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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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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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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5 09:47:26
第一〇六五章 女兒國

雖然安毅想保持低調,但文工團的上上下下卻沒有讓他如願,早在龔茜通知安毅將去視察的時候,位於翠屏山下的文工團駐地便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把駐守科學研究院左右的警衛團戰士都驚動了。

當載著安毅、葉青和朱蘊的車隊緩緩駛入文工團大院門口時,彩旗飛舞,鑼鼓喧天,文工團近千女兵和擔任保護任務的一個警衛營戰士列隊歡迎,一個個眼含熱淚,眼裡滿是狂熱的表情。

安毅心裡非常感動,但下車後卻衝著韓玉驚訝地說道:「下次我請蔣委員長來,你們記得就這樣歡迎,怎麼樣?」

韓玉笑容還僵在臉上,好一會兒才品味出安毅話語裡的諷刺意味,淚水頓時奪眶而出,她委屈地看了安毅一眼,然後扁著嘴低下頭。

一旁的文工團副團長潘淑曼有些看不過眼了,衝著安毅敬了個禮,然後昂首肅然說道:「司令,你怎麼能這樣?你看,把我們團長惹哭了!這次是大傢伙兒自發來門口歡迎您的,並不是什麼形式主義的東西,而是打從心眼兒裡對你的愛戴使然。文工團建立至今已經三年多了,你從來沒有來我們這裡視察過,雖然你給了我們許多歌曲和話劇的創意,但是這不能掩飾你對我們文藝兵的忽視。」

安毅愣了一下,看了看一旁雙眼潮紅別過腦袋的韓玉,心裡突然一陣愧疚,向潘淑曼還了個禮:「潘上尉,你的批評很及時,我都把你們當成大老爺們了,哈哈!我虛心接受你的意見。」說到這兒,他轉向韓玉:「丫頭,我這是開玩笑呢,你可千萬別在意啊,哈哈!大家辛苦了啊……」

一旁的葉青上前拉著韓玉的手,安慰道:「你別理那個傢伙,口花花慣了,不過他的心還是好的,沒有惡意。」

朱蘊也擁上去,拿出手帕,幫忙擦去韓玉白皙臉龐上的淚珠。

安毅有些尷尬,沈鳳道笑了笑,上前一步湊近安毅耳邊說道:「趁著現在大家都在,司令乾脆向大家講講話,鼓舞一下軍心士氣,然後讓大家散了吧。」

安毅轉過頭,看到女兵們一個個熱切的目光,深受感染,大步來到歡迎的人群前面,揮揮手道:「文工團的戰友們,你們辛苦了!」

安毅話音剛落,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等掌聲停下,安毅繼續說道:「在過去的幾年裡,我實在太忙,又不想打攪大家正常的工作和學習,所以沒來看望大家,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對你們文藝工作戰線的同志不夠重視。實際上在我安毅的心目裡,你們的作用無法替代,你們是安家軍序列裡最重要的一支戰鬥隊伍。

「或許有些人會說我矯情,但我要說這是我的心裡話,我們現在實際面臨的不過是兩個戰場:軍事和文化。軍事戰場大家很好理解,我們要戰勝敵人,首先要依靠手裡拿槍的軍隊,也就是我們戰鬥序列的十六軍、十七軍、二十四軍,還有各警備部隊和空軍、水軍司令部的官兵,他們是我們保家衛國捍衛領土和主權完整的中流砥柱,是保護民眾權益的決定性力量。但是,僅僅有這種軍隊是不夠的,我們還要有文化的軍隊,這是團結自己、戰勝敵人必不可少的一支軍隊,具體說來,就是現在站在這裡廣大的文藝戰士。

「到現在為止,可能軍中和社會上依舊有些不好的說法,一些老封建老古董甚至會用戲子這類侮辱的詞語來稱呼你們,我現在要鄭重地告誡這些人:文藝戰士是我們軍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要是以後再出現此類情況,一律以侮辱現役軍人懲處。

「當然,這些處罰只是表面現象,關鍵是大家要自信,你們是新時期軍隊輿論宣傳的主力軍,是新的歷史時期光榮的文化藝術傳播者和創造者,你們的歌曲、舞蹈、話劇、音樂,正在潤物細無聲地改變這個世界,你們走在時代的前沿,是當之無愧最可愛的人!所以,你們出去表演的時候,完全可以昂起你們高貴的頭顱,任何的詆毀和叫罵,都抹殺不了你們所做出的卓越貢獻!

「文學藝術來源於生活,來源於廣大的人民和千年傳承的歷史文化,是所有文明最生動的藝術表現方式。我們的文藝兵是我們新時期軍隊輿論宣傳的主力軍,是喚醒全國百姓的先進文化傳播者,你們肩負著歷史賦予的重任,任重而道遠。

「在此,請允許我以安家軍代表的身份,向文藝戰線的戰友們,致以崇高的敬禮!」

說到這裡,安毅鄭重地向歡迎人群敬了個莊重的軍禮,頓時引爆全場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和掌聲。

早在安毅走向歡迎人群,開始講話前,葉青已經意識到什麼,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拿出紙筆快速地記錄,韓玉也擦乾了眼淚,走到了安毅身邊,靜靜地聽他演講,朱蘊卻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只是癡癡地看著安毅那神采飛揚的俊臉,當安毅講完後才如夢初醒,俏臉緋紅地隨著人群鼓掌。

葉青整理好筆記,掌聲依然沒有停下,她站起來幾步走到安毅身邊:「小毅,你這番講話很深刻,我想發表在明日的《三江日報》上面,你說怎麼樣?

安毅點點頭:「好,就是要大張旗鼓地宣傳我們文藝戰士的功勞,我要讓全社會都明白,革命工作只有分工的不同,沒有高低貴賤的差別。我就是要打破人們的舊觀念,在我們這個戰鬥集體裡,文藝兵的作用無可替代。」

韓玉崇拜地看著安毅:「哥,你說得真好,我好久沒聽你講過這些道理了,現在聽起來,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文工團副團長潘淑曼是湖北宜昌人,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醫預科畢業,四年前加入安家軍,先從事戰地醫療工作,先後經歷過上海一二八抗戰和長城抗戰,累功晉陞為上尉軍銜。文工團擴大後,急需專門的政工幹部,加之潘淑曼讀大學時兼修音樂,於是被調到文工團擔任副團長。原本潘淑曼對這個工作還不是很滿意,但聽到安毅的演講,深受鼓舞,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從事的事業這麼偉大。

全場的文工團戰士更不要說了,大家原本就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每個月除了零用外還可以給家裡寄回不菲的薪水,雖然平日的訓練和演出很辛苦,但穿著軍裝走到哪兒都會得到尊重,尤其是表演時官兵們和父老鄉親們發自內心的叫好聲和掌聲,讓她們逐漸喜歡上了這份站在大眾視野裡的工作。尤其是現在,聽到安毅闡述了文藝兵的重要意義,突然感覺自己的思想得到了昇華,越發地驕傲自豪,幹勁也更足了。

在文工團各級幹部的疏導下,文藝兵們紛紛回到各自的寢室或訓練場,繼續訓練或排演節目,文工團的大門處再次沉寂下來。

這時文工團的教導員、警衛營長、後勤部長和各個項目的負責人才紛紛向安毅見禮問好。這個時候安毅才弄清楚,原來文工團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女兒國,從團長韓玉到普通一兵,全部都是女孩子。

教導員王廷蓮,河南南陽人,中原大戰時隨二哥王廷訓一起逃難到了宜昌,讀過高中的王廷訓參軍後,被保送至士官學校學習,畢業後分配到了顧長風的四十四師第一三二旅任班長,現已積功晉陞為二十四軍四十四師少校營長。王廷蓮參加了醫療隊,接受完系統的訓練後就與二哥王廷訓一起參加了上海和長城抗戰,也順利晉陞中尉軍銜,後被保送至西南政法大學進修,結業後分配到文工團任上尉教導員。這中間有一件趣事,去年王廷訓奉命到南京公幹,竟然碰到了分開近七年的兄長王廷雙,王廷雙是黃埔六期生,畢業後分配到皖西司令部,因聰敏好學歷任班長排長連長,現在隨長官一起到南京中央陸軍大學進修,沒想到竟會與弟弟重逢。雖然王廷訓竭力央求大哥申請調到安家軍來,也好一家人團聚,但拉不下臉面的王廷雙依舊堅持其選擇,讓王廷蓮兄妹倆徒歎奈何。

文工團的後勤部長唐芬的經歷就比較坎坷了,二次北伐時,唐芬剃了個光頭,以假小子的面目加入獨立師,後因作戰勇敢晉陞為班長、排長、連長,中原大戰爆發前才被發現女兒身,但已經患上了嚴重的婦科病,被強制調離崗位治療。病癒出院後進入政法大學學習,去年畢業後分配到了文工團,擔任少校後勤部長,是文工團裡唯一與團長韓玉軍銜相同的女軍官。

相對看起來文弱秀氣、不知道怎麼在軍隊裡隱瞞了兩年多的唐芬而言,警衛營長胡少芬就顯得彪悍多了,這位胡家林的小侄女,由於自小練武的緣故,長得五大三粗,舉手投足之間虎虎生風,讓人心生寒意。自胡家舉族遷移到老南昌後,胡少芬瞞著家裡報考士官學校並離奇地被錄取,然後以出門遊歷為名進入軍校學習,直到畢業分配時才被胡家林發現,最後只好把她弄到自己的獨立師做參謀。去年長城抗戰後,文工團的警衛連擴成為警衛營,胡家林舉賢不避親,自己的侄女擔任這支隊伍的指揮官。

雖然安毅對這支完全由女兵組成的警衛營早有耳聞,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發現這批安家軍戰鬥序列裡唯一的女兵每一個都剪著平頭。在與胡少芬交談後安毅瞭解到,這些女兵大多數是川南各地貧苦山村的,平日爬坡上坎慣了,體能並不必男人遜色多少,稍加訓練就是一支精悍的作戰部隊。由於女兵營實行獨特的例假休息制度,使得這支部隊與安家軍其他戰鬥隊伍對抗時身體處於最佳狀態,因此從場面上看,絲毫不落於下風。

安毅和大家來到文工團大樓第五層會議室裡,繼續會談,幫助文工團解決一些實際困難,最後還應韓玉的要求,又寫下了《什麼也不說》和《青藏高原》兩首歌,讓一群鶯鶯燕燕高興得不行。

中午隨便吃過午飯後,韓玉神神秘秘地拉過安毅,悄悄對他說道:「哥,昨天我們文工團抓了個混進來的人,他說他認識你,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安毅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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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六章 不合時宜的相見

韓玉和警衛營長胡少芬領著安毅來到文工團修建在大樓地下的禁閉室,叫門口兩名荷槍實彈的女兵打開房門,安毅走進去一看,頓時樂了,只見抬頭望過來的人穿著一件碎花藍旗袍,頭上戴著頂齊耳假髮,臉上的腮紅和唇膏的印跡還沒有擦拭乾淨,腳上的高跟鞋已經沒了後跟,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狼狽。

「大媒婆,怎麼會是你啊?對了......你的煙袋斗呢?還有,你臉上那顆痣怎麼不粘啊?哈哈……」安毅驚愕片刻,接著哈哈大笑,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再見到陳賡。

陳賡看到安毅,頓時怒罵起來:「你這傢伙終於捨得來了?我向那些丫頭片子說我是你們安司令的大哥,誰知道那些丫頭依然把我綁了起來,說只知道軍令,不知道安司令,然後就把我關到這個地方來了!」

安毅笑著說道:「看來回頭我得表揚她們才行!在我們軍中,沒有特權,誰都必須照章辦事,只要不提前通知的,所有的可疑分子必須堅決扣押,這是有明文規定的。我沒想到這些戰士紀律性這麼好,看來這麼多年來我的努力沒有白費啊!」

陳賡扁扁嘴,揚了揚雙手:「還不快叫你的人把我的手銬腳銬打開,真沒想到,幾個丫頭片子動作這麼快,我想跑都沒機會……」

站在安毅身邊的胡少芬聽到陳賡一口一個丫頭片子,惱火地說道:「你這傢伙還是那麼囂張?剛開始被我們圍住還談笑風生,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誰想看到我們的槍就老實了,還好意思在這兒叫屈!」

陳賡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擺出一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高姿態來,氣得胡少芬不行。

安毅笑著搖搖頭,示意女兵把陳賡的手銬和腳銬打開,然後笑著對陳賡道:「師兄,貴部中央不是正在遵義開會嗎?你這個幹部團團長不好好帶兵打仗,跑到我這裡來幹什麼?不會是又想找我打秋風吧?可是你怎麼又跑到我們的文工團來了?這兒可全都是女兵啊!」

陳賡舒展了下手腳,瞥了一眼強悍的胡少芬,然後對安毅說道:「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行了,沒必要說明白。我沒想到,我們的黨對韓玉同志傷害這麼深,竟然讓她反應如此激烈,活該我倒霉!」

安毅一聽頓時明白了,看了一眼俏臉通紅泫然欲泣的韓玉,歎息道:「你們何止是做得過分?看看你吧,堂堂的黃埔三傑,就因為當年在東征的時候你救過蔣校長的命,就被貴黨懷疑,尤其是去年你被校長釋放,回去後馬上給隔離審查,要不是由於校長的圍剿來得又急又猛,貴黨高層內部有了分歧,我相信你擺脫不了許繼慎師兄的命運。就說這次任務吧,明明知道我們的軍事監獄裡還關著石譜芳,你們安插在我軍內部的陳定遠也剛剛出了問題,還讓你冒著巨大的風險來試探我們的反應,這絕對不是重視你的表現吧?再說韓玉,他們一大家子參加革命,卻因為莫須有的罪名,最後只有她和弟弟逃了出來,你說說看,有什麼恩情大得過親人盡失的仇恨?說實在的,師兄,我佩服你們的精神和主義,當初也很想加入你們,但是我害怕你們內部的肅反和整頓啊!」

陳賡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悠悠歎息:「我始終堅信我們的黨,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走到正確的軌道上來。現在我們中央在遵義舉行會議,糾正了許多左傾機會主義路線下犯下的錯誤,也給許多同志平了反,黃漢同志不是照樣回到我們的集體中來了,並獲得絕對的信任了嗎?」

安毅搖搖頭:「要是黃漢沒有那近兩萬的人馬,貴黨中央會接受一個曾經拒絕改造的人重新回到你們中間去?呵呵,我可是記得,當初貴黨中央曾經發表通電,斥責黃漢部為叛亂匪徒,紅軍各部人人得而誅之……算了,說這些沒意思,師兄,我已經明白你的來意了,現在不是談話的地方,等晚上我們慢慢談吧!」

說到這兒,安毅轉過頭,向站在門外的林耀東吩咐:「小九,你派個車把我師兄接到頓河賓館住下,等晚上我再去拜會他。你讓人注意了,我師兄的膽子比三國時的姜維那顆膽還大,讓人把他看牢,別到處亂跑了!」

陳賡哭笑不得:「我都找到你了,還有必要再去麻煩其他人?以前有人說你的地盤經營得固若金湯,我還不信,這次到來才明白果然是名不虛傳,住旅館需要身份證明,在街頭閒逛都隨時有可能遇到警察抽查身份證件,搞得這幾天我狼狽不堪,現在終於可以輕鬆一下,可以睡個好覺了!」

安毅笑了笑,叫林耀東帶走陳賡,然後向韓玉道:「丫頭,謝謝你對我、對我們這個集體的信任,我安毅雖然不敢說救國救民,但至少能保證身邊的人不受委屈和傷害,每一個真心對待我的人,我都會百倍相報。」

其他文工團的幹部和戰士聽到安毅的話,相互一笑,悄悄地離開了禁閉室,不知不覺間,這間還散發出霉臭氣息的封閉空間裡,只剩下韓玉和安毅兩人。

韓玉眼中沒有別人,她只是癡癡地望著安毅,喃喃地說道:「從我決定跟你第一天開始, 我就把心交給你了,沒有人能把我從你身邊帶走。我這些年殫精竭慮把文工團辦好,也是不想辜負你的信任,我知道我這個團長有些來路不正,許多比我資歷高得多的姐妹都屈居於我之下,我只是……」

安毅打斷了韓玉的話:「丫頭,你現在不是把文工團帶得好好的嗎?換做別人,我不相信能比你幹得更好,既然這樣,你還有什麼不自信的呢?上午我已經說過了,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的差別,你幹這個團長,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心血,壓力也更大,我還覺得委屈你了呢!看看上海東方歌舞團那個周旋,年紀比你還小,但由於可以專注於歌唱和演藝事業,名氣比起你還大,那就是因為她不用為繁瑣的公務分心。」

「哥,我不在乎名氣,也不在乎有多少歌迷,我只在乎你的感受,只要你願意,我可以一直在這個位置幹下去。」韓玉含情脈脈地說完羞得低下了頭。

安毅有些尷尬,轉頭發現屋子裡沒有其他人,這才硬著頭皮說道:「丫頭,你知道,我已經有兩個妻子了,我不想對不起她們,所以不能給你更多的承諾。我們軍中優秀的男兒漢很多,我相信你會找到完全屬於你的幸福的!」

韓玉搖搖頭:「不!他們都不是我喜歡的對象,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心裡有我就行了,名分這些我不在乎,事實上經歷過生與死之後,那些我都看淡了,現在只想看著三童子健康成人,然後遠遠地看著你……」

安毅心裡一痛,一把抓住韓玉的手:「丫頭,我真的不值得你等待。我知道平日的你不是這樣,你開朗自信,處理事情幹練果斷,和人相處時雖然帶著些孤傲,但卻吸引了許多優秀將領的喜愛,你真的……」

韓玉突然生氣了:「哥,你放心,我不會破壞你的家庭和幸福的,難道你連我遠遠看看你的權利都想剝奪嗎?我很承認現在的我很可笑,但是我也有自尊,要是你真想我離開你身邊,我可以走,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想讓你為難。」

安毅心底裡某塊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他苦笑了一下:「好吧,丫頭,我不敢給你什麼保證,以前我一直把你當成我妹妹看待,就算明白你對我有某種情感,也當是小女兒家一時間的抒懷,並沒有太過記掛在心上。以後有時間,我會經常來看望你的,我們可以嘗試著慢慢交往,說不一定相處久了,你就會討厭我了。你不要傻乎乎地說什麼離開我,現在外面那麼亂,到處都在打仗,再過兩三年,日本人就要打過來了,到時候會更亂,我不想你出事,真的,在我心目中,你不僅是我妹妹,還是我的恩人,當初在蘇區被捕的時候,要不是你的關懷與呵護,說不一定我都撐不下去了!」

韓玉第一次聽到安毅表示擔當的話語,心中一暖,這時她也想起初次遇到安毅的情形,臉上浮起一絲笑意:「當初誰知道你那麼壞,居然會喬裝身份,害得我還想把你爭取過來,那天臉可丟大了!」

安毅握住韓玉的,老沈他們都在外面等著,估計這會兒已經在疑神疑鬼了!」

韓玉感受著安毅手裡傳來的體溫,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跟著安毅一起走出禁閉室。

外面的人包括沈鳳道在內,神色都很正常,就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似的,只有他們嘴角蘊含的笑容,才出賣了他們的真實想法。簇擁著安毅和韓玉走上樓梯,然後從一樓開始,順著一間間排練室視察過去。

這個時代的人做事總是那麼積極,雖然午飯後才半小時,但每一間寬大的屋子裡都已經有了各自主人矯健婀娜的身影,這一回,安毅終於體會到眾香國的厲害,那穿著緊身服的曼妙身軀,幾乎毫無遮掩地展示在他眼前,尤其是舞蹈隊招的那二十多個白俄小姑娘,身材惹火,亭亭玉立,幾乎讓安毅當眾出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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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七章 來者不善

回到西園,安毅叫沈鳳道通知杜易和龔茜前來開會。

陳賡的突然出現,決不會僅僅只是過來動員韓玉重新回到紅軍的懷抱那麼簡單,估計還有其他的用意,但安毅一時間揣測不出,所以想群策群力,以便在晚上的見面中應對陳賡可能提出的無理要求和問題。同時,安毅也想找杜易問問情況,為什麼陳賡到敘府幾天了,卻沒見他向自己匯報。

就在安毅耐心等待的時候,楊斌匆匆到來:「剛剛接到南京方面的電報,德國政府派駐中國敘府的經濟聯絡官約瑟夫.赫本.魯斯頓已經在前往敘府的專機上,預計一小時後飛機會降落在岷江機場,要求我們隆重接待。」

安毅有些驚訝:「這就是繼南向我提過那個雖然是英國的男爵但是卻加入德國納粹黨的約瑟夫.赫本.魯斯頓嗎?不過算算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這傢伙也該到中國了,不知道南京那些人搞什麼鬼,居然這麼晚才通知我們……」

楊斌笑著說道:「我想南京方面有人不高興,所以故意壓著消息不告訴我們,現在見壓不住了才給我們打來電話,敷衍了事。嘿嘿,德國政府不在南京、上海等地派駐經濟聯絡官,卻在咱們敘府設置這麼一個奇怪的官位,肯定會引來許多有心人的揣測與不滿。」

安毅點點頭:「這個頭銜確實很奇怪,不過我想不外乎就是增強彼此的經濟聯繫和合作,為德國企業爭取更多的利益。還有就是川南的軍工企業這幾年進步很大,德國為了加快自己的擴軍步伐,想從我們這裡淘些寶貝回去,所以才會讓這個給納粹黨帶去上百萬損失的前英國銀行家來我們敘府。」

這時沈鳳道走了進來,安毅連忙吩咐他去準備迎接的車隊,然後讓總部的官員都暫時放下手裡的工作,前往機場迎接德國客人。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岷江機場,途中沈鳳道告訴安毅,杜易說早已知道陳賡混進敘府了,不過為了放長線釣大魚,所以才沒有動手。誰也沒想到他的目標竟然是文工團,在陳賡以探親為名在警衛的帶領下走進韓玉位於二樓的辦公室的一剎那,杜易已經做好一切準備,佈置在文工團的內線也迅速啟動,隨時應對一切可能出現的麻煩。沒想到陳賡只是向韓玉講了幾句話,韓玉就承受不了大叫起來,陳賡想走來不及了,被破門而入的胡少芬和幾支黑洞洞的槍口給制服,所有的經過就是如此。

安毅沉吟了一會兒,覺得杜易的謹慎還是很有道理的,畢竟這中間涉及到韓玉,誰也不知道被自己一手推上文工團團長的韓玉是不是自己的女人,多觀察多分析取得實證,才不會冤枉好人讓他陷於被動,或許這就是一名優秀特工所具備的素質吧。

車隊在機場停下,一字排開,參謀長葉成、政治部主任展到、航空兵司令黃秉一身著將軍服出席歡迎儀式,政府那方面,蔣雲山、董澤川、祁老爺子等身著西裝,顯得非常隆重,顯然也是對來自德國的客人充滿好奇和期待。

飛機緩緩停在跑道上,機艙門打開,心懷忐忑的約瑟夫牽著妻女的手,率先出現在舷梯口,當看到川南方面隆重的接待場面後,心裡才鬆了口氣,高興地向歡迎人群招手示意。

安毅帶領一眾文武官員,笑著迎上,和葉成學了兩年多的德語終於派上了用場:「歡迎你,約瑟夫先生,歡迎你,艾拉.凡女士,哈哈,還有這位可愛的小朋友,歡迎你們到中國西南部的敘府來。」

約瑟夫對安毅知道自己妻子的名字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感激地說道:「謝謝你將軍,麻煩你親自來迎接,我心裡真過意不過。你不知道來中國前,我看過《模範營》和《鋼鐵雄獅》的德文譯本,對將軍的輝煌經歷和取得的巨大成就,從心底裡感到欽佩。」

安毅笑了起來:「約瑟夫先生,咱們不用這麼客氣,以後你就要長期在敘府展開工作了,相信我們以後會相處得很愉快。對了,你還沒向我介紹你身後的各位先生、女士呢……」

約瑟夫連忙轉過身體,向安毅介紹了自己的隨員,看來德國人是真心想和敘府展開全方位的合作,除了去年在敘府城西面購買了十多畝地自行修建經濟聯絡處外,這次還一口氣派來了十五位工作人員,可見對安家軍的重視了。

安毅一一握手致禮,這些來自德國各地的日耳曼人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傲慢無禮,面對安毅時都露出謙虛的笑容,甚至還有點兒阿諛獻媚的味道。

接下來是安毅介紹中方的接待人員與德國人認識,賓主寒暄後一個小時已經不知不覺過去。

隨後車隊離開機場,浩浩蕩蕩地向城中最大的西餐廳頓河餐廳開去,今晚將在那裡舉行一場別開生面的自助晚宴,以歡迎來自德國的客人。至於與德國的具體合作計劃,自然會在日後解決,今天是大家相識的日子,肯定是先聯絡情感為宜。

晚宴中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只是安毅得知約瑟夫的女兒名叫奧黛麗.赫本的時候,驚訝了一下,但也弄不清楚這個小赫本會不會是那個大赫本,或者同名也說不定。

回到西園已經是夜裡八點,洗了個熱水澡,陪了一下楚兒和潔雲,又去看了看兩個寶貝兒子,這才來到書房,杜易、沈鳳道和龔茜已經等候在這裡了。

安毅剛剛坐下,杜易便苦笑著說道:「司令,你那個師兄可真會搞怪,誰也沒想到他會化妝成一個女人,要不是在登記住宿的時候拿不出有效身份證明被店家舉報,我們還真不知道他混進敘府來了。後來他以齋戒為名,寄宿在江北的東山寺,每天都沒事人一樣在敘府城裡閒逛,虧他沒有暴露出來。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們也沒想到韓玉那麼剛烈,才說了幾句就爆發了,幸虧你師兄並沒有存心夾持人質要挾的意思,不然韓玉就危險了。」

安毅點點頭:「我師兄在血花劇社的時候,就學得一手好化妝術,這幾年他走南闖北,這手技藝越發熟練了。可惜啊,他時運不濟,專長沒有用到軍事上面,否則紅軍中的第一大將,怎麼會輪得到與我同期的林彪?你們說我師兄到敘府來,只是為了見見韓玉、發展一個情報員那麼簡單?」

沈鳳道分析道:「現在韓玉雖然只是個少校,但是她在的文工團情況比較特殊,可以經常接觸到我們的高層和一些軍事機密,要是真能說動她,不啻於在咱們心臟裡安放了一枚定時炸彈,隨時可以掌握我軍的動向,從這一點來說,你師兄的出現倒是無可厚非。不過我總覺得紅軍的高層不應該如此輕率,明明知道咱們的川南戒備森嚴,連蒼蠅都難以飛進來一隻,還讓你師兄前來冒險,恐怕裡面的事情不簡單!」

龔茜考慮了一下,突然問道:「你們說,要是換做你們是紅軍的高層,面對剛剛對他們自以為的同志下了毒手,搞不清楚我們安家軍對紅軍所持的態度,會怎麼做?」

杜易不假思索,脫口道:「自然是再派一個人去試探一下反應……」

說到這裡,他張大了嘴巴,恍然大悟:「我的天吶,他們這是在試探咱們,要是咱們對你師兄秋毫無犯,對他的要求更是有求必應,那麼就證明我們還是同情紅軍的,對陳定遠的嚴厲處罰,不過是侵犯了咱們的切身利益。以後他們只要把握好一個度,依舊可以和我們保持一定的合作關係,甚至可以從我們這裡得到一些幫助。」

安毅釋然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就是對自己的同志太殘酷了,不知道他們想過沒有,要是我真的變得六親不認,那麼我師兄的下場……唉!」安毅長長地歎了口氣。

龔茜安慰道:「我想這一點他們高層還是想過的,你和你那些黃埔師兄的交情,國共雙方都很清楚,這些年來,從你手裡得到營救的共產黨員還少嗎?你就算再無情,也不可能對陳賡下手的,安排和制定這個計劃的人,已經看出了你的弱點,所以才針對這一點做出這樣的計劃安排。」

杜易搖了搖頭:「他們還有第三個目的,不過這個目的是建立在第二點的基礎上,要是你真的還同情紅軍,那麼他們就可以從敘府得到急需的槍支彈藥和藥品,能夠幫助紅軍迅速地恢復過來,當初我們在老南昌的時候,不是這樣做的嗎?」

安毅歎息一聲:「看來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給我師兄圓滿的答覆了,槍支彈藥一概沒有,倒是出於人道主義的立場,可以支援些急救藥品,其他的想都不要想。現在日本人正在華北磨刀霍霍,估計最多兩三年就要打過來了,我們現在急需發展的時間,最好的辦法還是禮送紅軍出咱們的地盤!」

安安毅站了起來,向龔茜和杜易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這就去見我師兄,讓他早點兒回去,也好讓中共方面盡快走出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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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5 09:48:18
第一〇六八章 靜默的戰爭

中央軍三個軍團十幾個師大舉入黔,一周內佔據了包括貴陽在內的三十幾個市縣,其中幾乎近半的地方都曾遭到赤衛隊和掉隊紅軍的頑強抵抗和騷擾,薛岳考慮到進入貴州的兵力太過分散,存在被紅軍各個擊破的危險,及時致電蔣介石,告知隱患。

身在上海卻注視全局的蔣介石深以為然,佔領貴州的階段目的已經順利達到,四分五裂已經再也不可能擰成一股繩的黔軍需要薛岳、劉建緒、萬輝煌等部重新整編規範,以便繼續追剿紅軍,加上兩廣部隊也匆匆忙忙開入貴州,企圖分上一杯羹,這個時候如果不鞏固既得利益,繼續追擊攻打紅軍主力,就會讓跟在中央軍身後的兩廣軍隊「摘桃子」。

於是,蔣介石立即下達了「原地休整清除匪患」的命令。

連續一個月不停追擊的中央軍各部,也確實需要停下來喘口氣,得令後各部都很好地貫徹執行。

此時的中央紅軍主力幾乎到了精疲力竭無以為繼的地步,非常需要時間對殘部進行快速整編,重新進行組織,看到國民黨軍隊沒有繼續追擊的跡象,也就珍惜這一難得時機,加快整頓和軍隊建設。

貴州戰局在交戰雙方都急需自我完善、需要停下來喘口氣以加快休整和戰爭準備的時候,進入了短暫的安定期。

在這寶貴的時間裡,中國共產黨重要的遵義會議以及後續各種會議連續而緊張地召開,紅軍的締造者毛澤東終於在面臨生死存亡的嚴峻形勢中再度出山,開始接過紅軍的軍事指揮權,紅軍各軍團隨之實施大規模的整編合併,在強有力的政治宣傳和鼓動下,再次煥發出強大的戰鬥力和戰鬥慾望。

歐美列強極度仇視共產主義,對蔣介石軍隊成功地剿滅贛閩中央紅軍主力,把幾萬人的紅軍殘部一路追趕驅逐進了貴州的深山老林裡,一片叫好之聲,就連最嚴謹的基督教報紙,也紛紛預言中國的共產黨紅軍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滅亡在即。

歐美各國的時事和戰地記者紛紛再次湧向貴陽、敘府等地,都希望能親臨前線採訪,見證共產黨軍隊在中國的最終覆滅。

相對的安靜,往往蘊藏著巨大的危險,雄踞遵義之北三個重鎮、保護遵義會議順利召開的第二十軍主力部隊,是中央紅軍各部中唯一不需要休整的精銳,只是在遵義會議舉行後的第三天,根據中央軍委指示精神做了局部調整,保留四十師番號的同時,師長杜啟亮晉陞軍參謀長,四十師四個主力團和直屬警衛團各分出一部,組成共六個主力團,由軍委統一進行指揮,各級指揮員基本保持不變。

裝備精良戰鬥力強的紅第二十軍,自此成為紅軍主力部隊中的攻堅主力,在新的中央軍委領導成員的厚望中,經數日準備提前出發,兵分兩路,悄然攻向西面的懷仁地區,清除沿途的國民黨地方堵截部隊。

紅軍各軍團隨後陸續出發,中央機關也將很快撤離國民黨重兵緩緩進逼的遵義地區,大舉西進。

紅軍董振堂軍團根據中央軍委指示,為迷惑國民黨軍隊、掩護中央主力部隊的西進,在第二十軍悄然向西開拔的次日,大舉衝出桐梓以北的松坎鎮,猛攻安家軍第二十四軍第十六師四十八旅駐守的川黔邊境觀音橋陣地。

十六師師長是華北抗戰的著名功臣王敘倫,也是安家軍年青一代將校中湧現出來的佼佼者,以善打硬仗、惡仗而聞名全軍,實戰經驗相當豐富。可是在安毅「避敵鋒芒、保存實力,不得已時,則可輕度襲擾令其知難而退」的指導思想限制下,只能下令四十八旅全部後撤至石門一線。

董振堂看到幾乎與自己一個軍兵力相等的羅世雄旅沒等自己的部隊衝到五百米內,就以飛快的速度盡數撤出精心修築的陣地,略微猶豫一下,再次發佈追擊命令。四十八旅旅長羅世雄在王敘倫的嚴令下,罵罵咧咧命令後撤,全旅六千餘官兵再次撤出石門一線,退至鍾家灣才停下腳步,嚴密駐守。

聞訊後親赴第一線瞭望的董振堂愣住了,面對四十八旅的一退再退,他實在無法理解,用望遠鏡仔細觀察一番後,他轉身問身邊的參謀長陳伯鈞:「咱們對面的是安家軍還是黔軍啊?」

陳伯鈞搖搖頭,有些無奈地笑道:「老董,你這是明知故問嘛。」

「那他們怎麼會一味避戰,一退再退?這就是聞名全國的安家軍?狗日的搞什麼名堂……」

董振堂氣得破口大罵,邊上的師長和參謀們全都嚇得不敢出聲了。

董振堂罵完,氣消很多,這位畢業於保定軍校、曾擔任馮玉祥西北軍師長的猛將,經歷過令他不堪回首的中原大戰,他深知安家軍的驍勇善戰和詭計多端,更清楚經過數年的發展,安家軍各部無論是武器裝備和作戰思想等各方面都進步神速,全國其他軍隊根本就難以望其項背。

此次董振堂率領休整完合併了第八軍團的兩個師毅然北上,出擊川黔一線,明知打不過武裝到牙齒的安家軍主力部隊,而且自己名為一個軍團實則剛剛比得上安家軍一個旅的兵力,只要接戰決不能討到什麼好處。

明知不敵仍然奮勇進攻的目的,就是要造成一種紅軍主力揮師北上的巨大聲勢,讓國民黨上上下下產生誤判,認為中央紅軍仍然企圖北上川湘邊界,與第二方面軍會師,開闢湘鄂川革命根據地,從而有效調動國民黨各部進剿兵力,進而順利實現戰略目標。

為此,董振堂和紅五軍團將士已下定為了革命大局拚死一搏的思想準備,清楚知道自己是以卵擊石也要勇往直前,決不後退。可如今,就像好不容易捏緊的拳頭全力一擊卻打在空氣中一樣,令董振堂和他的將士們無比難受,深為不解的同時,也暗自警惕。

董振堂從軍十五年,轉戰萬里,經歷了無數的血雨腥風,唯有對今天這一仗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可奈何。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敵人都不可能在擁有優勢兵力、佔據優勢地形的情況下,一退再退,若果說敵人要「誘敵深入」,好像也沒有這個必要,以敵人佔據的有利地形、精良裝備和強大打擊火力,根本不需要一而再地示弱。

那麼,如今這個情況,是什麼原因促成的?敵人的目的又是什麼?

紅彤彤的太陽升到頭頂,董振堂仍然站在高地上,端著望遠鏡遙望敵陣,敵人的陣地上戰旗獵獵,每一條防線都佈置得嚴密合理,望遠鏡裡,敵陣幾個居高臨下的火力點上黑亮的機槍和彈鏈,在陽光下寒光閃閃,蘊含著可怕的殺機。與此同時,敵人陣地後方升起了股股裊裊炊煙,似乎是準備吃午飯了。

參謀長陳伯鈞放下望遠鏡,擔憂不已:「老董,看樣子敵人恐怕不會再向後退了,以目前對方佔據的河灣北岸一線高地來看,咱們哪怕不要命發起決死衝鋒也衝不過前面那條冰冷的小河,就算僥倖突過去一些人,面對敵人設立在高地上的陣地咱們也討不到半點兒好處,只能成為敵人隨意射擊的活靶子……你看,敵人陣地前的必經之路上,幾乎就是一片開闊的河灘,河面上那座木橋,只需兩顆炮彈就能炸塌,真要打起來,和白白送死沒區別啊。」

軍團政委李卓然頻頻點頭:「參謀長說得是啊!這股頑固的敵人還真是讓人頭疼,我就奇怪了,敵人怎麼像是提前知道咱們要打他一樣?大家看看他們修築的堅固工事,不可能是匆匆修建成的,再想想前面敵人連續放棄的觀音橋和石門陣地,也都修建得非常標準,可是敵人說不要就不要了,莫非是有何重大陰謀?」

董振堂放下望遠鏡,轉頭說道:「政委,安家軍我還是有所瞭解的,創造這支軍隊的統帥安毅,本身就是工兵出身,如今黃埔軍校工兵科的專業教材,都是他本人編寫或者組織人翻譯的外國軍隊的先進知識。

「據說一旦進入戰爭狀態,安毅的部隊無論行軍多麼苦多麼累,所駐紮的地方必須先行修建防禦工事,絕不能有一點兒含糊。因此,只要是他們經過的地方,就會留下一個個堪稱樣板的工事存在,對國民黨各部隊的影響很大。

「咱們如今面對的四十八旅,就是安家軍擴軍前期的老底子第十六師所屬,首任師長尹繼南和我一樣是河北人,他的工事修築得更為牢靠,他一手帶出的部隊是中央軍中軍事技能最紮實的部隊,到如今這個優秀傳統一直沒丟,還因為各種工具和輔助設備的改進和創造,在安家軍中得到發揚光大。這一點,咱們不能不服啊。」

眾將默默感歎,終於知道自己與安家軍的差距有多大,遙望前方的堅固工事,一時間思緒萬千,可看到安家軍將士竟然在工事裡進行集體午餐,不時發出喧鬧聲,又感到無比的氣憤。兩軍對壘相距不到八百米,敵人毫不在意也就罷了,竟然如此肆無忌憚地吃飯,明顯是對第五軍團將士的藐視。

不到一會兒,董振堂身邊的師長、團長和參謀們全都惱羞成怒,一個個罵罵咧咧圍過來,紛紛請戰。

「住口!」

董振堂呵斥一聲,所有人立即安靜下來。

董振堂放緩語氣,指著前方安家軍的陣地,大聲問道:「你們難道不知道這是敵人在故意激怒我們嗎?你們難道還看不出咱們處於極為劣勢的進攻位置嗎?咱們現在這個地方,防守都困難,怎麼進攻啊?不怕死也要死得有意義才是,你們真以為敵人陣地上密密麻麻的機槍是擺設?真以為我們面對的敵人是不堪一擊、望風披靡的黔軍啊?沒腦子!」

「那……咱們該怎麼辦?」

「是啊,軍長,咱們總不能這麼一直耗著吧……」

「敵機——敵機空襲——」

眾將聞聲望向西北方向的天空,銀閃閃一片足有十多架敵機快速殺了過來,一時間陣地上「臥倒——」、「隱蔽——」、「架機槍啊——」的聲音不絕於耳,原先董振堂和十幾位將領站立的高地,轉眼間空無一人,只剩下一陣塵土仍在四處擴散。

敵機以編隊方式衝進兩軍對峙陣地中間地帶的上空,其中一架體型龐大的轟炸機,扔下一串串航空炸彈,圓咕隆冬的炸彈發出尖嘯聲急速下墜,一陣陣天搖地動的爆炸連續發生,震得匍匐在山崗下的董振堂等人雙耳轟鳴,血液翻騰。

爆炸停止,硝煙逐漸散去後,前方上百米長、三十幾米寬的清澈河面和兩岸草木,已經被炸得霧氣蒸騰,火光熊熊,原本那座兩米寬的木橋,連影子都看不到了。天上的敵機「嗡嗡」大叫,在紅軍頭頂上盤旋幾圈,又做了幾個翻滾的特技表演之後,在對面陣地上敵人的歡呼聲中揚長而去。

董振堂站起來,滿含深意地看了看那座消失的木橋的位置,拍了拍滿是塵土的帽子,沉聲下令:

「命令各部立即撤退,三十七團斷後掩護。」

「等等,老董,就這麼走了?」政委李卓然非常驚訝,連忙拉住董振堂的手問道。

董振堂虎著臉,甩開李卓然的手,一言不發大步離去,參謀長陳伯鈞拉住一臉慍怒的李卓然,低聲說道:

「政委,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安家軍是給咱們留面子了,要不然剛才十幾架飛機怎麼會這樣?還有,對面的四十八旅明明有個迫擊炮營,按照他們的作戰方式,老早就該向咱們開炮了,哪裡還用得上一退再退?分明是他們不想打咱們,讓咱們知難而退,明白了嗎?」

「這這…….唉!」

當天晚上,川南廣播電台播報了一則戰報:我英勇的十六師將士在桐梓以北的川黔一線,擊退紅軍董振堂部的瘋狂進攻,紅軍在我十六師將士的奮勇打擊下,落荒而逃,十六師四十八旅將士在旅長羅世雄上校的率領下,奮勇追擊四十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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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九章 鋌而走險

正在密切關注紅軍動向的安毅突然接到胡宗南的電報,這才知道胡宗南的第一師已經火速開到四川廣元、昭化一線,配合川軍和中央軍入川部隊,圍堵徐向前部。

安毅連忙致電詢問戰況,不久胡宗南回電到達,言全師佈防於嘉陵江西岸,丁德隆獨立旅前出江東,尚未與紅軍各部相遇。胡宗南在電文後說此戰結束要到敘府做客,讓安毅做好準備。

安毅心想有什麼好準備的,大不了就是武器裝備的採購問題,因此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川北戰局基本上沒安毅什麼事,安毅也不願為此分心,近二十萬裝備齊全、物資充足的正規軍,去打缺衣少食缺槍少炮而且只剩下三四萬人的川北紅軍,如此懸殊的實力對比,幾乎沒有任何的看頭。

反而是貴州戰局的變化,令安毅無比揪心,黔西石珍的司令部幾日來一直與安家軍大本營保持著密切聯繫,各種情報絡繹發來,為安家軍司令部將校準確判斷貴州戰局提供了方便。

從二十三日起,紅軍主力各部隊和中央機關盡數撤離遵義,快速西行,黔軍將領蔣在珍率領一個師率先開進空無一兵的桐梓,立即電呈蔣介石和剿總司令部,說他「將士用命、一舉收復桐梓」。

中央社和中央廣播電台反覆向全國報道這一「喜訊」,蔣在珍的大名與其「英勇善戰」,頓時被全國無數人所知曉。

殊不知紅軍前鋒主力部隊黃漢第二十軍已經把倒霉的黔軍侯之擔師打得鬼哭狼嚎,十不存一,侯之擔根本沒有來得及進行任何抵抗,便拋棄懷仁縣城,一路向西狂奔,僅率四百殘餘逃進黔西石珍部重兵駐守的金沙縣城。紅軍彭德懷第三軍團不費吹灰之力,擊潰茅台鎮的民團,主力部隊不做任何停留,直插習水。

黃漢二十軍留下一個團等待身後大部隊,其餘五個團兵分兩路,馬不停蹄夾攻赤水河與五馬河交匯處的戰略重地大渡口,一路做好了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思想和戰鬥準備,可是,到了竟然沒有遇到黔西石珍部的任何抵抗。

黃漢頓時糊塗了,再也不敢孤軍深入,一到大渡口立即架起電台,向軍團長林彪詳細匯報情況。

林彪反覆考慮之後,命令黃漢部嚴守陣地,暫緩出擊,一切均需摸清敵情再說。

貴州畢節,黔西綏靖公署大院。

石珍和麾下眾將校沒想到紅軍來得如此迅速,而且兵分三路,遇神殺神,遇鬼殺鬼,輕鬆便攻克懷仁一線,把侯之擔的一個師打得抱頭鼠竄,還能如此迅速拿下本部一個加強團防守的習水縣城。

石珍雖然對侯之擔部的戰鬥力非常看不起,但是也低估了紅軍的戰鬥力和作戰信心,此刻才真正意識到安毅對戰局的預判是極為正確的,否則,要是處處設防處處不捨,而且還想主動出擊,將會陷於非常混亂的不利局面當中,什麼時候被行軍速度奇快的紅軍在工業重地或者關鍵區域狠揍一下,到頭來就得不償失了。

原本嚷嚷著怎麼樣也要打一仗出出風頭的將校們再也沒有了輕敵思想,不由得暗自欽佩安毅與石珍密談一天一夜之後雙雙定下的策略:

石珍麾下七萬兵力分成三部,死守黔西三大戰略要地畢節、水城、大方地區,把三地緊密連成一片,就像個刺蝟似的,讓紅軍無從下手,身後追兵如潮的紅軍定然無法留下攻堅,只能繞過這個遍佈工業基地的三角地區,迅速西去。

紅軍各部對黔西的石珍如此佈防,毫無思想準備,原本還想通過攻克懷仁、習水數縣獲得寶貴的糧食給養,可除了在懷仁有所收穫之外,其他縣鎮所有的糧食物資全都被石珍部收羅一空,縣衙倉稟根本沒有一粒糧食,更別說其他物資了。

此時正值隆冬季節,近十日的晴朗之後,天空再次下起了綿綿冬雨,飢寒交迫的紅軍將士為難了,征戰兩三日肚裡沒一顆糧食,許多幹部戰士相繼倒下。

還是各軍團首長英明果斷,下令各部所有政工人員和黨員同志展開大規模的政治宣傳,發動群眾踴躍支援糧食,不管是紅薯地瓜還是山芋野菜,凡是能夠果腹的東西一概笑納,終於解決了肚子問題,能夠再次踏上征程。

有趣的是,茅台鎮和習水周邊二郎鎮等盛產美酒的地方,一夜之間所有的酒都沒了,不少從出生到現在滴酒不沾的紅軍戰士,不得不喝下幾兩酒權當乾糧,暖暖身子打起精神繼續向前。

結果匆匆前進的隊伍中隨處可見晃晃悠悠的身影,倒在路邊打呼嚕的也不在少數。

紅軍後隊尚在習水以西的土城和太平一線,薛岳指揮的四個師已經快速攻佔懷仁,企圖掉頭北上,將紅軍攔腰截為兩段。

向西開拔的黃漢第二十軍不得不調轉方向,回身殺來,與薛岳部主力九十三師激戰於大渡口,薛岳急令郭思遠率九十九師夾擊黃漢紅軍,雙方在赤水河畔晝夜激戰,越戰越勇的黃漢部不但擊潰唐雲山一個旅的側翼進攻,還把戰線向前推進了三公里,成功遏制了薛岳部兩個師的連續打擊,足足拖住了敵人主力四十小時之久,使得紅軍主力部隊迅速西進,擺脫了危機。

可是,惡戰下來,黃漢部六個團沒有一個是完整的,連夜西撤二十公里擺脫敵軍的追擊之後,停下來一數,黃漢、李霄龍、劉自原和杜啟亮等將領頓時淚如雨下——八千七百餘人的二十軍,僅剩四千六百餘人歸來,其中近千弟兄還是被不離不棄的生死戰友勉強背回來的傷員。

元月底,紅軍主力擺脫追擊,到達古藺以南重鎮麻城、普宜和威信地區,作為前鋒部隊的黃漢部,進駐黔西的偏遠小鎮舊城休整,北距安家軍重兵駐紮的敘永縣城直線距離只有四十公里,西距楊斌指揮的川南警備部隊嚴防死守的鹽津縣城也就五十餘公里,可是就是這數十公里的路程,在此刻看來是那麼的遙遠,那麼的遙不可及。

雨一直下個不停,草棚裡濃煙四散的篝火似乎無法給又冷又餓的戰士們幾許溫暖,一堆堆篝火旁躺在乾草上的受傷兄弟,聲聲呻吟,痛苦不堪,傷口感染者在迷糊中仍然高喊殺敵,看得黃漢和李霄龍等將領心酸不已,可是在這個連吃飽肚子都無法滿足的小小鎮子裡,哪裡有醫生和藥品給予救治?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個傷重不治的弟兄陸續死去。

副軍長劉自原已經沒有了眼淚,他扶起伏在通信連資格最老的師傅老吳身上哭得無比傷心的通信連長常勝,硬生生將常勝抱回一旁的小屋,不敢讓這個全軍唯一剩下能擺弄電台的寶貝疙瘩悲傷過度。

「政委,咱們能不能搞到點兒急救藥品?再沒藥品,恐怕還得死一兩百百人。」

走出大草棚來到野芭蕉樹下,黃漢不顧闊葉上滑落的豆大雨滴,停下腳步問道。

李霄龍頗為懊悔地自艾自歎:「要是當初我們不把絕大部分藥品送給中央醫院就好了。」

黃漢四處看了看,嚴肅地低語:「千萬別說這話,讓別人聽見就不好了,在當時的情況下,別說你提醒,就是你不提醒,有再多的藥品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送出去,當時各軍團的慘狀你是瞭解的,怎麼能夠視而不見?完全是兩碼事,此事休得再提。」

李霄龍默默點了點頭:「附近藥品倒是有,早在一年之前,我就通過國民黨的報紙和川南的廣播電台得知,安毅管制的川南地區已經把醫院建到了每個縣,而且每個人口超過五千人的鎮子也建起了農村醫療站,怎麼說西面和北面的縣鎮都有些藥品,只是,安家軍大兵當前,咱們拿不到啊!」

「是啊!沒辦法……不行!咱們得想想辦法,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仍有希望救活的一個個弟兄在我面前去見閻王!」黃漢終於下定決心。

李霄龍大驚:「你想去搶啊?」

「不錯!搶!」黃漢低聲回答。

「你等等,這可是違反紀律的,別急別急!讓我再想想辦法、想想辦法……致電軍團司令部,詢問我們東面和北面的敵人是哪一部分的,如果能獲知具體番號就好辦了。」李霄龍急得團團轉。

黃漢心裡暗自吃驚,轉念一想立刻明白李霄龍的想法,看樣子李霄龍是想冒著被處分、被中央誤解的危險,想辦法撕下老臉求求昔日熟悉的安家軍弟兄,可是這麼一來,先不說能否如願,就是如願李霄龍也會面臨巨大的政治風險,前途未卜。

「不行!我絕不會讓你拿自己的腦袋去冒險!還是那句話,搶!」黃漢一把拽過李霄龍,瞪著他的眼睛咬牙說道。

李霄龍歎了口氣:「搶不到的,相信我,我對安家軍比你熟悉,他們都是搶別人的老祖宗,從組建那天開始就沒有什麼他們不敢搶的,到了今天,他們知道咱們已經在他們眼皮底下,沒有向咱們主動發起進攻已經實屬難得了,可要是咱們冒冒失失地踏入他們的地盤,別說你我,就是再訓練有素的尖兵,也難逃他們軍中那些特種兵的監視和警戒,更別說成功摸到鎮子裡或者縣城取藥了。」

黃漢一下子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過身去,擦掉滿臉的水漬,搖頭長歎一聲,晃眼看到常勝再次回到小屋門口依門站住,紅腫的雙眼呆呆望著右側草棚裡的死去戰友。

「有辦法了!」

黃漢拉住李霄龍,把常勝有個親人住在敘府城裡做小生意,常勝也有川南的身份證一事簡要地告訴李霄龍,完了說出自己的辦法。

李霄龍沉思片刻,只能點點頭:「這樣的話,我立刻寫封信,讓常連長帶在身上,只是……要是有個萬一,組織上咱們能夠說清楚,最多一個處分,可是……我們對不住常連長啊!」

「屁話!現在顧不上這些了,要革命就會有犧牲,要是常勝真的有個什麼好歹,我……我也認了!」

黃漢說完,咬著牙大步走向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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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〇章 歷盡艱辛

「……特命敘府行營主任安毅兼任川湘滇黔邊區剿匪總司令,所部及湘西四十四軍、黔西保安部隊五個師,歸川湘滇黔邊區剿總司令部統轄,各部當齊心戮力報效黨國,三軍用命剷除匪患。另:據可靠情報,赤匪各部主力正緩慢向川黔邊境集結,其中樞機關已移至土城,其後隊仍滯留松坎至溫水一線,或別有用心,有企圖突然調頭破圍而走、北上川湘邊界之跡象,望你部嚴防死守,勿使共匪陰謀得逞。蔣中正。」

劉卿念完蔣介石的電令,把電文交給安毅簽字:「這個時候突然讓司令兼任剿總司令,委座到底是何想法?」

葉成悠閒地喝茶,聞言接了一句:「還能有什麼想法?這段時間薛岳、劉建緒和萬輝煌等部走得慢吞吞的,紅軍休整他們也休整,一點兒都不著急,還不是想把紅軍往我們川南或者雲南趕嗎?現在突然把這份責任攤到司令頭上,這就意味著,要是紅軍真的能突圍北上,責任就出在司令和咱們這幾個軍身上,到時候咱們就得老老實實地遵守命令,追著紅軍的屁股去進剿,咱們自己的地盤一旦空虛,中央軍就有機可趁了。

「還有啊,委座為了不至於和咱們撕破臉皮,命令下發得相當有技巧,從這份電文來看,就是要咱們把重兵囤積於川黔邊境,再讓欒叔的四十四軍整裝待發,一旦戰況不利即西出湘西,緊急支援川黔一線,不讓紅軍突圍北上川湘鄂邊區,力爭把紅軍趕往西面的雲南。

「關於這一點,司令早就有過分析,咱們心裡也都很清楚,委座不厚道啊!驅狼吞虎拿下了貴州大半地方,見我們這裡嚴陣以待無機可趁,又開始打起了雲南的主意,也不怕各路諸侯怨氣叢生,離心離德。」

劉卿心中的懷疑得到葉成的證實,不由對葉成咧嘴一笑。

楊斌莞爾一笑,指著劉卿說道:「你小子可以啊!揣著明白裝糊塗,明明心有所悟,卻要別人來證實自己的看法……你看看鵬翔,就沒你和杜易幾個狡猾,滿肚子裝的都是陰謀詭計。」

正在全神貫注標注地圖的作戰處長方鵬翔以為楊斌叫他,立即轉過身來,幾步走到楊斌身邊:「楊大哥有事請儘管吩咐。」

眾弟兄看得有趣,再次哄笑起來,安毅也不由樂了,在電文上簽完字,把文件夾遞到劉卿手裡,走到方鵬翔身邊,和他一起來到地圖前。

一陣交談之後,安毅回到座位上,連續寫下三份命令,揮手讓機要秘書趙伯翰過來,拿去電訊室讓劉卿盡快發出。

這三份電報,分別是致蔣介石的回電,安毅欣然就任這個剿總司令,表示絕不辜負校長的期望,立刻調整川黔邊境的兵力部署,禦敵於防區之外。第二份是給正在昭通一線指揮南部防務的警備司令部參謀長趙東全,讓他擴大警戒和搜索範圍,絕不能讓紅軍摸進各個縣城、廠礦,影響工農業建設。第三份則是發給身處合江的顧長風,向他和二十四軍將士轉達蔣介石電令中的真正意圖,安毅只是簡單地講解了一下中央軍各部所在的位置,以及川湘滇黔邊區剿匪司令部所承擔的責任,此外沒有再添加任何的命令和提醒,他知道以顧長風的老辣,看到電報就會明白一切。至於湘西和黔西方面,安毅根本不用擔心,他知道蔣委員長已經把幾乎同樣的電令,發送到湘西張弘欒和黔西石珍兩人手上,張弘欒和石珍均歷經風雨見多識廣,肯定不會因此大驚小怪,仍然會我行我素,嚴格執行之前安毅和他們共同制定的各項計劃。

不過,紅軍主力緩慢北移的情況,依然令安毅無比頭痛,眼看著共軍各主力距離自己的防線越來越近,朱德親自指揮的兩個師已經在敘永城南十餘公里處,與顧長風親自指揮的四十四師形成對峙,前線氣氛空前緊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如果不小心擦槍走火打起來,以紅軍目前的戰鬥力,只能是無謂犧牲。

說真的,安毅實在不願意與紅軍結怨,將來的抗日戰爭還需要這支韌性十足、無懼無畏的堅強武裝,雖然在正面戰場無法給自己帶來多大幫助,但是在敵後卻可以牽制日軍大量兵力,徹底地把日軍拖入戰爭的泥潭。同時,只要這支武裝存在一日,就能對國民黨內部的很多軟弱勢力和投降派形成制約,同樣能給軍中和政府中大量的親日派形成巨大的名譽威脅和選擇壓力,這樣的潛在盟友,安毅決不能錯過,哪怕紅軍如今四面楚歌前途未卜,安毅也覺得值得一賭。

五日前,安毅送走陳賡時,非常嚴肅地讓他向中共方面轉達自己的意思,只要紅軍不主動攻打好不容易才有幾年安生日子的川南,不損害川南地區各縣鎮的工農業基地,安家軍只會嚴守自己的戰線,確保自身的安全和嘔心瀝血建立起來的工農業基地,確保治下一千多萬百姓不至於陷入戰火之中。只要能做到這一點,安家軍絕不主動進攻紅軍。

也不知道陳賡把話帶到沒有,現在朱德率領的主力部隊已經與四十四師形成對峙,以顧長風和四十四師新晉師長傅冠捷的強硬作風,絕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盤上後退半步,如果紅軍貿然發起進攻的話,只有拉開來打這一個結果,真要是打起來,朱德的兩個師加起來也就萬餘人,面對四十四師驍勇好戰的三個旅共計一萬八千餘官兵、優勢炮火和密集的自動火力,再加上安家軍空軍的助戰,不用想就知道將是怎麼樣一個慘烈局面。

時至中午,天空中的綿綿細雨緩緩停下,總部的眾將領各司其職,各自忙各的去了。

沈鳳道從外間從容走了進來,到安毅身邊望著地圖一陣低語,並送上顧長風回復的電文。安毅看完點點頭,讓沈鳳道把杜易叫到西園來,一起用午餐,邊吃邊談。

……

黃漢和李霄龍派出的常勝,出現在了敘永城中,小傢伙非常的聰明,扮成乞丐蹲在顧長風的臨時軍部門口,拿著巡邏路過的戰士送他的一個大饅頭,慢慢啃起來,直到看到熟悉的四十四師情報科長孝宗驊坐著越野車出現,他才站了起來,大喊一聲「孝大哥」,頓時把一身戎裝征衣濕透的孝宗驊嚇了一大跳。

孝宗驊與原四十四軍副軍長鄧斌曾一起在獨立師特種大隊並肩作戰過,同是安家軍特種部隊的元老,兩人私交很好,情如兄弟,鄧斌在湘西結婚的時候,孝宗驊正在四十四軍訓練基地當教官,欣然參加了婚禮,隨後又過了三個月才返回老部隊,自然一眼就認出鄧斌的小舅子常小富。

鄧斌回到川南擔任警備部隊副司令之後,孝宗驊沒少到鄧斌家裡蹭飯吃,其中也見過常小富一兩次,只是不知道這小傢伙現在在幹些什麼,直到鄧斌再次調任二十六軍副軍長兼滇南聯勤司令部司令後,兩人見面的時間才少一些,自然也就無從接觸常小富了。

此番相逢,好友的小舅子顯得那麼狼狽,孝宗驊驚訝之餘,立刻把常小富帶進司令部。這個時候孝宗驊仍然不知道常小富的真實身份,更不知道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嘴唇發紫、打著赤腳瑟瑟發抖的小年輕,已經在紅軍隊伍裡更名為常勝,而且身懷重任。

孝宗驊是個沉穩的漢子,辦事情雷厲風行,從不婆婆媽媽,他什麼也沒說就把常小富拉進自己的房間,吩咐副官快去弄一身冬衣和鞋襪來,自己翻出一瓶酒擰開蓋子就讓常小富喝兩口暖暖身子再說。

常小富看到副官離開,這才抓住孝宗驊的手,低聲把自己「受人之托」帶來封密信給顧長官的事說出來,懇求孝宗驊不要聲張,自己拿到回信就走。孝宗驊本來還想問你這傢伙不老老實實在家待著跑這兒來幹什麼、怎麼會流落成這副模樣?聽了常小富的哀求,孝宗驊立即意識到什麼,盯著常小富的眼睛,直到把常小富看得背過臉去,這才微微點了點頭,拿著密信去中院的指揮部裡找顧長風。

顧長風看完李霄龍的親筆信,也非常驚訝,細細一想低聲吩咐此事不要聲張,獨自與孝宗驊一起來到前院的西廂房見到常小富。

常小富仍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卻不敢在他心中無比尊敬的孝宗驊和顧長風二人撒謊,於是咬緊牙關,從哪兒來要到哪裡去死都不說,只是一個勁地哀求二位別問了,要問就問我姐夫鄧斌吧。

顧長風和孝宗驊立即意識到什麼,相視一眼會意地點了點頭,不再詢問常小富,而是拿來好吃好喝的讓常小富先填飽肚子再說。

常小富早就餓得眼睛發綠,剛才那個大饅頭根本就無法滿足他空蕩蕩的腸胃,這會兒坐在暖和的床上,身上裹著軍毯,抓起熱乎乎的醬肘子大吃起來,一連吃下兩個一斤多重的肘子和一隻燒雞,這才心滿意足接過孝宗驊遞上的布巾,擦手擦臉。

等孝宗驊倒來杯熱茶,在雨夜中跌跌撞撞跋涉了四十多公里混進城的常小富已經倒下睡著了,沉睡中嘴裡還發出輕微的飽嗝聲,看得孝宗驊心疼不已,連連搖頭。

下午三點,安毅回復的密電發到了顧長風手上,顧長風立即叫來孝宗驊,出示安毅的絕密電文之後,低聲吩咐一番。

孝宗驊這時才知道常小富竟然是杜易的人,是安家軍迄今為止唯一打入紅軍內部的寶貴情報員,不由得連聲感歎,對身體羸弱單薄吃盡苦頭的常小富無比欽佩。可孝宗驊只能把自己的情感和深切擔憂埋藏在心裡,回到房間咬咬牙,把睡得正香的常小富弄醒,什麼也沒說就把常小富用車送到城西南的小路口,看著他仍然打著赤腳,身穿潮濕的乞丐裝抱著雙手顫顫巍巍地消失在遠處的山谷裡,一時間眼睛潮濕了。

次日凌晨,下了一夜的小雨在黎明時分終於停止,二十軍駐地邊沿的警戒暗哨掩體內,兩個凍得瑟瑟發抖的紅軍警衛戰士看到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在薄霧中晃動,立即悄悄地逼了上去,當槍口指著來人的腦袋和胸膛時,才看清是軍長和政委秘密吩咐要等待接應的通信連連長常勝。

兩個戰士連忙收起槍,高呼「常連長」,背上已經極度虛弱的常勝衝回指揮部。

常勝見到焦慮的黃漢時,神智已經迷糊,遙指西北方向只說了一句話就暈了過去。

黃漢大叫衛生員,隨後與李霄龍一起親率一個排的警衛戰士衝向西北方向十公里的虎頭巖,一架兩匹高大騾馬拉著的大車靜靜地停在巖下大樹旁,韁繩牢牢地綁在樹幹上。

黃漢和李霄龍遙望正在翻越北面小坳口的兩個便衣漢子,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兩人幾乎同時收回目光,對望一眼,再次轉向兩匹馬和大車。一米多寬、三米長的車廂高高隆起,上面蓋著一塊碩大的黑色雨布,川南特有的新式馬車輪上全是泥漿,從深深的車轍可以看到車上物品份量不輕。

「打開!」

李霄龍舉起右手,沉聲下令。

兩名戰士拉住氣喘吁吁的騾馬韁繩,其他幾名戰士飛快揭開篷布,揭開一半所有人都停下來。

「青黴素——」

「奎寧藥啊!」

「還有——這是什麼,這……」

李霄龍和黃漢大步上去,扯開藍布打開木箱,同時驚呼起來:「大洋——」

「至少有五千塊啊!老李,還是你面子大!我代表全軍同志們謝謝你!謝謝你這個好政委!」黃漢感激地抓住李霄龍的手臂。

李霄龍搖搖頭:「什麼也不說了,立刻蓋上全速返回駐地。同志們記住,這是高度軍事機密,任何人都必須嚴守秘密,藥品可以交給衛生隊,立即使用,大洋的事情等我請示上級組織之後,再進一步處理,大家明白了嗎?」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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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一章 特殊問題特殊處理

回到土城駐地,李霄龍立即伏案疾書《檢討報告》。黃漢巡完營回來,看見李霄龍一臉痛苦地寫檢討,想了想吩咐警衛員把那兩匹騾馬餵飽,再看看到哪兒找點爛毯子破麻袋縫補一下,綁上繩子或者皮帶扣,權充作馬鞍使,等會兒有急用。

幾個警衛員和軍部參謀飛快去做,心中對軍長黃漢和李霄龍等人深感愧疚,本來全軍擁有四十多匹戰馬的,運送藥品到中央總部的十幾匹馬一去無回了,中央首長都沒有馬騎,誰還好意思牽回來?

等到分兵時,仗義而又公正的黃漢毫不藏私,給分出去的每個團都配上三匹馬馱著重機槍走,如此一來,自己的部隊就只剩下十五匹馬了。幾場硬仗打下來,被打死的九匹戰馬,連皮帶肉都沒有浪費,最後全都進了傷員同志的肚皮裡。全軍來到舊城駐紮,六匹馬又累死兩匹,同樣被分割煮了,剩下幾匹已經瘦成了皮包骨,三天來接連宰掉,成了幫助傷病員們調養康復的營養湯,指戰員們誰能分到一根骨頭都算是幸運的了。

至此,整個紅二十軍再也沒有一匹馬,今天好不容易托常連長的福,弄來兩匹拉車的騾子,怎麼還不盡快為日理萬機的軍長和政委準備好?

半個小時後,黃漢和李霄龍向劉自原、杜啟亮交代完軍中事情,騎上大騾馬,向東疾馳而去。

好在此時天上的烏雲已經變淡,不用擔心途中下雨,可是凜冽刺骨的寒風,仍然把兩人的面孔刮得絲絲刺痛,但是事情緊急,他們什麼也顧不上了,必須盡快趕到昨夜悄然轉移到麻城鎮的軍團司令部,向上級領導和組織上說明情況,請求處分,才能安下心來。

經歷過內部殘酷鬥爭的黃漢和政工幹部李霄龍心裡都很清楚,這樣的事情匯報得越快越好,要是被人提前舉報上去的話,性質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到時候就算是渾身長滿嘴恐怕都無法解釋清楚。

黃漢和李霄龍跑到半路的時候,剛過上午九點半,身心俱疲心懷忐忑的兩人根本就不知道,三軍團將士正在經歷一個奇跡,而且這個奇跡把彭德懷軍團長、鄧萍參謀長和將士們看得目瞪口呆之後,隨即喜出望外。

前晚剛剛順利佔領古藺縣城的中央紅軍第三軍團正在休整,昨日傍晚突然發現城北十公里左右的九龍巖一線,有四千餘名國民黨軍隊一直佔據著險要地勢,對紅三軍團和整個紅軍主力的安全形成了極大威脅。彭軍團長充滿擔憂,當即命令第五師李師長探明敵人的情況,很快匯報就送到:從敵人的迷彩軍裝、鋼盔和制式武器得知是安家軍警備部隊的。

彭德懷軍團長沉思片刻,立即將此情況上報中央總部,中央總部很快下令,於次日上午對該部敵人展開試探性進攻。

清晨七點,第三軍團七千餘名將士根據「圍三缺一」的部署,悄然開進到位,全軍各部都做好了進攻準備,即將從正面和兩翼強攻敵人陣地。

就在總攻槍聲響起的前八分鐘,前面陣地中的敵人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突然飛速撤離陣地,有條不紊地向遠處遁去。各部主官目瞪口呆,一時間追也不是,打也不是,急得蹦蹦跳。

彭軍團長接到前線急報,愣了好久,反應過來立即下令奮起追擊。可是四千餘人的安家軍守備旅官兵的奔跑速度,出奇的快,落後了近十分鐘路程的紅軍戰士那裡追趕得上?不追還好,越追距離就拉得越遠,雙方的速度和效率,頓時形成了鮮明對比,氣得第五師李師長、四師徐師長看不過眼直罵娘,不得不命令麾下各部收兵,佔據九龍巖陣地,等候進一步的命令。

戰報傳來,打了半輩子硬仗的老彭怎麼也不相信,一槍不放敵人就這樣逃了,按照他的想法,如果進攻發起後一時半會兒打不下來,就讓撤出敘永南面正在往回走的朱德軍團快速馳援,從背後夾擊敵人。可如今,宛若一拳打到了空氣上,什麼計劃都沒用了,老彭氣呼呼騎著匹馬趕赴前線查看,趕到九龍巖南面時還不到八點半,突然發現兩架碩大的銀色飛機轟轟飛來。

彭德懷身後的警衛員跳下馬,抓住軍團長坐騎的韁繩,大呼下馬隱蔽,結果空忙了好一陣子,敵人飛機就是沒有扔炸彈,在紅軍頭頂盤旋幾圈之後,突然降低了高度,「嗡嗡」而下。

陣地上和山下的將士們都以為這下飛機要展開狂轟濫炸了,不少官兵趴在泥濘的戰壕和低窪處,捂緊了耳朵,可是等了好久沒聽到爆炸聲,等到敵機的轟鳴聲遠去,大家抬頭一看,天空中竟然綻開六七朵白花花的巨大降落傘,傘下全都吊著四四方方的物件,隨風飄搖好一陣,分別落在了陣地南面的道路上和周邊荒地裡。

整個戰場出奇的安靜,幾個膽大的幹部戰士躍身而起,在身邊同伴「小心炸彈」、「有危險慢點兒來」的呼聲中,毫不畏懼地衝向一個個從天而降的碩大四方包裹,看到繩子捆紮得工工整整,結結實實,用手怎麼也解不開,著急之下立即拔出刺刀割斷繩子,打開草綠色的油布,撬開一塊塊箱板,接下來除了驚呼就是發愣——全是藥品!滿箱子全都是急需救命的特效藥品!

將士們哪裡還敢耽誤?立即將所有藥品小心分包,火速送往古藺城,同時向中央緊急報告,等彭軍團長一行滿腹疑惑地回到城裡,政工幹部急報:周副主席和陳賡同志一行從麻城來電詢問戰況。

老彭一聽是這兩位出馬,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意識到中央機關各部也很快會到達古藺,二話沒說,命令直屬警衛團,立即把所有藥品火速送往南面二十多公里的麻城。

黃漢和李霄龍趕到麻城時,已是中午了,兩人在總部的警衛員和幹事的引領下,很快找到軍團司令部,下馬進院奔入正堂,立刻向正在低聲交談的周副主席、林彪軍團長等人敬禮報告。

林彪抬起頭,看見是黃漢和李霄龍,非常吃驚地問道:「你們兩個不好好休整,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這……」

黃漢雖然在黃埔軍校時見過林彪,但兩人打交道的次數並不多,加上如今又是上下級關係,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匯報才是。

還是李霄龍機靈,走到林彪身邊,一把把他拉到邊角處,三幾句話把情況說明,又從隨身公文包裡掏出他和黃漢簽名的檢查報告,恭恭敬敬地雙手遞上,低聲哀求道:

「軍團長,這事是我做的主,黃漢同志面對幾百傷員,心急如焚,沒有辦法之下只好同意我的決定,主要責任在我身上。」

林彪把牛皮信封在手裡轉了轉,看了看黃漢,然後轉過頭,盯著李霄龍的眼睛好一會兒,這才若無其事地說道:

「等會兒你親自向周副主席私下匯報,這事比較特殊。不過也好,省得我再通知你們過來,既然你們自己已經解決了,我這兒就沒你們什麼事了。好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喝口水擦擦汗再說。」

「是。」

李霄龍聽了林彪的回答,心裡暗暗叫苦,以為林彪早已接到報告,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誰的報告再快,也沒有自己和黃漢來得快啊,軍裡的電台只有常勝會使用,可是他現在昏迷不醒,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用電台打小報告。

想到這兒,李霄龍心中為之大定,跟隨林彪走向眾位領導,發現黃漢已經坐到了周副主席身邊,兩人正在愉快交談。黃漢稍顯拘束,周副主席落落大方,語氣溫和,一旁的陳賡帶著微笑,感興趣地打量著黃漢這個小師弟。

周副主席談得興起,站起來建議林彪、黃漢、陳賡和李霄龍一起出去走走。

眾人欣然從命,李霄龍悄悄掃一眼立刻明白這是周副主席的委婉之舉,估計有些話不能讓滿堂總部和軍團的文武大員聽到。

紅一軍團指揮部設在學堂裡,大家低聲交談,慢步走出學堂大門,來到門前百十米處的小河灣才停下腳步,周副主席和氣地抱著雙手,低聲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霄龍一聽正戲來了,立即把情況如實匯報,和黃漢一起嚴肅站著,等候周副主席的處理意見,卻發現周副主席搖了搖頭,和林彪、陳賡二人相視而笑,神情顯得非常輕鬆。

李霄龍和黃漢非常驚訝,但是心裡已經放鬆了很多,知道在這樣嚴重的事件面前周副主席還露出笑容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

周副主席很自然地抱著雙手,笑著說道:「陳賡,你把情況和黃漢、李霄龍同志說一說吧,你的敘府之行,和他們兩個的辦法幾乎如出一撤,取得的效果也差不多,哈哈!」

陳賡點了點頭,隨即把自己的敘府之行簡要道來,完了頗為感慨地說道:「安毅這人還是很念舊情的,不過他似乎沒有任何明確的政治立場,並且他的軍閥作風和強硬狠辣的手段也很突出,只要不危害到他的切身利益,他還是很好說話的,也非常慷慨大方,可是,一旦觸及他的利益,他便立馬翻臉不認人,什麼很辣的手段都能使出來。不過,這次我還是很感激他的仗義襄助,估計李霄龍同志在這點上和我有同感。」

黃漢頓時無比輕鬆,李霄龍也如釋重負。李霄龍重重地點了點頭,上前半步,衝著周副主席和陳賡感慨地說道:

「是啊!其實這一次我也是厚著臉皮死馬當成活馬醫了,畢竟當初在老南昌的時候,他們曾援助過我們,彼此間有一些交情。還好,那個顧長風和安毅雖然是飛揚跋扈、我行我素的軍閥,但良心未泯。這次我也很感激他們,沒有為難我們悄悄派去送信的小同志,很爽快。」

周副主席點了點頭,轉向一直默默傾聽沒有開口講話的林彪:「林彪同志,你怎麼看待你的同屆同學安毅的?」

林彪微微搖頭:「在黃埔時雖說我和他是同一屆,但他在工兵科,彼此的營房隔得遠遠的,平時見面他總是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從來沒和我說過一句話,而且他又是黃埔生中的名人,與一期、二期的人特別合得來,還是血花劇社的成員,走到哪兒都是眾人矚目的對象,我這人偏偏不喜歡湊熱鬧,所以和他只是認識,沒有什麼交往。

「其實說起來,倒是陳賡同志、左權同志和他談得來,不過這傢伙非常滑頭,不管是共產黨學員還是國民黨學員,他都能很好地相處,而且從未流露過自己的政治立場,現在回想起來,這樣的人是相當深沉可怕的,何況這傢伙做生意撈錢的手段,更不在他的打仗水平之下。」

眾人聽了會心一笑,都知道林彪的潛在意思是什麼了,安毅本來就有奸商的綽號,生意做到今天這個地步,他的心思就不是一般人琢磨得透了,其中的陰險狡詐估計少不了,無商不奸嘛。

周副主席看到氣氛不錯,吩咐黃漢、李霄龍和大家一起吃個便飯再回去。

李霄龍連忙湊近周副主席耳邊,低聲匯報安毅隨著藥品一起贈送的數千大洋的事,周副主席點點頭示意知道了,和兩人一起走回學堂院子,邊走邊表揚兩人的大公無私,最後也提出嚴肅批評,說了句「特殊情況特殊處理、下不為例」,估計最後一個口頭警告處分還是要給的。

陳賡和林彪並肩走在後面,陳賡看到林彪又是一副低頭走路屁都不放的樣子,想了想低聲問道:

「在想些什麼呢?」

林彪緩緩停步:「我在想,什麼時候有機會和安毅打上一仗。」

陳賡頗為驚訝,接著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我也想啊!可是得看什麼時候,好在這次他的軍隊沒有對咱們抱有惡意,否則咱們日子不會這麼好過,就算是要打也是以後的事情了,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走吧,吃飯去,肚子呱呱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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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二章 化敵為友(一)

中央紅軍終於離開黔西進入雲南境內,黔西綏靖公署主任兼警備司令石珍大大鬆了口氣,而安毅卻不敢掉以輕心,紅軍前進道路上的兩個地區昭通和鹽津,都是安毅管轄內的地區,只不過目前負責昭通防務的駐軍是滇軍,鹽津才是安毅的警備部隊駐守的防區。目前,滇軍大將盧漢已率領兩個師緊急增援曲靖、昭通兩地,安家軍警備部隊參謀長趙東全等人也在昭通,與滇軍將領共商對策。

紅軍的西去,終歸是讓安毅暫時放下了一大心事,能避免與紅軍同室操戈,不但是安毅的願望,也是安家軍將士們的共同心願。安家軍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與紅軍的共產主義教育有很多共通之處,而且兩邊的將士大都是窮苦人出身,安家軍固然對民眾是秋毫無犯,紅軍也是軍紀嚴明,從來不欺負老百姓,加之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的仇恨,能避免衝突還是避免為好。

不過安毅最該感謝的還是在川北戰場大發神威的胡宗南,正是胡宗南率領中央軍第一師三個旅擊敗了師兄徐向前兩個軍的主力,高速戰場縱深,迫使傷亡慘重的川陝紅軍不得不北撤陝西,徹底斷絕了中央紅軍與川陝紅軍、賀龍紅軍會師於川北、川東的計劃。北有重兵堵截、後有數十萬追兵的中央紅軍眼見著北上無望,不得不果斷調頭西進,渡過赤水河,直插兵力空虛的滇東威信一線保存實力,安家軍也因此能避免在川黔一線與紅軍全線作戰的壓力。

中央軍和中央黨部特派小組經過半個多月的努力,終於徹底控制住了貴州大部分地區的政權,安撫和分化了貴州本地勢力,於是又振作精神,恢復了對中央紅軍轟轟烈烈的追剿。

二月初,蔣介石正式任命湖南省主席何健為剿總司令部第一路軍總司令,指揮劉建緒、李覺、李雲傑等四個縱隊共八個師,徹底圍剿湘鄂邊境的賀龍紅軍;任命雲南省主席朱培德為第二路軍總司令,指揮中央軍薛岳兵團和滇軍盧漢縱隊共十二個師,追剿和圍堵中央紅軍。

薛岳走馬就任前敵總指揮,率領本部八個師,對西去的紅軍展開追擊,前鋒周渾元縱隊於二月十八日抵達黔西北重地畢節縣城,與黔西警備部隊急商對敵之策,其餘縱隊先後收復了黔北各縣鎮。

在華北虎視眈眈的日寇眼看著中國最大的反政府武裝中國工農紅軍覆滅在即,蔣介石又以迅雷之勢拿下了貴州、四川大部分地區,兵鋒直指雲南,預計中國很快就能結束內戰,到時候騰出手來的南京國民政府就能團結一心,一致對外,對日軍逐步染指和侵吞中國北方地區、進而佔領全中國的長遠戰略計劃形成巨大威脅,於是立即撕下偽善的面具,加大了軍事挑釁力度。

日寇公然出兵,大肆侵佔熱河、察哈爾等我國固有領土,並指使偽滿軍隊,向服從南京政府領導的蒙古各部發起武裝進攻,同時拉攏分化中國北方各地方軍閥勢力,頻繁地向南京中央政府提出各種無理要求,並利用特務和漢奸,在華北、華東等地陰謀製造各種對抗事件,於長江下游和沿海地區肆無忌憚地撞沉中國商船漁船,勾結華北各地方政府和軍隊中的敗類,大肆逮捕華北各界抗日反日領袖,然後利用其軍隊武裝走私和掠奪白銀,並組織漢奸非法盜搶中國文物,種種卑劣手段罄竹難書。

中央政府中的親日派領袖黃郛一步步妥協退讓,不斷地出賣國家權益。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何應欽、官當得越大膽子越小的宋哲元、嚴遵閻錫山的旨意採取觀望態度的商震等人,面對氣勢洶洶的日寇挑釁,一時間手足無措,一再隱忍之下致使日寇的氣焰更為囂張,日軍隨後再次增兵天津,發出戰爭的叫囂,黃郛等人卻採取息事寧人的態度,同意了日寇一個又一個無理要求。

到了二月底,事情終於引發波及全局的巨大危機:日軍對南京中央政府順應日本要求,灰溜溜撤銷駐北平的黨部辦事處、蔣孝先的憲兵團、軍事委員會分會等關鍵機構之後還不滿意,直接要求東北軍滯留於華北的於學忠一個軍、宋哲元的二十九軍全部退出平津等地,日本要與親善的華北民眾一起,建立「華北自治政治」,在中國東北和華北初步實現「大東亞共榮」。

日軍一系列肆無忌憚的野蠻行動,逼迫得南京政府和蔣介石顧此失彼,同時每一個頭腦清醒的人都清楚地意識到:日本帝國主義的龐大野心再也沒有半點兒改變的可能,中日大戰已經迫在眉睫。

隨著國民政府的步步妥協,整個國家的社會秩序發生急劇動蕩,全國各大城市的街頭巷尾,全都是出離憤怒的學生和不願做亡國奴的民眾,工農業生產受到巨大影響,國家稅收直線下降,刑事案件層出不窮……

更為要命的是,日寇明目張膽地用軍票、代金券等廉價貨幣,從中國募集白銀,繞過南京政府對白銀出口徵收的高額出口稅和平衡稅,利用其軍隊武裝押運出境,從中謀取暴利,嚴重地損害了蔣介石政府正在緊鑼密鼓進行的金融改革。從三三年開始的幣制改革,原本是凝聚國力統一國家、扶持經濟穩定全局的重要基礎舉措,但是在白銀漲價和日本政府瘋狂掠奪的雙重破壞中,猶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艘小船,隨時面臨覆沒的危險。

在極為嚴峻的形勢下,蔣介石對自私自利、貌合神離的華北各軍將領深感失望,不過令他無比慶幸是,當初他採納了楊永泰、陳立夫等人的意見,把虎將胡家林的第十七軍留駐華北,在這紛亂繁複的局面下,讓他猶如吃了顆定心丸般安穩。

出自安家軍、同時也是蔣介石學生(胡家林二八年於中央軍校將官班進修,蔣介石任校長)兼黃埔軍校老部下(馬術教官)的胡家林不負眾望,率領四個超強的主力師,死死地釘在冀中和冀南的土地上,五萬餘裝備精良身經百戰的將士,對各路漢奸勢力和搖搖擺擺的華北各軍,產生巨大的震懾力,也讓日寇無比的忌憚,恨得咬牙切齒。

但是至少到目前為止,日寇和漢奸們還沒有膽量在警衛森嚴軍法如山的保定、滄州、衡水等主要城市,整個華北唯獨胡家林管轄的地區仍然保持較為穩定的局面。

蔣介石只能寄望於國聯和友邦主持正義,反覆向國聯申訴喊冤,譴責日本種種暴行的同時,通過宋子文和孔祥熙等人秘密聯繫略歐美各國駐華使節,期望通過外交斡旋破局,便於徹底把紅軍武裝消滅,達到「攘外必先安內」的戰略目的,然後才可以騰出手來,處理華北危機。

宋子文等人與英美各國的秘密交涉沒有取得任何結果,宋子文也知道弱國無外交的道理,知道僅僅以歐美各國的在華利益因日本的野蠻侵奪而深受損失為議題,仍不足以讓同為侵略者的歐美各國站出來壓制日本的野心,但是宋子文並沒有放棄,他知道美國政府期望中國的金融改革成功,否則不會派遣專家協助中國制定貨幣改革計劃,而且只要中國貨幣與美元掛鉤,就會使得美國的對華貿易成倍增加,以隱晦但是最具成效的手段打擊日本在華利益,削弱日本在華金融資產的價值,重創日本通過在華投資發展得越來越龐大的工商業企業。

因此,宋子文顯得非常有耐心,一周內連續三次拜訪美國駐華大使詹森之後,詹森悄悄告訴他一個重要原因:

美國和英國是傳統盟友,美國不能在自己盟友放下恩怨之前,公開站出來支持中國,英國雖然面臨日本越來越大的威脅和排擠,也很想站出來旗幟鮮明地譴責日本並保護英國在華北等地的巨大利益,但是在中緬邊界衝突引發的後遺症這個關鍵問題沒有得到徹底解決之前,英國朋友不願意這麼做。

宋子文恍然大悟,與孔祥熙一起立即飛到漢口,覲見蔣介石。

三月一日,安毅的e5029號專機在武昌機場降落,宋子文和新任武昌行營主任張學良到機場迎接。

少帥戒除鴉片半年多之後,身體恢復得很好,英俊的臉龐透出健康的色澤,原本渾濁的眼睛也開始變得明亮起來,加上一身上將軍服、黃呢大氅和長統馬靴,顯得神采奕奕,極為精神。

「少帥果然是民國有數的美男子啊!連我都看傻眼了,哈哈!」

一身冬季軍常服、沒有披上大衣的安毅樂呵呵走向張學良,說完抓住張學良伸出的手,轉向宋子文:

「少帥你看,咱們子文大哥這身西式裝扮,和咱們軍人待在一起有點兒不協調,就像逛街的大財主身邊站著兩個扛槍的保鏢一樣。」

宋子文低頭看看自己的短大衣和全身裝束,再看看安毅普普通通的將領打扮,低聲罵了一句,不搭理安毅的瘋話。

張學良哈哈大笑,怎麼也沒想到安毅一見面就開這種玩笑,頓時憶起當初華北抗戰期間兩人在一起度過的那段歲月:

「老弟還是這麼有精神……其實啊,如今民國四美男又有變化,在上海和北平的報界評議中,老弟可是獨佔魁首啊!」

「上海和北平那些人吃飽了飯沒事幹,淨瞎整這些玩意兒,真是個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啊!」

安毅的東北話說得惟妙惟肖,極為地道,加上一臉深惡痛絕的表情,頓時把張學良和宋子文等十幾個迎接的人逗得大笑不止。

安毅望向張學良身後的高個子上校,拉拉張學良的手,笑著問道:「張大哥,我好像記得你這副官叫李寒松,是吧?在北平那段時間,李副官的勤勉周到,給我和我的弟兄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東北軍還是有人才啊!」

少帥先是一愣,道:「寒松,來見過安次長。」

李寒松在所有同僚羨慕的目光中,上前一步,立正敬禮:「安長官好!」

「咱們是熟人了,不用這麼客氣,見到你我很高興!」

安毅回了個禮,沒有再理會李寒松,一手拉著張學良,一手拉著宋子文走向停靠在一旁的一長串汽車,到了車邊停下來再次賣起了廣告:

「我說子文大哥,你怎麼總是喜歡用美國佬的車子?難道小弟廠子生產的安途牌高級轎車,不比你這圓咕隆冬的玩意兒好用?」

宋子文頓時樂了:「這是武昌行營的配車,你送給我的那輛車上月下旬剛開到上海,就被鐵城市長看上了,他的理由冠冕堂皇,說自己當著中國最大城市的市長,怎麼能不用自己國家生產的轎車?結果那輛車就被他給生生霸佔了!其實我身邊很多同僚都非常喜歡安途轎車的大氣外形和優秀的性能,一看那車就端端正正,給人一種安穩的感覺,尤其是知道這種車是你安毅麾下工廠特製的限量車後,紛紛托我幫買。不過,你得再送我一輛,最好能讓弟妹也給你嫂子樂怡送一輛那種寶藍色的,她很喜歡。」

「這這……你這財神爺也太那個什麼了吧?」

安毅做出一副心疼的著急樣子,逗得張學良捂嘴直笑。

「快進去吧!委員長還在等著咱們呢,你這傢伙倒是瀟灑,我可跑斷腿了。」宋子文不由分說,一把把安毅拉岀美國大轎車。

車隊開動,坐在安毅身邊的張學良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有件事大哥我也得求你幫忙……」

「請說吧,自己兄弟說什麼求不求的。」

坐在張學良和宋子文中間的安毅非常爽快。

張學良高興地點了點頭:「是這樣的,我想向你買十六輛你們安家軍直屬突擊旅剛剛裝備的輪式裝甲車,不是老式那種,是安裝了37機關炮和一挺新式通用機槍那種,叫獵豹二型對吧?還要兩輛油罐車、一輛箱式維修車,我打算裝備一個突擊營試試。」

安毅有些驚訝地望著張學良:「小弟偷偷摸摸進行完半年的實驗,才在一月底定型並裝備到部隊的,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張學良綻放笑顏:「哈哈!你以為做事機密外人不知道啊?此話說來話長,等見完委座把大事辦完,咱們哥幾個再好好聊聊,今晚我做東,在漢口最好的酒樓請你和你的隨從將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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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三章 化敵為友(二)

安毅跟隨宋子文、張學良,來到行營二樓蔣介石的辦公室外間,剛從浙江省教育廳廳長位置上調回來沒多久的陳佈雷含笑迎上,與安毅握手致意,簡單問候兩句便委婉地把宋子文和張學良擋在外邊喝茶,歉意地說委座有重要軍情需和安次長單獨談談,然後才和大家一起見面。

宋子文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安毅除了參謀次長的職務之外,還身兼川湘滇黔邊區剿總司令和川南駐軍總司令等軍職,再加上紅軍主力此刻已進入安毅的敘府行營管轄範圍南部地區,蔣介石在軍事上確有諸多要務需要與安毅商討。

張學良心中卻有點兒失落,他和蔣介石是拜把兄弟,這個時候卻單獨召見安毅,讓他心裡生出幾許不快,不過想想安毅如今顯赫的政治地位和雄厚實力,也就很快釋然了,轉過頭,低聲感謝宋子文:

「要不是今天兄長叫我一起去接安老弟,恐怕安老弟也不會這麼坦率熱情,毫無芥蒂,我東北軍太傷安家軍的心了!」

宋子文把茶杯塞到張學良手裡,揮退侍從官,低聲安慰說道:「賢弟千萬不要和別人一樣看待安毅,你也和他共過事,應該瞭解一些,雖然這傢伙的笑臉後面,往往隱藏著滿肚子的陰謀詭計,但我看得出他今天對你是真摯的。我個人認為,安毅很好相處,不是中央政府和軍中那些庸才所忌憚的那樣是什麼笑面虎,他很念舊情,而且只要是牽涉到國家民族利益的事情,他都會不惜任何代價去做。

「賢弟,你可千萬別為某些人的議論所影響,也不要被安毅表面上的花言巧語所蒙蔽,這傢伙說簡單其實很簡單,說複雜也很複雜,別看他年紀輕輕,骨子裡高傲得很,不是他認可的人,他根本就不會和你多說一會兒話,更不會有今天這樣肆無忌憚地開玩笑了,你就放心吧,哈哈!」

宋子文極為瞭解安毅的性格,但還是不夠瞭解蔣介石,以及蔣介石和安毅之間複雜而親密的師生關係。

委員長辦公室裡,陳佈雷示意給安毅奉上香茗的侍從官退下,然後衝著蔣介石和安毅點了點頭,自己也轉身走了出去,來到門外很小心地拉上了門。

蔣介石擺擺手,讓肅立敬禮的安毅坐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根本沒有說什麼客套的話,倒是讓安毅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這年頭別的不重要,師道尊嚴和上下級之間的規矩是馬虎不得的,尤其是在這新生活運動大張旗鼓開展之時。

「坐吧,別傻站著了。」

蔣介石看著安毅坐下,緩緩靠在椅背上,一句話就直奔主題,根本沒有半點兒含糊:「今天之所以叫你來,是想讓你放掉那幾百個英國俘虜。目前的國內國際形勢你是知道的,相信你領導的參謀本部第四廳、駐守華北的老部下胡家林等人都已經向你訴苦了,不用我多說什麼了吧?」

「我說呢,怎麼這麼急,哈哈!」

安毅頗為無賴地笑著說道:「其實接到校長召喚的急電時,學生就已猜到應該是為這件事。說句馬後炮的話,即使校長不召見學生,學生忙完這幾天手裡的急務,也會專程趕來覲見校長,請示該如何解決這事。那五百三十七名英軍俘虜太難侍候了,吃的住的想的甚至連幹活的方式都和咱們不一樣,要不是國際紅十字會全額支付了他們的伙食費用,學生都不知道該怎麼樣養活他們才是。」

蔣介石忍不住樂了,和安毅在一起總是讓他有一種無法掩藏的輕鬆感,心情也不由得變得愉快起來:

「英國人和紅十字會的人三天兩頭向中央政府和外交部告狀,說你的看守日本俘虜,而且有誰不願意幹活,你們就不給人家飯吃,還說數千名俘虜的家屬不遠萬里遠渡重洋趕來,為的就是看望自己的親人一眼,你們倒好,規定每個月只能見一次面,一次也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鐘,弄得會見廳每一次都是哭哭啼啼的,這種事也只有你安毅做得出來。」

「校長,學生這可是參照英國人對待咱們犯錯的僑民和留學英國學生的方法,平等對待的,聽說出了這事後,現在英國那邊對咱們犯錯的華僑客氣多了,至少不敢像原來那樣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安毅含笑解釋道。

「哦?還有這事……」

蔣介石有點兒驚訝,隨即點了點頭,顯然是默認了安毅的做法,其實他也從未為此生氣過,安家軍對待英國戰俘已經很文明了,除了規矩多點兒外,從來不為難戰俘和他們的親屬,於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其他的別說了,我剛才的話,你聽明白了沒有?」

「學生明白,不過,學生還是要拒絕外交部參與此事的談判,在華北問題上,那幫沒骨頭的傢伙讓我感到很失望,幾乎為國家民族爭取不到任何利益,有的只是妥協和退讓,比起之前的顧外長他們可差遠了。」安毅低聲說道。

蔣介石也不生氣,想了想也覺得還是顧維鈞那批逐漸淡去的外交官員做得更好些,不由得幽幽一歎:

「是啊、是啊!你說的是……不過,現階段的事情不同於往日,國內國際形勢亦不同於往日,不能以一成不變之策略對待。這樣吧,我答應你的要求,回頭吩咐子文和庸之先生給英國方面通個氣,讓他們直接和你談判。記住了,你代表的不止是你個人,也不止是你西南的幾個同盟軍,你代表的是中華民國政府,還有全中國的軍隊,一切必須從大局出發,一切均以國家利益和民族前途為重,明白了嗎?」

「明白了!請校長儘管放心,人,學生肯定是要放的,二十六軍也會撤出目前佔領的爭議地區,畢竟日寇咄咄逼人,我們現在非常需要英美等國的支持,這一點學生還是明白的。但是,原則問題上我不會讓步,如果英國人仍然妄想拿到本就屬於咱們的土地,恐怕這個談判沒有結局。」

安毅不軟不硬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蔣介石沉吟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點了點頭:「這我知道,你最在乎的是爐房銀礦,先告訴你吧,英國人打算按照與清政府勘定的邊界為談判基礎,不會再糾纏於幾個爭議地區的劃界問題,也就是說,英國人已經知道爭不過你安毅,打算後退一步以達成和解,先解除他們深受國內詬病的戰俘危機再說。這一點,希望你能配合一下英國人,給人家日不落帝國留點兒面子,不要得了好處還要用報紙電台大肆宣揚,那會適得其反的。

「針對滇西的部分爭議領土,英國人的意思是暫時擱置起來,等兩國組建正式的勘測小組並形成書面協議後再談。我和中央各部為此開了幾次會,認為英國人能夠做到這一步,已實屬難得,讓我們的官員非常欣慰。這一點我還得表揚你,要不是你的二十六軍佔據了大片緬北領土,羈押了五百多名英軍戰俘,英國人是不會這麼好說話的,這件事也沒那麼容易取得共識。由此可見,當時你的處置是正確的,現在中央和軍委,沒人再敢說你安毅目空一切飛揚跋扈了。」

安毅心裡一陣激動,自己的苦心能夠獲得認可和理解,無疑是非常難得的事情,更為重要的是,經此一事,中央政府和軍委的同僚們再也不敢輕易對自己大放闕詞了,自己的努力和一意孤行,終於獲得了回報,來之不易啊!

蔣介石把安毅的反應盡收眼底,滿意地點點頭,含笑問道:「川黔邊境目前如何了?」

「哦……學生妄自揣摩校長的意思,把二十四軍和警備部隊五個旅全部佈置到川黔邊境,嚴密防堵。另外,遵照剿總的意見,為了以防萬一,我還調動了路程光的江防部隊兩個師南移協防,控制長江上游流域的所有戰略要地,再請求湘西張弘欒將軍派出兩個師,進駐松桃、酉陽一線,整條防線厚重嚴密,連成一體,按照前敵總指揮顧長風的話說,那是固若金湯。」安毅如實回答。

蔣介石似笑非笑地看了安毅一眼,隨即頷首讚道:「好,你們做得很不錯,比我預料的還要好!此後你們只需截斷朱毛紅軍北上之路即可,剩下的事情盡可讓薛岳他們去解決,畢竟,川南和湘西的工農業基地極為重要,也是我們未來戰略計劃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不能有半點兒差池。

「目前,貴州的問題基本上獲得圓滿解決,接下去你的主要任務,還是協助即將成立的四川行營展開工作。四川行營由重慶行營升級而成,轄地將不止重慶一隅,整個四川除川南外都在其管轄之下,你要幫助行營的官員做好各級政權和軍政事務的交接工作。原本我是打算依然讓賀元璋來當這個主任的,可是他在重慶行營任上得罪了劉湘那些人,川中將領也是眾口一詞反對,所以我最終還是決定把顧墨三調過去。墨三是你的老長官了,和你私交也很不錯,你要多多支持他的工作才是。」

安毅深感意外,但還是非常樂意地答應下來:「校長請放心,學生定會全力支持。」

蔣介石站起來去倒水,安毅見狀立刻提出告辭。

蔣介石回過頭示意安毅等一會兒,喝下半杯水又再倒上大半杯,這才施施然回到座位前:「你和雲兒的小傢伙取了什麼名字啊?」

「馮老爺子和親朋好友提出十幾個名字,學生都搞暈了,讓雲兒自己拿主意,好像到昨天為止,雲兒仍然沒定下來。」安毅有些無奈地回答。

蔣介石一聽樂了,揮揮手讓安毅退下,等安毅離開之後,才想起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沒說,急忙對進來的陳佈雷吩咐道:

「把安毅叫住,讓他和子文、漢卿一起進來……娘希匹,還有軍隊分期分批換裝的事情沒有談,沒有他什麼也談不成。」

「是!」

陳佈雷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就把正在低聲聊天的安毅、宋子文、張學良三人一起領進辦公室。

談了半天,心有所想的安毅才聽出宋子文要談的是如何盡快解決西南銀行貨幣獨立發行的問題,意思是盡快結束西南銀行遍及全國的各營業網點的那自成一體的金融貨幣政策,把貨幣發行權力收歸中央。

安毅想了想,沒有太多意見,畢竟宋子文的龐大計劃對整個國家而言是有益的,雖然安毅集團會因此受到些微影響,但是相對於整個國家四萬萬民眾而言,小小的損失是必須的、而且是無條件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如今遍及全國各地的西南銀行網點發行的貨幣的流通量,高達二十多億,這還不算賬面上的數字,中央真要一一兌換完畢,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能做到,再過幾年中日開戰,法幣會面臨嚴重貶值,安毅極其集團從中賺取的利益,簡直難以想像。還有一點,現在敘府的研究所已經成功破解了日元、美元、英鎊等貨幣的工藝和流程,造出的假幣連各國銀行都無法識別,現在每年洗錢的收益高達上億,這筆錢也加大了安毅的底氣,所以才會答應得這麼爽快。

但是,安毅對宋子文想染指滇南與法屬印支那(越南)之間的關稅和貿易政策,堅決予以拒絕。宋子文的理由非常充分:由中央政府直轄海關徵收關稅、整個國家統一貨幣統一金融政策,才是一個獨立的主權國家應有的作為,一個統一的國家,竟然實施兩種不同的關稅制度,怎麼可能達到實質性的統一?

安毅嘿嘿冷笑幾下,板著手指歷數自己在滇南的巨大投入,從鐵路到公路、從安置災民到籠絡當地少數民族、從抗擊英緬侵略者到開墾土地提供種子化肥的所有投入,還沒把即將全線通車的川黔滇鐵路算進去,已經是三億七千多萬的巨額投入。完了安毅毫不客氣地問宋子文,幾年來中央政府欠我的將近一億五千萬的賑災款、公債借款、裝備欠款和戰爭墊支款什麼時候還給我?

蔣介石和張學良聽得目瞪口呆,宋子文氣得結結巴巴,乾脆坐下不說話了,細細一想,確實欠安毅的太多了,一時間辦公室裡的氣氛變得異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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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四章 化敵為友(三)

次日上午霞光萬丈,連續一周的陰雨天氣終於放晴。

戒備森嚴的漢口機場一片忙碌,運送蔣介石一行的車隊駛入機場之時,所有官兵全都放下手頭的一切,肅立敬禮,等車隊過後才繼續各自的工作。

車隊在停機坪上蔣介石專用的容克52型三發運輸機和安毅的嶄新an5型運輸機前停下,蔣介石鑽出汽車,四處掃了一眼,便好奇地走到安毅的專機前方,仔細打量,看到an5型飛機漂亮的流線型機身和圓形機艙外形,再看看自己的容克專機方形的機身,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麼。

武漢行營主任張學良、參謀長錢大鈞、剛剛就任陸軍整理處長的陳誠等眾將,與前來相送的宋子文、孔祥熙、楊永泰等文官一起,亦步亦趨跟在蔣介石身後,圍著安毅的銀色專機轉起圈子來,邊走邊嘖嘖稱歎,無比羨慕。

不少人感慨地說,咱們終於能造出自己的大飛機了。

張學良臉帶微笑,心情格外舒暢,昨晚的酒宴上,他不但與安毅談妥了一個機械化突擊營的裝備採購問題,而且得到安毅的大力支持,將在四十天內派出十五名教官跟隨裝備抵達武漢南湖軍營,對西北軍新組建的突擊營官兵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培訓和指導。

其次,安毅還答應在未來半年之內,為張學良的直屬警衛旅的一個團提供全套武器裝備,標準與二十四軍警衛團完全一致。

最後讓張學良倍感高興的是,酒宴中他表達了對安毅座機的欣賞,向安毅抱怨他新買回來半年的美國波音247專機航程只有不到七百公里,坐滿十個人就很擁擠了,噪音大不說,維護保養的頻率也高。安毅一聽二話不說,主動允諾送給張學良一架和自己那架一模一樣的飛機,而且悄悄對張學良說:我那飛機不但駕駛簡單,性能超群,而且加大了油箱容積,選用的美國福克斯公司的兩台大馬力發動機,是目前全世界公認的技術最成熟也最省油的發動機,機身底部還採用了德國最新研製生產的優質合金鋼板防護,在八百米高度以上飛行,地面的重機槍和防空機槍根本打不穿它。

相比於張學良的興高采烈,宋子文心裡就非常窩火了,今天要不是送蔣介石飛重慶視察和指揮剿共,宋子文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裡。在昨日下午進行的討論中,平時非常好說話的安毅除了支持宋子文、孔祥熙的金融改革方案並支持新幣發行政策外,其他所有問題概不同意,即使蔣介石在一片吵吵鬧鬧聲中臉色陰沉極為不悅,安毅還是堅持己見,把湘西、黔西、川南和滇南的稅收自主權死死抓在手裡,任憑宋子文和孔祥熙怎麼勸說,安毅就是不答應,逼急了就大叫先把中央政府欠我的債還清再說,弄得宋子文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

如今的湘西和川南,已經不同於往日的窮鄉僻壤了。與兩大工農業基地緊密相連的黔西還好商量一些,反正蔣介石已經提請中央免去貴州全省人民一年的稅賦,黔西的稅收權暫時放放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幾乎佔據整個國家工商業產值的一半、稅收和產業規模都在迅速增長的川南和湘西,還有和法屬印支那之間的進出口貿易急劇增長的滇南,一旦不掌握在國家手裡,宋子文和孔祥熙的許多宏偉計劃根本就無法實施。

可是,要想把這幾塊地盤從安毅手裡奪過來,談何容易啊?如今的安毅集團擁兵二十餘萬,盟友遍佈周邊,與山西閻百川、廣西李德鄰都保持著和睦共處一起發財的良好關係,而且與遠在新疆的盛世才、近在西南邊陲的朱培德、坐擁川西和川西南的劉文輝利益相關,日漸緊密,已經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軍事和政治勢力。

對內,安毅不但獲得轄區民眾和社會各界的熱烈擁護,本身還是擁有巨大決定權的中央執委,惹急了安毅,他敢拔出槍來和你對著幹,就連蔣委員長都無法像以往那樣隨心所欲地讓安毅幹這幹那,宋子文和孔祥熙又能如何?

對外,孔氏家族、馮氏家族、虞氏家族和上海三鑫公司等國內財閥,以及歐美各國著名跨國集團和金融機構,與安毅集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動一動,就會引發整個社會的急劇動蕩,經濟崩壞不說,還會產生諸多政治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誰敢輕易觸動安毅的利益?

長城抗戰之後,蔣委員長就因為安毅功高震主、逐漸坐大而想動一動安毅的利益,結果被弄得灰頭灰臉,悔不當初,最後不得不把楊永泰推出去當替死鬼,弄得本來與國內各大財閥和資產階級關係良好的政學系,如今卻抬不起頭來,還被抓住時機的CC系死死地壓在身後。

這次圍剿紅軍,蔣介石原本想逼迫紅軍主力進入安毅和其盟友的地盤,中央軍尾隨其後,一舉取得湘西、川南、黔西等地的控制權,然後把地盤盡失的安毅放逐到西北去,重新再搗鼓出一個堪比敘府的工農業基地來。沒想到安毅非常警惕,根本就不給中央軍任何可趁之機,蔣介石也從安家軍和其盟友的軍事調動和佈局中明白安毅已經看破了自己的打算,所以也裝著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依舊表現出親密和信任的態度,不過暗中卻重新調整了奪取的方向和計劃。

所以,宋子文是今天眾人之中最鬱悶懊惱的,好在有孔祥熙這個安毅名義上的乾爹從中斡旋,安毅答應認真考慮宋子文的「下策」,看看如何以更好的方法解決地方與中央之間的權力矛盾。

至於孔祥熙和稀泥提出的十八個月緩衝期,宋子文和安毅都堅決不同意,宋子文認為時間太長,安毅根本就不說時間長短,而是直接喊「還我錢!超期那麼久的利息我就大方點,不要了,把本金還我,你今天能還清欠我的債,明天就派人去我家門口收稅我都不管」,一句話又把宋子文的怒火挑起,最後在蔣介石的大聲呵斥下,兩人才氣呼呼地閉上嘴,但是也沒有繼續商討的心情了。

如今,著急的是宋子文,安毅一點兒也不急,就像沒事一樣笑容滿面地向蔣介石和眾人介紹an5型飛機的卓越性能,客客氣氣地回答關於敘府飛機製造廠的各種情況。

圍著大飛機走了一圈,安毅懇請蔣介石乘坐自己的專機,感受一下兩種飛機的不同和優劣。蔣介石欣然答應,反正同飛一個方向,到了重慶稍歇再飛敘府,也不會耽誤安毅什麼事情。

告別完畢,蔣介石在安毅的恭迎下,登上an5型飛機,坐下後隔著明亮的機窗,向下方的眾將揮揮手,看到大家都在招手致意,唯有宋子文已經氣鼓鼓地鑽進汽車把門關上了,不由搖了搖頭。

安毅的侍從與侍從室的七八個參謀則鑽進了一旁的容克飛機,不久後容克飛機率先起飛,an5型飛機緊隨其後也破空而起,在中央空軍特勤大隊三架霍克戰機的護送下,直飛重慶。

蔣介石並沒有對飛機的優異性能、簡潔講究的內部裝飾和良好的隔音效果發表什麼意見,可是從他極為欣賞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對這架飛機的認可和喜愛。

飛機到達預定高度平穩飛行,安毅端著杯熱水過來,坐在蔣介石對面寬大舒適的真皮坐位上,順手扳下艙壁上的活動閥,一張精緻的小茶几出現兩人中間。

「校長請喝水。」

安毅把杯子小心放到蔣介石面前。

蔣介石非常感興趣,四下打量一下,最後用手指敲了敲茶几面板:「整塊桃木的,你可真會享受……設計巧妙佈局精美,比我那架專機強多了,很好、很好!」

安毅笑著說道:「學生一直想給校長造一架體面的專機,可是去年底和師母商量的時候,師母說剛換了一架大容機(時下軍中對容克52飛機的別稱),暫時不必了,後來學生想想也就放下了,等年底和我們合作研究的德國容克公司新型發動機定型生產之後,學生立即給校長造一架比這架更快速、更安全、更豪華的專機。根據目前的設計方案和新型發動機的性能測算,載重量將比學生這架高出百分之三十以上,也就是能達到輕鬆運載四十五人的能力,航程更是高達兩千二百公里。」

「這麼說,從廣州飛北平都不用中途加油了?」蔣介石非常驚訝,怎麼也沒想到安毅的飛機製造廠已經達到如此水平。

安毅點了點頭:「是的,其實現在咱們乘坐的這架飛機都可以勉強做到,國外早在一年半前就能達到單程兩千六百公里的水平。如今,美國已經定型正在做最後試飛的道格拉斯dc3型、德國容克公司即將試飛的雙發動機和四發動機大運輸機,已經達到和超過這個水平,更別說咱們這架由德美兩國先進技術完美結合的an5型飛機了。要不是學生為了確保安全,在飛機大梁、骨架和機身材料方面要求高,使得飛機自重增大了許多,恐怕速度和續航能力還能高出百分之二十以上。」

蔣介石極為振奮:「這幾天要是有空,我想到你的飛機廠去親眼看看,這是巨大的進步,我非去一趟不可。唉……這兩年來應你的要求,我們的宣傳部門和軍隊政府,都沒有宣傳國內科技水平的提高,你們正在試驗和已經定型的很多新式武器和裝備,知道的人更少了。

「說到這兒我想對你說,別怪漢卿怎麼知道你偷偷組建的那個突擊旅,具體情況是我告訴他的,還有就是你在岷江下游地區連續進行的半年實驗和對抗演習,動靜也不小,劉澄甫都為此悄悄致電詢問過我,我回電說是你的部隊正在進行新式戰法的探索,所以漢卿知道也不足為奇。上一次我檢閱他的部隊,昔日輝煌的東北軍早已不成樣子了,我實在忍不住,就拿你的部隊來刺激他,可是他現在真的很困難,離開東北後軍隊元氣大傷,再離開華北更沒了就食之地,如漂泊的浮萍一樣根都沒了。為了提高他的部隊戰鬥力,我給他批了特別軍費兩百五十萬,現在大半讓你賺去了。」

安毅這才知道張學良巨額採購資金的來源,同時也對蔣介石和張學良之間的關係體會得更深。

從意大利修養回來的少帥似乎改變了許多,振作精神重整舊部的同時,也頻繁發表必須剿滅共產黨的言論,深得結義大哥蔣介石的喜歡和信任。傳說在意大利期間,少帥不少和墨索里尼見面,和墨索里尼的女兒還傳出了緋聞,沒想到他的思想也隨著與法西斯主義的接觸日深而轉變不少。

「笑什麼呢?」

蔣介石看到安毅樂呵呵的樣子,微微皺起了眉頭。

安毅連忙回答:「昨晚和少帥相處挺開心的,他還是原來那副老樣子,不過比在北平那會兒精神多了,人也變得開朗了。就是子文兄不合時宜,一天到晚逼著我就範,好端端的酒宴差點兒又被他給攪黃了。

「校長,學生知道中央政府很難,也知道目前黨國面臨的嚴峻局勢,但是學生絕對不會把川南、湘西、黔西和滇南的權力讓出去,因為這些地方都是學生和將士們的心血,凝聚著所有人的血汗和理想,學生不能把寶貴的金錢,用在那群沒脊樑的親日派和投降分子身上,用到那些不顧黨國利益、只顧自家小算盤的各路地方軍閥身上。

「還是那句話,未來中日間必有一戰,真打起來動一動都是錢,現在把將來的本錢都花完了,到時候身無分文,咱們問誰要去?美國人還是英國人?恐怕歐美列強巴不得中日兩國快點兒打起來,以便他們兩頭獲利呢。」

蔣介石嚴肅地看著安毅眼睛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你的為人我明白,國家財政問題現在不歸我管,我也不方便過問,或許你有你的道理吧,畢竟這麼多年來的事實已經證明,你所走的路是正確的。

「不過我想提醒你,明天英國大使嘉德甘一行就會到敘府,這一次你要好好和人家說話,不要再弄出什麼風波來。華北危機日甚一日,我們再也不能四處樹敵了,要善於化敵為友,明白嗎?」

「學生明白的,只要英國人坦誠相對,學生就先放了那五百多俘虜又何妨?」安毅笑道。

蔣介石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就喜歡你的善於思考,善於變通,很好!俘虜一放,英國人就要有所表示,對日本人就是個巨大的壓力。戰爭向後延遲得越久,咱們的經濟就恢復得越快,對日作戰也就準備得越充分,看遠點、看遠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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