察看藍潔如的狀況。

  「走開,我的衣服都被你弄髒了!你故意的是不是?」藍潔如不客氣地推開她,從椅子上跳起來,生氣地檢視自己沾到紅色湯汁的裙擺。

  「抱歉,我馬上去拿抹布來幫你擦乾淨。」她再道歉,試著補救。

  「抹布?!你以為我穿的是地攤貨啊?這衣服可是很貴的!」她高分貝地尖叫,瞪著這個不識貨的女傭人。

  「對不起,我會賠你洗衣費。」她三度道歉,表示自己一定會負責。

  「這件衣服我今天才第一次穿,萬一留下痕跡怎麼辦?」

  「不會的,這只是紅豆湯而已,一定洗得掉的。」她有過類似經驗,於是保證道。

  「我不管,你賠一件新的給我。」藍潔如卻得理不饒人,硬要刁難她。

  「這……」她為難地看著對方,覺得她硬是要為了那一小塊洗得掉的污痕向她索賠一件聽說很貴的衣服,好像有些說不過去。

  她願意道歉、負責,可不代表她會軟弱的任人敲竹槓。

  「去後面拿拖把來把這裡收拾乾淨。」趁兩個女人「停話」的空檔,他終於有機會插話,出面結束這場紛爭。

  「……」趙俞寧猶豫地看著他,覺得事情還沒解決,萬一那位大小姐以為她「畏罪潛逃」,等一下吵得更凶怎麼辦。

  「快去啊!」他板著臉,堅持要她先離開現場。

  「哦。」見他口氣變差,趙俞寧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想再起爭執,於是轉身去拿拖把。

  「軒~人家的衣服怎麼辦?」藍潔如嬌滴滴的抗議,心想他剛才怎麼不幫她教訓一下那個傭人。

  「我會賠給你。」他看她的神情比剛才更加冷漠,覺得這女人實在太無理取鬧了,分明是存心要找趙俞寧麻煩。

  「為什麼你要幫她賠?」藍潔如覺得他太善待家裡的傭人了,這件衣服要幾萬塊,怎麼能幫她賠?

  「你回去,我明天就會派人把新衣服送到你手上。」他沒給解釋,直接下逐客令。

  「軒?!」她長這麼大,沒被人轟出門過。

  「快滾出去。」他聲色俱厲地再說一遍,已經受夠了這女人氣焰囂張的行徑。

  剛剛因為趙俞寧在場,他是不想讓她發現自己在替她抱不平,否則他早就忍不住對這個女人開罵了!她是來這裡作客的,以為自己是這屋子的女主人嗎?藍潔如見眼前的紳士突然變成猛獸,也不敢再多停留,一溜煙地掉頭閃人。

  趙俞寧回來後發現少了個人,奇怪地問他--

  「那位小姐呢?」

  「被你氣走了。」他沒好氣地答道,一想到她剛才任人呼來喚去、不斷低頭跟人道歉的樣子就一肚子火,氣她幹麼真的把自己當女傭人。

  雖然造成這事件的人是他,本來想用這方法來折磨她的人也是他,但見到她被人欺負,就下意識地覺得自己有保護她的責任,剛剛憋得都快冒煙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澄清自己沒有要故意氣走他女伴的意思。

  所以呀,他要是早點讓她走,現在就不會弄到這個局面了,何必一定要叫她留下來洗碗……

  「不要緊,你來代替她也一樣。」他盯著這個沒做錯事還拼命道歉的女人,心頭的火燒得更旺,身體也躁熱了起來,無論在心理和生理都想將她一口吞下。

  「啊?」她還沒弄清楚狀況,已經被他拉進懷裡吻住雙唇,男性的氣息挾帶著隱約的怒火,形成一道猛烈的氣流,火熱地席捲向她,將她吻得頭暈目眩,幾乎站不穩……

  「不……不可以!」她費了好大的力量才推開他一點,有些喘不過氣地搖著頭。「我們不可以再這樣,讓關係變得更複雜了。」

  如果他要恨她就單純的恨她,讓她快點還清了對他的虧欠後就永遠分開,不再相見。她不希望他們之間再牽扯進更深的糾葛中糾纏不清,太過親密的接觸只會讓她的心陷得更深,對他愈來愈依依不捨而已。

  「呵,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就複雜得解不開了。」他輕笑一聲,再將她拉回來狠狠吻住,雙手緊扣住她的後頸和下巴,俊唇強勢地揉碎她所有驚呼與掙扎,以狂風之姿卷攪她的紅唇,擄掠她口中的甘甜,不給她半點逃脫的機會。

  他像失控一般地與她痴纏著,纏綿濃烈的熱吻裡有怒、有恨,也有愛……連他自己都無法明辨對她究竟是哪種情緒,經常迷失在一堆曲折交錯的情感裡橫衝直撞,拿不定對待她的心情和目的……

  這樣愛恨難解的關係,如何簡單得了?早在他們再度相遇的那天起,他們之間就註定要陷入這樣複雜的關係中糾纏不清了。

  「晉軒……」

  她雙肘抵在他結實的胸前徒勞無功的掙扎、推拒,但他過於強悍和狂野的唇舌卻毅然決然地攻占她的心魂,吻得她暈頭轉向,並且不斷往她身體的其它部位蔓延,一路滑過她的側頸、鎖骨,然後是隔著衣料卻依舊禁不起太強烈挑逗的胸前--

  「唔!」她咬牙抵抗那陣惱人的侵犯,但在他積極進犯的挑逗下,她敏感的身子變得愈來愈無力,意志愈來愈薄弱……明知不應該陷落情慾的網中,一再的沈淪、迷失,但當他熱切地愛撫著她嬌軟的身子,甚至乘隙探進她腿間輕觸那塊柔軟的布料……

  她瘋了,也醉了,雙膝一軟,無力的癱倒在他懷裡,任由他順勢將她抱進房裡去,褪去身上所有的遮蔽,更加暢行無阻地挑逗她的每一處細緻,瀏覽她全身的嫵媚。

  「真美……」他伏在她胸前凝視那兩朵綻放的紅蕾,情不自禁地放慢欣賞它們的速度,張口含住那誘人的粉紅,品嘗它們的滋味。

  「啊……」她仰頭,嘆盡自己的軟弱。平時可以堅定的拒絕任何一個男人的求愛攻勢,但卻抵擋不了他的一個熱吻、一個觸碰,因為在她的心裡,他的一切都是愛的化身,當他抱著她的時候,她感受到的是被愛包圍的幸福。

  「現在還不可以嗎?」他輕捻著她腿間花蕊,在她最脆弱的時刻壞心地逼她說些羞人的話,要她改口方才的拒絕,承認她也很享受這樣「複雜」的關係。

  雖然釐不清對她是愛抑或恨,但他們的身體卻是如此的契合,如此的受到對方的吸引,他相信他們倆都能感受到那股磁力,抗拒不了這份最原始的渴望……

  她眼神迷離地望著他,說不出這麼丟臉的話,可是她身體卻已經為他而濕透,眸中寫著哀求……

  「用說的,你想要什麼?」他強忍同樣難熬的慾望,彷彿在滿足自己的征服欲,非要聽到她親口說出對他的渴望,才肯進一步解放她的痛苦。

  他指尖更可惡的壓迫著她的敏感點,長指在她濕潤的花口深入淺出,邪惡地挑動她顫動不止的情慾,幾乎令她羞赧得快哭出來了。

  她咬著唇,難受地望著他。過去他總會溫柔地取悅她、占有她,不會這麼壞心地逼她臣服,說出這麼難為情的渴求,可是現在他卻掐著她的弱點,等待著她的乞求……

  「你……要你……」她再也受不了地向他開口,求他解除她躁熱難耐的煎熬。

  他低沈地吐氣,也像終於鬆口氣地抽回手指,以熾熱的分身取代方才的動作,一舉進入她潤澤的窄徑--

  結合的一刻,兩人同聲嘆出那美妙的感覺。他完全沈迷於她的身體裡,由溫柔到瘋狂,像是難以自拔地奔馳著,想要占盡她每分美好……

  在又一次達到高潮後,他突然翻身下床,走進浴室裡淋浴,想用冷水澆熄體內不斷鼓噪、不知饜足的慾望,完全沒想到一開始因為衝動而起的慾念,居然會延燒成近乎失控的大火,讓他像個不知節制的色情狂一樣,只想一遍又一遍的占有她……

  這把失控的慾火讓他感到生氣!因為他已經察覺到自己對她還有極深的眷戀,正因如此,才會讓他太享受沈醉於和她歡愛的感覺,舍不得離開她分秒。

  但是,在他還不能完全釋懷她過去的背叛前,又不得不痛恨起這份矛盾的迷戀,氣憤自己怎麼可以還愛著一個曾經為了物質條件而移情別戀的女人!

  他在蓮蓬頭下站了好一會兒,冷卻下煩躁的思緒後走出浴室……

  人呢?他奇怪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床,又往外頭去繞了一圈,發現她真的不在屋內,馬上拿起手機打給她--

  「你在哪裡?」他口氣欠佳地問道,看著床頭的時間,都已經過十二點了。

  「我……在計程車上……」她被他劈頭就不友善的口氣嚇了一跳。

  「誰叫你走的!」他口氣更差地質問她。

  「我已經把碗盤洗好,地板也收拾乾淨了。」她以為他是沒看到她收拾好的飯廳才生氣的。

  「我沒問你那個!大半夜裡你幹麼一個人回去!」他抓狂地吼人,懷疑她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神經,三更半夜一個女人獨自在外頭有多危險她知道嗎?不會等他出來再送她回去就好了。

  「你在擔心我嗎?」她從他凶巴巴的口氣中聽出擔憂,覺得他好像是在掛心她獨自夜歸的安全性,被罵得還有些開心。

  「少往臉上貼金了!我幹麼擔心你?」自然流露的心思被點破,他突然也覺得很吃驚,原來自己見不到她竟是那麼的心慌……

  「就是說呀,你應該討厭我都來不及了。」話雖這麼說,不過她還是覺得他有點在關心她的感覺。因為他否認得太快,反而更有欲蓋彌彰的嫌疑。

  「你--知道就好。」他本來要罵她胡說,但及時發現亂說話的人是自己。

  他怎麼會不討厭她?他理所當然要討厭她才對!

  然而在一瞬間的直覺裡,他的愛似乎正以可怕的速度追過他的恨意,悄悄地影響了他的一言一行……

  「是,我知道,不過……」不管你有多討厭我,我都一樣愛你。

  「什麼?」他皺眉,奇怪她的話幹麼只說一半!

  「我快到家了,晚安。」她先收了線。

  「喂?喂--」他瞪大眼看著手機。

  這女人居然掛他電話?!有沒有搞錯……

  至少也要先跟他講一下計程車車號吧,不然萬一出了事怎麼辦!在家門口被拐走的社會事件也多的是……

  嚇!他忽地一怔,赫然發現自己又在為她操心了!而且這念頭還是完全不經思考地冒出來,像呼吸一樣自然。

  可惡!他生平頭一遭發現要恨一個人也需要相當堅強的意志力。否則一個不小心,她的影子就會竄進他心裡,讓他忘了對她的恨……

  ※ ※ ※

  過了兩天,范晉軒又打了電話給趙俞寧約她見面。

  「要做什麼?」她很自然地詢問見面的原因。

  「你來就知道了。」他回答得有些不耐,又或者該說是心虛比較貼切,他要見她的理由簡單至極,就只是因為他想見她而已。

  那種單純因為喜歡一個人而想見到對方的心情,無時無刻不浮現在他心中,使他不得不正視自己對她舊情難忘的事實。即使知道她是個曾經在感情上動搖過的女人,他的心思卻依然繞著她打轉……

  「可是我明天有事,不能過去找你。」她有點抱歉地婉拒他的約會。

  「你要幹麼?」他理直氣壯地質問她的行蹤,不自覺地想掌握她所有動向,霸占她工作以外的全部時間。

  自從察覺到自己對她還有感情之後,他心中的占有欲也隨之增強,而且因為曾被背叛的不愉快經驗,使他現在更下意識地謹慎留意她的一舉一動。

  「我想去看我媽,明天是她的生日。」她沒有隱瞞地告訴他。

  他在電話裡沉默了幾秒……

  「我也一起去。」

  「啊?」她驚訝地愣了下。

  「我也想去看看伯母不行嗎?還是你根本要去別的地方!」他冷嗤她的大驚小怪,又不禁對過去被欺騙的經驗產生一點陰影,懷疑她的目的地。

  「不是,那我們明天九點出發。」聽到他要陪她去看母親,她其實還挺高興他有這份心的。因為那代表他還是很敬愛曾經很疼他的母親,沒有把對自己的怨恨遷怒到母親身上。

  「要準備什麼?」他沒什麼掃墓祭拜的經驗。

  「不用了,我也只打算帶束花過去。」她的準備很簡單,只是像過去一樣習慣在母親生日那天陪陪她老人家,順便向母親說說自己的近況。

  「那明天見。」他道別,語氣因為敲定了明天的約會而變得比較輕快。

  「再見。」她掛上電話。對於明天要和他一起去看母親這點,也愉快地期待著……

  隔日,范晉軒開車到她的住處接她,趙俞寧才發現他還買了一個六吋的生日蛋糕,不由得又為他對母親的用心而感動了一下……

  「伯母,生日快樂。很抱歉到現在才來看您,不過我買了蛋糕過來,而且您從以前就很疼我,應該不會生我的氣吧。」他捧著蛋糕,眉宇間有些遺憾的情緒,但卻沒有特別的肅穆與悲傷,說話的態度就和過去趙母還在世時一樣,讓一旁的趙俞寧看了很欣慰……

  「媽,生日快樂,今天晉軒和我一起來陪您過生日,您一定很開心對不對?」她對著照片中的母親微笑,知道她老人家一定很高興再見到范晉軒,因為她病逝前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沒能看到她和范晉軒之間有個好結果。

  記得當初在她誠實地向母親說明男友的家世,和范母堅決反對他們交往的意願後,趙母雖然捨不得女兒就這樣放棄這段感情,但也不想看到女兒日後嫁進豪門反而得更加受苦、委曲求全的過日子,甚至拖累他的未來,所以最後才終於點頭妥協,答應女兒要積極接受治療,努力延續母女倆之間的緣分……

  想到那段和母親一起對抗病魔的日子,她驀地心有所感,紅了眼眶。尤其思及如今她和心愛的男人一起站在母親面前,彼此間的關係卻已今非昔比的無奈,更讓她忍不住對人間世事的無常充滿感觸,感慨地流下淚來。

  身邊的男人一見到她可能因為思念母親而流淚,突然有些心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想說些安慰人的話,又擔心會弄巧成拙地害她更加難過……

  不過見到她哭,他也是很心疼的耶!這女人要流淚之前怎麼都不替旁邊的人想一下,這麼不負責任地害他也跟著心酸起來--

  「喏。」手足無措之下,他突然遞出手帕,以最簡單的方式要她別再掉淚,哭得他的心都揪成一團了。

  她略微抬眸,視線模糊地看著他放到她手中的手帕,腦海中突然浮現似曾相識的景象,記起了他們初次相遇的那晚,他也是這樣溫柔的關心她,對素昧平生的她釋出溫暖的善意……

  「手帕是給你用,不是叫你欣賞的你知道吧?」他見她盯著手帕不動,想以較輕鬆的口吻緩和一下凝重的氣氛,衝淡她悲傷的情緒。

  沒想到此話一出,她抬起淚眼婆娑的雙眸望著他,看著他同樣帶點擔憂的臉孔,同樣想哄她不哭的幽默……重疊著過去的記憶,一時間更是觸景傷情地淚如雨下……

  「欸!你……」他見她哭得更凶,不明白自己是說錯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對她的眼淚驚慌失措,完全陷入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焦躁中。

  她握著手帕,突然再也忍不住情緒地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心愛的男人,小臉埋在他的胸口痛快流淚,一股腦兒地發洩出許多壓抑的情緒,包括想愛卻不能再愛他的痛苦,提前哀悼他們終有一天不會再見的分離……

  他抱著她,輕輕拍撫她的背,不再試圖勸阻她的淚水,決定靜靜讓她哭個盡興,發洩完所有悲傷的情緒。

  胸口濕成一片,他無所謂,可是心微微地揪著,他無法騙自己能再硬著心腸……

  聽著她不停啜泣的哭聲,他心裡滿是心疼,覺得她脆弱得像塊易碎的玻璃,所以他要小心翼翼地呵護、抱牢……

  這感覺,似曾相識地熟悉。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那刺傷他心臟的背叛,他幾乎要覺得他們之間根本沒有發生過任何改變,一切都跟三年前一樣……

  她柔軟地依偎在他懷裡,他憐惜地輕擁著她,靜靜貼著彼此的心跳……

  就像三年前一樣,他們依然相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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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8 00:59:53
第八章

  星期六下午,范晉軒到飯店處理未完的工作,離開的時候卻在大廳瞥見一個眼熟的身影……

  馮邵傑!

  情敵的身影,一般人都過目難忘。范晉軒相信自己不會看錯,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去跟飯店的員工詢問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結果得知他是和未婚妻來洽談結婚喜宴的相關事宜。

  而既然命運這麼幽默的安排他和情敵相遇,他決定就順勢去找對方打個招呼,主動攀談幾句。

  馮邵傑對他也不算陌生,因為曾在趙俞寧的辦公桌上看過他們倆的合照,所以知道他就是趙俞寧當時論及婚嫁的男朋友。

  「聽說兩位要結婚了,恭喜你們。」范晉軒禮貌性地祝福他和身邊的未婚妻,但看著他的眼光裡還是免不了幾分打量,又有些好奇他和趙俞寧是怎麼分手的。

  「謝謝,你和俞寧呢?該不會拖了三年還沒進禮堂吧?」馮邵傑也大方地和他聊了起來。

  「嗯。」范晉軒含糊地應了聲,心裡卻有些納悶這男人怎麼敢在未婚妻面前提起以前女朋友的事?而且聽那口吻好像覺得自己和趙俞寧早該走進結婚禮堂一樣,明明當年是這傢伙介入他們戀情的!

  「是因為她媽媽的關係?」馮邵傑又問,猜想他們至今尚未結婚的原因。

  「……」范晉軒沒有回答,倒是從對方的話中察覺事有蹊蹺。因為從馮邵傑的神情看來好像一點都沒有身為第三者的心虛,面對自己的態度也很坦蕩……

  馮邵傑把他的沉默當作承認,又徑自往下說--

  「說真的,她真是我看過最孝順的女兒了,為了專心照顧生病的母親還辭掉工作、搬到醫院附近……」

  馮邵傑的一番讚美,聽在范晉軒耳裡可是一枚突然引爆的震撼彈,突然炸開了一則讓他錯愕的真相--這麼說來,她當年搬家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個男人,而是因為伯母的病情!

  那她為何要對他撒那種謊?為何要故意把自己形容得像個見錢眼開的女人,背負移情別戀的罪名?

  「馮先生,方便借一步說話嗎?」他有件非要確認不可的事,不太方便在馮邵傑的未婚妻面前說。

  「可以啊。」他隨范晉軒走到一旁。

  范晉軒表情嚴肅而慎重地問馮邵傑--

  「你跟俞寧交往過嗎?」

  這問題可把馮邵傑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往未婚妻的方向看了一眼。

  「沒有!」馮邵傑很篤定地否認。「我承認我是曾經對她有過好感,但她一口就回絕了我的追求,說她已經有個準備論及婚嫁的男朋友,而且她只愛你一個。」

  馮邵傑的話也反過來讓范晉軒大吃一驚,陷入一陣更難理解的震撼中,不明白她當年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那麼堅持跟他分手,讓他承受心被撕裂的痛苦,整整恨了她三年……

  三年後,她還心甘情願地承受他的折磨,也不肯改口當年的背叛,為自己辯解一句--

  她到底在想什麼?!

  離開飯店後,范晉軒立刻驅車前往「四季」,準備去找趙俞寧問清楚這整件事的始末。

  一進店裡,他不管趙俞寧前方還站著其它客人,直接「插隊」到她面前--

  「我們談一談。」他憋著一肚子的驚訝、懷疑、怒氣,擰眉定目地鎖定她。

  「可是……我在上班耶。」她愕然望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手中拿著綁到一半的花束,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他身後幾乎完全被擋住的客人,還有一旁睜大眼睛看她的老闆及工讀生。

  「我有話要問你。」他態度堅定,目露凶光,像是完全沒聽到她的為難。

  「那你等一下……」

  「現在!」他搶走她手中的花扔到桌上,一秒都不能等!

  只要想到這三年來憋在心裡那些冤枉的痛苦和怨憤,他胸口就像燒開的熱水壺一樣快要爆炸了!

  「燕姐,我們可以上去一下嗎?」見他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她還是問一下老闆可否暫時將他帶走,免得嚇跑店裡的客人。

  「好,上去、上去……」王燕光看他方才「辣手摧花」的氣勢,怎麼敢不放人呢。

  「你跟我來。」趙俞寧拉著他往後頭的樓梯走。

  「燕姐,他們不會有事吧?」工讀生擔心地湊過來問。

  「不會啦……應該吧。」王燕不敢把話說得太滿,不過直覺地認為那位讓趙俞寧念念不忘的男人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只是彼此間的火花激烈了一點,談戀愛偶爾是會這樣的……

  趙俞寧把他帶到三樓,自己住處的小客廳。

  「你要問我什麼?」她看他斯文的臉上結了一層冰,情緒卻是明顯的憤慨,心裡有些緊張。

  以往他要見她都會先打通電話,不會像火車頭一樣直接衝進來找她的。

  「你當初為什麼要跟我分手?」他直接切入重點。看她這回怎麼答。

  「你不是知道原因。」她不懂他為什麼又突然提起這件事,那些傷人的違心之論她不想再說一次。

  「你後來又為什麼跟那個馮邵傑分手?」他故意試探她。老實說現在他比較相信只和他說過一次話的馮邵傑,剛才還要飯店人員替他的喜宴打了個折咧。

  「這是我的私事。」她別開目光,不想回答。

  「正確來說,是你和馮邵傑兩個人的事。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們就來問問他好了。」見她迴避不答,他索性拿出手機直接撥給另一個當事人,不給她裝傻的空間。

  「什麼?」他要問誰?他怎麼會有阿傑的電話?!

  「真巧,我今天剛好在飯店裡遇見了他,留了他的電話。」他揚唇一笑,另一手拿著馮邵傑的名片,證明他所言不假。

  她驚慌地看他當真照著上面撥電話,心裡捏了一把冷汗。

  直到他撥完最後一個號碼,把手機放到耳邊--

  「不要!」她拉下他的手,切斷通話。「不用打了……我們沒有分手,因為沒有交往過。」她逼不得已向他坦白,猜到他一定是早有答案才會來逼問她。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為什麼偏偏讓他遇到阿傑……

  「所以,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跟我分手?」他再問一次,耐性又少了點。

  「我……」她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你最好不要再說什麼你不愛我了這種鬼話!」他警告在先,不會再被這傷人至極的蠢話騙第二次。

  相遇後的這段日子裡,根本感覺不出她不愛他的跡象,反而從她種種忍氣吞聲的言行裡,他覺得她根本是因為太愛他了才會有這種贖罪的心態。

  今天和馮邵傑一談,摒除了壓在心裡那塊魔障後,他突然對眼前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我不想拖累你。」她誠實地說,已經找不到其它可以再矇騙他的藉口,而且她也厭倦了對他說謊。

  「因為伯母生病的事?」他馬上猜到她所指的是什麼,神情悲戚地看著她,憤怒中又帶著憐惜的心疼,想她這些年來究竟獨自背負了多少他不知道的痛苦與折磨,居然還得承受他殘忍的報復……

  她點頭。

  「笨蛋!你就為了這種事讓我們倆痛苦了三年?你忘了我們說好要結婚,忘了你自己說過夫妻就是要一起同甘共苦,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互相扶持、彼此照顧的人嗎?」他怒氣填胸地斥責她自以為是的體貼,氣她憑什麼害他白白成了個無知、愚昧、不中用又殘酷的男人!

  他還記得她當初將夫妻比喻為生命共同體的一番話,但為什麼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她卻只願意讓他同甘,不肯讓他陪她共苦呢?一想到她這些年來受的苦,他真的自責又懊惱得想揍自己一頓,悔恨自己應該早點發現的……

  「對不起……」望著他的難過,她反而覺得歉疚。因為自始至終都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受傷,現在得知真相又得承受一次煎熬。

  「別跟我對不起,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他一臉冷肅,斷然拒絕她消極的歉疚和軟弱--

  「你……要把過去的三年賠給我,要把過去三年裡我應該得到的愛情和婚姻全部賠償給我,然後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彌補你害我受過的苦,聽到了沒有?」他要求她以真心作賠償,用往後的人生、一輩子的時間慢慢歸還他本來早該得到的美滿生活,一定要加倍的找回他們共同的幸福才行。

  她淚水盈眶地望著他,被他一席深情的話語所感動,很謝謝他在受了那麼多傷之後還堅定的愛著她,願意讓她成為他的另一半。不過……

  「晉軒,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她垂眸滑落兩行淚,很抱歉自己已經喪失了和他在一起的資格,早就出賣了他們的愛情和未來。

  當初她收了范母的錢離開他是事實,現在總不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這實在有違她的良心。

  「什麼?!」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現在真的是怒氣攻心,只差沒吐一口血來指控她的荒謬言論!「既然都把事情說清楚了,為什麼我們還不能在一起?」他橫眉怒目地跟她討個理由。

  「我們……不會有未來的。」她神情哀傷地說道,早就不敢想像他們之間會有以後。

  「誰說的,我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明天、後天、大後天都是未來,以後的每一天我們只要照這樣過下去不就好了。」他篤定地告訴她兩人已經在邁向未來的路途上,只要她別再走歪就好了!

  「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真的不行……」她哽咽地說道,又不能告訴他范母絕對不可能同意他們交往。而拿人手短的她,再也沒有立場能理直氣壯地站出來捍衛他們的愛情。

  「那你就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要只會跟我說不行!」她的眼淚讓他心情更躁亂,哭得他的心都酸了……

  不過,就算她哭得再慘也休想叫他在此事上退讓,他已經知道失去她是更難承受的折磨與苦澀。

  「你值得更好的女人。」她給了一個最基本的答案,他們不相配。

  「你真的想把我氣死是不是!」這女人實在是太看得起他的容忍度了,不然就是太樂觀的估計了他的健康狀況,才會一再說出這種快讓他爆血管的話。

  「我是說真的,你現在是『雷氏集團』的二公子了,可是我算什麼?」她不想自卑,但也不能假裝看不出他們倆之間的差距有多懸殊,更何況她已經答應過他母親--

  「我愛的女人。」他大聲吼她,就怕她錯過了他的一字一句。

  他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以溫柔的指梢撫去她布滿兩頰的淚痕,不準她再用這麼惹人心疼的模樣來刺痛他的心臟。

  「你是我愛的女人,不要隨便看輕你自己。我說過誰都沒有資格批評我選擇的女人。」他堅定地重申自己愛她的決心,不論誰都不能動搖一絲一毫。

  經過了這麼多刺骨寒心的風風雨雨,她還要懷疑他的心嗎?

  「晉軒……」她喚著愛人的名字,望進他蘊含濃烈深情的黑眸中,整顆心都像要融化了,再堅決的意志似乎也抵抗不了他的一句愛語……

  他堅定要她,她又何嘗不是只心屬他一人。

  「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他起身向前,將她拉到懷裡呵護著,發誓自己再也不會鬆開她分毫。

  「嗯。」當他以健實的雙臂將她緊擁入懷,她彷彿依偎在一片可靠安定的暖陽裡,再也聽不到外界的任何噪聲,只有他強烈的心跳聲催眠著她,使她完全臣服於他圈起的美好世界中。

  「如果你敢做些不必要的蠢事,我會先弄垮樓下的花店。」他惡聲警告。以溫柔將她包圍之際,仍不忘掐住她善良的弱點恐嚇一番,雙管齊下的避免她再幹出什麼退縮的傻事。

  隆、咚、鏗--

  門外的樓梯口突然傳來一陣碰撞響聲。

  他們倆同時回頭,一臉驚疑地望向沒有動靜的門板--

  「燕姐!你還好吧……」

  「沒事,沒事……」

  遠遠傳來一陣低悶的問答,道出了門外那陣碰撞聲從何而來。

  「都是你啦。」她瞅了他一眼,推開他的懷抱,怪他幹麼說那些嚇人的話。

  「我怎麼知道隔牆有耳。」他無辜地抿抿嘴,哪裡知道說者無心、聽者嚇到?

  「快下去看看。」她轉身--

  「別急,她不是說沒事了。」他拉住她不放。

  「可是……」

  「既然上來了,順便帶我參觀一下你家吧。」他微笑道,有種來度假的好心情,跟剛上來時殺氣騰騰的樣子有著天壤之別。

  她看看門,又望著他一臉興致勃勃的表情,心想反正這地方也不大,應該占不了多少時間--

  「好吧,你想從哪裡看起?廚房、陽台、臥室……」這兒地方雖不大,但功能還算是挺齊全的。

  「你的床。」他勾唇一笑,俊雅的臉上露出一抹挑逗的邪氣。

  「……」她臉兒紅紅地望著他,覺得這男人有時候真的很壞耶……

  她掉頭走人。

  「欸!我開玩笑的,不然廚房……冰箱也行……」

  機會一去不復返,只有一旁的冷氣咻咻地吹--呼--

  ※ ※ ※

  之後的一個月,趙俞寧彷彿重回到熱戀時期,幾乎天天和男友熱線不斷、甜蜜約會,有時即使是在忙碌行程中抽空寄發的一則簡訊都會讓她眉歡眼笑,像只快樂的蝴蝶般在花店裡輕快飛舞,整日沈浸在男友貼心呵護的寵愛中度過……

  這晚,范晉軒派人送來了一整套名牌衣鞋,要她陪同他出席一場在飯店舉行的慈善晚宴。

  她本來不太想參加這樣讓人緊張的聚會,但他卻堅持要她盛裝出席,說她最好多多練習適應這樣的交際場合,因為往後他身邊的女伴就只有她一個,不會再出現其它的女人。她如果放他一個人形單影隻,會顯得他很沒人緣……

  聽他說得那麼可憐,她當然舍不得拒絕他的邀約嘍。

  於是當晚她盛裝打扮,和他一起出席這場晚宴。她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自然地微笑,優雅地喝飲料,吃點填不飽胃的小點心。

  本來她一直把這女伴的角色扮演得很稱職,但一看到遠遠走來的范麗萍,她整個人立刻像被石化的雕像,全身不自覺地繃緊--

  「伯……伯母,您好。」她神經緊繃地向長輩問好,牽著他的手明顯一僵。在范母面前和男友站在一起,讓她有種像是「現行犯」的心虛。

  范晉軒自然察覺到了身旁女人的不對勁,且最令他納悶的是她居然一眼就認得出他母親的身分,似乎毫不懷疑地跟對方問候。

  他們母子倆好像還沒相像到被人一眼就看出是親子關係的地步吧。

  范麗萍看著眼前的女子,銳利的眸光一閃而逝。

  「這位小姐長得真漂亮。」范母維持貴夫人的儀態向她微微頷首,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心裡可是恨得牙癢癢的。

  「謝謝伯母的誇獎。」她努力以禮貌回應,但面對范母審視的目光,出口的話卻顯得十分僵硬,笑容也有些不自然。

  范母也回以客套的一笑,沒有久留,再跟旁邊的兒子簡單聊了兩句便離開。

  「你--」

  「我想去一下化妝室,好像喝太多飲料了。」她緊張到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只想馬上找個藉口避開現場,緩和一下此時全身緊繃的情緒和如擂鼓般的慌亂心跳。

  「好。」他鬆手讓她離開,但心裡卻老有股說不出的詭怪,總覺得她和母親之間是不是有過什麼……

  待會兒回來一定得問問她。

  另一頭,趙俞寧神色倉皇地走進化妝室,還沒時間冷靜下來,立刻被一名隨後入內的女服務員請到另一處空置的小宴會廳。

  她忐忑不安地走到范母面前,面對她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刻薄神情,心情猶如站在審判台前一樣沉重。

  「既然拿了錢就要安靜的消失,你這個人連最基本的信用都沒有嗎?」范母以鄙視的目光瞪著她,剛剛忍了一肚子的驚訝與怒火全都在此時引爆。

  「伯母……」她為自己的失信感到難過,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狡辯的藉口。

  「住口,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到底又是怎麼勾搭上我兒子的?當年害他差點丟了命、從總公司被趕到這裡來還不夠,現在他好不容易做出點讓他爸滿意的成績,難道你現在又要來搞砸他再度被重用的大好機會嗎?」范麗萍厲聲直指她的不是,覺得這死丫頭根本就是跟在她兒子屁股後的討債鬼,害他一有機會就會毀在她手上。

  「丟了命?我不懂您是什麼意思?」她不明白如此嚴重的指控由何而來。自己何曾害他陷入那麼危險的情境中?

  「不記得自己幹過什麼缺德事嗎?」范麗萍冷諷她的裝傻,也很不吝嗇地告訴她當年幹過的壞事……

  三年前范晉軒因為在她家樓下淋了整晚的雨而高燒不退,大病一場,在醫院裡躺了快半個月,也因此錯過隔天一場重要會議,害公司損失一張幾十億的訂單。結果當然就是被他父親轟出「雷氏」的核心,派去外圍的關係企業負責整頓幾家收購來的連鎖飯店。雖然目前的成就對一般人來說是望塵莫及,但比起整個「雷氏」的龐大資產總額,這幾家飯店根本只能算是小旅社!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趙俞寧這個該死的丫頭!

  「我不知道……」她呆若木雞地捂著嘴,真的不曉得男友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回想那時他站在家門口淋雨的樣子,心頭泛起了一股強烈的罪惡感,痛得像在淌血……

  「少在我面前裝可憐,你收下我的支票時可不是這副無辜的樣子。剛剛在外頭纏著我兒子的時候也沒這麼委屈!」范麗萍不屑地瞪著她,看她八成就是用這副楚楚動人的模樣去勾引她兒子,收了錢還在這裡唱戲,氣得當場想賞她一巴掌--

  「媽!」范晉軒忽然大喊,從另一扇小門走出來,快步擋在趙俞寧身前,心疼地看著她嚇到縮起脖子,微微顫抖的模樣。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她哽咽難言,雙唇顫動地向他道歉,不曉得他曾經因為自己的絕情而經歷過生死交關的那一刻。

  「別哭了,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過去他或許因為這事而恨過她,但如今在得知一切真相後,知道她當時一定也心如刀絞,大概也躲在樓上哭了一整夜吧。

  「晉軒,你別被這死丫頭騙了,她現在只是在裝可憐而已。」

  「媽!你真的拿錢逼她跟我分手嗎?!」他忍著怒火,表情嚴肅地追問真相。剛剛聽到母親的話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當年那個拿錢叫心愛女人離開他的人竟是自己的生母。

  那麼嚴格說起來,差點害他丟了命的人應該是他母親才對!

  「我拿錢也要她肯收才行!更何況還是她自個兒來跟我開口的,不信你問她啊!」范麗萍一點悔意也沒有,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

  「對,是我主動跟伯母開口的,因為那時候我真的很需要那筆錢來救命,否則我媽……我媽她……」趙俞寧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卻也承認范母說的全部屬實,所以即使他為了此事要責怪她也無可厚非。早在她決定重回他的懷抱時,她便有了要面對此事的心理準備。

  然而他卻反而牽起她的手,直視著母親--

  「媽,請您以後不要再干涉我的人生了,我的事我會自己處理。」他的立場很明確,不管發生什麼事,他的選擇都只有趙俞寧。

  其實就算她不說明,依時間點推算,他大概也可以猜到她當年為什麼會收下那筆錢的原因,不過在聽到她親口證實後,卻只讓他更心疼她走投無路也無人可訴苦的窘境。而且原來她早就從他母親口中得知他和「雷氏集團」的真正關係,可是當他可惡的以這點去質問她是否後悔跟他分手時,她竟然還能說出那種違心之論……

  到頭來,原來一直在傷害人的人是他,該說「對不起」的人也是他!

  「你在說什麼,現在可不是跟這種女人鬼混的時候,你看到你大哥的下場還不知道嗎?」范麗萍覺得兒子簡直被這女人給迷得頭腦不清了,沒看到前陣子雷恆泰才因為弄大了一個女人的肚子還堅持要娶她為妻,而跟父親鬧得不可開交,幾乎等於丟了繼承權。

  現在正是他好好表現、取而代之的大好時機,結果他居然又跟這個不起眼的死丫頭搞在一塊,這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嗎?「如果您再私底下去找她,我會做和大哥一樣的事。」他神色嚴厲地「提醒」母親別再咄咄逼人,否則他寧願跟大哥一樣失去有關「雷氏」的一切,也不惜要守護自己的女人。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我可是你媽,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不是!我們都知道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自己,根本沒有在乎過我的想法,問過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他忍不住吼道,握緊女友的手,心很痛。

  從小到大,母親都讓他覺得自己是一顆用得到才拿出來走幾步的棋子,根本沒有真正關心過他這個兒子心裡的感受,包括要他回「雷氏」工作、逼女友和他分手……這全是母親為了她自己而作的打算,不是為了他!

  「你現在以為你是在對誰鬼吼鬼叫?!」范麗萍瞪大眼睛盯著從沒對她發過這麼大脾氣的兒子,沒想到他竟然出言頂撞她至此!

  「我們走。」他發現跟母親說再多也沒有用,直接拉著女友往外走。

  「晉軒。」趙俞寧邊走邊回頭,覺得就這樣丟下范母好像不太好……

  但范晉軒只是拉著她走得更急,快步遠離背後那陣歇斯底裡的怒罵聲……

  離開宴會廳後,他突然在長廊上停下步伐,擰眉看著她。「你拿了多少錢?」

  她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我問你那時候到底拿了我媽多少錢?」他口氣嚴肅地逼問。

  「三百萬。」她怯怯地說,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

  「全花光了?」他瞇起眼,像在確保她沒有撒謊的餘地。

  「差……差不多。」她低著頭,羞於看他,但已經做好被他斥責的心理準備。

  「很好。」他抬起她的臉,鎖定她的眼。「那三百萬就當作是聘金,既然你都把聘金用完了,這輩子就非我莫嫁了!」

  他揚唇一笑,反應完全超出她意料。不過這又讓她有種想哭的感動,覺得能被這麼好的男人疼愛,真是她的福氣。

  「走。」他拉著她往有管制的電梯口走。

  「欸……要去哪裡?」她在電梯前問他,看他拿出卡片刷卡。

  電梯門一開,他率先走了進去,回頭對她勾起嘴角--

  「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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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8 01:00:14
尾聲

  三個月後

  在趙俞寧和范晉軒預計舉行婚禮的前一個月,他們一起到他同父異母的大哥雷恆泰家中去送喜帖和喜餅。

  雷恆泰之前因為堅持所愛而跟父親鬧家庭革命,甚至帥氣的當眾辭去「雷氏集團」的管理職務,目前正專心陪他心愛的女人待產中。但諷刺的是就在他辭去工作後,當初成天拿繼承權來壓制他的父親卻又一心想找他回去重掌舊職,而這也正是范晉軒今天會來造訪他的其中一個原因……

  「大哥,你就讓步吧。」客廳的窗邊,范晉軒眺望窗外的藍天白雲,對身邊長相英俊卻一臉冷酷的男子說道,希望他別再堅持不回公司的決定,不然自己這邊就換母親來逼著他要去爭取當家的位置了。

  「哼,說到讓,當『小的』那個人就要有自知之明了。」雷恆泰淡淡瞄了眼身邊那個小他兩歲的范晉軒,從不承認自己有個弟弟,只承認他比自己小這一點。

  所以他才說當「小的」那個人要自動讓步,乾脆接受他那個野心勃勃的母親的建議,自己去接下管理「雷氏」的職務不是簡單多了,何必來勸他這個已經無心戀棧的人?

  「我就是自知不如大哥,所以才希望你快點回到原來的位置。」范晉軒保持微笑,盡量釋出和平的訊息,雖然他們平時的關係不算和睦,不過如果不把大哥勸回,以此斷了母親要他乘機去「卡位」的希望,那苦的人可是他自己。

  自從在飯店大吵過一頓後,范母隔沒多久又開始對兒子發動密集的「洗腦」攻勢,實在讓他不勝其煩,電話躲都躲不完。

  「我的位置由我自己決定,不需要別人指揮。」天生高傲的雷恆泰從來很少照著別人給的路去走,尤其發現自己有了更值得珍惜的人之後,那種汲汲營營於名利的忙碌生活他就沒啥興趣了。誰要回去做那種連睡著都會夢到在辦公的工作,有時間多陪陪他心愛的女人和小孩不是很好?

  「有句話叫『當局者迷』,大哥現在可能就是處於這種狀況。」他相信雷恆泰是最適合接任「雷氏」的人,只是一時衝動的放棄了這份非他莫屬的工作,所以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有種人叫做『雞婆』,你現在就出現了這種癥狀。」雷恆泰冷冷地一笑,表示自己完全不需要他來多管閒事。如果那麼愛管不會直接去找父親毛遂自薦,攬下整個集團管個夠!

  「大哥,你要繼續這樣任性下去嗎?」只要他回到原位,一切照舊,大家都好過。

  「那麼一向很懂事的你,這次怎麼不乖乖聽話?」他知道范晉軒的個性跟自己比起來算是溫和許多,一向也比較聽長輩的話,所以再多聽一次又有什麼關係。依他看來這傢伙的工作能力也不差,不曉得現在到底在謙虛什麼?

  「你就不能看在我要結婚的分上,送我個結婚大禮嗎?」他過去就曾跟他表明過自己對那個「大位」實在沒興趣,也不想出風頭,只想低調的管理好目前的事業,未來和親愛的老婆一起幸福過日子。

  「呵,所以我把整個『雷氏集團』都送給你,你可以去問問別人還有沒有這麼大方的禮物。」他反唇相稽,懷疑這傢伙是不是故意白目的拿結婚的事來跟他炫耀。明知道他心愛的女人到現在都還沒點頭答應嫁給他,居然還一直在他面前提結婚的事!真想把他塞進那一大盒刺眼的紅色喜餅裡,跟喜帖一起扔出門去。

  「大哥。」范晉軒瞇起眼,覺得他這人真的很難溝通。

  「怎樣!」雷恆泰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兩個男人像兩頭公牛似地用眼神互相角力,誰也不讓誰地想壓過對方的氣勢……

  「再差一點就接吻了耶。」挺著八個月大肚子的孫尚芸悠悠哉哉地吃著水果,好玩地看著那兩個臉都快貼在一起的男人。

  唉,她這孩子的爸一遇到同父異母的弟弟就很容易發脾氣呢!

  「是啊,他們吵架卻靠這麼近,而且爭執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兩個人都不想回去接管公司耶。」趙俞寧低笑道,把削好的水果一塊塊遞給身邊的「準大嫂」。心想如果讓人知道他們把價值連城的資產當成燙手山芋互推給對方,可能會覺得他們兄弟倆都發瘋了吧,呵呵。

  比起窗前兩個男人劍拔弩張的對峙,沙發上的這兩個女人倒是一見如故,相處愉快,每次抬頭都拿那兩個始終談不出結論的男人當笑點聊一下……

  「你看最後他們誰會贏?」孫尚芸饒富興味地問。

  「我也不知道……他們不能各退一步嗎?」趙俞寧覺得如果他們倆用針鋒相對的默契去管理公司,「雷氏」的營運績效應該會很好。

  「是可以,只是他們現在靠得太近、太專心,所以只看得到對方放大的鼻孔,看不到背後雙贏的美景。」孫尚芸用賞畫似的優雅神情,很冷靜地分析眼前這幅「難分難捨」的畫面,其中蘊藏很深的意義。

  「嗯,真的耶……」趙俞寧也用心觀察,覺得他們真的都瞇起了眼睛、瞪大了鼻孔在看對方……

  「噗,好像兩隻猴子在搶香蕉。」她拿著正要剝開的香蕉,突然聯想到這個滑稽的畫面。

  「你說得對!好像……哈哈哈……」孫尚芸也頗有同感,覺得跟這個女生實在太合得來了。

  「猩猩也是這樣。」

  「嗯嗯嗯……這樣一講,突然好想去動物園逛逛喔!」

  「那我們明天就去怎麼樣?」孫尚芸是個十足的行動派,懷孕之後對這種突發奇想的活動更有興趣。

  「好啊,我明天也休假。」

  「我也是耶,好巧喔!」

  兩個女人一陣大笑,太有默契的歡笑聲,引來窗邊兩個男人的注意。而當她們發現四周突然一片沉默時,那兩個原本怒目相視的男人已經將冷冽的目光轉向她們……

  「要不要……吃香蕉?」氣氛太冷,趙俞寧晃晃手中的香蕉,試圖講點話來帶動氣氛。

  可惜成效不彰,兩個男人的表情更冷,對看一眼--還真的把我們當猴子看啊!

  兄弟倆臉上同時凍上一層霜。

  「逛什麼動物園,你明天不用產檢啊?」雷恆泰沒好氣地提醒她休假的原因。

  「我們還有一堆喜餅、喜帖沒發呢!」范晉軒的口氣跟哥哥一樣差。

  兩個女人也對看一眼……

  「知道了。」她們同聲回答,自知理虧,不敢囂張。

  「知道就好,動物園那種地方是給小朋友去遠足、戶外教學的,你又不是小朋友了。」范晉軒走過去拿走未婚妻手中那根礙眼的香蕉,拒絕被人當成猴子看。

  「說得對,而且這種大熱天去那裡只會曬昏頭,對孕婦不好。」雷恆泰接著道。

  「沒錯,想看動物在家也有,喏……老虎多可愛。」范晉軒還順手打開電視機,轉到「動物星球」頻道。

  「對,老虎很好……」雷恆泰指著螢幕裡張開血盆大口撕咬獵物的血腥畫面,兄弟倆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討論起老虎的吃相來了。而且一路都是附和聲不斷,沒有半句異議……

  「這算不算各退一步?」趙俞寧悄悄把頭靠近大嫂一點。

  「應該是針對我們各進一步吧。」孫尚芸偷笑。

  趙俞寧用力的點點頭,大表認同。

  兩個女人背著他們又是一陣竊竊私語的低笑。不過看著兩個男人面向同一個方向相互討論的背影,她們也彷彿看見了「雷氏」大有可為的未來……

  還有,她們自己的幸福未來。

  啊!真是世界大同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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