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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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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李仲道】異界生活助理神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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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2 00:37:47
第四百六十章 樂園

    管寧、華歆共園中除菜,見地有片金,管揮鋤與瓦石不異,華捉而擲去之。又嘗同席讀書,有乘軒冕過門者,寧讀如故,歆廢書出看。寧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這是《世說新語》中的一則記述。

    秦始皇一統天下,成集權帝國,對分散各地的貴族勢力來說,是一個極其沉重的打擊,比如權二代張良同學就對秦始皇恨得咬牙切齒,時時尋思著將其干翻。而秦始皇最終也終是斬草未能除去根,然後禍害了自身。

    秦亡漢繼,開了歷史倒車的大漢朝,到了東漢時候,由地主階級一步步晉陞而成的新貴族勢力終於又一次凝聚,直到三國以至魏晉,形成了鋪天蓋地的貴族豪門勢力。

    其時,出身於此等貴族豪門之中的二代們,終於又一次地可以什麼都不做,也可以縱橫自在一生。

    於是整日吃飽撐著沒事幹的那些傢伙們,便開始了吸毒、裸奔、竹林非法集會、庭園賞花吃酒等這樣一種生活進程。

    沒事做的人為了不讓別人說他們是廢物,經常會用“格調”這種東西來裝扮自己,說自己是一個有格調、有檔次、懂得享受人生的、純粹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但觀之他們的一生,又確實沒有多少事可以“格調”一下的。於是隨便一點的可以說說的事,都會被拿過來,為一個人的一生定調。

    為人物作評鑒的《世說新語》。就誕生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下。

    兩個人一起在房間裡讀書,外頭有大人物被前呼後擁著經過。聲勢非凡,十八輛寶馬除塵開隊。二十四架直升機側翼護衛的。

    這兩個讀書人其中一個不聞不問,繼續埋頭苦讀。而另一個則是跑出去看看,其間也未必就沒有感嘆過:“大丈夫當如是也!異年他日,吾當取而代之!”

    但是當他回來的時候,杯具了。

    剛才和他同坐席上讀書的人,摸過一把刀來。神色惡狠狠地,把草蓆一分為二,然後說道:“做事一點專注都沒有,你這樣的廢柴。不配作我的朋友!咱們從今天起,一刀兩斷。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走你的獨木橋!”

    正想和好兄弟分享一下心得感悟的夥計,突然挨了這一當頭悶棍,當時是淚流滿面還是跳腳大罵又或是撲上去廝打,不得而知,因為在這則記敘裡,他只是配角或者說反角,領了盒飯就可以退場了,導演不會給他任何發揮的地方。

    這一則記敘。顯然是給拿刀的人張目,而被甩的人,則非常不幸地成了丑角。

    但問題是,世間的高下是非,很難定奪的。

    你說你專注是好的,但他的活絡未必就不會另闢蹊徑,別有成就。但拿刀的那人有一點說的確實是沒有錯的,這樣的兩個人,確實是“道不同”。

    專注的。可以致力於成為專業研究者。

    活絡的,可以致力於成為社會活動家。

    只要走對路了,都可以有所成就。但若是反過來,則很可能全都杯具。

    方天前世的世界,古往今來,有不少是“專而優則活”的,也就是專業裡成為大拿了,便想躋身社會名流,參予社會活動,也有不少是“活而優則專”的,活動久了,活動出不少名氣來了,便想讓人覺得他不止是八面玲瓏,他也是可以很有專業,很有深度的。

    其中有的轉型或者說深化獲得了成功,讓人生從精采走向了輝煌,或者說從輝煌走向了更加輝煌,但更多的,卻都是遭遇了滑鐵盧,驚天動地、萬眾矚目地進場,最後無聲無息地,黯然收場。

    為何?

    就是因為不同的領域,要求的專業素養不同。能夠腳踩兩隻船而不落水的,並不是很多。

    對楓林這些傭兵,方天從來就認為他們的立身根本是武技,而不是什麼合縱連橫。而作為一個武者,在修煉鍛鍊的過程中,專注是必須的。

    連大院裡那些才學武的小傢伙們,方天也都絶不鼓勵他們的不專注。

    那麼對這些大傢伙們,方天的態度也就不用說了。

    歐文安德森等幾人且不說,在這後院木樁處進行晨練的楓林夥計們,聽了方天所說之後肯定有心中捺不住氣的,但再捺不住氣,也還是老老實實地進行了差不多兩個魔法時的鍛鍊,然後結束了晨練的大部隊才一窩蜂地向著後面過來。

    小傢伙們卻是早就在小琪琪的招集下,過來了。

    等歐文他們到了的時候,才發現,方天正和一群小傢伙玩得不亦樂乎。

    怎麼玩?

    就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小傢伙或者站著,或者蹲著,或者兩手抱著大樹杈整個身子垂著,掛在樹上,像一個個大果子結在樹上一般,把大樹給裝點得滿滿噹噹的,然後方天在底下用“流沙術”操控著地面,將這大樹或者穩當地平移著,或者前後左右如同不倒翁一般地晃蕩著,向別的地方挪去。

    而這些小傢伙就在樹上一個個地或者放聲尖叫,或者嬉嬉哈哈。

    那尖叫也不是害怕,而是高興激動。

    歐文等一行人過來見了此狀,都是無語。

    一位法師,一位堂堂正正絶無虛假的法師大人,這樣地和一群小傢伙耍著玩,找遍整個大陸,恐怕也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了。換言之,能享受到一位法師大人這般服務的,也只有院裡的這些小傢伙了。

    真是好命!

    說真的,歐文等人都心生羨慕起來,而平素活潑非常的瘦猴幾人,更是心中癢癢。實在是想也和那些小傢伙們一樣,跑到樹上去。

    但是到底。這段時間以來,隨著方天的逐步晉陞。尤其是這最後晉入了法師,雖談笑一如以往,但是在他們心中的威嚴卻是一路攀升,終難以回到一開始時候的舉止無忌。

    於是只是看著。

    方天的動作還不止只是這些的。

    有時,他還操縱著大樹,讓樹身來個360度的大旋轉。這個時候場面就很精采了,那些掛在樹上的小傢伙一個個被他甩得搖搖欲墜,不,不止是“欲墜”。還真有墜下來的。

    不用說,伴隨著的,肯定是一連串的高音尖叫。

    方天怎麼可能讓他們掉到地上?於是他就操縱著可以移動的樹梢,遠遠地像根鞭子一般地伸過去,撈著人,一甩,然後就將之輕柔地甩回到樹上去了。

    這般好玩之下自然是有樣學樣,於是那些本來老老實實待在大樹上的小傢伙們,也忍不住了,紛紛往地面跳下來。還有那膽子稍小一點的,先是對著方天大喊,方天哥哥,或者方天大哥,我要跳了!

    喊完之後,這才放心大膽地,跳了下來。

    不管喊沒喊,方天一樣接住,然後像是玩雜耍一般地。把他們一個個地往樹上拋。

    這般互動,直看得剛過來的一眾大傢伙們,目瞪口呆,然後心眩神馳。

    方天向外移樹,是要在這邊開出一片兒童樂園出來,讓這些小傢伙們不用出去,在院內也能有個好玩的地方。

    對他來說,這是易如翻掌之事,同時也就是一個早上時間的事,但一直以來,卻疏忽了,不得不說,他的這個“大哥哥”,當得確實是很失職的。

    魯迅先生有一篇小散文,叫《百草園和三味書屋》,把一個長著草啊樹啊的園子,寫得那是一個意趣非凡。但同是後院,楓林大院的這後面,小伯格小琪琪等小傢伙卻是從來都不涉足的。

    因為這裡樹太多了,草也太密了。

    樹多,品種一雜,各種蟲豸之類的東西也就多了。

    什麼毛辣子之類的那自然是尋常小菜,絶不可免,其它各種飛螞蟻啊螯螯蟲啊毒蜘蛛啦黑蠍子啦等等各種有名字沒名字的毒蟲害蟲,滿樹遍地都是,就算是一個大人,在裡面走上一圈出來,都基本會變得鬼哭狼嚎,大吃不消,就別說是這些小傢伙了。

    所以地上的草,方天是一棵不留的。

    而所有會招蟲子的樹,方天同樣也是一棵不留。

    歐文等人到來的時候,這裡卻是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除草除樹除蟲工作,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

    方天清理出的區域,長寬都在一百米左右,不算太大,但也足夠這些小傢伙們瘋玩的了,甚至就是他們邀朋喝伴,招呼很多外院的小傢伙過來玩,也是足夠了。——而那是可以想見的。

    被清整出的這片地上,大多數的樹都被移走了,只留下七七八八的一些分散著佇立各處,這些樹方天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但它們全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樹身及樹底,不招蟲子。

    凡會招惹絲毫一點蟲子的,不管其長得怎麼好看,都被方天給清理掉了。

    當把這最後一棵需要處理的樹送走之後,方天施展出了火系法術,開始了對這個清理出的地面的灼燒。

    如沙迦以前在噴泉廣場那邊所做的一樣。

    這是必須的,不然蟲啊草啊什麼的會再次聚集。而且,這片地本身,也會被方天給弄成滑場。

    這樣,小伯格小迪克等小傢伙不用出去,在這裡也能溜滑了。

    在一眾大大小小的目光之下,這片區域,先是漸漸變得平整,然後變得凝實,再然後,變成一種隱隱泛著半透明光澤的堅硬。

    當這個工程完成後,看著光滑漂亮的地面,早就知道這裡是方天大哥給他們弄的玩耍的地方,一群小傢伙們大呼小叫,還有的直接就在地上打起滾來。

    當然,這不過只是“樂園”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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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夢幻小屋

    對這樣的魔法威能,歐文安德森等人已是見怪不怪了,說實話,這大半年時間過來,這些土包子們的實力未能提升得怎麼樣,但是眼界麼,那還真不是昔日可比。

    以前,一個三級的小魔法學徒,如剛穿越來時的方天之流,就能讓楓林傭兵團起了交結之心,甚至是隱隱圖為未來倚重。

    現在麼,嘿,紅石鎮內外黑壓壓的一大片魔法師,你要不是六級以上你出門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你若不是三級以上……你好意思和人家說你是一個魔法師麼?

    你沒看到街角的那個孩子,對,就是那個才十來歲的,已經是一個二級的魔法學徒了麼?

    還有那邊那個,喲,鼻子下方還掛著鼻涕的,別瞧不起人,人家也已經是一級了呢!

    淡定得很的一群牲口們接下來被方天分配了一個任務,還是通過法術,方天凝了一個模型出來,很簡單的,中間一個支點,上面一塊木板。

    這玩意兒是什麼地球人估計都知道,但土著們不知道,正當他們想詢問的時候,方天在此模型之上,於木板兩端又分別擬了一個小人兒,然後還讓這塊木板左起右落。

    這麼一來,哪怕是土著,所有人也都明白了。

    一群人立即迴轉,片刻之後,便扛著木段帶著工具過來了,在一群小傢伙的圍觀下,開始加工。

    這樣的時代。這樣的地方,雖然外頭集市上也能找到賣桌子凳子什麼的所在。但如果誰去買這些東西——至少對各個傭兵大院這樣的單位來說,那絶對是足以讓人笑掉大牙的事。並且,敗家仔的名聲,絶對是一輩子都洗刷不掉。

    開玩笑,這種粗淺的手工活都不能做,日常所用還要花錢去買,嬌貴成這樣還混什麼傭兵?還是趁早回家洗洗睡吧!

    基本的日用方面。自給自足,是這個地方的特色。

    當然包括各種木具加工。

    但是也可以想見的,這種沒有經過專業受訓和學習,純是一群傻大漢們瞎摸索的手工加工。其工藝水平也絶對是不用怎麼恭維的,比如說,木具加工過程中,他們連最基本的鉋子都沒有。

    那麼如果加工出來的東西比如凳子上有木刺怎麼辦?

    答曰,用斧頭隨便削削就成了。

    還別說,身為武者,眼到手到力度到,做起這事來還真的是小菜一碟,哪怕是隨便削削,還真的就可以讓他們給削得像模像樣的。

    加工工藝相當複雜的凳子他們都能做(笑)。那麼這種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翹翹板,就絶不存在任何問題了。

    轉瞬,四個翹翹板做好,方天示意可以了。

    若是只做一個兩個,小傢伙人數太多,玩不過來,但若是做得太多了呢,要是遍地都是,這些小傢伙們又會都不怎麼稀罕了。——就像打籃球一樣。若是十幾個人,一人可以抱著一個籃球打,那還有個什麼勁頭?

    四個翹翹板,場地近中間的地方,方天安排了相鄰的兩個,其它兩個,則是場地南北靠邊上,一邊一個。

    剛才整地凝地燒地的時候,就預留下了不少的空間,比如那些留下的大樹下方,比如方天已經劃定的要在其上安排項目的地方,零零總總的,總有幾十處。

    翹翹板佇好,都不用教這些小傢伙們怎麼去玩,就一窩蜂地擁過去了,這時還沒人往兩頭去,都是湊熱鬧地在這裡玩著,於是最後,一架翹翹板上,一邊都坐了好幾個小傢伙的,嘴裡嗨喲嗨喲的,一起一落間,儘是興奮快意。

    小孩子的樂趣,就是這麼簡單!

    翹翹板是第一個小項目,這是方天專為小琪琪等小傢伙裡的小傢伙準備的,雖然一時之間小伯格小迪克等也興緻十足地玩著,但對他們來說,理當有些有點講究的小玩意的。

    於是桌球或者說撞球上場了。

    這次都不需歐文安德森等牲口們出場的,方天自己就能做。

    於是在隔著中場翹翹板不遠的另一邊,地面的泥土如被挖掘一般,不停地向著地面堆積,然後,速度緩緩地,先是凝結,後是燒灼,一個和前世時差不多但是略矮的檯面,就形成了。

    “小弟,這是什麼?”性子最是活脫的瘦猴,又忍不住了,開口問著方天。

    方天便在桌球檯邊,俯身作勢,同一時間,桌上出現了十幾個水球,而方天的手中,則多了一根長長的擊棒,一個揮擊之間,其中一個水球與其它幾個碰撞,然後幾個周折之間,有一個水球,掉落洞內。

    就這麼一個演示,瘦猴以及其他大傢伙們的眼光全都亮了。

    “歐文大叔,怎麼樣,這個球你們能做吧?要重一點的,結實一點的,還有,一定要很圓很圓的。”

    “當然,小事!”說話的不止是歐文,還有其他好幾個大漢。

    說話間,又有好些人迴轉,去雜物院那邊取符合要求的木料去了。

    重的木料材質必然細密堅實,木桿撞擊上去,聲音也會很好聽。其實以這個地方的條件,方天完全可以用紫檀木來做這個的。

    紫檀撞球,紫檀撞球杆,以至於紫檀撞球桌,清一色地,全用紫檀來做都可以。

    而且還可以隨便挑著來,低於三五千年的紫檀,都不帶看一眼的,直接略過!

    只是,就算是做出來,也只是明珠投暗啊。

    這個世界,誰會去珍惜那樣的玩意兒呢?

    物以稀為貴,這話說得真是一點都沒有錯。別說在這裡了,就是在原來的地球上,紫檀初被發現的時候,也就那樣了,人家使用它,也就圖它一個結實緻密,不招蟲子。

    其它的,還真沒有什麼稀罕的。

    話說之前還只是七八級的時候,還沒有晉入法師呢,方天就在外面的大山之中發現了不少的紫檀。若是往卡拉多山脈更深處,那原始密集的大森林中,這樣的東西,怕也只是尋常之物,連一點都不起眼的吧。

    若是隨便砍上一棵,拖到前世,光賣樹枝都能賣發天去了,在這裡麼,卻只能千棵萬棵,以至於千千萬萬棵,千年萬年地佇立在那裡,與其它草木山石一起,埋沒於荒山大澤間。

    在方天的淡淡浮思間,桌球已經做好了幾個,被遞過來的時候,方天一看,果然是非常非常地圓,這些武者,對這個方面的把握,確實是屬於本能範疇的,就算木工技藝渣得不能再渣,但是加工這東西,還是做到了完美。

    當然不能只用一種材料做,要分色的。

    方天講了桌球規則,於是不久後,黑色的、灰白的、棕色的,三色球子,悉數具備。至於三角框、球杆什麼的,更是早早就弄好了。

    接下來用實物稍做了示範,一些大傢伙們就迫不及待地玩開了。

    邊上那是邀五喝六的,好不熱鬧。

    雖然按理來說,這樣的一個小檯子對他們來說完全沒有難度,但是到底是才初接觸這種遊戲,這些廢柴們都還只是戰鬥力只有五左右的渣,發力普遍不太好。

    但是提升的,確實很快。

    一局才剛結束,另一局就被緊接著排上了,見此熱況,方天暗自搖頭,為小傢伙準備的玩意,到最後別被這些大傢伙搶去就好。

    方天又著手起了另一個球檯,這接下不用說,配套的桿和球肯定是立即跟上的。

    接下來,在場地最中間的部分,方天開始了細心的動作。

    方天還清楚地記得,前世時看過的tvb劇《尋秦記》,項少龍用一小截破三稜鏡,就把善柔給迷得五顏六色的。若是用很多的三稜鏡,弄成一個屋子呢?

    當外面所有的光線,都只能透過三稜鏡,照射到一個小屋子裡面去,然後,無數的光線又在裡面一次又一次地折射、反射,會發生什麼情況呢?

    這個情況,方天前世的時候只是想過,卻是到了這個世界,到了現在這一刻,才將之實現了。

    而結果就是,當方天通過位於北面背陽方向的曲折地下通道,來到小屋中的時候,一時之間,連他都有點呆了。

    更不用說跟著他一起進來的幾個小傢伙了。

    這房間理所當然是無門無窗的,只有一截通道與外曲折相連,空氣可以流通,光線卻是不能,些微的一丁點兒完全可以忽略,而通體上下由泥土凝就的小屋,更是一片黑暗。

    但是黑暗中,有數十處,陽光透過透明處,照射了進來。

    此時,朝陽已經升起,清晨的陽光本是還帶著清涼的,但是在這裡,被分解著,成為了七彩的夢幻。

    這就是一個夢幻小屋,或者說,彩虹小屋。

    但是天上的彩虹,無論如何,也不能與這裡的相比。那麼多的彩虹,這麼近,這麼集中,這麼往複的折射著,似乎把小屋裡的每一寸空間,都變成了迷離的絢爛。

    方天只是通過火系法術的灼燒讓泥土中的一些砂石變得透明,應該說,那透明的效果並不太好,若用一個數據來表示的話,大概也就是70%透明的樣子。

    但是,足夠了!

    幾個小傢伙呆著,然後,全都忍不住地把手伸出來,然後看著小手上出現的,那滿滿的光彩。

    “哥哥,神住的地方就是這個樣子的嗎?”過了不知道多久,小西婭才恍惚著,問著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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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新的層次,新的方向

    神住的地方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聽了小西婭的這麼一問,方天微微一笑,就想回答。

    和這些小傢伙們在一起就是這樣,許多時候,他們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又或者是一個問話或對話,就能讓方天從心底裡明亮起來,輕鬆起來,愉悅起來。

    其實他們的世界,才是夢幻的世界,和這個小屋,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不過就在話將出口的瞬間,方天一時間竟是微有恍惚了起來。

    方天莫名地想起了那個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其為何物的識海所在,那裡現在也是彩色的,只不過不是七彩,而只是四彩。

    方天又想起了那一次的那個“夢”,夢中的所在,是一片蒼蒼翠翠的森林,林中瀰漫著清清的霧靄,然後,陽光穿過霧靄,也在森林之間,懸掛著一道一道的彩虹。

    方天甚至還想起了以前弄出風箏來放的時候,小艾薇的那一問,“哥哥,那個風笛會飛到天上去嗎?飛到神那裡去嗎?”

    會飛到神那裡去嗎?

    神住的地方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此時,此刻,原本想要說的話還未出口,方天卻是已然沉默了。

    前世,科學發展,當人們的眼光穿透雲霧,來到天上,甚至是來到九天之上的時候,才發現,“天上”沒有天宮,月亮上也沒有住著嫦娥。對沐浴著華夏傳說長大的許多人來說,那無疑是一個神話的破滅,也是一個夢幻的破滅。

    只是,“天上”真的沒有“神”嗎?

    別說普通人了,那是許多科學家甚至是極大能的科學家也為之沉默的問題。對世界瞭解的越多,在許多問題面前,沉默的便也會越多。

    絶大多數時候,對絶大多數的人來說,成年人的世界,真的沒有兒童的世界。來得廣大。

    默然了一會,方天復又展顏微笑,對小西婭及幾個小傢伙道:“哥哥也不知道呢,或許神住的地方,會比這裡更漂亮?”

    “嗯嗯!”幾個小傢伙都是點頭。

    還有兩個小傢伙轉身往外跑。想是要去通知其他的小傢伙去了。

    其實何用他們通知?外面已經咚咚咚咚散散落落地響起了腳步。而小琪琪那小毛丫頭便夾雜其中,她跑得最是歡實。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這一個早晨,方天就像《木蘭辭》中這一句話中所說的那樣,施展出了全身的本領,四處騰挪,在這一片場地中。為這些小傢伙們構建著一個小而豐富的樂園世界。

    限於現實條件,也限於方天不想大動手腳,所以前世見過的許多玩意兒,方天都沒有搬過來,但是零零碎碎的,這裡一點,那裡一些,加在一起,也好幾十樣了。足夠小傢伙們玩的了。

    在場地中,方天穿插了不少高高低低的爬梯。

    這是為大院內那些三四歲到七八歲之間的小傢伙準備的。對這樣年歲的小娃娃來說,手腳並用地在地上爬,顯然要比只用兩隻腳在地上走路要有趣得多,所以在地上爬啊打滾啊什麼的。對這些小傢伙來說,屬於常態。

    前世時,不少為人父母的討厭孩子這樣,因為會弄一身泥。卻不知這實在是孩童天性,而且。經常爬滾打跌地,對孩童身體的成長,尤其是身體骨骼的塑造,非常有益。

    灼燒過的半晶化地面,再加上這些爬梯,基本可以滿足這一方面的需要了。

    對小伯格小迪克等小傢伙來說,顯然需要一些“力量點”的活動。這也不用花什麼心思,只需把前世校園裡的一些運動項目搬過來就可以了,於是單杠、雙杠上場了,用來奔跑跳遠的沙坑也上場了。

    這附近沒有沙子,但是把地上的泥土細細地粉碎,再讓其保持一定的濕潤,也就可以了。

    當小伯格通過一個很是暴力的奔跑,然後整個身體躍起,向著沙坑中跳下去,然後在沙坑中留下兩個深深的腳印之後,這個小場地中的氣氛,瞬間高漲了起來。

    小迪克等小傢伙,隨繼其後,全都不甘示弱地開始了跑跳,不少跳了一次還不甘,要多跳幾次,希望獲得一個更好的成績。

    方天就笑了。

    能釋放力量,又能爭個先後,這種最簡單的項目,卻充滿著極大的魅力。

    用前世某些小說中的說法,這也是一種“元力”。

    簡單,然後涉及根本,那就是永恆。

    一如商業領域中的衣食住行。

    從最古老的原始時代,到地球村的信息時代,再到可以期望和想像的星系時代,那些東西,不會消亡,不會末落,不管時代萬變,還是行業繽紛,它們都永遠佔據著很根本的層面。

    方天基本已經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裡,他該怎樣來做這個“城主”了。

    抓住了需求,就抓住了人,抓住了人,就抓住了世界。

    心念至此,方天心中又是微微一笑,前世的世界,某大BOSS的那份《中國社會各階層分析》,看來,他是需要在這個世界也搞一份了。

    這一個早上,對大院裡所有的小傢伙來說,都是充滿夢幻的。——絶不止是那一個夢幻小屋。

    在大大小小的戀戀不捨中,早飯展開。

    飯後,方天問小毛丫頭:“琪琪,你說我們今天是到外面玩,還是……”方天用手指著後院,然後笑笑。

    聽了這話,小琪琪歪著腦袋,開始沉思起來,左右為難了一會,她就撲在方天身上打鬧,然後道:“哥哥,我們明天再去外面玩,好不好?”

    “不好。琪琪,你只能選一個,要麼,在後院玩,要麼,到外面玩。就今天!”方天笑著道。

    雖然去外面玩,後院的那些東西又跑不掉,但是面臨類似抉擇的時候。連許多大人都不怎麼“理智”,更何況這個小毛丫頭,再說了,在小琪琪心中,後院的那些東西。可是哥哥在她的要求下。才弄的呢。

    不去後面玩,是不是太虧了?

    兩隻小拳頭在方天胸口捶了好多下,小琪琪才揪著嘴道:“哥哥,你壞死了。我要一天都不理你!”

    然後一揮小胳膊,朝身後招呼道:“毛毛,走!”

    接著就帶領著她的一群小姐妹,向後院奔去了。

    而小伯格小迪克等小傢伙,見此情形。更是不再遲疑了,撒了歡地就往後院跑,三下五下,就超過了小琪琪她們,迎來一陣跳腳的急切喊叫。

    方天又笑。

    片刻後,笑意斂去,方天轉對歐文安德森及帕特莫里希奧森萊恩等眾人道:“歐文大叔,你們去請九城的那些來客過來吧,我就在後院門口。迎接他們。”

    此時正是十月,這個世界一年中的最後一月。

    方天想像中的萬木凋零的景象並沒有出現,僅以楓林大院來說,後院院門口附近的幾棵大樹,葉雖半凋。並且未謝的那些也都大半枯黃,但是樹身之上,還是有著一些零星的帶著微不足道綠意的葉子,更值得一道的是。許多新的小苞苞,已經長出。甚至有的一些,已經在微風中綻放出了新芽。

    舊的還未盡去,新的已經到來。

    這個世界,這個地方,歲月的新舊交替,就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展現在方天面前。

    大樹之下,數張長椅,數張長桌,已經錯落地佈置好,“小弟,就這樣,沒有問題吧?”帶著幾個人忙好了這些,裡奇管家垂手,恭敬地問著方天。

    “嗯!”方天點了點頭。

    說起來,這個排場,確實是寒酸了點。不過誰又在乎這個呢?

    不久後,前前後後的腳步聲開始響起。

    方天也來到了後院的門口。

    “巨岩城,恭喜方天閣下,晉入法師。”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五級武者的樣子,抱拳並躬身致禮。

    巨岩城?

    方天心中微動,注目男子片刻,然後微笑道:“多謝,請起!”

    “聖劍城,見過方天大人,恭喜方天大人晉陞法師。”爆炸頭少年同樣鄭重其事,給方天行著禮。

    “多謝,請起!”

    方天還是虛虛抬手謝過。

    就這般地,一個,一個,又一個,繼巨岩城、聖劍城之後,是桑乾城、羅亞城、西塞城。

    一共五個城池的來客。

    臨海這個圈子中,屬於帝國直屬的,共有九城。去掉那個已經湮滅的臨波城,還有八個。此時,前來恭賀的實到五個。

    正式的恭祝之後,那就是各自的相互介紹了。

    不是城主之弟,就是城主之子,又或者城主之徒。這樣的身份,大抵也是一個城池現在或未來的核心人物?

    方天並不肯定。

    雖然名義上已經是一城之主了,但是他的城還是虛的,對於這個世界的城池究竟是個什麼樣子,一個城池之中又包涵著哪些、什麼樣的力量,方天還不清楚,所以對這些人的來頭,他也就無法準確地定位。

    其實這樣的場合,屬於再正式不過的“官方會面”,根本就談不了什麼,相互之間,也不過就是止於最基本的身份認識而已。

    不過從接下來的簡單談話中,方天也算初步瞭解了一些情況。

    巨岩城,屬於友好城池,這不用多說。

    聖劍城,應是與巨岩城交好,那也屬於半友好城池。

    桑乾城、羅亞城、是與巨岩城的通商之城,這兩個城池,也可以初步地劃入同盟圈中,但這個同盟屬性是由巨岩城帶來的,日後,通過接觸,相互間還能不能保持這份同盟關係,就說不定了。

    西塞城,來者言語較少,態度當然也就比較模糊。

    這些東西,以往與方天毫不相關,但是從此時起,卻也都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功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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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新的方向,新的修行

    方天之所以接受帝國方面城主的任命,主要是出於兩個方面的考慮。

    一是他在人家的地盤上攪風攪雨,弄出很大的動靜,現在人家發出招安令,想把他納入體系之中,他就勢答應下來,那是雙方都皆大歡喜。如果到了現在這地步,他依然還保持著一個散修的身份,影響力又越來越大,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很不好說,那是方天所不願意看到的。

    二則是出於修行方面的考慮。

    在之前的夜間談話中,方天曾對木羅魔法師提到過一個法子:“以綿塞耳,以布掩目,拋下冥想,棄卻感應,三日一食,盡絶世務。”

    這其實就是修行的起步。

    把一個人從紛繁雜亂的世事中解脫出來,用全部的精力,來面對自己的身心。

    這個方法,對應的主旨是“清”和“靜”兩個字。

    因為靜,故得以清。

    因為清,故得以照見自身本來面目,直面自己的身心。

    但是清靜終究只是起步。

    修行不可能只落在清靜上。

    就如同人不可能永遠保持在嬰兒狀態一樣。雖說“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但是清泉只是令人欣賞的一隅,卻並不是一種理想的全部。

    大海才是。

    前世時,常在涉名涉利的世事上沉浮,不少人來到仍然保持或大部分保持著原始並落後的國家、地區或部落。常常感嘆:“這裡雖然落後,但是民風卻很淳樸。為什麼我們有著發展,卻失去了這種淳樸呢?”

    不少人深深嘆息。

    更有甚者,甚至誕生了一種“反文明主義”的傾向。

    前世時,方天於此也迷惑著,但是現在。卻已明徹其中之理。

    身在濁泉中,看向清泉,便覺是一種美好,但是並沒有看到,濁泉雖濁。卻是開始了探索,開始了演變,開始了走在奔赴向大海的道路上。

    其前景之浩大與廣博,淵深與無量,絶不是什麼所謂的清泉可以比擬的。

    所以在山的泉水縱然再清,為著前景考慮,還是要出山。

    不然最終。終究是要變成失去了任何活力的死水。

    群體的社會是如此,個體的人生也是如此。

    根植於人生的修行,當然同樣要如此。

    甚至都可以說,修行上的“清靜”,只是入手,“世事洞明、人情練達”才是起步。

    所以《老子》八十一章,後世謂之“道德經”。

    道是個體的修行。

    德是個體與群體的關聯與嫁接。

    就算不說這些正經的,說些暢想。你脫世離俗,你清清靜靜,你神通廣大。你壽同天地。但若這天地之間,獨有你一人,任何時候,你所能面對的,只有亙古不變的日月星辰與荒涼孤寂。

    那樣的存在著,真的有什麼意思?

    所以投身塵世,在塵世中求超脫。在塵世中求發展,才是修行的正路,也是修行的始終。

    再簡而言之,就一句話——若離於塵世,不必談修行。

    因為再怎麼修行。所能收穫的,也不過只是一個蒼白的人生。

    修行是為人生服務的,而人生是要在紛繁複雜的大世界中求體現的,若連這一點都不明白,所謂的修行,修到最後,也不過就是修成一段山間的草木竹石,然後在時間的沖刷下,還歸大地而已。

    那是方天所不取。

    所以此時,他是城主。

    帝國方面的任命,可以說是來得恰如其時。但就算沒有這一份任命,晉入法師之後,他一樣會尋著法子,在世事中體會沉浮。

    主旨既明,切合主旨的手段,可以有千千萬萬。

    擔任一個城的城主,不過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因為沒有帶著小琪琪等人出外遊玩,所以方天這一天的時間,就算空了出來。

    於是在上午會見五城賀客之後,原定於晚上進行的與歐文等人的會面,便在下午展開了。

    時間,下午。

    地點,楓林側院,練武場中。

    人物,楓林主力傭兵全部,格羅特及南金三老,並方天。

    人是三方,卻分成兩個部分。

    方天垂手肅立,靜靜看著對面的一行人。

    而身在對面的人,不論是格羅特還是南金三老,不論是歐文安德森還是弗蘭克瘦猴等人,也全都如方天一樣,垂手肅立著。

    集訓之後,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氣象,出現在他們身上。

    如果之前每一天都跟隨著他們的訓練,方天的感受應該還不會如現在這般大,正所謂的久入芝蘭之室,不會覺其香。但是因為一個意料之外的閉關,再出來時,已是四十三天之後。

    於是此時,在方天看來,歐文等人的變化,就是很大的了。

    在之前的方天眼中,楓林一干人等,除了歐文安德森等少數幾個,大多不脫散漫,與其說他們是一個武者,不如說他們是些會武技的普通人。

    他們的生活重心,不在修煉上,甚至也不在傭兵任務上。

    在哪裡呢?

    哪裡都不在。

    只能說,這不過就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傢伙,沒有追求,沒有目標。——因為憑著他們的群體和武技,用來過生活,已經勉強夠了。

    於是就那麼過著唄。

    那樣的狀態,可以沒有絲毫變動地持續上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甚至是一萬年。

    方天毫不懷疑,外界如果沒有大的變動,那麼他們的生活方式與心理狀態,會一直那樣地持續下去。持續到地老天荒。方天甚至猜測,這個世界的底層民眾,可能十之八九都是這樣的一種狀態。——

    因為上升的通道不明顯,又因為基本的生存勉強可以保證,於是便一直渾渾噩噩地活著。

    不然,還能幹什麼呢?

    追求權力?

    權力全數集中在中高層修煉者與世家大族的手中。身為普通民眾,根本沒有一點點追求的資格。

    追求財富?

    那就更搞笑了,連一點點的權力都不具備,那麼哪怕是稍多一點的財富,都是禍非福。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追求財富,那不是追求一種更好的人生,而是自取禍亡。

    追求知識?

    這個世界的文字普及率,有百分之一麼?

    想著這些,方天心中一聲嘆息。

    也是這時他才醒覺,他給歐文安德森等人帶來的,不止是武技上更進一步的可能。還有生活上更多的改變。一念至此,原本想要說的某些話,便不須再說了。

    下一刻,方天卻是從井中攝出了那份帝國方面給他的任命書,傳給了歐文。

    歐文不解卻慎重地接過,低頭看去,然後先是震驚,後是大喜。

    “小弟,你……你已經是城主了?”歐文抬起頭來,難掩激動地大聲說道。

    “是的。日前,在我晉陞法師之後,帝國方面,任命我為這千里之地的城主。”方天淡淡說道。

    也是直到這時,其他眾人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於是一干人等,全是大嘩。

    方天對這份任命,可以淡然視之。但是其他所有人,哪怕是格羅特及南金三老,也全都不可能有絲毫半點的淡然。

    一個城主,一個由帝國任命的城主,一個注定要發展成由帝國統屬的大城城池。可以決定、可以影響的事情,那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一時之間,眾人甚至是有點不敢置信。

    “小弟,我們以後不必再把貨賤賣給那些該死的販子了?”

    半晌,一陣交頭接耳的嘩然之後,卻是有一位楓林的兄弟這樣說道。

    也是,對於他們來說,這可能是他們心中最大的怨念吧,於是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這個方面。

    方天微笑點頭。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些的時間過來,方天卻是已經知道了很多,也很是慶幸,在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沒有把釀酒啊什麼的東西給搞出來。

    這個世界,可以說,幾乎所有的商業活動,都由帝國統屬,都需要經營權。

    而經營權的管理,大部分由當地的帝國統屬城池來安排。

    這也就意味著,沒有來自城池的任命,釀酒出來賣啊什麼的,又或者哪怕只是自己把貨品運到城中去賣,也都是非法的。

    而在這個世界,非法,很危險。

    得到方天的點頭,楓林一眾都是忘情歡呼。若可以自己處理那些貨品,那麼哪怕是和以前一樣的收穫,其收入也可以直接暴增幾倍了,就算不到十倍,五六七八倍也是有的。

    遠在鎮外竹林中小坐的沙迦,見此情形,卻只是搖頭。

    小友擔任城主,這些傢伙想到的,卻只是這個,這真是……真是……

    沙迦不知道“明珠投暗”這個詞,但是心中浮起的,卻是這樣的一個念頭。事實上,擔任一城之主,能夠決定的卻豈止只是這些?

    他們不知道,千里方圓的一切,都要由一城之主來統轄麼?

    沙迦這麼想,卻是有點苛求楓林一眾了。

    作為原本生活在底層的群體,哪怕是身為頭頭的歐文,也不過都是和團裡所有的兄弟們一樣,一直在小鎮範圍內討生活。別說帝國統屬城池的種種了,就是一個小城的方方面面,又豈是他們這等人可以知曉?

    其中光景,是只有達到了一定層次的人才知道的。

    就如方天前世古代,天下大荒,民眾無糧裹腹,晉惠帝云:“何不食肉糜?”

    身為帝王,其語自是理所當然。卻不知在其之下,資源及信息,貧乏到一無所有。

    其實別說是楓林一眾了,哪怕就是已經被任命為城主的方天,對自己的這個身份,又能有多少的認識呢?可以肯定的是,不會太多。

    這一晚,楓林大慶。

    篝火與烤肉,點綴著整個夜晚。而楓林一眾,包括歐文安德森等人,全都大醉。

    當然,以這個世界的酒而言,他們的醉,更多的只是一種心理上的醉,更接近於酣暢與沉醉,要說酒精中毒以及爛醉如泥什麼的,那是不可能的。

    而晚會之後,方天的卡巴斯基第四回,宣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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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卡巴第四回

    采得浮雲滿,歸來作花賣。

    坐在噴泉西邊堆築不久的山坡高台上,方天腦海中一時間竟是浮現出了這樣的一個句子。其實這個句子並不應景,對他的講故事這種行為應景的只有一句話,“譁眾取寵”。

    不過也正是在譁眾取寵中,他的修行慢慢起步,節節攀升,這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借假修真”吧。

    此時正是暮色初上時分。

    夜的輕紗,緩緩籠罩,風的氣息,漸漸瀰漫。

    也就是在這樣的一種氣氛下,方天的意識輕輕地恍惚起來,來到了開講這個故事的一二三四次的時候。

    第一次開講的時候,他是四級的魔法學徒。

    剛來此世,繼承的這具小身體本身,就是三級。而從三級到四級,他是在一頭霧水中度過的。也因此,剛開始講述卡巴斯基故事的時候,對於魔法,對於修行,他其實並無多少瞭解。

    那個時候,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半調子。

    或許,說半調子還是美化了他,更嚴格地一點,他連半調子都算不上。

    那時,肆意放言,是怎樣的一種傻大膽?

    只能說,是前世各種堆積如海的幻想故事,和各路高人怪人奇人神人的經典話語,給了他胡編亂造的勇氣。於是,理所當然的,其時的講述,故事只是故事,不涉修行。

    那一節的故事,用一句話來簡單概括,也不過就是卡巴斯基前路已斷,遊歷天下後,在夢中言語的提示下,進入了一個四元素幻境而已。

    武者卡巴斯基的入六級前路斷,一方面是切合這個世界目前的現實,另一方面,卻是有感於他自身繼承的只是魔法師學徒階段的一到九級。未來的有朝一日,他同樣要面對前路已斷這個問題。

    於是。這個心結的不經意的醞釀,造就了卡巴斯基故事的開頭。

    因此也可以說,講述的時候,他是借卡巴斯基的故事,澆自己心中的塊壘。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故事中。卡巴斯基的感嘆,又何嘗不是他本身對於自己未來前途的憂慮?

    那時,他初來乍到。

    那時,他一無所恃。

    那時。他心如飄萍。

    於是,便連四元素幻境的設置,雖各不相同,卻也都帶著一樣的色彩,貫穿著同一個主題。而那個主題就是——路在何方?

    故事裡。卡巴斯基藉著他的安排,找到了方向,破開了幻境。

    故事外,他又能依靠誰的安排,來找到自己的方向呢?

    答案是沒有誰可以讓他來依靠。

    他能依靠的,不過只是他自己而已。

    於是直面自己,直面世界。那是來到這個世界後,他第一次的,全面地、深刻地分析自己。分析這個世界。條分縷析自己的優劣,高處總攬這個世界的體系分支。

    那一次分析的結果,是他這株飄萍,在心理上落地生根。

    而心理上落地生根的結果,反應在身理上。則是從四級的魔法學徒,晉陞到了五級。

    那是一個非常值得記念的突破。意義不在於晉陞本身,而在於他找到了自己的路,並且。初步完成了由一個普通人向一個修行者的轉變。

    於是,在其後的不久。有了“九天十地破妄滅魔大真法”。

    有了“賢聖皆是過來人,我亦將是未來聖。敢問故往今來一切賢聖,你們於起步處,於初級時,有堅定否?有動搖否?有狂妄否?有頽唐否?今朝我既如爾往,他朝我亦如爾今。”

    那是前路已明。

    那是心志初展。

    那是未來有著一個大大的世界,等著他去闖蕩,等著他去開拓。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是一路氣勢如虹,衝入了六級。

    然後有了卡巴斯基故事裡的那個大廳。

    在那個大廳裡,是武林名人堂天地人榜的構建,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上下八界的大世界鋪設,是“人言武到六級盡,今知九級猶未初”的修行展望。

    換而言之,那是其時他心裡的宏圖。

    剛剛切入修行門檻的志得氣滿,不經意中,被他藉著卡巴斯基的故事,表現了出來。

    這第一第二次的講述,可以括為一回,歸結為卡巴斯基的故事,歸結為這個故事的引子,引出龍傲天這個人,引出其後的一系列故事,真正的,涉及到了修行的故事。

    於是有了龍傲天的出場,有了三塊石碑,有了三句話。

    你從哪裡來?

    你是誰?

    你到哪裡去?

    破入這三句話,便是進入了修行。

    於是其後不久,有了“立世、游世、經世”的提出。

    再然後,有了“問心路”,有了“大道之門”,有了龍傲天的對於“截斷眾流”的選擇。

    截斷眾流,不止是龍傲天的選擇,更是他方天自己的選擇。

    隨波逐浪、截斷眾流、涵蓋天地。

    這三者中,為什麼不選隨波逐浪?

    因為不具備這樣的條件,也因為前世已經這樣地過了,其中滋味,也不過就是那樣,看著似乎美好,其實並無太多值得回味。時光平靜地流走,迴首看去,過往的一切,不過是一片空白。

    那樣的人生體驗,有過一次,便已經夠了。

    於是,這一世,雖說一開始是“誤入歧途”,情非得己地選擇了另外一條路,但是走著走著,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於是就算可以隨便選擇,也不會再走前世的那一條路了。

    那又為什麼不選涵蓋天地?

    因為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那確實是一個太高也太過縹緲的選項。因此,三去其二,便只剩有一個截斷眾流。

    從前世接受的那紛繁複雜的文明碎片中,截出此世所需。

    從此世這風波不定的世途大海中,截出自身道路。

    一個“截”字,概括一切。

    也可以說,這個“截”字,便是心中劍,便是手中刀,舉起來,砍下去,便是他這一世的人生選擇。

    於是不久後,有了“縱然逢浩然,縱然對至大,此情可以仰,此心不可曲。”

    有了“步可邁蹣跚,心當持無量。”

    這樣的一個感悟,給他帶來的,是再怎麼誇張也不為過的收穫。

    就在那一夜,通過這樣的一條道路,通過這樣的一個選擇,通過這樣的一個感悟,他突破九級,晉入法師,開啟了人生的一個新的篇章。

    所有迷茫都消去,一條大路在眼前。

    之前曾經引用他人的“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此時,於自身而言,雖不全中,也是十之八九了。

    一共四次的講述,從第一次的四級,到第二次的六級,然後第三次的七級,再到第四次的八級,而今,第五次,已經不再拘於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了。

    坐在這裡的,已經不再是一個魔法學徒……

    短短的意識恍惚間,方天暢遊了來到此世的半年。而這不過半年間的經歷,此時一點點延展開來,在意識的感受上,卻是恍如隔世。

    於心中輕輕嘆息一聲,方天感嘆著命運的莫測,感嘆著造化的神妙。

    下一刻,意識從回憶中離開,進入了對這一回故事的安排。

    上一回中,將“截斷眾流”與“截教”聯繫起來,不用說,自是受了《封神演義》的影響。

    不過方天此時,卻並不打算把封神講出來。

    雖說他之前講的那些故事,已經亂七八糟,尤其是《西遊記》,裡面更是有著很多似是而非的似乎涉及到修行隱秘的東西,但是封神,卻更離譜。

    甚至可以說,離譜到天上去了。

    方天真不知道,如果此時他講鴻鈞,講無量量劫,講天地滅而有人不滅,他的一干聽眾們會是什麼感受。

    再則,《封神演義》一書,其實很是頭重腳輕的。

    鴻鈞、太上、元始、通天等這些絶對是超天級的大佬,按照書中設定推去,其實一個手指點去,都是可以讓億萬星辰生滅的,結果全書講的卻是個什麼東西呢?

    一個小小星球上的一個小小的朝代變幻的故事。

    這已經不是用原子彈打蚊子什麼的可以形容的了。

    而是就一句話,坑爹啊!

    某個人,他權勢通天,他身家萬億,他跺一跺腳,地球顫抖,他揮一揮手,經濟崩潰。然後某一天,他跑到街上,從某個小朋友那裡搶了一包乾脆面,然後,他被片警抓了。

    再然後,他被喀嚓了……

    這樣的一個故事,你說坑爹不坑爹?

    所以,方天的講述中,縱然有著截教,縱然會截取封神中的某些設定或者故事片斷,但是其絶大多數內容,卻定然是與封神無關的。

    封神是開天闢地大格局,而他所講的,只會是回天轉地的小故事。

    何謂回天轉地?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罷了。

    再簡言之,他講的,只會是“人”的故事。

    絶不會有鴻鈞等這樣的逆天級別的存在出現。

    不過,故事裡的人不逆天,故事裡的某些話,還是要逆天的,不然,怎麼唬人?

    畢竟,故事的主角是龍傲天嘛。

    如果不龍游八荒,如果不霸氣側露,如果不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那還叫什麼龍傲天?

    當然,這一次,他是真的可以說些實實在在的東西了。

    以他現在的法師層次,作為依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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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我道別有三徑

    雖然早就知道方天在這裡的影響非凡,但是親眼見識其中光景,對於安格斯來說,還是第一次。

    十六歲的三級魔法學徒,就算不以家世論,在帝都年輕一輩中,也算得是一號人物了。但是來到這個邊遠之地的邊遠小鎮之後,安格斯發現自己一下子就掉進了人海之中,別說別人怎麼看了,就是安格斯自己,都發現要找不著自己了。

    而那種感覺,在此時,達到了頂點。

    淡淡的夜色之下,遍目所及,身前身後,身左身右,鎮內鎮外,四野八荒,都是人。

    而這些人中的十之八九,都是修者。

    和他一樣的修者。

    就算以帝都之盛,也湊不出這麼多的修者吧?

    這些修者中,有和他一樣,處於一二三級的,也有更進一階,處於四五六級的,更有身為魔法師,處於七八九級的。當然,在此之上,還有法師。

    而除了那位大人,還有沒有其他的大法師,在此時此刻,將目光投注到這個方向呢?

    安格斯心中深深感嘆著。

    感嘆著這千萬修者的集聚,更感嘆著,此時此刻,這千萬修者,不論是身為武者,還是身為魔法師,不論是一級的魔法學徒,還是法師又或是大法師,都在看向著一個方向,都在等待著一個聲音。

    什麼是“神之子”,這一刻,安格斯真的是體會到了。

    “如果是老大人在這裡,聲勢也未必就比方天閣下差吧?”身後的老管家有點語氣喑喑地說道。

    安格斯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沒有吭聲。

    下一刻,淡淡的元素波動從高台上傳出,漫向四野。

    再下一刻,四野倏寂,悄然無聲。

    一種震懾人心的靜寂與氣氛,就在這片刻之間。悄然入駐這千里方圓。

    這樣的一個場景變化,由方天帶來,卻是由場內外的千萬修者共同創造。這一刻,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萬眾一心”。這樣的氣氛,身在場中,才能感受其凝重。

    於是。哪怕是方天,這一刻,也神清氣肅,和其他的千萬人一樣,被那種莫可名狀的氛圍,所籠罩。

    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在這樣的一個場景下,這數萬人中,哪怕是任何一個人。說出哪怕是任何一句話,恐怕都會帶著某種力量。

    當然。這個時候,會說話的,能說話的,也只有他了。

    萬眾之心,不可輕負。

    萬眾之期待,重若千鈞。

    哪怕是已經身為法師,此時此刻。方天也失去了隨意的資格。

    於是,片刻的凝定之後,方天淡然開口。

    其語緩。其聲慢,如天之令,傳向四方。

    “沿著那‘截斷眾流’的階梯走著,龍傲天一腳踏入一個蒼涼孤寂的天地,四野之間,天上地下,只有一片大雪茫茫。”

    什麼是雪?

    此時場中十之七八甚或十之八九的聽眾,可能都從來沒有見過。

    但是下一刻,他們便知道了。

    就在方天這一句話說完之際,在真實的世界中,有點點凝聚的清涼,如花似絮,從漫漫的天際,飄然落下。

    不少人驚咦出聲。

    然後,是千萬人的仰首。

    那清涼,那晶瑩,漫漫灑灑,落在臉上身上。落在身上的不可察覺,落在臉上的,卻是倏忽之後,無聲地融化為水,沁入肌膚。

    “呵,雪啊!”一個來自北方的老者,忘情輕呼,然後,用兩手在身前捧著那片漫漫。

    很多人,在這一刻,做著和他一樣的動作。

    漫天雪降,然後,是千萬人的沉醉。

    “龍傲天呆呆地佇立在那片大雪茫茫的天地之中。就在此時,如同風吟,如同雪落,有兩句話,伴著兩個不同的聲音,傳入他的身心。”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這是那第一句話。”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萬化定基。觀天之道,執天之行,順乎天而應乎人,萬事萬物,於斯盡矣。”

    “這是那第二句話。”

    “兩句話後,龍傲天神飛天外,茫然立於當地,不知幾時。”

    其實此時此際,茫然立於當地的,又何止是龍傲天一人?

    千萬聽眾中,無數人,如中雷擊,受大震撼,然後入大茫然。

    不得不說,來自那個世界,受著那個文明的潤澤,在這個世界,裝起13來,真的是毫不費力,許多許多的材料,俯仰皆是。

    當然,這只是開頭,或者說只是引子,並非方天自己的東西。

    算是虛張聲勢吧,蒙到一個是一個。

    對這樣的大坑,方天絶對是管挖不管埋的。誰掉進去,出得來算他本事,若出不來,那就在裡面呆著吧。

    “不知過得幾時,一個之前有過的熟悉的聲音在龍傲天耳邊響起:‘我道別有三徑,別開三門,其一戰天戰地第一,其二長袖善舞第一,其三大勢洞察第一,你欲入何徑,擇何門?’”

    “‘此三徑三門,其中具體,還請老師示下。’龍傲天對天對地行禮,恭敬說道。”

    “戰天戰地之路,可以橫行。然則身而為刀為劍,久必以自毀終。”

    “長袖善舞之路,可以借力。然則力非己出,終有不逮。縱得意十之八九,其失意十之一二,到底難免。”

    “大勢洞察之路,可以入微。然則空有鑒世之眼,難得轉世之能。身入世局,可以為輔為佐,而無以居正。縱名傾天下,有身覆之殃。”

    “聽此三言,龍傲天默然。”

    千萬聽眾,當然也是默然,更有很多,心中一片凜然。

    “默然半晌後,龍傲天澀然開口道:‘此三徑三門,皆各有其陋。老師,在此之外,別無它徑它門?我意所適,當是盡善盡美。’”

    “‘天地演化到如今,其間不知多少年。若有盡善盡美路,哪裡輪到你來行?’那個聲音冷冷淡淡說道。”

    “龍傲天又是默然,就在這片刻之間,感覺領悟了很多。”

    “半晌後,龍傲天對天對地,又是一禮,然後道:‘老師,我欲擇那戰天戰地之路。’”

    “‘哦,你不怕最後以自毀而終?’那個聲音說道。”

    “‘我之大欲在橫行。’龍傲天說著,那淡淡話語下的決心,瀰漫在那一片天地之間。”

    此時場中,更見凝然。

    “那個聲音並不意外,只是淡淡說道:‘你既擇此路,他日當得無悔。行此之路,當持三物,曰勇,曰力,曰慧。勇則劍心生,力則劍刃成,慧則劍柄就。有勇無力,人人可辱,有力無慧,授柄於人。此三物,乃劍之三要。三要齊聚,方可以持劍,持劍在手,方可以橫行。你當謹記之。’”

    “‘是!謝過老師。’龍傲天凜然說著,對天對地,又是一禮。”

    “這一禮畢,身周倏生變化。一陣大風吹過,天地之間,所有茫茫皆不見。只一個恍惚之間,龍傲天便發現自己,正身著一襲簡陋青衣,站在一個端坐著的老者面前。”

    “老者微微笑道:‘傲天,今日我給你所講的,是‘識、斷、行’三字。’”

    “何謂‘識’?”

    “六十年前,為師行遍天下,到過那極北之地,見得天地之間,別無它物,只有一片冰雪。積雪成山,化雪成河。吸則冰雪入肺腑,呼則山河在眼前。處此之間,為師只覺心間萬事都消,識間萬慮都去,白天黑夜,心意之中,唸唸皆是修行。”

    “為師又到過那極南、極東、極西之地,見過火山動地,見過草色千里,見過大雨滿澤,見過萬馬奔騰。”

    “走遍東西南北中,飽覽天地山水物。登攬天地,披歷山水,沐浴風雨,以造化之所藴,來溝連我之身心,此便是‘識’。”

    “識到多處挾風雨,識到多處有河山。風雨河山聚,無窮變化來。”

    “何謂‘斷’?”

    “有路三千,我擇一條行。有水漫地,我取一勺飲。我之道路,我之選擇,我之根基,我之體系,此皆明矣,謂之‘斷’。從此凡聖皆有道,我亦只從我道行。任它神魔漫天飛,我自嶽峙復淵停。”

    “何謂‘行’?”

    “化識為斷,化斷入心。以此心貫入修煉,便是‘行’。”

    “說到這裡,老者對龍傲天道:‘此識、斷、行三義,你可明了?’”

    “龍傲天其實仍然迷糊著,不知身處何時何地,更不知身前端坐老者乃時何人,見得老者此問,卻只是躬身為禮道:‘我已明了。’”

    “老者微微一笑,道:‘那你便去吧!’說著,大袖一拂。”

    “下一刻,龍傲天只覺天旋地轉,剎那間,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方天講到這裡,停了下來。

    場中卻只是靜寂著。

    頓了良久,感覺場內外的氣氛漸漸鬆緩,不再那麼凝重的時候,方天才淡淡一笑,道:“此一回的故事到此結束,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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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紅石鎮外,西塞城中

    紅石鎮外,某一谷地中。

    或許是地勢較低的緣故,又或許是有著水流的滋潤,雖然時值寒節,但是這裡的草木仍然帶著綠意,尤其是草,外面的梗葉灰黃,裡面莖葉新綠,看起來,竟是倍顯清秀。

    谷地中,或站或坐著四五人,看模樣,都是魔法師。

    其中一位老者有點呆滯地仰頭看著天空,他保持這個姿態已經很久了。

    “雪不見了。”不知過了多久,老者方低下頭來,帶著悵然地說了這麼一句。

    其實何止是現在才不見了?

    昨天晚上,當方天講完故事的時候,那一直飄落於眾人身邊的雪,便已宣告完結。而以此地的溫度,別說雪落之後了,就是當時,地上也是幾乎沒有什麼雪跡的。

    就算有些微的一點,能安穩地落到地上,也很快化為水跡,滲入地下。

    當真是雪落無痕。

    這時,卻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還哪來的雪?

    不過卻是無人笑話老者,倒是一個四十左右的清瘦魔法師說道:“方天殿下的威能,真是不可思議啊。不知我輩何時,也能念動之間,風來雨聚。”

    這是顯然的土著,如果他也是地球來的,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所說的可能就不是“風來雨聚”,而是“翻雲覆雨”了。

    “那得法師之後才能想了。”又一魔法師老者悵然說道。

    從其語氣看,顯然對自己將來某一天能晉入法師之事,希望或者說信心不大。

    本來也是,一萬個魔法師裡面,最終又有幾人能晉入法師?

    魔法師與法師,那幾乎是兩種存在。

    “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家鄉了。”之前一直呆滯仰頭看著天空的老者帶著懷念地說著,“我從小時就跟著老師離開北國,一晃五十餘年·關於家鄉的一切,早已忘記了。依稀只能想起,每一年到頭的那幾個月裡,都有大雪從天上落下·在地上堆成厚厚的一片,好長好長時間,都不會化去。”

    “我們那裡也下雪的,不過一年也只下那麼一兩次,有的時候也就是在地上覆上薄薄的一層,沒多大意思。”另一魔法師老者微笑著說,顯是想開解剛才老者的低懷。

    “忽然想回家鄉看看·很想很想。”之前的老者嘆息一聲,說道,“只是,既想回,又想留啊。”

    為什麼想留,在場的幾人當然全都清楚。

    不止是這一位,他們幾位,也都是分處各地·從天南地北而來,來到這裡的時間或長或短,但不管情況如何·又有誰會捨得離開這裡呢?

    散修的境況,只有散修清楚。

    普天之下,除了楓林大院中那個被他們幾乎所有人感唸著的人之外,還有誰,會有這種慷慨呢?

    古往今來,“神之子”有很多個。

    但是注定將被包括他們在內的千千萬萬人感唸著的“神之子”,只會有這一個。

    其他的那些,就算他們再“神”,和他們這些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些人的目光·從來都不會投注到他們的身上。

    散修的世界,從來都是被忽視的世界。

    除了現在。

    除了那個人。

    當下場中一片靜寂。

    良久,才有一老者緩緩說道:“老友,依我看,你是可以回去的。”

    聽得此話,剛才的老者·以及谷中其餘幾人,全都將目光轉向過來,等待著他進一步的解釋。

    “我們幾個,都在四五六級之間,這樣的層次,說實在的,距離方天殿下,有點遠了,而且,也一定會越來越遠。”

    這是肯定的,幾人都是默然,只聽得老者繼續說道:“以我們這樣的層次來說,其實,方天殿下之前透露的很多東西,已經足夠受用的了。尤其是這一天,聽了殿下的‘識、斷、行,之後,我感到,真是欠缺了很多。”

    對一個修行者來說,能感受到自己的欠缺,是一件極好的事。

    而如果知道自己欠缺在何處,那補上這種欠缺,也就是下一步的事了。

    “老友,你的話,卻是幫我下了決心。我停在六級已經十年之久了,得到方天殿下這麼多的指點,若是還不能突破此階,我又有何面目再在此地受教?”

    那來自北國的老者說著,然後嘿然一笑,向在場中幾位微一作禮,道:“幾位老友,某這就去了,待某七級後,我們再會。”

    然後竟然就這麼轉身,乾乾脆脆地走了。

    剩下的谷中幾位,視線交錯間,都是各有所思。

    西塞城。

    “我道別有三徑,別開三門,其一戰天戰地第一,其二長袖善舞第一,其三大勢洞察第一。”

    城主府中,素衣老者緩緩地誦著這句話,語氣中,帶著極深的感嘆,有頃後,才對著坐於對面的面色威重男子道:雷洛,你說我們西塞城,是占了其一呢,還是其二呢,又或是其三呢?”

    城主雷洛面色肅然。

    許多事,以前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比如,西塞城與九城、南域以及帝國的關係問題。

    換而言之,也是自身的認定問題。

    作為臨海九城之一,西塞城不像其它八城那樣,位於南域內裡,而是如同一個尖點,孤立於南域之外,不但如此,作為臨近帝國西部要塞之城,城中局面更是比其它八城要複雜得多。

    哪怕是城令城主,在這個長久以來一直被多方勢力滲透著的城池之中,也只是占著勢力之一,其令主的身份,更只是名義上的存在。

    不但如此,他們要面對的,更有南域及帝國的信任問題。

    而這些,都需要西塞城在面對各方勢力時的行事手段上,有所表現。

    怎麼表現?

    作為一城之主,又或是一城之令,其實一直以來,他們並沒有一個確定的概念,在許多事情上·只能說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許多時候,不得不說·表現都是比較狼狽的。

    因為首尾兩端。

    更因為,許多事上,根本就無從選擇,怎麼做都對的同時,也怎麼做都錯。

    一桶漿糊。

    但是這時,如同被醍醐灌頂。

    因為卡巴斯基新一回故事裡的這句話。

    戰天戰地、長袖善舞、大勢洞察,這所謂的“三門三徑”·與其說是修煉指導,更不如說是城主手冊。

    又或者可以說,這是站到了城主城令層次上的修煉指導?

    雷洛隱隱覺得,很可能是這樣的。

    作為武者,在修煉上,很難因這句話獲益。但是作為城主,尤其是作為如西塞城這樣的城主,雷洛覺得·這句話,對他,對他們·實在是太過太過重要了。

    “長袖善舞,舞得再好,也不過是戲子之事,非我等修者本色啊。”沉思了良久,雷洛長嘆一聲,說道。

    “那麼就戰天戰地去?”素衣老者淡淡說道。

    “那位閣下,不是也擔任城主了麼?我很想看看,他是怎麼做的。他那裡的局面,也未必就會比我們這裡清爽了。”雷洛說道。

    很多時候,提到方天·某些上了一定層次的人都是直接以“那小子”稱呼的,後來,這個稱呼變成了“那位小閣下”,而這時,在帝國西南交域,在一位重城城主的口中·“那位閣下”這樣的一個稱呼,正式登上了檯面。

    某些人策劃著在方天那裡弄出點風波出來,對於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當然不是什麼秘密。

    而且,其實不同層次的很多人也都是和他們一樣,是抱有著期待之心的。

    那位閣下,又或者說,那位小閣下,會採取怎樣的一種應對手段?

    無論如何,會很有趣。

    也會影響到很多事情,很多勢力,很多人。

    也正因為影響很大,所以對於他們來說,能做的,也只有觀望。哪怕是南域的那位大人,也是一樣。

    “之前麼,我還是很擔心,我們的那位神之子閣下到底只是一位‘小閣下,,但是現在,有了這個故事裡的這句話,我只怕某些人,會弄得灰頭土臉,不好收拾。”素衣老者微微笑著說道。

    “大人,不知dì dū的意思是什麼呢?也只是旁觀嗎?”雷洛帶著好奇地問道。

    “當然,如果連這樣的一個關卡都過不去,那些大人們的期待,應該會少很多呢。不然,有臨波城之事在前,你以為憑什麼西冷城的那個老傢伙敢這麼膽大?真以為他老年痴呆了嗎?”素衣老者道。

    “大人,你的意思是,只要不對那位閣下弄什麼刺殺,其它的一些方面的打擊,是允許的,甚至,是那些大人們所樂意看到的?”雷洛有點恍悟地說道。

    “我們的這位小殿下,表現得實在是太…···”太什麼素衣老者沒有說下去,只是接著道:“那些大人們畢竟身份和層次擺在那裡,親自出手試探什麼的到底做不出來,這個時候,有人站出來替他們做點事,他們又怎麼可能不樂意?”

    “這麼說,西冷城的那位,弄出這個動靜,竟然是一種示好了?”雷洛有點不可思議。

    “這個好也不是那麼好示的,最後有沒有人站出來領情還不大好說,情況到底怎麼發展,還要看我們的那位神之子閣下究竟有幾分本領。只能說,他若夠強,帝國內外,以至於這整個大陸,有的是人給他鋪路,就像這一次的城主任命一樣。但若他表現得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好,呵呵······”

    素衣老者的話,說到這裡,不再繼續,只留下一片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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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帝都,南疆,大陸秘境

「我道別有三徑,別開三門,其一戰天戰地第一,其二長袖善舞第一,其三大勢洞察第一,你欲入何徑,擇何門?」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持著一個薄薄的冊子,輕輕地讀出了這句話,然後抬起頭來,對坐在對面石桌上的老者道:「老師,長袖善舞是什麼意思?」

    「你父親那樣的,就叫長袖善舞。」老者微笑著說道。

    「哦。」少年聞言,眉頭一皺,臉上現出很不以為然之色,然後不解地道:「老師,我們魔法師的修煉,也有什麼長袖善舞麼?」

    「對我來說,沒有。對你來說,也沒有。對你父親來說,就有了。」老者緩緩說道。

    這話顯然超出了一個少年理解的範圍,少年恭敬道:「請老師指教。」

    「你看這棵小樹。」老者指著院中兩人身邊不遠處,一棵數人合抱的大樹,然後在大樹根部,離大樹七八尺遠,一棵小樹苗正從根部延伸出來。

    「對這樣的小樹苗來說,我們什麼都不需要做,讓它盡情地生長就是了。」老者說著,頓了頓,然後道:「但是當它長得高一點,長得壯一點之後,我們就不能任著它了。因為它的幹上,會長出很多斜枝。」

    「有的斜枝,可以留著,但是有的斜枝,我們必須把它去掉。不然,這棵樹就會長歪了,長壞掉。然後,就算我們想清理那些亂枝斜枝,也沒法清理了。」

    「因為,它們和主幹已經分不清誰大誰小、誰主誰次了。」

    「老師的意思是,冥想的進行,和法術的鍛煉,要早早地就分清主次嗎?」少年說道。

    老者大抵應該不是這個意思,但是對少年這話並沒有指斥。而是點點頭,道:「你是怎麼理解冥想和法術之間的關係的?」

    「若是依老師您剛才所說,冥想應該是主幹,而各系法術的鍛煉,就是那些斜枝?」

    「不對!」剛說完那話,少年立即糾正了自己:「冥想應該是……樹根?四系法術要只選一個,作為主幹,其它的。要作好放棄的準備?」

    「你這樣說,也是沒錯的。在四條路上都走出一步,決沒有在一條路上走出兩步,來得遠。」老者說道,「所以一個修煉者,最重要的,就是要把自己當成瘸子,不要有那麼多的心思和精力,去走很多很多條的路,只死盯著一條。走下去,就可以了。」

    「這個世界上。一個瘸子能走的路,一般都比一個正常人能走的路,要遠。」

    「這麼多年來,我見過的所有的法師,都曾心甘情願地,做過瘸子。」

    「相反,那些不願作瘸子的。一直都在轉著圈。什麼時候,他們的腿折了一條,什麼時候。他們才能破出那種圈子。」

    帝國,南疆。

    這是一個奇怪的建築,建築的整體,以巨大青石築就,而從外面看上去,這個小而狹長的建築,就如平地上倒插著的一支長箭,伸向天空。

    夕陽的晚照下,青色箭狀建築,顯得異常堅硬森冷。

    建築內,一灰袍老者臨窗而立。

    許多的面孔,年少的,年青的,年壯的,年老的,溫和的,冷硬的,麻木的,猙獰的,在其意識中,一幅幅閃過。

    這,與其說是疆場,不如說是帝國各大家族子弟的訓練營,只不過,沒有通過訓練的人,再也無法離開這而已。

    凡在帝國掛名的家族,其每一代的傑出子弟,都要在這趟過一遭。

    這個規矩,是從哪一代什麼時候有的,已經說不清了,便連老者也是不清楚,只知道,這樣的規矩,在整個大陸上,都已經存在很久很久了。

    也有些家族排斥著這樣的規矩。

    不過從現實的情況看,沒在這熬過的家族掌權者,很難順順利利地帶領家族走下去。

    很多的,都會在中途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

    於是慢慢的,這樣的一種似乎很殘酷的規矩,變成了各大家族上下的理所當然。

    然而,殘酷並不因這種理所當然的認定而稍有褪色。

    「大人,我相信,我是可以回去的!」

    那是一個氣勢凌厲如劍的少年,便連他的眉毛,都斜拔如劍。而前面的很長一段時間,他也都表現得很好。

    只是,後來,似乎戰鬥太多的緣故,越來越瘋狂。

    當一個人愛上戰鬥並不停以身涉險的時候,一百次戰鬥中,可能一直勝利著九十九次,但只若失手一次,可能就在那一次,便沒有以後了。

    這樣的人,很多。

    而且,他們都是英才,是各家族的傑出者中,尤其傑出的那一些。

    「戰天戰地之路,可以橫行。然則身而為刀為劍,久必以自毀終。果然是這樣的啊!」老者深深歎息。

    只有生死沒有勝負的遊戲,縱然優勢滿滿,也不能一直繼續下去。

    看不清這一點,結局差不多也就注定了。

    只是,有多少傑出者,可以放下他們的驕傲呢?是驕傲,讓他們傑出著,也同樣是驕傲,讓他們在未曾折毀的時候,過分地相信著自己。

    對此,老者再一次的歎息。

    「大人,這允許自己組建隊伍吧?」

    那是一個站在他面前,也能保持著嬉笑的少年,雖然那嬉笑有點勉強,但是已經很值得稱讚了。

    老者清晰地記得,當時他沒有任何表態。

    當然,不表態本身就是一種表態。

    於是那個出身帝都某家族的少年,以其背景與手段,很容易地就在身邊聚集了一大群的人。戰場上,縱然沒有人給他擋刀,但是許多的危險,還是早早地就被阻擋在外了。

    於是那位少年愈加相信著這種方法的正確。

    數年過後,他的手段越來越成熟,但是他的修為,卻在不可察覺地落後著他的那一批「兄弟」。

    隨著戰場的推進,然後,一場突如其來的惡戰到來。

    再然後,那個被許多他的「兄弟」稱作「老大」的少年,再也沒有回來。

    「長袖善舞之路,可以借力。然則力非己出,終有不逮。縱得意十之八九,其失意十之一二,到底難免。」老者又一次的歎息。

    千年萬年,誰曾聽說,一隻手段成熟的羊,可以一直安然無恙地處於狼群的居地?

    在狼不餓的時候,也許可以與之交好,甚至照拂有加。但當狼本身也淒苦的時候,那羊就是它們的備用食糧啊。

    一直借力的人,終有一天,要為那借力,付出代價。

    「大勢洞察之路,可以入微。然則空有鑒世之眼,難得轉世之能。身入世局,可以為輔為佐,而無以居正。縱名傾天下,有身覆之殃。」

    「這一句話,所說的,卻不正是我麼?」

    「可笑,這麼多年來,我竟一直沒有看透。自以為看透了勢力的交錯起伏,卻沒有看到,哪怕是屢遭失意的那些勢力,也都走在可以擁有得意的路上。」

    「而像我這樣的,永遠都不會有得意的資格啊。」

    「不會有失意的道路,其實一直都在失意。」

    「因為失意和得意,本在同一條路上。當我拒絕失意的時候,已經走上了另一條路,另一條從來都不會有得意的路。」

    「可笑!」

    「可笑!」

    「天地演化到如今,其間不知多少年。若有盡善盡美路,哪輪到你來行?大也此言!」

    「方天小友,若我能由此晉入大法,異年他日,你當受我一拜!」

    大陸,某處秘境。

    這是一片近乎於琉璃質的濛濛天地,有大片大片的雪從天上落下。

    站在地面看去,高高低低的山脈,蜿蜒縱橫,綿延千萬,不過,所有的地面以及山脈,全都鋪著厚厚的積雪,而那積雪深處,更是厚不知幾許的堅冰。

    不時有凜冽勁風在這片天地中掃蕩著,裹脅著雪片,化作片片凌厲飛刀。

    當然,伴隨在這個過程中的,還有震懾人心的淒厲呼嘯。

    就是這樣的環境,這片天地中,卻有一名中年男子背著雙手,在漫天落雪下,不緊不慢地散著步。

    所有的風和雪,在他身邊,無有任何阻礙地通過。

    就好像,漫步於這的,只是一個虛影。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中年男子的口中,吟誦著。

    只是他的吟誦,很是怪異,他的吐字,近乎於一字一字,而發音之間,字與字之間的間隔,有的很短,有的很長,長到這個字誦完了,好半天的,都沒有下一個字接上。

    再配上他那種不怎麼好形容的莫名腔調,於是,聽起來,這似乎不像是一個人的吟誦,更像是……

    更像是這片天地中的風聲雪聲。

    斷斷續續如此這般地將這段話吟誦了好多遍,中年男子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這段話的最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好久的停頓之後,才有低低的疑問:「自然?」

    到得這,中年男子停下腳步,仰首看天。

    「什麼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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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魔法師交流與魔法研究探討同修同盟聯合會

    浴室的建立,對紅石鎮來說是一件大事,當然,對楓林一眾夥計來說就更是一件大事。

    這些傢伙,很是愛上了泡澡,並且其中的部分牲口,如歐文安德森之流,甚至已經發展到了每天必然要泡上一次的程度。不得不說,由此一來,這些傢伙的衛生指數以及英俊指數,全都上升了那麼一點點。

    方天此時也在泡澡,在他那個專用的浴室之中。

    池子裡的熱水,在幾個復合法術的推動下,緩緩地轉著圈,力度不輕一分也不重一分總之是絶對的恰到好處地繞著方天的身體打轉。

    那感覺,很愜意。

    前世,在北方的時候,方天基本一週洗一次澡,而在南方的時候,差不多一天就要洗上兩三次,甚至是三四次——早上活動後衝上一次,中午小睡前衝上一次,傍晚天氣熱的時候衝上一次,晚上睡覺之前,那肯定還是要衝上一次。

    環境對人的影響,就是這麼的大。

    橘生淮南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這句話說得實在是TM的有道理。

    來到這個世界,方天杯具地好幾個月都沒洗上一次澡,當然,那種時候,其實他也沒啥心情顧及此等事情。現在,終於可以小小地松上一口氣,過上一段時間“人”的生活了。

    約摸一個魔法時後,穿著特製的大短褲與短袖衫,赤著腳,方天就在浴室邊上的休息間裡,接見了木羅等幾人。

    具體地說,是木羅、希岩以及安迪、埃裡克和法爾斯坦五人。

    五個不要臉的說是想要成為他追隨者的新晉法師,其實都是些老奸巨滑的傢伙。

    “噓!”老頭埃裡克一見面就打了個口哨,然後一臉衷心讚歎地道:“殿下,您的身材真的很不錯啊!”

    方天只當沒聽見,朝籐椅上一躺,同時道:“大家別客氣。坐!”

    房間裡就一個椅子,人家怎麼做?

    這當然難不倒幾位法師,埃裡克笑咪咪地在地上伸手一指,於是鋪著大青石的地面之下,泥土骨碌碌地往外冒,片刻之間,一個四四方方端端正正的高凳便形成了。

    然後此君像模像樣地整了整衣襟之後,其實就是伸手抓著胸前的衣服抖了抖。微笑著就坐。

    其他幾人有樣學樣,參差不齊地圍著方天,坐了半圈。

    “殿下,您考慮得怎麼樣了?這兩天,我是飯不思,覺不想,只想著成為殿下的追隨者啊!”埃裡克說道。

    “殿下,某等幾人,也是此念。”安迪幫著腔。

    餘下三人沒開口,卻是一齊點頭。表示兩人所說,一點不差。

    “我收追隨者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啊。”見得幾人似乎是演戲演上癮了,方天也是配合著說道。

    只是,這句開玩笑的話剛說完,方天就感到房間裡氣氛顯得很是一滯,下一刻,卻是看到幾人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殿下,我等。我等……”法爾斯坦帶著苦澀地說著。

    方天一愣。

    不是吧?

    你們都是法師哎,這麼的沒有自信?

    其實方天這是身在廬山中不識自己真面目了,他並沒有意識到。或者說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到了現在,隨著他一步一步並且是大跨越式的晉陞,隨著夜談一天天的進行,隨著那卡巴斯基故事一回回的開講,哪怕就是在已經晉入了法師的木羅、安迪等五人眼中,他也很是……

    高深。

    再加上那個莫測。

    並且,這種感受與日俱增。

    不是幾人開不起玩笑,而是他剛才的話,落在幾人耳中,真不覺得那是玩笑!

    觀幾人神色,須臾之間,方天已明其中關節,心中微微苦笑,然後正色說道:

    “其實你們是太過高看我了。不管怎麼說,我們大家現在都是法師,而你們的經歷見識,更是遠勝於我。退一步講,就算我以後晉陞的速度可能會比你們中的幾位稍微快上那麼一點點,但若把你們五位都收為追隨者,那也太過……”

    太過什麼呢,方天一時間找不著詞。

    便只是接著道:“這樣吧,我作個提議。外頭現在有不少魔法師,志趣相投地聚在一起,探討修煉。我們也效法他們,弄個魔法研究會,怎麼樣?”

    “是,會長!”

    方天這話才剛一說完,這幾個老傢伙就都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微微躬身地對著方天說道。

    你們之間要是沒有姦情,現在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信的了。

    方天心中誹謗著,見得幾人此時情狀,哪還不知道他們之前的打算?

    “好吧,既然你們認我是會長,那我這個會長現在頒佈命令。”方天從躺椅上直起身來,看著幾人,惡狠狠地道:“命令第一條,會長至高無上。命令第二條,會長的命令至高無上。命令第三條以至第一萬條,悉以第一二條為前提。”

    “怎麼樣,你們認不認可?”

    小樣,叫你們倚老賣老!叫你們裝瘋賣傻!叫你們打著如意的算盤!

    現在讓你們也嘗嘗我這倚小賣小的威力!這半真半假的話,你們要是認下了,那可就不假了啊。

    木羅幾人對看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淡淡的苦澀。

    “殿下,我們以後可以退出麼?”希岩問著。

    “嗯,”方天作出一副沉吟的樣子,在腦海裡默數了三十六隻小白羊之後,才緩緩開口道:“好吧,我給予你們自由退出的權利。但是!在退出之前……”

    在退出之前什麼,方天說到這裡,沒有說下去,只用“你們懂得”的眼神一一看過五人。

    五人又是對看了一眼,半晌後,由埃裡克開口,帶著些許無奈地道:“謹遵會長之令!”然後是四十五度的行禮。

    接下來,其他幾人,如是這般地一一照做了一遍。

    “這就對了嘛,以後你們就會知道,我這個會長,是很大方地,是很和藹地,是很善解人意地!”方天微笑著說道。

    “會長大人,您的善解人意,我們已經有所體會了。”安迪說道,帶著淡淡的苦笑以及諷刺。

    方天只是笑。

    “現在,我們來確定一下我們這個聯合的名稱,叫什麼名字好呢?”笑過之後,方天不再刺激受了委曲的幾位老人家,當真很“和藹”地問道。

    “就如會長您剛才說的,魔法研究會?”希岩道。

    沒有一點創意的人。

    方天同情他。

    “魔法同盟會?”安迪沉吟著說道。

    方天歪著頭仔細打量著他,看他是否有傳說中武林盟主的潛質,如果有,現在就把他逐出會。安迪被他打量得全身髮毛,不知緣故何在。

    “魔法同修會?”木羅道。

    方天敢說,外頭叫這個名字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會長大人,還是您來定奪吧!”埃裡克笑咪咪地道。

    這才識相嘛!方天樂,同時用一種淡淡的眼神看向其他四人。

    “對,會長大人,還是您來定奪!”法爾斯坦第一個跟風。

    “唉呀,我怎麼忘了,殿下您天資蓋世,神賦其才,博識多聞……(此處省略三百字),這個名字當然得由您來取!”很有白臉奸臣樣子的安迪趕緊作補救。

    其他兩人乾脆不說話,用一種純潔的眼神看著方天。

    方天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於是輕咳一聲,道:“依我看,就叫‘魔法師交流與魔法研究探討同修同盟聯合會,簡稱‘魔法師協會’,怎麼樣?”

    “會長高明!”希岩道。

    “殿下英明!”埃裡克一臉讚歎。

    “我就說,殿下取的名字必然絶世無雙!”安迪甚至兩手輕合,作鼓掌的姿勢。

    “這個名字真的絶世無雙嗎?”方天問餘下兩人。

    “當然!”法爾斯坦大點其頭。

    “肯定!”木羅蓋棺定論。

    “好吧,那麼,從今天開始,從現在開始,我們的魔法師協會正式成立。本人方天擔任會長,你們幾個,咳……”

    “副會長?”埃裡克詢問。

    “不!”方天堅決搖頭,“我們的協會不設副會長,你們幾個,統統都只是會員。”

    “殿下,請問,伊凡他們,也可以加入我們的這個協會嗎?”安迪帶著幾分遲疑地,鄭重問道。

    “呵呵,你們這是若富貴、莫相忘嗎?”方天笑著說道,然後微作沉吟,這次是真的沉吟,片刻後,道:“這樣吧,作為協會會員,你們每個人都有舉薦三個人加入協會的權利。至於你們想拉誰進來,就隨你們了。我提醒你們,要慎重,這個舉薦名單,一旦用完,就沒有了。”

    幾人還真被方天說得一臉鄭重。

    “那就這樣吧,我們今天就到這裡。接下來的時間裡,你們如果閒著沒事幹,可以在這千里方圓內隨便逛逛,找上一個山水風景較佳的地方,作為我們協會的大本營。”方天說道。

    其實,方天是想建一處園林了。

    以後,隨著城池建設的開始,總不可能一直住在楓林大院。

    那麼,把這五位當作免費的苦力來使,那是再好不過了。五人都是法師,加在一起,什麼挖掘機壓路機吊重機全都省了,又什麼千年古木移栽、地下管道建設之類的,也全都有著落了。

    木羅安迪等幾人,身上莫名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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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3 00:27:49
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21-6-3 00:30 編輯

第四百六十九章 城名炎黃

    把幾個老傢伙擺平了之後,方天一時之間,又閒下來了。

    至於那個武者與法師竟技台什麼的,因為擔任了此地城主的關係,還需要再作考慮,妥善安排。

    想及到來這個世界之後,生活的重心,除了修煉,還是修煉,說起來,那真是一大把的辛酸淚。而到得此際,大突破之後需要的是大調整,同時,從識海的造化之葉中得到的啟示,也需要在意識中慢慢醞釀,於是,方天真的是感到很放鬆,很愜意。

    何以解閒?自然是找人聊天。

    沙迦是個好聊友。

    “小友,你的城準備叫什麼名字?”小鎮外,竹林邊,老地方,對坐品茶並閒聊了一會之後,沙迦問方天。

    “這個也可以由我來取的?”方天微感詫異,他還以為帝國方面早就規劃好了呢。

    “當然,小友,這是你的城!”沙迦說著,並在“你的城”幾字上加重了語氣,言語間,甚至還頗有羨慕之色。

    方天沒有得意什麼的,這玩意兒,其實都是虛的。

    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雖然從身體的原小主人那裡繼承了魔法的知識,知道了魔法師的存在,但是其實那時,方天對這個世界的總體情況,還是很缺乏瞭解的。

    而到了現在,知道了這個世界有許多大能之後,方天就知道,在人家的地盤上,他不管弄出多大的動靜,其實都是無所謂的。

    換個位置來看的話,就如現在,在紅石鎮上,凡法師之下的所有修煉者,在這裡不管搞什麼,方天也都是無所謂的。

    因為他可以輕易地把握大局,又或者,撥亂反正。

    前世時。一個叫張愛玲的女子說過這麼一句話,“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在這裡,方天可以借用這個句式說另外一句話:“因為強大,所以大方。”

    因為隨時可以讓局面完全地隨著自己的心意發展,所以,站在帝國方面講,別說只是扔出一個城池或者說城主之位了。就是扔出十個八個,又或者一百個,又怎樣?

    覺得你有意思,所以隨便扔個城,給你玩玩。

    你要是玩不好,玩得讓人家乏味了,那你就還是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這裡,有的是人接手。

    方天不知道帝國方面是不是作著這樣的打算或者說考慮,但他自己。是這麼看的。

    所以,方城主啊什麼的。真如浮雲。

    “要是我取的話,那就……紅石城?”方天笑著對沙迦說道。

    “這個,這也太土了吧?”沙迦表示淡淡的鄙視。不用問,他的“太土了”這話肯定是學自方天。

    方天有時甚至都在想,若是把此君投射到前世的地球上,這位閣下十有八九會很快地適應,弄不好十天半月之後。這人嘴裡就能冒出一大串極其流利的網絡流行語了,甚至冒充一下非主流估計都不成問題。

    “石頭就是從土裡面冒出來的嘛,土一點也是應該的。不過。你要是覺得它土,那我就把它改個頭,換個面吧,紅石……”

    方天沉吟著,“紅色為火,火性為炎。石出於土,土色其……黃,就叫,唔,炎黃城,怎麼樣?”

    “炎黃城?這個名字好!”沙迦表示讚歎,“不過,我原先還以為你會直接把‘楓林’拿過來用的呢。”

    這個世界的“楓”當然不是前世的楓樹什麼的,而就是指風中的樹。

    炎黃城。

    弄出這個名字實非有意,方天真是根據“紅石鎮”的“紅石”兩字改頭換面的,但是當這個名字不期而然地出來之後,一時之間,方天倒是有點惘然了。

    炎黃啊。

    對他來說,這兩個字,已經是代表了一種過去式了。

    也好,不管是人心還是天意如此,方天已經很是決定,這個城的城名,就叫炎黃城了。

    因為突如其來的淡淡悵惘和懷念,方天談興大減,只是和沙迦又聊了一小段時間,便結束了這次談話。

    在附近,順著高高低低的小山脈漫步,有時登高而望,有時踏水而行,良久之後,方天心情平復,打算返回楓林大院的時候,卻是接到了塞勒的傳音:“小友,若是無事的話,過來聊聊?”

    別說沒事,就算有事,這樣的一個邀請,也是不宜拒絶的。

    “好啊,前輩有召,豈敢不至?”方天微笑著道,然後幾個瞬移,來到了塞勒所在山谷中。

    南金三老此時都不在,只塞勒一人。

    “小友,坐。”塞勒伸手於對面示意著。

    “不知前輩傳召,是為何事?”坐定之後,方天主動問道。

    方天當然不會以為塞勒也是吃飽撐著,找他來閒聊消食,而是必定有事吩咐。

    果然,塞勒只是微作沉吟,便道:“小友,雖然此地城池還未建立,但你已經算是一城之主了。身為一城之主,以後少不了要和周邊的一些城池,打些交道。老頭子正好有些話,想和你說說。”

    “多謝前輩指教!”

    聽得塞勒這話,方天哪還不知道對面老者何意?當下站起身來,誠心誠意,躬身行了一禮。

    “呵呵,小友,老頭子就託大,受了你這一禮了。”塞勒微笑著,然後道:“小友,坐。”

    當方天再次坐定後,塞勒緩緩開口。

    “我帝國雖疆域不廣,但也略分三域,北域、南域、西域,這個,小友你當是知道的。”

    方天點頭,之前,除了沙迦之外,他還從其他不少人那裡得到這些方面的信息。

    不過至於疆域不廣什麼的,方天就只能搖頭了,雖然沒有確切的數據,但是方天依然可以肯定,這個塞勒口中“疆域不廣”帝國,要比前世的中國大得多,大得多。

    至於到底大多少倍,不好說。

    “我們這裡,便是帝國南域。小友你日後主要面對的,也將是南域中的一些勢力。”

    不待方天細問,塞勒便作著詳細的分說:

    “周邊之地,主要便是八個城池。”

    “巨岩城你是知道的,而且不久之後,沙迦就會返回那裡,接任城令。因此,和巨岩城的關係,小友你當不需要任何斟酌。而且,我也相信,任何時候,只要需要,便是小友你不開口,沙迦那邊,也會提供助力的。”

    方天默默點頭,沒有吭聲。

    “此外,聖劍城,那裡的城主,和沙迦的老師,以及老頭子我,都有很深的交情,所以,如果沒有極特殊的情況,小友,你也可以把聖劍城那一方當成是自己人。”

    自己人?

    方天被這個稱呼弄得竟是微微有點心熱。不過一時之間,他卻是忘了,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是相對的,有了“自己人”,那就肯定有不是自己的人,甚至,有著“敵人”。

    方天這一次沒有站起身來,而只是坐在當地,微微躬身為禮。

    心到即好。

    若是頻頻起身行禮,那將不是什麼禮多人不怪,而是“禮多必偽”了。和一個有著過命關係的老者,實是用不著那樣。

    塞勒繼續道:“桑乾城的城令,晉入高法已經很久了。沙迦的老師曾經對其有過很不錯的評價,認為其有生之年,是有可能晉入大法師的。”

    說著這話,塞勒略有深意地看了方天一眼。

    有潛力晉入大法師,那麼通常來說,那必是一個穩重並且思慮周全的人,這樣的人,一般情況下,不會隨便豎立敵人。哪怕是立場相對,也都會妥善處理周邊的關係。

    不過這話,只能點到為止,卻是不方便說得太白。其中具體,只能靠方天自己領會了。

    “羅亞城一向是與桑乾城同進退的。”

    說到這個城池的時候,塞勒一言帶過。

    方天便有數了,這個城的城主或者城令什麼的,估計不怎麼地,應該可以忽略不計。

    “滄瀾城麼,”說到這個城池,一直平靜述說著的塞勒,眉頭竟是緊緊皺了起來,看得方天心中一跳,“這個城城令的心性,很是……”

    “很是怪異。”沉吟了好一會兒,塞勒才用“怪異”這個詞作為形容,“這個人,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最好不要得罪。一般稍有點層次的魔法師都會講個身份,但是這位閣下……小友,你不能把他當正常人看待。”

    不能當正常人看待,那就是瘋子了?

    方天心中微微一凜。

    不管什麼時候,不怎麼“理智”的人,都是很麻煩的。

    而如果這個人還擁有著很強大的力量,那就更需要小心對待了。

    “不過小友你也不用太過掛心,這個人,雖然性子很是怪異,但是已經好幾十年沒有理過外面的情況了。”

    還好,方天心裡道。

    要是這樣的人偏偏四處蹦躂,那就不怎麼妙了。

    “臨波城。”說到這個城的時候,塞勒加重了語氣,“小友,對這個城池,你要小心對待。在過去,臨波城一向與臨海城以及西冷城關係匪淺。”

    與臨海城穿一條褲子?那個三番幾次來刺殺他的臨海城?那個已經成了禁忌之地的臨海城?

    方天的心裡立即拉起了警戒線。

    這個城池,在未來的某一天,很可能是他的敵人。

    但願,不要有人再來刺殺他。

    方天卻是被刺殺出陰影來了,倒是忘了,他已今非昔比。刺殺一個法師?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第四百七十章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重黎城,這個城的城令城主,以及城中多方勢力,都和西域那邊有著複雜的關係,小友,日後你在處理和這個城池的關係上,也須謹慎些。”塞勒繼續著分說。

    我不謹慎行嗎?

    別說這什麼重黎城了,就是之前的任何一個,我都要謹慎啊。尼瑪,人家任一個當家的都至少是高法,我卻只是一個新嫩小法師,還不是人家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方天在心裡為自己這個城主的前途感到擔憂。

    之前他只是一個“散人”,而身為一個散人,和身為一個城池之主,又或者說身為一方勢力集合體的當家人,是截然不同的。

    站在周邊勢力的角度來說,當他身為一個散人的時候,有著非凡的影響力,卻又和他們沒有什麼太大的直接的利益衝突,在這種情況下,可能心裡其實看他不順眼的人,在現實層面上,也都會對他有著示好以及拉攏之意。

    道理很簡單,示好及拉攏他,未必會得到什麼好處,但若惡了他,別家,甚至別的好多家,都有可以藉著他攪風攪雨,給其帶來或大或小的麻煩。

    於是,散人的方天,雖說是無有根基,但就正因為這無有根基,可以八面討好。

    但當這散人搖身一變,成了此域中同樣分裂出一方勢力的當家人的時候……

    打麻將的人,尤其是打四川麻將,看到檯面上其他人和你打一樣的牌型;做生意的人,看到一個小圈子裡有人和你做同樣的生意;你正在追求一個女孩子或者一個男孩子,看到有另外一個甚至幾個人和你打著一樣的主意……

    那個時候,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同行是冤家了。

    許多許多情況下,你都絶對是恨不得抄起一塊板磚,砸對方一個滿臉桃花開的。

    其實在接到城主任命的時候,方天就已經將自己這個城主的行事原則定下來了,那就是“兩耳不聞城外事。一心只種自己田。”——你們打打殺殺、爭爭搶搶的,隨便你們,只是不要牽涉到我好不好?我是一隻人畜無害的小白兔呀小白兔。

    此時,聽了塞勒的這番分說,方天更是堅定了這個主意。

    他這小胳膊小腿的,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都確實是沒有和人家碰撞的資格啊。

    你一新晉小法師,和人家老牌高法。有得比嗎?

    你一粉嫩小新人,和人家經營了很久的甚至是好多輩子的盤根錯節的關係,有得比嗎?

    方天不是泄自己氣,而是對自己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城主”的帽子,有著很清醒的認識。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在這個世界的立身之基,從來就不是什麼城主什麼人際什麼勢力,如果有朝一日,他也能如對面的這位老者一樣,晉入大法師。甚至更高,那時——

    城主。他稀罕麼?

    城主之位,只會是我明心見性以走向更高的一個驛站,主次千萬不能搞錯了。

    方天在心裡提醒著自己。

    只聽得塞勒繼續說道:“小友你所要面對的,剩下的最後一個勢力,就是西塞城了。西塞城名在南域之中,實在南域之外。這個城是勢力關係最為複雜的一個城,同時卻也是小友你無需太多關注的一個城。在地域上的間隔。實在是有點遠,而地域的間隔遠了,不論是為敵還是為友。都存在些困難。”

    這個方天理解,就如地球人和火星人一樣,當對方不存在就好了,偶爾有所交匯的時候,小小碰撞一下又或者友好聯誼一下,都可以,但是大部分時候,彼此沒有什麼互動。

    “存而不論”,那個詞拿來放在這裡,正好。

    “小友,基本的情況就是這些了。”塞勒說著,“另外,不久之後,我會接任南域總調度。若有什麼情況,小友,你可以隨時聯繫我。”

    “多謝前輩關照。”此時,方天又一次站起身來,躬身行禮,為這份照拂。

    從塞勒那裡離開後,方天沒有再返回楓林大院,而是仍然在外面,漫步著。

    一邊漫步,一邊想著塞勒剛才所說的那番話。

    周邊八城勢力什麼的,方天沒有太多去想,記在心裡就行了,以後的具體的局面,還需要在互動中慢慢把握,此時多想也是無用。

    倒是塞勒所說的,不久之後,他會接任南域總調度,以及沙迦同樣會返回巨岩城,接任城令,這兩個消息,讓方天知道,他們二人繼續待在紅石鎮的時間,不會長了。

    這樣的兩人從這裡離開之後,這裡,他就會是說一不二的人了。當然,說一不二什麼的不是重點,重點是,以後再有什麼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了。

    之前,不論是年歲的原因,還是身為魔法學徒的原因,不論是外人那裡,還是他自己這裡,都是可以把自己當成一個“末學後輩”的,但是現在,又是晉入法師,又是擔任了一城之主,他已經需要站出來,露出頭來,和周邊一眾有份量的人直接地打交道了。

    也就是說,自此以後,他需要為自己的一切,自負榮枯、自負榮辱了。

    第一次,方天有了這樣的覺悟。

    一種成長後,需要迎接風雨並獨面風雨的覺悟。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方天口中慢慢地吟誦著前世屈大夫的這句話,一時間,心中微有茫然。

    不過短暫的茫然過後,便是堅定。

    茫然是因為人生軌跡即將駛入前生從未曾涉及過的領域,而堅定,則更是理所當然的事。

    沒有堅定,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又何能走到這一步?

    一番思慮及心理活動之後,方天卻是想著沙迦及塞勒不久後離開的事。

    需要準備一些禮物了。

    不說塞勒之前的生死關頭的援手以及這段時間的照拂,就沖剛才的那番話,他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一下。禮物是什麼倒是不重要,但是心意一定要有。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從來都是相互影響的。你若不把別人當回事,那也別指望人家會一直熱著心腸對你。

    有時候,拒絶一份人家遞過來的橄欖枝,不止意味著拒絶了一份友情,還可能意味著招來了一份不滿甚至是仇恨。

    前世古代,魏晉時候,一個叫鐘會的人拜訪大名士嵇康,其實是帶著一份崇拜的結交之心,結果嵇康一貫地高貴冷艷,置之不理了良久之後,才淡淡對鐘會道:“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鐘會道:“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忽略對話本身,追究一下對話中的意思,大概就是,嵇康說:“你還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鐘會說:“好吧!先生再見!”

    再見之後的某年某月某日,嵇康因事入獄,鐘會同學又一次出現了,對司馬昭說:“康、安等言論放蕩,非毀典謨,帝王者所不宜容。宜因釁除之,以淳風俗。”

    再翻譯成白話就是:“陛下,哈哈,機會難得啊。嵇康這等人,於國無用,於世無補,偏又享名受譽,國不能遣,若是舉國趨之,則國將不國,帝亦不帝矣!不如,趁此機會,一刀喀嚓了吧!喀嚓了此人之後,舉國上下不合作的人就會少很多了。這麼好的靶子,這麼好的機會,到哪裡找?”

    司馬昭說:“愛卿言之有理。”

    於是嵇康就被喀嚓了。

    綜合前後來看,鐘同學對嵇美男,那是典型的因愛成恨啊。

    方天當然不認為塞勒在將來的某一天也會和小鐘學習,但是事情的道理麼,就是這樣的。因此對塞勒的示好,從理從情,都是要給個回應的。

    至於和沙迦,那就更簡單了。

    兩人之間,利益的關節,有,但是彼此之間性格及感情的投契,更多一些。目前為止,可以說,沙迦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

    而第二個朋友麼……

    方天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出現第二個朋友。

    晉入了法師之後,接觸面擴大了之後,和另外的某個人時不時地傾談終日的情況,可能會很少出現了。

    當然,從沙迦那邊講,可能也是一樣。身在紅石鎮的沙迦,是從一個魔法學徒一步步走入中級法師的沙迦。而當回到巨岩城之後,那就只是一個身為城令的沙迦了。

    送沙迦什麼呢?

    幾乎沒作任何思索,方天就已經決定了。說起來,兩人還是以棋相結,那麼,就送沙迦個棋盤好了,並且,材料也是現成的,就井裡的那些石頭,隨便挑個順眼的出來就行了。

    至於送塞勒的麼……

    方天沉吟了一會之後,才發現他其實並沒有什麼好送,最後覺得唯一還算適合的,也就是《西遊記》了。

    嗯,正好還要送埃裡克那老頭一本書,當初答應過的,說在其晉入法師之後,要送他一本書的。方天本來以為這該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後的事了,而且那書送不送得出去還不好說,於是隨口許了個諾,哪知世事如棋,總是出人意表呢?

    埃裡克居然在不到一年之內,就入了法師。

    那麼偷個懶,也送個《西遊記》得了。

    接著,方天便苦惱的是,這個世界,沒有電腦,沒有掃瞄儀,沒有打字機,把《西遊記》全本弄出來,並且弄好幾份,不容易啊!

    那也就只能“縮寫”了。

    按十分之一的比例縮寫,應該是個不錯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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