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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浣紗]夜梟燃愛(天空之城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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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02: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2-9-16 16:39 編輯

夜梟燃愛(天空之城之三)  作者:唐浣紗

突如其來的難產,教童雪曦的嫂嫂驟逝於美國,
  留給她的是不願接受事實、瀕臨崩潰的哥哥,以及僥倖存活的侄子。
  彷徨無助的她正苦於不知該如何幫助哥哥重新振作起來時,
  那個懷著滿腔忿怒的冷酷男子——岳羿陽出現了。
  他是嫂嫂的哥哥,
  本就為了嫂嫂當年的私奔而極為痛恨「姓童的」一家人,
  而今乍聞痛失妹妹的消息,
  更教他失去理智地將小孩「綁架」回台!
  為了遵守對嫂嫂的承諾——協助哥哥帶大他們的孩子,
  她不惜跟目中無人、傲慢無禮的岳羿陽槓上了!
  首先,她跟著他回台,並一路殺到他家去要人;
  接著,她在「搶救肉票」不成後,索性直接賴在他家;
  最後,他將孩子還給她,兩人攜手結婚去……
  咦?等等!是
  哪個環節出了錯?
  她怎會答應嫁給凶巴巴的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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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03:2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戰爭是殘酷的。在這個戰亂的年代,每個人以自己的信仰,以自己愛國的方式,在歷史上留下痕跡。

  叛逆不羈的青春年少,有六個熱愛電玩的大學生,他們以頂尖的智力和深沈謀略,在台灣電玩界闖出一番名號,並曾組隊遠赴南韓,參加世界電玩大賽。當時的他們,手上握著精密搖桿,仿真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激烈空戰場面  

  海盜呼叫雷霆:「注意!沖繩五百公里的海面上發現敵機  紫電!它的機腹上還吊著Cherry  blossom  櫻花,預計又是自殺式攻擊!」

  雷霆回答:「收到!我機組成一列縱隊,確認目標,採取襟翼戰術!」

  流星呼叫雷霆:「另一隊敵機出現!是德制戰鬥機  夜梟!在九點鐘方向,高度一萬三千公尺有噴射雲。」

  神翼呼叫流星:「流星,打開攝影槍,拍下紫電的詳細照片!它的機體前端裝有一千兩百公斤重的穿甲炸彈,就是『櫻花』!只要發射一枚,就可以讓我們的母艦完全燃燒沉沒!」

  海盜呼叫。「注意!夜梟正以不正常的速度持續下降,敵機電波微弱……」

  雷霆咒罵。「該死!夜梟一定是要掩護紫電,好讓它發射出『櫻花』,採取自殺式攻擊!全體注意!一定要攔截『櫻花』,誓死保護母艦!」

  紫電冷笑。「哈哈!夜梟,來吧!繼續掩護我!為了躲避敵機的雷達,我還要繼續下降!以火藥分離機腹的Cherry  blossom  櫻花後,我就可以直接撞沉敵艦!再見了!」

  雷霆呼叫僚機。「注意!我們已進入敵艦的射程範圍!轉成輪形艦隊,打開瞄準器,開火射擊!務必攔截住『櫻花』!」

  「開火!」

  「砰砰砰  」

  「砰砰砰  」

  兩方激戰中,紫電和機腹的「櫻花」已經分離。拋棄副油箱後,燃燒成一團火球的櫻花,以時速六百公里的速度,筆直地撞向敵機母艦  

  戰亂的時代,有太多太多的悲哀與無奈。然而,儘管海面上腥風血雨,但在雲海的上空,卻是永遠不會下雨的……

  電玩高手之個人檔案  

  褚凱傑,代號神翼。擁有驚人的藝術天分。完成學業後赴法國發展,為全球首屈一指的時尚專家,在時尚潮流界佔有呼風喚雨的地位。

  歐陽浩磊,代號海盜。中義混血,擁有吉普賽血統。血液中充斥著流浪的因子,永遠無法安定下來。個性叛逆不羈,像是一匹最難馴服的野馬。為船運大亨,擁有自己的郵輪王國,而且每個港口都有他的女人!

  雷鼎中,代號雷霆。自從初戀女友在他眼前死去後,便徹底絕情絕愛,沒有第二個女人可以接近他,一直到尹湘琪的出現。

  神崎慎吾,代號紫電。日裔,先祖是日本貴族,從小受武士教育長大。個性自負,唯我獨尊,性情激烈狂妄。

  岳羿陽,代號夜梟。蓄著俐落的三分頭,慣穿黑衣黑褲。個性冷冽低調,不愛與人往來,像是遊走於荒野中的孤狼。

  韓維介,代號流星。風度翩翩、溫文儒雅,宛如中古時代的貴族,但一遇到他命中的剋星、也是他最愛的女人——沈薔,便會完全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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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04: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美國東部 波士頓

  寒冬夜裡,大雪紛飛。

  半山腰的住宅區內,一聲又一聲的淒厲尖叫,劃破夜的寧靜  

  「啊啊——痛死了……我……我快死了……」

  岳芸蒨躺在床上,緊緊抓住丈夫的手。「好痛……我好痛……全身都好痛……」

  「芸蒨!」童正憲心疼地抓緊愛妻的手。「不要怕,醫生馬上就會趕來了,妳不會有事的!我陪妳,我會一直陪著妳!」

  童雪曦衝入主臥室。「哥!」

  「救護車到底來了沒?」童正憲急問。

  童雪曦喘著氣。「我打電話去問過,救護中心說車子已經出發了,但因為遇到突來的大風雪,各地交通一片混亂,再加上道路坍方,所以速度變慢,不過他們已經設法趕過來了!」她臉色蒼白,擔憂地看著嫂嫂。嫂嫂的預產期明明在下個月啊!誰也沒料到她會突然在今晚開始陣痛,更糟糕的是  嚴重的暴風雪像鬼魅一般侵襲美東,附近幾個城市的道路已經坍方了,現在不但交通中斷,連救護車都疲於奔命。

  她現在只能祈禱救護車快點抵達,不要再讓嫂嫂受苦了。

  「啊  」岳芸蒨又發出更慘烈的叫聲。「好痛!我不要生了……」她痛苦地喘息。「正憲,我會死……」

  「不!不會的!」童正憲滿頭大汗地安慰妻子。「妳不會有事的,相信我。」他看著窗外的暴風雪,咬牙決定。「不管了,我開車送妳到醫院!」

  「哥,不行啊!」童雪曦驚訝地阻止。「新聞快報說這條山路嚴重坍方,因此禁止民眾自行開車外出,有任何急事都要通知救護車才行!你先等等,如果十分鐘後救護車還沒來,我們再開車出去。」

  雖然很心疼嫂嫂受的苦,但雪曦知道自己此刻必須保持理智。這裡是山區,罕見的暴風雪讓聯外道路都坍了,再加上深夜的能見度很低,如果貿然開車外出,很可能會不慎跌落山谷,屆時反而弄巧成拙。

  「可是……」童正憲看著受苦的妻子,心如刀割。「芸蒨,妳別怕,我來想辦法。無論如何,我都會馬上送妳到醫院去的!雪曦,妳過來握著芸蒨的手,我出去打電話。」

  說完後,他便匆匆奔出主臥室。他要設法聯絡朋友開車來接他們下山!這場暴風雪來得太突然了,昨天還是冬陽和煦的好天氣,誰知道今天就毫無預警地變天下大雪,而且還是被詛咒的大雪!他的車子來不及加上雪煉,不敢開車出去硬闖,因此他要聯繫山腳下的朋友,無論如何,一定要找人來幫芸蒨。

  雪曦拿起毛巾輕拭岳芸蒨臉上的汗水,一手緊握住她,以最溫柔的語氣道:「嫂嫂,加油!妳不會有事的,很快就會有人來幫忙了。」

  「我……」岳芸蒨喘息得更厲害,小臉也更加蒼白。「真的好痛……不僅下腹痛,我的頭也好痛好痛……為什麼會這樣?我會死、我真的會死……」陣陣劇痛中,一股不祥感猛地攫住她的心,她不知自己為何害怕?但,那股可怕的荒涼感卻鋪天蓋地地蔓延過來……不要!她不要死!她一定要順利生下寶寶,這是她和丈夫的愛情結晶啊!

  「不會的,嫂嫂,妳絕對不會有事的!」童雪曦手忙腳亂地替芸蒨擦汗,表情擔憂地看著嫂嫂嚴重水腫的雙腿。由書本中,她知道許多孕婦會在懷孕後期水腫,但……這麼嚴重的水腫,是正常的嗎?

  「好痛……」岳芸蒨痛到眼冒金星。頭部的疼痛讓她幾乎暈眩,更恐怖的是,心中的不安一直擴大。為什麼?為什麼頭會這麼痛?驀地,雙腿一陣痙攣,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另一波更大的痙攣又襲擊她。

  「嫂嫂」雪曦駭叫。「老天!妳在抽筋?」為何會抽筋?這是正常的現象嗎?她好怕,真的好怕!嫂嫂的臉色太慘白了……

  「我……」不間斷的痙攣讓岳芸蒨快要昏迷了,她勉強睜大眼睛,卻駭然地發現眼前一片模糊。她到底怎麼了?為何身體會出現這麼奇怪的狀況?難道……難道她會難產?

  不!不!就算要賠上自己的性命,她也要把寶寶順利產下!她愛腹中的孩子勝過一切,寶寶絕對不能有事!

  可怕的不祥感在心中盤旋不去,像是預知到什麼般,她突然緊緊抓住童雪曦的手,淚流滿面地說:「雪曦!答應我,如果……如果我難產死了……請妳……請妳好好協助妳哥哥……帶大這個孩子,不要讓……讓寶寶孤單無依……拜託妳……一定要看著妳哥哥……別讓他做出傻事……」

  「嫂嫂!」雪曦緊抓住她的手,芸蒨的不安彷彿也透過緊握的手傳遞到她身上。不對勁,整件事很不對勁,嫂嫂的狀況似乎很糟……

  雪曦全身微微顫抖,試圖想安慰她。「不要亂說話,妳不會有事的!每個女人在生孩子時都會覺得很痛,我以前陪我表姊生產過,她那時也是痛得死去活來,可是最後也順利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寶寶啦!」救護車為什麼還不來?她好怕嫂嫂會出事……

  「呃……」又是一陣痙攣,岳芸蒨的嘴唇開始發黑,事實上,她快吸不到空氣了。可怕的直覺告訴她:她完了,她極可能過不了這一關!

  像是溺水的人緊緊攀住浮木般,她把小姑的手抓得更緊,緊到連指甲都刺破了雪曦的手掌。「拜託妳……一定……一定要答應我……」她拚命地喘氣。「答應我……看著妳哥哥,答應我幫他把……把孩子帶大……」她的心底好痛好痛。孩子!這是她和正憲熱切期待的小生命啊!她不怕自己難產死了,但她好心疼正憲,更心疼這個孩子一生下來就沒了母親……

  老天,請多給她一點幸運吧!

  「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雪曦的淚水跟著掉下來。「嫂嫂,妳說什麼我都答應妳,但妳一定要堅強,要勇敢地闖過這一關,我們需要妳啊!」嫂嫂會出事嗎?不!她不敢想像!如果嫂嫂她……天,哥會崩潰、會發瘋的!

  芸蒨努力睜大雙眼,卻覺得眼前的黑霧越來越大,她知道自己快失去知覺了。

  熱淚滾滾而下,她哽咽地道:「在先前的產檢中,我知道自己懷的是……是男孩,我想叫他……叫他小豪,這是我和正憲最……最喜歡的乳名……我的小豪……」她哀哀地哭泣著。「媽咪對不起你……媽咪真的好希望能……能陪伴你長大……只可惜……對不起……」

  「嫂嫂?嫂嫂  」雪曦發出淒厲的吼叫聲,轉頭向外求救。「哥!哥你快來   」同一時間,她終於聽到由遠方傳來救護車的警笛聲,聲音越來越近。感謝天,嫂嫂有救了!

  童正憲狂奔而入,眼前所見的景象教他痛入心肺,他撲上前緊抓住妻子的手。「芸蒨?芸蒨!妳睜開眼睛,不要嚇我啊!芸蒨!」

  岳芸蒨的嘴唇發青發黑,眼前一片黑,聽覺也快要失去了。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痙攣,但躺在丈夫的懷中,她卻不再痛苦、不再恐懼,反而有種快要解脫的感覺。

  「正憲……」以殘存的力氣撫摸丈夫的臉,岳芸蒨的臉上浮起飄忽而絕美的笑容。「我好愛你,真的好愛你……我從沒後悔……後悔跟你私奔,更沒後悔嫁給你……我一直過得好幸福……請你……請你一定要愛我們的孩子,就像……愛我一樣……」

  「芸蒨?不!不要!妳不准有事!」童正憲發出令人心碎的悲吼。「芸蒨  」

  這時,童雪曦已經奔到門口替救護人員開門,並帶著護士衝進來。她哭吼著。「快!請你們快救我嫂嫂!」






  岳芸蒨還沒被送到醫院就已陷入昏迷,全身不斷地痙攣,皮膚也開始發紫。

  迅速推到手術室後,醫生檢查她的狀況,而後臉色凝重地問道:「她有沒有高血壓或是腎臟病的家族遺傳史?瑪莉,妳馬上去調童太太的產檢資料!她的雙腿嚴重浮腫,再加上產婦一直痙攣,很可能是妊娠毒血症。」醫生迅速吩咐身邊的護士。

  高血壓?滿臉灰敗的童正憲想起來了。「有的!我記得我太太提過一次,她說她父親患有高血壓的疾病。醫生,我太太到底怎麼了?」他焦急地吼著。「求你救她,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她!如果……如果有什麼萬一,請你放棄孩子,保住大人!」

  童正憲心如刀割,他極度渴望這個孩子的降臨,但如果生產會讓芸蒨喪命,他寧可割捨小孩!雖然這是最殘酷又無奈的決定,但他不能失去摯愛的妻子。

  醫生沉重地點頭。「你們出去吧,我會盡力救她。」他不敢告訴這個快要瘋狂的男人  事實上,他連袂擇的機會都沒有!妊娠毒血症一直是產婦難產時的棘手問題,目前的醫學還無法克服。

  「要緊急剖腹了,你們都出去。」護士過來趕人。

  「讓我陪我太太!」

  「哥!」童雪曦含淚拉住哥哥。「我們在這裡會耽誤醫生急救的,還是先出去吧!」

  「芸蒨  」硬被架出去的童正憲,頻頻回頭悲吼。

  兩個小時後。

  手術室前,童正憲和童雪曦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不肯接受醫生方纔所說的話  






  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搶救了。嬰兒順利地剖腹產出,健康狀況還算良好。但……很遺憾,經過將近一個小時的急救後,產婦仍然宣告不治,死因是妊娠毒血症,請你們節哀。這種病症是讓產婦送命的極大原因,目前的醫學仍無法預防,也無法醫治,只知病因跟產婦患有家族遺傳的高血壓或腎臟病有關……

  雪曦全身都在發抖。嫂嫂死了?不!不!為什麼會這樣?嫂嫂那麼年輕,她才二十三歲啊!她不該走,不該不該……她會是最好的母親,最好的妻子啊!

  她悲痛地看著一臉空洞、雙眼滿是血絲的哥哥。她想哭,卻不敢哭出來。她知道大哥愛嫂嫂愛得發狂,他不能沒有她。當年他們是經過一番波折才能結為連理的,但……命運真是弄人,為什麼在應該最歡樂的時刻、在全家理應團圓的時刻,卻殘忍地奪走了嫂嫂……

  雪曦咬住下唇,命令自己不准哭。淚眼迷濛中,她想起嫂嫂昏迷前一再交代的事:她要穩住大哥,她不能讓他出事。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嫂嫂用生命換來的,她一定要讓嫂嫂走得安心,這是她唯一能替嫂嫂做的。

  「哥……」哽咽地想攙扶起跌坐在地的哥哥,她深吸一口氣,逼回在眼眶中打轉的淚。「你先起來吧,我們……我們待會兒該去育嬰室看看寶寶。」方才護士有抱甫出生的小娃娃出來想讓家屬瞧瞧,但那時嫂嫂正在急救中,誰都沒有心情細看。

  雪曦知道自己要堅強,哭也沒用,因為再多的淚水也喚不回嫂嫂。她不要讓嫂嫂在黃泉路上走得不安,她知道孩子是嫂嫂最掛心的,她必須提醒大哥  逝者已矣。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要好好地撫育小孩。

  童正憲慢慢地站起來,推開妹妹的手,像是遊魂般慢慢地走入手術室。

  岳芸蒨還躺在生產台上,身上已覆蓋白布,再過一會兒,院方的人員便會將她的遺體推到太平間去。

  尾隨進入的雪曦一看到白布,隱忍已久的淚水終究還是奪眶而出。嫂嫂……那麼年輕的嫂嫂怎麼會難產而死?天!她多渴望這一切只是場惡夢。

  童正憲掀開白布。

  「哥……」雪曦哽咽地想阻止哥哥。「不要這樣,讓嫂嫂好好地去吧,不要讓她走得有牽掛……」

  童正憲卻更猛力地將她推開,雙眼直直看著躺在產台上的妻子。芸蒨的面色安詳,像是經歷凡間痛苦後,終於到了一個平靜的世界。

  「芸蒨,我的芸蒨……」童正憲溫柔地微笑著,眼神飄忽而空洞。他輕撫著妻子的髮鬢道:「呵,妳的頭髮亂了……是我的錯,沒關係,我幫妳梳理,不要嘟嘴不高興喔……妳知道我最愛妳了,才捨不得讓妳生氣呢……」

  童雪曦淚如雨下地看著哥哥,哀傷的同時又覺得恐懼,大哥的表情……好怪異!一定是他們兩人愛得太深了,這個打擊對哥哥來說真的太大太大了,所以他才會一時無法承受,一時的……

  「來,我們回家。」童正憲伸手想抱起妻子。「我們回家,不要躺在這裡,我帶妳回去。我幫妳準備宵夜,妳想吃什麼呢?呵,妳之前害喜時常常在三更半夜時叫我出去買東西,記得嗎?這回,不管妳要吃什麼,我都替妳買來,再遠也買回來……」

  「哥!」雪曦哭著撲上前,捉住大哥的手制止他。「不要這樣!哥,我求你理智點,讓嫂嫂安息吧!」

  「妳做什麼?走開!」童正憲甩開她的手,狠狠地瞪著她。「我要帶妳嫂嫂回家。她不喜歡醫院的,每次感冒她都不肯上醫院看醫生,我不要惹她不高興,她發脾氣我會心疼的……」

  「哥!你放開嫂嫂……」雪曦哭得像個淚人兒,使勁地把哥哥拉出去,同時喚人來幫忙。

  怎麼辦?她該怎麼救大哥?






  隔天上午,家屬休息室。

  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哥哥,雪曦疲憊地歎了口氣。

  昨天晚上簡直像場惡夢,如果可以的話,她多麼希望那只是一場夢。

  嫂嫂難產走了,而大哥……他的精神瀕臨崩潰,事實上,他簡直是瘋了!

  他不肯接受嫂嫂已死的事實,他想把嫂嫂的遺體抱回家,他甚至還毆打院方人員,企圖阻止他們把嫂嫂的遺體推往太平間!他的行徑瘋狂,卻又讓人心碎。

  他大吼大叫,險些把醫院拆了,後來,還是醫生出面,硬抓住他,為他注射鎮定劑,他才昏睡過去。

  抹去淚水,雪曦慢慢地走到育嬰室前,隔著玻璃看著嫂嫂生下的小寶寶。

  小豪、小豪……她心痛地看著酷似哥哥的小娃娃。

  可憐的小豪,你一生下來就沒有媽咪了,但你絕對不能忘記你的母親以性命來換取你的出生,她是多麼的愛你……

  不能哭!雪曦不准自己再掉眼淚。她永遠不會忘記嫂嫂臨死前的交代:要她協助大哥撫養孩子。嫂嫂太瞭解大哥了,因此她知道,倘若她有個不測,大哥會發狂、會撐不下去的!是以,嫂嫂才會含淚托孤,把即將出世的孩子托給她。

  雪曦原本一直待在台灣,兩個月前剛由大學畢業,本想直接找工作的,但在美國東部的兄嫂一直熱情地邀她前來度假。

  她惦記著嫂嫂快要臨盆了,心想過來玩玩,順便可以幫忙嫂嫂坐月子、照顧小貝比,於是便搭機飛來。

  只是,她怎麼也料不到嫂嫂居然……

  「小豪,乖,別怕,不要怕。」隔著玻璃,雪曦輕聲道:「有好多人都好愛你,不管發生什麼事,姑姑都會好好地保護你的,小豪……」

  走廊另一端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年輕女孩狂奔過來。「雪曦?雪曦?」

  童雪曦轉頭,看到嫂嫂生前最好的朋友  譚書吟。

  「書吟……」一看到書吟,雪曦的鼻頭不禁發酸。來這裡兩個多月了,她常常見到嫂嫂這位最要好的朋友,三個女人還常相約去喝下午茶、陪大腹便便的嫂嫂散步。沒想到,現在居然出了這種事……

  「雪、雪曦……」書吟緊抓住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芸蒨呢?她真的……真的……她人現在在哪裡?」

  雪曦痛苦地閉上眼睛,無言以對。

  「為什麼會這樣?」譚書吟掩面痛哭。「天啊!不可能,芸蒨不會走的,她還那麼年輕啊!都是這場該死的大雪!凌晨我接到妳打來的電話就想立刻趕來的,可該死的暴風雪卻阻絕了所有的路。嗚……芸蒨……」

  雪曦悲傷地搖頭。「書吟,我很難過,但……沒有辦法,送到醫院時,嫂嫂的狀況就很糟了,醫生說是妊娠毒血症……對了,我請妳來是想問妳,嫂嫂在台灣的家人要怎麼聯絡?」

  譚書吟掏出面紙,接住不斷落下的淚水,哽咽問著:「她家人的電話?正憲知道啊!」

  「大哥他……」才說了三個字,雪曦的臉上又爬滿熱淚。「他的狀況很不好,他沒有辦法接受嫂嫂已走的事實,他……他簡直快瘋了!凌晨時,他又哭又吼,阻止醫護人員帶走我嫂嫂,後來還是醫生注射了鎮定劑,才讓他昏睡過去。我不敢……不敢在他清醒後問他,那太殘忍了……」

  書吟一聽,哭得更加悲傷。「我知道正憲無法承受的,畢竟,他是那麼的深愛芸蒨。天啊,怎麼會這樣?他們這對有情人為何老是走得這麼辛苦?在台灣時,戀情飽受阻撓,好不容易帶著芸蒨私奔到美國來完婚,芸蒨也順利懷孕,以為一切都苦盡甘來了,想不到她竟然會……」書吟掩面說不下去了。

  雪曦無言地跟著掉淚。是的,她知道哥哥嫂嫂這段戀情談得有多艱難。

  哥哥比嫂嫂大很多歲,他原是嫂嫂繫上的助教,由美國剛返台任教就遇到甜美清新的嫂嫂。然後,無視周圍千千萬萬的議論和阻撓,這段師生戀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他們愛得非常艱辛,因為反對聲浪中,有一道是來自於嫂嫂唯一的哥哥  岳羿陽。

  岳羿陽反對妹妹嫁給一個大她那麼多歲的男人,他認為哥哥只是在玩弄嫂嫂的感情,新鮮感過了就會無情地拋棄她。他甚至跑到學校去痛毆哥哥,事情鬧得很大,最後逼得哥哥辭職以示負責。

  但,辭職並不代表放棄,抱著豁出去的決心,哥哥帶著嫂嫂私奔了。

  哥哥帶著嫂嫂回到美國,不僅重新找工作,也在美國完成婚禮。兩人結婚後也通知了岳羿陽,但他很生氣,拒絕承認童正憲是他的妹夫。

  岳羿陽……雪曦怔怔地想著這個名字,她一直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不過,他畢竟是嫂嫂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現在嫂嫂走了,於情於理,她都必須通知他前來。

  「芸蒨真是太苦了。唉,孩子都生下來了,正是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時刻,她卻……」譚書吟抹去滿臉的淚,幽幽地由皮包中掏出隨身手 。「我找一下,我記得芸蒨曾經告訴過我她在台灣娘家的電話……啊,有了。」

  找到岳羿陽的聯絡電話,譚書吟正要抄給雪曦時,走廊的另一端卻傳來護士的大叫  

  「先生!先生!你不要亂摔東西啊!」

  「芸蒨  」男人的悲吼聲揪人心弦。「芸蒨在哪裡?你們把她藏起來了嗎?把我太太還給我!芸蒨  」

  「我哥醒了!」童雪曦一臉驚駭。「抱歉,書吟,請妳幫我打電話回台灣通知岳羿陽,我得先去安撫我哥!」話一說完,她便朝那端奔去。






  兩天後。

  哥哥終於不再瘋狂地大吵大鬧,可他還是拒絕接受妻子已逝的事實,他變得非常非常的沉默,不論她如何哀求他,他都不肯再開口說一句話。

  原本雪曦鼓勵他去育嬰室看看寶寶,希望藉由小孩的力量可以激勵他重新站起來,瞭解自己的責任。但哥哥卻拒絕一切勸慰、拒絕探視寶寶。他不想面對任何人,他的心,似乎已經隨著嫂嫂死去了……

  疲憊地在走廊上坐下來,雪曦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好像打了一場混亂的大仗,四週一片黑暗,永遠看不到前方。

  「雪曦,吃點東西吧。」一直在醫院陪伴她的譚書吟買來熱牛奶和麵包,擔憂地遞給她。「我知道妳很擔心妳大哥,但此刻他們父子正需要妳,妳千萬不能先累倒了。來,補充一點體力。」

  雪曦被動地接過食物,卻了無胃口。她沮喪地道:「書吟,我覺得好無力,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助我大哥?他一直封閉自己,不肯接受現實。每次到嬰兒房抱小豪時,我都覺得好心痛。嫂嫂走之前一再叮嚀我要看好大哥,幫著他撫養小孩的,但……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激勵我大哥啊!」

  書吟跟著歎息。「給他時間吧!妳哥有多深愛芸蒨妳是知道的。當年的他不惜丟了飯碗,也要保住跟芸蒨之間的戀情,甚至不惜帶她私奔,所以他當然無法承受……」

  書吟說著說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等辦完芸蒨的後事,妳就要回台灣了嗎?」

  「應該不會……」童雪曦茫然地搖頭。「我剛從大學畢業,這趟來美國,原本只是想替坐月子的嫂嫂帶寶寶,住兩、三個月後就回台北,然後再找工作的。但……現在情況變成這樣,我不能讓我哥一人獨自帶孩子。我想,我會先留在波士頓,等到我哥的情況穩定一點再說。」

  她同時想到還在台北工作的男朋友  章耀霖。耀霖若是知道她要留在波士頓,一定會很生氣。但,她真的放不下才剛出生的小豪啊!

  每次進嬰兒房抱小豪的同時,雪曦的腦中就會浮起嫂嫂臨終前的遺言。她心疼小豪,更心疼大哥、大嫂。她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就是好好地撫育小豪,這樣才對得起早逝的嫂嫂。

  書吟握住她的手為她打氣。「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妳,也會幫妳好好地撫育小豪的。」她是芸蒨高中時代的學姊,比芸蒨早一步到波士頓。後來,芸蒨跟著童正憲來到波士頓後,兩個女孩又重逢了,彼此往來密切,親如姊妹。

  雪曦勉強打起精神,正想去找大哥時,卻聽到大門口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並間雜著男人狂怒的咆哮聲  

  「童正憲,你不是人!混帳!你該死,我打死你!你居然害死芸蒨  」

  砰砰  

  雪曦臉色大變。這是什麼聲音?會是誰來?難道……

  她跟譚書吟交換一個恐慌的眼神,兩人同時起身往門口沖。

  才剛衝到醫院門口,雪曦便看到哥哥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揪住衣領,男人瘋狂地搥打童正憲,一記又一記的拳頭,筆直地落下。

  「啊啊!」四周有好多病人在尖叫。雖然有護理人員在場,但都沒人有膽上前去阻止那個瘋狂的男人。那個身穿黑衣黑褲的男人,全身像是著了怒火,重重的殺氣令人望而生畏。

  「你去死!你這個人渣!天殺的雜碎!你害死了芸蒨,我要你償命!」男人厲吼著,每一拳都狠狠地落下。

  「住手!不要再打了!放開我大哥!」童雪曦不顧一切地撲過去,以身體護著哥哥。

  一抬頭,她看見一雙燃滿怒焰的黑眸。剎那間,一陣寒慄竄過她的全身。

  男人眼底的怒火是那麼的激烈駭人,彷彿足以將她整個人焚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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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04: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童雪曦呆呆地護住大哥,岳羿陽卻怒氣沖沖地又衝過來,一把就拎起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的童正憲。

  「住手!」雪曦大叫,再度衝過去對著男人怒吼。「夠了,真的夠了,你看不出來我哥已經哀痛逾恆了嗎?不要再傷害他了!」她猜也猜得出對方是誰,這麼恨大哥的人只有一個——嫂嫂的哥哥:岳羿陽!

  「哀痛逾恆?」岳羿陽冷笑,詭魅光芒在銳利的眼瞳中竄動著,舉手投足間儘是狠戾殺氣。「童正憲,你這個天殺的雜碎!你不但誘拐芸蒨私奔,毀了她的未來,甚至還讓她喪命!你該死!你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你下地獄去——」

  童正憲兩頰凹陷,眼神空洞地承受護罵與拳頭,像具行屍走肉般,沒有任何反應。

  「夠了!」童雪曦心痛地看著大哥又看著對方。「我知道你是岳羿陽,關於嫂嫂的過世……我很遺憾。」她的眼眶悄悄泛紅,無懼對方肅殺的氣焰,挺直脊背繼續道:「但,這不是我大哥的錯。嫂嫂的死因是突發性妊娠毒血症,事先完全沒有徵兆,院方已經盡力搶救她,但——」

  「少跟我說這些廢話!」岳羿陽冶斥,怒火持續蔓延,充滿仇恨地瞪著童正憲。「姓童的!你說話啊!你還是不是個男人?當初你拐走芸蒨,就是為了讓她過這種日子嗎?讓她死在產台上?死在冷冰冰的異國?」一字一句都是最悲痛的指控。

  芸蒨是他唯一的妹妹,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對她有著亦父亦兄的責任,萬萬無法接受她居然已經香消玉殞。

  「我……」像抹遊魂的童正憲終於開口了,他的嗓音粗嗄乾澀,傻傻地微笑。「對不起,不管你答不答應我跟芸蒨的婚事,我都要帶她走。我愛她,我好愛她啊!岳大哥,請你……呵,請你成全我們。我跟芸蒨是真心相愛的,我會好好愛她,我會讓她成為一個最幸福的女人!呵……」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譚書吟瞠目結舌地看著他,雪曦的表情則是由震驚、不信,慢慢轉為傷痛。她忍不住掩面啜泣。老天!大哥他……他到底怎麼了?難道真的因為無法承受這個沉痛的打擊,所以他的精神狀況已經……

  岳羿陽森冷地看著發出傻笑的童正憲,寒眸射出憎恨的光芒,突然,他一轉身,朝樓上走去。

  雪曦呆了好幾秒,然後在剎那間回過神,想也不想地丟下一句。「書吟,拜託你幫我看住我哥,我得跟著他上樓去看看!」

  她匆匆上樓,害怕地看著岳羿陽高大倨傲的背影。這個男人想做什麼?嬰兒室就在樓上,難道他要……






  「等一下!我叫你等一下!」男人手長腳長,步伐飛快,雪曦必須小跑步才能跟上他。她直衝到他面前,緊張地道:「岳羿陽,我可不可以先跟你談一談?幾分鐘就好!」他要抱走小豪嗎?不行!他對大哥恨之入骨,萬一真的抱走小豪,一定會自此拆散他們父子的。

  岳羿陽冷淡、輕蔑地掃地一眼,沒有停下腳步。「我跟童家的人沒有什麼好談的,你們一家都是雜碎!」

  「你太過分了!」雪曦怒火中燒。「岳羿陽,我知道你到現在還無法原諒我大哥帶走嫂嫂的事,但他們兩人是真心相愛啊!嫂嫂是心甘情願跟著我大哥的,她不是被逼的,更不是被強迫的!她是因為愛我大哥,所以才會跟著他走!」

  岳羿陽冷笑,眼神鋒利如刀。「『愛』?多可笑的字眼!何不看看你所謂的『愛』,把我妹妹害到什麼地步?她死在產台上!」他怒吼,完全無法接受從小疼到大的妹妹就這樣死了。

  「我……」童雪曦眼神一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知道再多的抱歉都無法挽回嫂嫂的性命,我也不敢奢望你會馬上接受這麼殘酷的事實。但,我希望你至少對我哥公平一點。」

  「公平?」岳羿陽看著她,唇邊泛起獰笑,眼底的恨意令人不寒而慄。「我要怎麼對他公平?他害死我唯一的親人,讓我妹妹慘死在產台上!如果不是遇到童正憲這個雜碎,芸蒨不會死!她才二十三歲,她本該擁有美好的未來,她不會死——」他嘶吼著。「這一切的錯誤全是童正憲那個禽獸造成的!我會讓他生不如死,我會替芸蓓討回公道的!」

  看著充滿恨意的岳羿陽,雪曦全身一直發冷,忍不住顫抖。這個男人是說真的!他真的很恨大哥,他絕對會做出可怕的事!

  「請你不要這麼激動,也不要再說我哥是雜碎了!」一片混亂中,雪曦仍一心想保護自己的哥哥,他已經精神錯亂了,他的內心比誰都痛啊!

  「他就是雜碎!」岳羿陽殺氣騰騰地瞪著她。「他強暴了芸蒨,害她懷孕!」

  雪曦忍不住反駁。「我哥沒有強暴她!他們是兩情相悅,而且他們的孩子是在合法的婚姻制度下孕育的。」嫂嫂原本充滿喜樂地要迎接這個孩子的……

  「童正憲強暴了她!」狂怒中的岳羿陽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眼底滿是憎恨。

  「他該死!他是衣冠禽獸!他回到台灣不是要教書的嗎?為人師表者居然引誘還在念大學的芸蒨,誘她私奔,甚至讓她懷孕!他是畜生!他不是人!」也因此,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接納過童正憲,不肯承認他是自己的「妹夫」。

  雪曦又怒又傷心。「你太過分了!」她可以理解岳羿陽乍聞噩耗的悲痛,但她不能忍受他一再詆毀她親愛的大哥。

  就在兩人又要爭吵時,嬰兒房內的護士走出來,不悅地斥暍:「你們兩位小聲點!這裡是醫院,不要吵到小寶寶。」

  小寶寶!這三個字奇異地令兩人忽然安靜了下來。芸蒨的孩子……

  會客時間到了,有許多產婦在家屬的陪同下,歡天喜地地來到育嬰室前看寶寶。育嬰室的落地窗簾被拉開,方便眾多親友隔著玻璃看小貝比。

  粉嫩的小床上躺著一個個可愛的小貝比,最靠近玻璃的床上,躺著一個黑髮小男嬰,胖胖的小手上掛著手環,手環所繫的小卡以英文寫上:岳芸蒨之子。

  這幾個字讓岳羿陽渾身一震,他沉默地靠近玻璃,黑眸深幽,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閉著眼睛,正愉快地伸展手腳的小男嬰。

  小豪……童雪曦眼眶一熱,她看著一旁的岳羿陽,又看著小豪。

  細看小孩的眉、眼,雪曦的心弦就更加抽痛。小寶寶長得好像大哥,但清秀的眉宇間卻又擁有嫂嫂的特質。她可以理解岳羿陽此刻的悲痛,只是,他所深深憎恨的人,是她的大哥啊!

  正如他深愛妹妹一般,她也深愛自己的大哥呀!唉,夾在這一團混亂之間,她到底該怎麼辦?






  翌日。

  睡眠不足的雪曦勉強打起精神,到病房去照顧哥哥。

  童正憲這幾天都不吃不喝,滴水未進,像是要把自己活活餓死似的,擔心他身體狀況的雪曦只好為他安排住院,希望能靠著點滴來維持他的體力。另一方面,有件事也令她很擔心:大哥的精神狀況似乎真的出了很大的問題。

  走入病房,雪曦才放下手中的食物,正呆呆望著窗外的童正憲突然轉頭問她。「今天是星期幾?」

  「呃?」雪曦一愣。「星期六啊,大哥,怎麼了?」

  「星期六?」童正憲微笑,渙散的眼中浮現一抹期待。「哦,難怪我會躺在這裡,不用去上班,呵。對了,芸蒨呢?她是不是去醫院做產檢了?」見她不答,他又追問:「雪曦,你嫂嫂呢?」

  雪曦搗住唇,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她哀傷地抓住大哥的手。「哥……」

  「快去找你嫂嫂啊!」童正憲笑得很開心,一逕地催促。「今天我不用上班,可以陪她去做產檢,也可以陪她去公園散步,或是上街買孕婦裝、帶她去吃最好吃的。呵,快去找你嫂嫂來!」

  雪曦忍不住了,她匆忙放下哥哥的手便衝了出去。

  直奔到走廊上,她的淚水宛如珍珠般不斷地落下。怎麼辦?她的憂慮竟然成真了,大哥他……他的精神狀態已經開始錯亂了……

  不,應該說,嫂嫂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了,所以他封閉自己,拒絕面對一切事實。他把自己封鎖在一個虛擬的時空中,在那個空間裡,岳芸蓓沒有死,她還是他懷孕中的小妻子,兩人一起計劃著美好的未來……

  大哥……

  雪曦的淚越掉越多,不知道該怎麼辦?天啊,她要如何幫大哥?

  「雪曦?」譚書吟帶著一盅藥膳粥走了過來。「怎麼了?你怎麼站在外面?」

  「書吟!」雪曦抓住她的手哽咽著。「我大哥他……他的精神狀況真的……他沒有辦法接受事實,怎麼辦?」

  書吟搖搖頭。「唉,我知道。其實,這幾天我已經可以看出童大哥的狀況很不對勁,他把自己封閉起來,逃進一個自己所架構的時空裡,在他的世界中,芸蒨沒有死,他們還是一對最恩愛的夫妻。」

  雪曦淚如泉湧。「可是,他還是必須面對一切啊!而且小豪也需要父親啊!」可憐的小豪已經沒有母親了,如果連父親都一直這麼渾渾噩噩的,那他該怎麼辦?

  「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吧!」書吟喟歎。「唉,也難怪他會精神錯亂。你大哥愛芸蓓愛得那麼深,所以無法接受她突然過世的事實也是可以理解的。或許,他需要多一點的時間慢慢調適吧!」

  雪曦心疼地落下淚來,命運之神真的太殘酷了,大哥和大嫂的感情那麼好,為何要奪走嫂嫂,讓一個原本和樂甜蜜的家瞬間崩裂呢?

  「走吧,育嬰室的會客時間到了,我們去陪陪小豪。」書吟不忍見她一直流淚,遂提議道。

  「好……」雪曦抹乾淚水,深吸一口氣後往育嬰室走去。她沒有能力由鬼門關前搶回嫂嫂,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大哥重新振作起來?但,她至少要好好地呵護小豪,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

  兩人並肩往育嬰室走去,在門口時剛好遇到一位熟稔的護士,她很驚訝地看著雪曦說:「咦?童小姐,你怎麼還來這兒呢?小豪不是一早就出院了嗎?」

  什麼?!雪曦聞言大驚,急忙抓住護士問道:「你說什麼?小豪出院了?」

  「你不知道嗎?」護士被她的樣子嚇住了。「一早,就有一位岳先生拿著童正憲先生的證件,向院方辦理小豪的出院手續,他說要把小豪帶回家,院方看證件無誤,便允許小豪出院了。你真的不知道嗎?」護士覺得很疑惑。

  岳先生?難道是……岳羿陽?糟了!雪曦臉色慘白。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取得哥哥的證件的,但他的確是帶走了小豪!不,絕對不行!哥哥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他只剩下這個兒子啊!

  「是幾點發生的事?」雪曦追問,身體一直顫抖。

  護士回想道:「早上九點鐘吧……那時我剛換班不久。」

  九點?雪曦低頭看著手錶,現在已經十點半了!天啊,小豪他……

  她立即拔足狂奔。

  機場!岳羿陽一定會把小豪帶到機場去!她必須趕快去阻止他,把小豪搶回來!

  「雪曦?雪曦?」譚書吟驚慌地追著她。「你要去哪裡呀?等等我啊,我跟你一塊兒去——」






  童雪曦攔了輛計程車,一路狂衝到機場,但很可惜,她並沒能找到岳羿陽及小豪。她猜想他們應該是搭機回台灣去了。

  當下,雪曦便決定追到台灣。她不能讓小豪落入岳羿陽手中,她永遠不會忘記岳羿陽提到大哥時,眼中的憎恨有多深,她不敢想像他是不是會善待大哥的兒子?

  匆匆返家整理簡單的行李,並一再拜託譚書吟照料尚在醫院的大哥後,雪曦又折回機場候位。






  台灣台北

  好累……

  計程車內,雪曦轉轉酸痛的頸子。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途中,她一直沒有辦法奸奸地入睡,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嫂嫂蒼白無血色的臉、大哥茫然空洞的表情,還有……還有那個岳羿陽眼中的狂怒。

  「唉……」沉重地歎氣,她真的想不到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

  原本她是滿懷喜悅地飛到美國想替大嫂坐月子,分享他們添丁的喜悅。但作夢也想不到,嫂嫂居然難產走了、哥哥瀕臨精神崩潰,而小豪……

  小豪……一想到小豪,雪曦心中又是一痛。他現在還好嗎?岳羿陽可有善待他?雖然他是小豪的舅舅,可他對大哥恨之入骨,雪曦實在不敢想像他會不會疼愛小豪。

  她不懂,岳羿陽為何要抱走小豪?難道是為了報復?

  報復?這兩個字令她心頭發冷。可能嗎?因為岳羿陽憎恨大哥,所以才奪走大哥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想要折磨大哥,以骨肉分離的痛苦來懲罰他?

  唉,頭更痛了。雪曦痛苦地揉揉太陽穴。不管岳羿陽抱走小豪的目的是什麼,她都要找到他們,親眼看到小豪平安她才能放心。

  拿出手機,雪曦按下一組號碼。這是岳羿陽的手機號碼,她要搭飛機回台灣時,譚書吟給了她岳羿陽的電話及岳家的住址。

  響了幾聲後,電話接通了。

  『喂?』彼端響起冶傲的嗓音。

  「岳羿陽?」雪曦緊張地道:「我是童雪曦。」

  『童雪曦?』他的語氣更加冷冽。『什麼事?』

  「小豪呢?你為什麼突然抱走小豪?小豪現在好不好?有沒有哭鬧?」可憐的小寶寶,才出生幾天就被迫搭長途飛機到另一個國度,雪曦好擔心他會水土不服。

  岳羿陽不悅地斥喝。『不管小豪好不好都與你無關!童雪曦,我警告你最好別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想看到你們童家任何一個人!』

  雪曦氣壞了。「不管你怎麼討厭童家,都沒有資格把小豪帶走!他是我哥哥的孩子,你沒有權利——喂?」

  嘟……

  對方切線了。

  嘟嘟嘟……

  「喂?喂?岳羿陽?」雪曦瞪著手機,憤恨地跟著收線。

  太過分了!姓岳的這傢伙以為自己是誰?居然敢掛她電話?可惡!

  唯今之計,只好直接闖到他家了!






  計程車在內湖一棟美麗的別墅前停下來,雪曦付了車資,提起簡單的行李便下車。

  「是這裡嗎?」她核對著手上的住址,確認無誤後,深吸一口氣,按下雕花大門上的門鈴。

  「哪位?」

  「我姓童,有急事找岳羿陽。」雪曦應道。

  僕人像是事先被吩咐過,從容地回道:「先生出去了,也表明近期不見客,你請回吧!」

  雪曦聞言十分惱怒。「我一定要見到他!我知道他在房子裡,你叫他出來,我要見小豪!」

  「小姐,請你別再大吵大鬧了,回去吧!」僕人說完逕自掛上對講機,不再理會她。

  可惡、可惡!混帳加三級!雪曦氣得直咬牙,恨恨地瞪著冰冶的雕花大門。

  岳羿陽是什麼意思?他有什麼資格搶走小豪?小豪是哥的孩子啊!無論如何,沒有人可以拆散他們父子!

  雪曦決定跟他耗上了!他避不見面是不是?行,她就在這裡等下去!






  深夜。

  冷、好冶……

  雪曦的手被凍得通紅,她努力地搓著手,期望掌心的熱力可以帶給自己一些溫暖。

  十二月的台北深夜特別寒冷,再加上冷鋒過境帶來的濛濛細雨,更是讓人冷到骨子裡。

  她的身體很冷很冷,冷得都快變成冰棒了,但雙眼卻燃著熊熊怒火,憤恨地瞪著那扇動也不動的雕花大門。

  該死的岳羿陽!她相信他一定在屋內!哼,以為避不見面她就會死心離去嗎?

  「混帳!」她惡狠狠地罵著。這個姓岳的根本是個是非不分的神經病、超級大惡霸!他憑什麼奪走小豪?不管他如何憎恨大哥,都沒有資格抱走小豪!

  更可惡的是,他居然不肯讓她見小豪,再怎麼說她也是小豪的親人啊!

  可惡、卑鄙、無恥!雪曦覺得自己快被凍僵了,但她不肯認輸,更不肯就此離去。她跟岳羿陽卯上了,沒見到小豪之前,就算叫任何人來轟她,她都不走!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不斷打在她身上,蝕骨的寒風也一再鑽入她的衣服內。但雪曦卻仍是倔強地咬著牙,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午夜。

  她不知道自己從中午一直站到現在,到底站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已經超過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也接近兩天沒有進食了。胃部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抽痛抗議,身體也冷得直打哆嗉,但雪曦統統不管,僅是疲憊又憤怒地注視著那扇大門。

  淒冷的夜風夾著雨珠不斷打在她的發上、身上,把濕透的她淋得更濕。

  雕花大門終於被緩緩推開了,但出來的不是她所憤恨的岳羿陽,而是一名中年婦人。

  梁嫂撐著傘走向門外的陌生女孩,眼底滿是心疼。「這位小姐,你還是回去吧,我家主人一旦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他絕不會見你的,這傘拿著,快叫車回家吧!」

  「不!」儘管冷得直打顫,雪曦還是倔強地搖頭。「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找他,讓我進去。」

  「沒用的。」婦人搖頭。「唉,我是偷跑出來的,因為不忍心看你一直在外頭站下去。入夜後會更冷,你快回去吧!」婦人無奈地想關上大門。

  「等等,讓我見小豪!」眼看大門即將被關閉,雪曦一個箭步奔上前,想要乘機衝進去,但她才剛剛邁開幾步,嚴重的暈眩感就宛如黑浪般朝她襲來,她只覺眼前一陣金星亂閃,無邊無際的冰冶就在瞬間包圍了她。

  她軟軟地倒下……

  梁嫂見狀,嚇得大叫。「哎呀!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快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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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05: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岳家客房。

  家庭醫生收起聽診器,轉頭對岳羿陽道:「這位小姐沒事,之所以會昏倒,應該是受了風寒再加上體力過度透支所引發的。讓她好好休息吧,我會多開一些維他命給她。」

  岳羿陽淡淡頷首,轉身吩咐傭人。「替我送吳醫師。」

  「是。」

  醫師退出後,他臉色陰鵝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兒。

  童雪曦——童正憲的胞妹,擁有他最痛恨的姓氏,在她身上流竄著的,是他最痛恨的童家血液!

  他厭惡童正憲,而且永不原諒他!

  由於父母早逝,往生前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芸蒨,所以臨終前囑咐他一定要好好帶大唯一的妹妹,因此,他一向把芸蒨看成是自己的責任。對於芸蒨,他總是秉持著在疼愛中也帶著點嚴厲、亦父亦兄的態度。

  身為大哥的他有責任好好地保護芸蒨,順利供她念完大學,將來再找個好人家嫁了,平安幸福地度過一生。

  但,他萬萬想下到,素來乖巧聽話的芸蒨居然尚未完成大學學業就跟人私奔了,而且對像還是她繫上新來的助教!

  在他眼底,童正憲根本是個仗恃著身份而四處招搖撞騙的愛情騙子!他只是在玩弄芸蒨,絕非真心愛她的!

  在得不到他的祝福之下,童正憲居然把芸蒨拐到美國去!此舉大大地激怒了他,他覺得自己對不起把芸蒨托付給他的雙親,對於這個先斬後奏的童正憲更是恨之入骨!

  是以,芸蒨雖在婚後嘗試聯繫他這個大哥,期望能取得他的諒解,但盛怒之中的他根本聽不進去,更不打算就這麼原諒童正憲。

  可他作夢也想不到,芸蒨居然會難產而死,死在異國冰冷的產台上!

  他恨到巴不得殺了童正憲,把他挫骨揚灰!他齷齪可憎,是他害死了芸蒨,害她年紀輕輕便結束了燦爛的生命!

  趕到美國看了妹妹最後一眼後,他立即透過管道,托人幫他偽造童正憲的證件,奪走襁褓中的小豪,他要讓童正憲痛苦,他要報復!童正憲奪走他唯一的妹妹,他就要奪走童正憲的兒子,讓他嘗嘗失去親人的滋味!

  至於這個童雪曦……岳羿陽冶戾地盯著昏迷的她。她會闖來這裡他並不意外,畢竟,在美國時,她就是一副拚命捍衛小豪的模樣。

  坦白說,他對童雪曦的印象是深刻的,因為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膽敢在他的怒焰之下依舊挺直脊背地據理力爭,完全不被他的氣焰所擊倒或退卻。

  行徑卑鄙的童正憲居然會有這麼強悍固執的妹妹,這點倒是很令岳羿陽驚訝。不過,驚訝歸驚訝,他還是痛恨他們姓童的,不會因為她是女人就對她心慈手軟,更不會把小豪還給他們。

  「嗯……」床上的雪曦低聲呻吟,輕輕擺動螓首,似乎正忍受著夢魘的折磨。

  岳羿陽冷眼瞅著她,她的汗珠不斷滲出,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黑髮微亂地披在枕畔,讓她褪去了一貫的固執形象,看起來分外贏弱、楚楚可憐……

  楚楚可憐?這四個字讓他的眉頭緊皺,暗斥自己瘋了嗎?這女人可是童正憲的親妹妹,擁有童家最卑鄙的血液,他應該厭惡她,不該覺得她柔弱可人,心頭更不該該死的……微微泛疼。

  「嗚……」處於昏迷中的雪曦突然逸出悲嗚聲,斷斷績績地啜泣著。「不要……哥,不要這樣,冷靜一點……」緊閉著雙眼,她的淚卻越流越多,像是跌入了更可怕的夢魘。「嫂嫂,不要走,求你不要……哥需要你,小豪也需要你……不要……不要丟下我們……嫂嫂……」

  她哭得那麼傷心,像是被遺棄在荒野的小女孩,一聲聲的悲泣、一滴滴珍珠般的淚水,都像是刀劍般,悄悄螫痛他的心。

  岳羿陽命令自己要理智,他拒絕承認自己被這個女人的眼淚所軟化了。

  他們童家的人都該死,都只會要手段而已……但,那麼悲傷無助的哀泣聲,卻在他的心底掀起陣陣波浪。

  他沒有辦法漠視她的淚水,像是中邪般,他無意識地伸出大掌,輕撫上她的臉頰,想藉由掌心的溫熱帶給她一絲溫暖、一絲慰藉。

  大掌輕撫著她的臉頰,他更驚駭地確定她真的好瘦弱,露在被單外的手臂纖細得令人心疼。彷彿有種尖銳的、名喚「情愫」的小蟲在嚼咬他的心弦,剎那間,他突然發現其實童雪曦也不過是個弱女子罷了。像是當初芸蒨依賴他一般,童雪曦也和唯一的親大哥相依為命,而她甚至此芸蒨還小一歲。這麼年輕,眉宇之間卻鎖滿濃濃愁緒,心疼兄長所受的苦、為早逝的嫂嫂而哭……

  「對不起……」雪曦哭得更悲切,她迷迷糊糊地抓住帶著熱力的大掌,覺得身體好冷好冷。

  誰?是誰的手這麼溫暖而厚實?

  「嫂嫂,對不起,我們童家對不起你……不要死,求你不要走……」

  在雪曦伸手反抓住他的同時,岳羿陽卻像是渾身觸電般,迅速地將大掌抽回來,臉上的表情匆青忽白,陰沉不定。

  該死!他拒絕去想這股既怪異又複雜的感覺是什麼?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跟這個叫童雪曦的女人有太多牽扯,因為她可是童正憲的親妹妹。他之所以收留昏倒在門口的她,純粹是出自同情罷了。

  對,只是同情!

  他不喜歡看到有人凍死在家門口,所以才願意讓她進屋的,但當她甦醒後,他便會毫不留情地將她驅逐出去,永遠不准她再出現。

  他再也不要看到他們兄妹任何一個人。

  森冷地又瞥了她一眼後,像是逃避什麼似的,他匆匆地走出客房,並吩咐傭人進來看顧她。

  女傭才剛踏入房中,童雪曦便眼睫輕顫,醒了過來。

  茫然地轉動眼瞳,這……好陌生的房間,這是哪裡?

  疼痛地輕撫額頭,她想起昏倒前的最後一個記憶,是一個中年婦女好心地走出岳家勸她離去,但她不肯聽,因為她一定要見到小豪。後來,身子好像一直變得很沉重,最後,她只記得自己往下倒……

  自己暈倒了嗎?那這裡是?

  「咦?童小姐,你醒了?」女傭阿燕欣喜地道:「要不要喝水?」

  「這是哪裡?難道是岳羿陽的家?」那個冷血男人會收留昏迷的她,甚至讓她進屋休息嗎?不,她根本不敢相信。

  阿燕回答:「是啊!我家少爺看你昏迷在大門口怪可憐的,所以就吩咐下人抱你進來。方才醫生來診斷過了,說你沒事,不過要好好調養身子。」

  怎麼可能?雪曦聽了後更加納悶。那個姓岳的不但收留她,甚至還請醫生為她診治?真……真是怪異。他不是一個沒心沒肺的的男人嗎?

  可是,又有一股陌生的感覺慢慢襲上心頭。在甦醒之前,她好像被重重的夢魘所包圍,在夢中,她哭著求嫂嫂不要走、求哥哥振作起來。就在她哭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似乎有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輕輕撫觸著她,傳遞著無言的安慰……

  雪曦怔怔地回想著,那應該是一雙男人的手,那麼厚實,掌間蓄滿力道。但,那是誰的手呢?

  她越想越困惑,會不會這一切只是自己病糊塗了所產生的幻覺,根本沒有任何人以大掌輕撫過她?

  她可不敢想像大掌的主人是岳羿陽,他對童家恨之入骨,沒乘機害死她就不錯了。

  是幻覺吧?

  不管了!眼前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小豪。既然她進入岳家了,一定要馬上帶小豪離去。

  「小豪在哪裡?」不顧暈眩感未褪,雪曦霍地下床問著阿燕。「就是岳羿陽從美國抱回來的小男嬰,你知不知道他在哪裡?」

  小豪?她是指小少爺嗎?阿燕吶吶地說:「我……呃……不清楚你在說什麼?」其實她知道小少爺此刻正待在三樓的嬰兒房,有粱嫂照顧,但少爺對他們這些傭人全下了封口令,不管誰來打探小少爺的行蹤,一律不准洩漏,所以她只好裝傻。

  「不,你在騙我!」雪曦一看到她支支吾吾的反應便知道其中有詐,她懇求著。「我是小豪的親姑姑,無論如何都要帶他回去,沒有他,我大哥會活不下去的,拜託你告訴我他在哪裡?」

  「我真的不知道……」阿燕的頭搖得宛如博浪鼓。「童小姐,我只是傭人,你不要為難我。」

  眼看問不出什麼,雪曦乾脆往外衝,揚聲喚著:「小豪?小豪?」她進入岳家的唯一目的便是為了小豪,絕對不能空手而歸。

  焦急的雪曦打開二樓所有房間的門,一間一間地尋找。「小豪?小豪?」

  「童小姐,你不要這樣,你不能亂闖啊!」阿燕手忙腳亂地想阻止她。「童小姐,你不能進去!」

  雪曦卻置若罔聞地搜尋二樓所有的房間,發現找不到小豪後,立刻毫不猶豫地朝三樓沖。

  阿燕快急死了,放聲大叫著:「童小姐,快站住,你不能上去!喂!喂!來人啊——」她趕緊抓住雪曦,要是讓這女人再鬧下去,她很可能會被少爺開除!

  「放開我!放手!」

  兩人拉拉扯扯之際,一道滿含怒氣的嗓音傳了過來——

  「你該死的在做什麼?!」

  雪曦一回頭,只見岳羿陽臉色鐵青地從樓下走了上來。

  她毫不畏懼他眼底的熊熊怒火,直接衝到他面前逼問:「小豪呢?告訴我小豪在哪裡?」

  岳羿陽眼神銳利地看著她。「不管他在哪裡都與你無關!你可以走了。」

  「我當然會走,你別以為我很喜歡留在這裡!」他冷峻的眼神惹惱了雪曦,於是她氣呼呼地道:「不過,你必須把小豪還給我!岳羿陽,你沒有資格強行帶走小豪,他是我哥哥的親骨肉!」

  「親骨肉?」岳羿陽冶嗤,語氣中儘是不屑。「那個童正憲現在半瘋不瘋的,宛如一個廢人,他還能做什麼?他能好好地撫養孩子嗎?」

  「不許你侮辱我哥哥!」雪曦的怒氣更熾,強自壓下眼底的悲傷。「是,我哥因承受不了巨大的打擊而有些失魂落魄,但無論如何他都是小豪的親生父親,沒有任何人可以拆散他們,小豪必須跟著他。」

  她加強語氣。「你不用擔心我哥的狀況,我可以跟你保證,我會一直在我哥身邊協助他照顧寶寶,這一點也是我答應過嫂嫂的。」

  岳羿陽仍然一臉嚴峻,擺明了沒得商量。「不用浪費唇舌了,小豪也是我妹妹的『親骨肉』,岳家可以撫養他的權利絕對不亞於童家。更何況……」他嘲諷地盯著雪曦,寒瞳彷彿凝著一層冰霜。「不管是由你還是那個童正憲來撫養小豪,我都不放心。這樣說夠清楚了嗎?你可以走了吧?」

  「你——」雪曦氣得俏臉一陣青、一陣白。這個混帳男人真是該死!他在傲慢自大什麼啊?一直趕她走,他以為她童雪曦那麼不要臉,很想賴在他家嗎?她只是想見見小豪啊!

  雪曦倔強地撇唇。「我不走,除非你交出小豪!」

  岳羿陽瞇起銳眸,肅殺氣焰狂噴而出。「休、想!你還不滾?要我叫人來攆你出去嗎?」

  「你!姓岳的,我警告你別太過分,把事情鬧大了,我會去告你綁架小孩,到時候,大家——」雪曦氣得七竅生煙,正想威脅他「大家法院見」時,卻聽到一陣陣宏亮的嬰兒啼哭聲由三樓傳來。

  小豪!雪曦雙眼一亮,想也不想地便轉身衝上樓去。小豪一定在樓上!

  「站住!」岳羿陽面罩寒霜地斥暍,也跟著疾奔上樓。

  「呼呼呼……」雪曦這一輩子還沒有跑得這麼快過。依循著嬰兒的哭聲,她像支箭般,狂衝入三樓走廊底的一個房間。

  一衝進去後,她的眼淚也快掉下來了。她看到了,小豪正被那個送傘給她的婦人抱在懷中,婦人不斷安撫小豪,但他卻越哭越大聲,小臉脹得通紅,雙手拚命揮舞。

  「小豪!」雪曦衝過去,一把抱走小豪,眼淚一顆顆地落下,哽咽著。「小豪!我終於找到你了!別哭,姑姑疼你,不要哭,是姑姑不好。」她無比溫柔地輕拍著寶寶。在波士頓的醫院時,她天天進去育嬰室看小豪,從資深護士那邊學到了不少安撫小貝比的方法,也知道該如何照顧一個新生兒。

  雖然她只是小豪的姑姑而不是親生母親,但嫂嫂難產走了,她這個姑姑一定會代替嫂嫂,好好地疼愛小豪,給他最多最多的愛。

  從某個角度來看,雪曦覺得自己真是把小豪當親生骨肉般疼愛,他出世後,第一個抱他的人不是父親,也不是母親,而是她這個姑姑。她天天抱他、幫他換尿布,而且小心翼翼地學習怎麼餵奶,兩人之間親密得宛如真正的母子。

  原本啼哭不已的小貝比被雪曦抱入懷中後,居然乖乖地安靜了下來,他睜著又圓又亮的雙眼直直盯著雪曦看,驀地,淚痕猶布的小臉突然綻放出一個天使般的笑容,像是非常高興看到她。

  「小豪……乖小豪……」他的笑容讓雪曦心頭更酸,眼淚也越掉越多。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小豪,也對不起嫂嫂。

  一旁的梁嫂看了直歎氣,她侍奉少爺很多年了,很清楚少爺對童正憲的怒氣,更清楚少爺多麼心痛失去唯一的妹妹。所以,她可以理解少爺為何會這麼排斥童雪曦,甚至不肯讓她見小豪。

  但親情是無法抹滅的。方才小豪哭得震天價響,不管她怎麼哄都不肯安靜,可這個童雪曦一衝過來後,小豪就突然止住了哭聲,並對她展顏直笑。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姑姑。

  「小豪,乖,姑姑疼你,姑姑會永遠疼愛你、保護你的……」雪曦的臉緊貼住小寶寶。她發誓,不管發生任何事,都無法再把寶寶由她身邊搶走!

  岳羿陽神色冷戾地站在門口,他原本是要追上來趕走童雪曦的,但,當他看到啼哭不已的小豪一見到童雪曦後,居然立刻破涕為笑時,整個人卻受到強烈的震撼。

  懷抱住小豪的童雪曦雙肩一直抖動,看得出來地在啜泣。她的眼淚讓岳羿陽的心弦猛揪,怪異的感覺宛如漣漪般慢慢擴散至全身,剎那間,他居然不忍心上前拆開她跟小豪,更不忍……不忍看到她的臉上掛著更多熱淚。

  見鬼了!自己為何會這樣?他應該狠心地趕走童雪曦,再也不准她踏入岳家一步:他應該好好地報復童家的人,以折磨他們為樂才是!而不是……而不是莫名其妙地被她牽著鼻子走,甚至該死地在意起她不斷淌下的淚。

  眼神陰騖地看著童雪曦,岳羿陽原本欲脫口而出的話又硬生生地收回。終於,他沉下臉,轉身走了出去。






  一周後。

  黑色跑車俐落地穿越花園駛入車庫,駕駛座上的岳羿陽拉起手煞車,臨下車之際卻又眼神複雜地盯著前方的主屋。

  三樓某一扇窗子透出了暈黃的光線,不需走近,他便知道其中一定漾滿歡笑聲、唱歌聲,還有嬰兒格格格的笑聲。現在是晚上八點,童雪曦應該早就已經幫小豪洗好澡了,此刻也許正在餵他喝牛奶,再過半個小時後便會哄他睡覺。

  沒錯,童雪曦住在這裡,儼然是小豪的保母。

  銳眸閃過似笑非笑的光芒,岳羿陽瞅著那扇窗子,還是很難相信事情竟會如此演變。他,竟會容許那個姓童的人住在他家?

  七天前的那個晚上,童雪曦哄小豪入睡後,就怒氣沖沖地跑到書房跟他談判,揚言要立刻帶小豪回美國,而他也再度嚴詞拒絕。

  童雪曦跟他大吵大鬧後還是爭不過他,怒極之下,她忿忿地撂下一句話——他不肯放小豪走,可以,但她也要留下!小豪住多久她就住多久,她一定要親自照顧寶寶才放心。

  岳羿陽懶得理她,以為她只是一時說說罷了,雖然她是小豪的姑姑,但又不是親生母親,他不相信會有一個年輕女孩願意放棄多彩多姿的社交生活,整天窩在家裡照顧小寶寶。

  可是,童雪曦卻辦到了,跌破眾人眼鏡地辦到了。

  她不但堅持要住在岳家,而且還親手打理小豪所需的一切,不管是洗澡、餵奶、換尿片,都不假他人之手。她以實際行動來證實她是真心喜歡小豪,也絕對不辜負嫂嫂臨終所托。

  她做得……還真像那麼一回事。

  岳羿陽若有所思地盯著前方。童雪曦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她期待他會因此而心軟,答應把小豪還給童正憲嗎?

  休想!

  姑且不論他對童正憲那混帳恨之入骨,光是那傢伙此刻半瘋不瘋的模樣,就沒有資格當小豪的父親。

  進屋看看那丫頭又在要什麼把戲吧!冷峻地打開車門,岳羿陽下車步向主屋。






  一進入客廳,梁嫂便立刻迎了上來。

  「少爺,你回來啦!要準備晚餐嗎?」

  「不用。」岳羿陽搖頭。本來不想問的,可話到了嘴邊卻控制不住。「童雪曦呢?」

  該死!他暗罵自己:你問她做什麼?你應該只關心小豪就好啊!這語氣……這語氣活像多麼渴望一回家就見到她似的!

  他為何要渴望見到她?希望聽到她的聲音?不,他又沒瘋。

  他命令自己要討厭她的存在,不可以……不可以覺得自從她來了之後,這個原本冰冷的空間瞬間多了歡笑聲和溫馨感,變得很像一個家;也不可以在意她的任何一件事……

  「童小姐在三樓哄小少爺。對了,少爺,若你要去三樓,麻煩你幫我問童小姐要不要用晚餐?她今天一整天幾乎都沒有吃飯。」

  「為什麼?」努力告誡自己那女人就算餓死了也不關他的事,但,這該死的舌頭卻背道而馳!

  「嗯……」梁嫂一臉憂慮。「因為小豪少爺從昨天晚上就有點發燒、不舒服,今天中午又發高燒。其實家庭醫師上回就說過,因為小豪少爺屬於早產兒,身體許多器官尚未發育得很健全,再加上新生兒體溫偏高,所以就算偶爾發燒,但只要不超過三十八度都不用太在意。」

  梁嫂頓了頓,又道:「不過,小豪少爺中午的體溫已經接近三十八度,童小姐很緊張,我提議請家庭醫師來看看,可她卻不放心,一再希望能到附近的醫院幫小豪少爺做檢查,我拗不過她,只好答應請司機載她跟小豪少爺到附近的醫院。折騰了一個下午,回家後,童小姐就忙著喂小豪少爺喝牛奶、幫他洗澡,結果小豪少爺又吐奶,弄髒了衣服、被褥,童小姐趕緊替他換衣服、換床單,因此一直忙到現在都還沒有吃飯。唉,她真的很用心在照顧小豪少爺,可我擔心她自己的體力會吃不消,這兩天她的氣色很不好,應該是累壞了。」

  是嗎?岳羿陽眼底閃過一絲心疼,但隨即被他極力壓下。

  他冷淡地回答。「不用管她,她又不是小孩子,餓不死的。」粗嗄的口氣活像要說給自己聽似的。

  「等一下,少爺。」在他要舉步上樓時,梁嫂又攔住他,從口袋中掏出一疊千元大鈔。「這個……這些錢我不知道要如何處理?」

  「什麼錢?」岳羿陽不解地問著。

  「這是童小姐硬塞給我的,她說她不能在這裡白吃白住,所以,雖然一萬元只是小數目,但她還是堅持要支付當伙食費。不管我如何拒絕,她都堅持要我收下,她還說往後每個月她都會按時交給我一萬塊。少爺,雖然我是這裡的管家,但我真的不知該如何處理?請你替我還給她好嗎?」

  一萬塊?

  岳羿陽挑起劍眉,莫測高深地微笑。這個童雪曦還真是有意思。

  他幾乎可以想像她拿錢給管家梁嫂時,那副倔強又固執的表情。坦白說,她的個性相當火爆,為了哥哥童正憲,她三番兩次跟他起衝突,氣憤的模樣像是巴下得宰了他。但,她也是個很固執的女孩,固執得……很可愛。

  岳羿陽無法否認,自己對童雪曦越來越感到好奇,他真的沒有想到童正憲會有個這麼特別的妹妹。她跟他所想像的童家人大不相同,她任性、倔強、火爆又剛烈,卻又倔得可愛,不管什麼時刻,都要維持基本的尊嚴。

  童雪曦硬住進家裡後,岳羿陽便要手下對她做了一番調查,助理呈上來的報告指出,童雪曦的經濟情況並不算好。童家兩老早逝,童正憲雖然一直照顧這個妹妹,但在兩年前結婚後,童雪曦便以小夫妻經營家庭不容易為由,斷然拒絕了哥哥的經濟支援。

  在大三和大四那兩年,童雪曦是靠四處兼家軟和打工來應付龐大的學雜費,她沒有再用過童正憲一毛錢。

  而今,大學畢業的她應該很想盡快去找工作好自立吧?但,就因為對嫂嫂的允諾,她硬是放棄多彩多姿的單身生活,甘願窩在這裡照顧小豪。而且,為了維持最後的尊嚴,經濟情況堪稱拮据的她還要每個月支付一筆伙食費給粱嫂。

  岳羿陽莞爾,這個女孩,真的很笨,但……笨得很可愛。

  一股奇特的感覺滲入心湖,他拒絕正視那究竟是什麼感覺?他不想面對,他下意識地想逃避,希望那只是錯覺……

  錯覺。

  「我知道了,把錢給我,我拿去還給她。」收下錢後,他面無表情地走上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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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05: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才剛走上三樓,便聽到嬰兒房傳出一陣輕柔的晚安樂曲,

  小豪應該入睡了吧?這麼想著的岳羿陽輕推開門扉,可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他大驚。

  小貝北安安穩穩地睡在小床內,但童雪曦整個人卻蜷在地上縮成一團,長髮遮住大半個臉頰,一隻手緊緊揪住衣領,痛苦地喘息著。

  不對勁!岳羿陽心中的警鈴大響,一個箭步奔上前抱住她,大吼。「童雪曦!你怎麼了?回答我!」

  「……」她纖瘦的身體頻頻發抖,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想喘息,但四肢卻更加僵硬,喉頭還發出「咻咻」的聲音。

  「童雪曦?」他把她扶起來,讓她的背部靠著抱枕,不斷呼喊她。「振作點!你聽得到嗎?深呼吸,試著先深深吸一口氣!」

  雪曦按照他的命令深吸一大口氣,再慢慢地吐出,連續幾回後,嘴唇終於不再青紫,但呼吸仍不太順暢,她嘴唇顫抖地道:「噴劑……氣喘噴劑,在……書桌抽屜……」

  氣喘噴劑!這四個字像一道雷般劈入岳羿陽的腦中,他火速地衝倒隔壁的客房,果然在童雪曦所使用的抽屜內找到一個小型噴劑,他連忙拿回來給她。

  朝喉嚨按了幾下噴劑並配合深呼吸後,雪曦的呼吸總算順暢多了,雖然臉色還有些發白,至少喉頭不再發出那股可怕的咻咻聲。

  她有氣喘宿疾,發作時會呼吸窘迫,如果沒有噴劑或是藥物的救助,很可能會窒息而死。

  「喝下去。」岳羿陽將她攙扶回客房,倒了杯熱水給她。

  雪曦雙手微抖地捧著玻璃杯,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地喝下,熱熱的液體滑入身軀內,感覺溫暖多了。

  岳羿陽一直陪在她身邊,臉色凝重地看著她。「還好嗎?要不要請醫生來?」

  雪曦又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搖頭。「不用了,這只是氣喘的老毛病,我已經使用噴劑了,我身邊也有藥,如果還不舒服的話,我會吃藥。」

  「你有氣喘?」陰霾籠罩住他的臉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對童雪曦可以說是一無所知。除了助理呈給他的片面報告之外,她的健康情況如何?除了氣喘還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疾病?她最好的朋友是誰?他統統不知道。

  也許自己真的瘋了吧!岳羿陽嘲笑自己,他何必去關心童雪曦的私事?她只不過是暫時住在這裡罷了,一旦小豪的問題解決,她就會離去,跟他再無瓜葛,他又何必瞭解她?

  但,他總覺得自己對她一無所知是件……是件很令他不安的事。

  雪曦解釋。「我是遺傳性氣喘,不過,只有在幼年時較常發作,自從成年後就很少病發,上一次發作好像是一年前的事,所以,我完全沒有料到又會……」

  岳羿陽追問:「一年前?你還記不記得那次發作的起因是為了什麼?」

  「……」雪曦有些遲疑,很猶豫該不該說實話。「嗯……那一次應該是我太累了的關係。那時我兼了三個家教,又要趕學校的專題報告……」其實,她很想以一句「不記得了」來搪塞,可在他嚴厲逼人的氣勢下,她竟無法說謊。

  「太累?」岳羿陽銳眸微瞇,語氣寒冽地道:「那麼,你這次會病發也是因為太累的緣故?我不認為你這樣的身體還可以照顧小豪。」該死!他要說的根本不是這些。他……他真的不希望看到她為了照顧小豪而把自己弄垮,他希望她能讓梁嫂幫忙,自己多多休息,但該死的舌頭卻一點兒都不聽使喚。

  果然,童雪曦像是受到什麼奇恥大辱似地瞪著他,忿忿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沒有資格照顧小豪?你怕我在帶小豪時會因為昏倒而害了他?」

  岳羿陽臉色更加鐵青,他不是這個意思,可素來默寡言的個性使得他不習慣向人解釋——不管是對男人還是女人,他都不喜歡解釋。雖然他知道這種彆扭的個性會把誤會更加擴大。

  雪曦越說越氣。「你不要拿我氣喘的事來大作文章攻擊我!就算我身體不舒服,你也不能把我從小豪身邊趕走!要我消失,除非你殺了我!」她憤怒地指著門口。「小豪睡著了,我不想吵醒他,請你出去!」

  岳羿陽的臉色更加森戾沈晦,深深地看她一眼後,咬牙轉身出去。

  他不知還能說些什麼?更不願再刺激她。

  雪曦關上房門並落了鎖,上鎖的同時,她整個人也疲憊地往下滑,無力地跌靠在門邊。

  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一連串的事件和打擊將她折磨得心力交瘁,她覺得自己的身軀變得好重好重,是屬於靈魂深處的沉重。

  最近真的發生太多事了,先是嫂嫂驟逝,再來是哥哥精神瀕臨崩潰。到台灣後,她忙著照料小寶寶,累到暈頭轉向,因為睡眠不足再加上體力透支,居然還引發了氣喘宿疾。

  其實梁嫂也曾表示過要幫她照顧小豪,但她總認為自己在岳家已經很不受歡迎了,因此凡事最好不要再麻煩任何人。

  唉……肉體的痛苦她還可以咬牙承受,可最讓她氣憤的是岳羿陽,這惡棍真是個無心無肺的混帳!她氣喘病發並沒指望他會出言安慰她,但他居然……他居然惡劣到拿這當藉口,想逼她離開小豪?!

  「過分!太過分了……」恨恨地捶著牆角,雪曦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在乎那個魔鬼的態度,但為什麼……

  為什麼心會這麼痛呢?






  相對於雪曦的情緒低落,回到書房的岳羿陽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煩躁地在房內走來走去,燃起一根菸,又悶悶地按熄。想倒杯烈酒給自己,因此抓出一瓶vodka,卻又索然無味地放回去。

  該死!做什麼都不對勁。

  氣悶地把自己扔到真皮沙發內,他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想藉著形形色色的電視節目來轉換心情。

  但沒有用。不管他多專心地想融入劇情中,眼前浮現的卻是那一雙受傷又憤怒的水瞳……

  該死!

  電視也看不下去了,岳羿陽乾脆關掉它,瞪著一旁的電話,然後突然抓起話筒,按了一組國際號碼。

  對方一接通,他便道:「是我,岳羿陽。」

  『喲?』神崎慎吾的嗓音透過話筒傳來。「真難得,向來孤僻怪異的「夜梟」,居然會主動找我?呵,可真是教我受寵若驚啊!」

  「夜梟」是岳羿陽以前在電玩隊的代號,念大學時,他跟另外五個志同道合、同樣心高氣傲的男人組成一支電玩代表隊,遠赴南韓參加世界電玩大賽,並以絕佳的全隊默契和頂尖智力取得全球冠軍。

  六個男人在電玩隊的代號分別為:「夜梟」、「紫電」、「雷霆」、「神翼」、「海盜」、「流星」,神崎慎吾的代號為「紫電」。

  後來,六個男人分別走出校園,慢慢地拓展出自己的事業。沉迷於電玩的年少歲月已經遠離,但彼此的堅固友情卻末因此而改變,神崎慎吾回到日本定居後,還是常常跟他們聯繫。

  「少廢話!」岳羿陽沒好氣地問道:「你是醫生,應該知道有關氣喘病的事吧?」

  『氣喘?很常見的疾病啊!』神崎慎吾語氣傭懶地說著。『大多發生在幼童身上,起因是遺傳或是先天性支氣管發育不健全,不過,只要隨身攜帶氣喘擴張劑,也就是俗稱的「氣喘噴劑」,再加上藥物治療,並不是多嚴重的疾病。」

  岳羿陽仔細聽著,又問:「什麼狀況下會讓很久沒發病的病人再度發作?」

  『原因很多啊,也許是空氣中的塵埃、花粉或是煙霧誘發氣喘,但也有可能是在溫差過大的換季期,或是病人體力透支時。』

  體力透支!這句話讓岳羿陽的心弦猛地一縮。她會發作真的是因為太勞累了?

  神崎慎吾好奇地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岳羿陽悶悶地應著。

  神崎慎吾知道其中必定大有文章,不過啊,他也很清楚岳羿陽冷傲不羈的性格,一張嘴更如同悶葫蘆般,倘若他不想說,就算拿刀殺了他,他也不會吐露半句的。

  慎吾很識趣地轉移話題。『前一陣子我到巴黎去,看到褚凱傑懷孕中的小妻子。呵,那傢伙現在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開口閉口都把他那即將出世的寶貝兒子掛在嘴邊。他說等到他兒子出生後,再補辦婚宴,屆時喜宴跟滿月酒一起合辦,多拉風。』

  褚凱傑也是當年電玩隊的成員之一,代號「神翼」,當初游花東住民宿時和民宿千金譜出一段浪漫戀曲,進而迎娶佳人回法國,目前定居巴黎。

  「是嗎?那我們該送什麼禮物才好?你先找雷鼎中或是歐陽浩磊商量看看,有結論再告訴我吧。」雷鼎中和歐陽浩磊在電玩隊中的代號分別是「雷霆」及「海盜」。

  兩個男人又聊了一些死黨的近況後才收線。

  掛上電話後,岳羿陽的心緒仍是難以平靜。體力透支?她氣喘病發的原因,肯定是因為這幾天累壞了吧?

  他還記得上樓前,梁嫂曾對他說過,因為小豪發燒,所以童雪曦忙裡忙外的,連飯都沒有時間吃。

  好像有一柄尖刀不斷地刺戳著他的心弦,童雪曦用盡全身力氣只求吸一口氣的荏弱臉龐反覆地在他腦中盤旋……

  他突然警覺到—件事——自己—直對童正憲恨之入骨,罵他沒有好好照顧芸蒨、罵他是個敗類,但在這整個事件中,童雪曦又何嘗不無辜?嫂嫂病逝不是她的錯,她卻因嫂嫂臨終前的一句話,咬牙毅然肩負起照顧小豪的重責,而她的年紀甚至比芸蒨還小一歲!

  她才二十二歲,正是應當享受多彩多姿生活的花樣年華,而今卻被迫捲入一場艱辛的戰鬥中,整天承受著他的冷言冷語和譏諷……

  向來自傲的他,突然開始厭惡起自己了。

  夜色更深了,迷濛夜色染上窗欞,也染上他深邃闐黑的眼瞳……






  數日後。

  懷著期待的心情,童雪曦下了計程車,匆匆穿越馬路,進入一間古色古香的咖啡館。

  「咦?雪曦?」咖啡館的老闆孫卉君笑著由吧檯衝出來,一把便抱住她。「我的天啊!你終於出現了!都回台灣了還不肯馬上來見我,好無情喔!」

  雪曦笑道:「這不是來了嗎?你店裡的生意還是一樣好耶!要不要我來幫忙啊?」

  「當然好!」孫卉君笑咪咪的。「有你這麼漂亮的小妹來端咖啡,我想我應該馬上就可以開分店了!好啦,別打屁了,快坐下來,在耀霖來之前,我要跟你好好聊聊。小惠,麻煩你給我三亞咖啡和幾盤蛋糕。」她吩咐著店內的小妹。

  孫卉君體貼地拉著雪曦坐到僻靜的角落,仔細地打量她。「你又瘦了。唉,你嫂嫂的事我也很難過。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嘴笨,向來不知該如何安慰人,但我還是希望你好好照顧自己,別累壞了身子。」

  「我知道。」雪曦感激地道:「其實我的心情已經平復多了,目前我只希望能全心全意地照顧小豪。嫂嫂臨終前懇求我一定要幫我哥帶大小豪,唉,這是我嫂嫂的遺願,無論如何我都要完成它。」

  雪曦之所以會認識孫卉君,還真是一段奇妙的緣分。

  大四那年,雪曦在這附近當家教,幫學生補習完功課後已經很晚了,夜歸的她每次走過這間咖啡館時,都抵擋不了那股濃郁的咖啡香,所以,她常常進來喝杯咖啡放鬆心情,久了也跟女老闆孫卉君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孫卉君來自南部,由於很早就自力更生了,因此獨自經營一家店的她可謂看盡人情冷暖。雪曦一直都把她當成大姊姊般看待,什麼心事都跟她分享。

  也就是在這家咖啡館,雪曦認識了她的男朋友——章耀霖。

  章耀霖也是咖啡館的常客,來得比雪曦更勤,在店裡對氣質特殊的她一見鍾情,後來透過孫卉君的介紹,雪曦終於答應跟耀霖交往看看,感情也進展得相當順利。

  孫卉君喝了口咖啡問道:「對了,你回台灣後還沒見過耀霖嗎?真奇怪,他怎麼捨得答應讓你到美國去幫嫂嫂坐月子,而且一去就是將近三個月?」

  雪曦微笑。「耀霖明白哥哥、嫂嫂對我的重要性,所以,雖然他覺得赴美的時間太長,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那你回台灣不是超過一個禮拜了嗎?為何一直沒先跟他見面?」她是接到雪曦的電話,說今天會跟耀霖約在咖啡館碰面,才知道雪曦回國了。

  「唉,說來話長。」雪曦把奶精倒人熱咖啡中。「嗯……其實我目前不是住在以前那間小套房,那套房早在我去美國前就退租了。我現在……呃……住在岳羿陽他家。」

  「岳羿陽?」孫卉君思索著。「這名字好耳熟……姓岳……啊!」她大叫。

  「他……他不正是你那位嫂嫂的『鐵面大哥』嗎?你怎麼會住到他家去?」身為雪曦的好友,孫卉君當然知道岳芸蒨的大哥一直下肯接受這樁已經成為事實的婚姻,也下肯接納童正憲這個妹夫。他討厭童家的人。

  「解釋起來真的很複雜。」雪曦苦笑。「簡單地說,岳羿陽到美國看到嫂嫂的遺體後更是勃然大怒,他憤而帶小豪回台灣,當作是對我哥哥的報復。而我哥他……唉,他無法接受嫂嫂已走的事實,精神變得有些恍惚,我只好自個兒追回台灣來。一路追到岳羿陽家,跟他大吵大鬧後,他還是不肯讓我帶走小豪,我火大了,便硬住在他家照顧小豪,跟他耗上了。」

  「原來如此。真曲折啊!」孫卉君眼睛睜得好大,像是一下子無法消化這項訊息。「可是,雪曦,帶小孩很辛苦耶,而且成天都被困在屋子裡。你不考慮白天讓保母帶,自己去找工作嗎?」

  雪曦篤定地道:「我知道帶小孩會很累,可是,我覺得小貝比很需要安全感,最好有一個人常常守著他,讓他擁有最信賴的對象較好。我打算把小豪帶到一歲多再找保母接手,屆時,我白天再去工作,晚上還是可以陪伴小豪。」

  孫卉君聽了一臉感動。「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唉,你嫂嫂雖然紅顏薄命,不過有你這麼負責任的小姑,她也可以走得安心了。對了,那岳羿陽對這件事有什麼反應?」

  聽到「岳羿陽」這三個字,雪曦肚子裡的火就直冒。「他能有什麼反應?當然不高興嘍!不過,我才懶得理會他那張撲克臉呢。不讓我帶走小豪,我就跟他耗到底!」

  她說得咬牙切齒。只要一想到當她氣喘病發時,他居然指責以她的健康沒有資格照顧小豪一事,她就氣憤難忍。她覺得他真是冷酷、孤僻到了極點,而且完全不近人情。

  話說回來,她又何必管他冷不冷漠呢?雪曦提醒自己,反正她住在岳羿陽家只是暫時的,等到哥哥精神狀況穩定後,應該就會來接小豪回去的。到時,不管她是要跟著哥哥一起回美國,還是哥哥要暫時搬回來台灣居住,她都跟岳羿陽這個人再無瓜葛了。

  對,斷得一乾二淨,毫無瓜葛!

  孫卉君看著她堅決的臉色。「好吧,我明白你憐愛小豪的心情,不過你的氣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太累了,身體吃不消?你還是得注意自己的健康才行啊!對了,你氣喘病還有沒有發作過?」

  雪曦一年前也曾經氣喘發作,而且地點還是在她這間咖啡館內,當時可嚇壞她了。

  聞言,雪曦一頓,而後又故作鎮定地繼續喝咖啡。「還好,我自己會多加留意的,噴劑和藥物我都有隨身攜帶。」她不敢讓卉君姊知道她前幾天又發作一次,就怕她擔心。

  「千萬不要逞強,有時間還是要多休息。」孫卉君囑咐的同時,突然又想起另一個問題。「關於你住在岳家的事,就算岳羿陽沒有意見好了,但耀霖呢?雪曦,你要怎麼向耀霖解釋你住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家裡?」她眼中迅速閃過一抹光芒。

  「我也在頭痛這點。」雪曦臉上滿是煩惱的神色。「你也知道耀霖有些大男人主義,就算他明白我跟岳羿陽完全不對盤,絕對不會做出任何讓他不悅的事,但我想,他剛聽到這件事時,一定會大發雷霆,並且要我馬上搬出岳家的。唉,其實我又何嘗喜歡住在那裡呢,可是,除非有辦法帶走小豪,否則我要怎麼搬出來?」

  喝了口咖啡,雪曦憂慮地道:「唯今之計,只希望耀霖能諒解,並答應給我一些時間了。我想那個岳羿陽目前只是在氣頭上,過一陣子後,他還是會尊重小豪跟我大哥之間的父子之情,答應把小豪還給我大哥吧?」

  「我也希望如此。」孫卉君低下頭,掩去眼底閃爍的目光,問:「對了,你最近跟耀霖的感情怎麼樣?跟以前一樣順利嗎?」

  雪曦疑惑地看著她。「卉君姊,你是不是想說什麼?你直接說吧。」跟孫卉君認識也好一陣子了,她怎會看不出對方在想什麼?

  「唉,我就是藏不住話。但我想,這件事有必要讓你知道。」孫卉君一臉掙扎,彷彿下定決心般地說著。「不過,雪曦,我必須強調,這件事只是我個人的猜測,很可能事實完全不是這樣,所以你一定要鎮定。」

  「到底是什麼事?」孫卉君越是支支吾吾的模樣,雪曦越加覺得疑惑。

  「前幾天,我在北投的溫泉小屋好像看到耀霖,他……嗯……他好像跟一個女人在一起……」

  雪曦沉默地聽著,一顆心卻急遽下沉。耀霖跟別的女人一起泡溫泉?

  鎮定!她命令自己要鎮定下來。

  「卉君姊,你沒看錯嗎?」

  「應該沒有吧?我瞪大眼睛一再確認了……」孫卉君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因為是週六晚上,洗溫泉的人很多,我遠遠地看到他,還來不及跑上前證實,他就跟同伴進入一間小木屋了,所以我也不好貿然上前打擾。」

  雪曦沉吟著,耀霖會栘情別戀嗎?可能嗎?

  仔細想想,也許她這一陣子對耀霖是太過疏忽了。當初她提出要到美國去幫嫂嫂坐月子時,耀霖就有一些不悅,因為他不喜歡兩人分開那麼久。

  剛到美國時,她常常接到耀霖打來的長途電話,一直催促她快點回台。後來……雪曦悚然一驚!待在美國最後那半個月,她幾乎沒有接到耀霖主動打來的電話,都是她先聯絡他的!

  難道,從那時開始,她跟耀霖之間的感情就起了變化了?

  不!雪曦命令自己鎮靜,不能慌!她不喜歡無緣無故地懷疑男友、定他的罪,無論如何,她都要先給耀霖一個解釋的機會。

  「雪曦,我會不會太多事了?」孫卉君看起來很擔憂。「但那個人真的很像耀霖……唉,我只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當然,我還是希望自己是多心弄錯了,事實上根本沒那回事。」

  雪曦勉強微笑。「卉君姊,我知道你完全是出自好意、關心我。你放心,我會謹慎處理的。」

  「那就好。」孫卉君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

  「咦,耀霖來了。」卉君望著店門口剛停妥的一輛轎車,對雪曦笑道:「那我先到裡頭去忙了,你們慢慢聊,有什麼需要隨時告訴我。」

  「好,謝謝你。」

  孫卉君離去後,雪曦看著步入咖啡館的男友,一股茫然感驀地由她心底升起。這個男人……好奇怪,她只不過才去美國兩個多月罷了,赴美之前幾乎天天跟耀霖見面啊,但為什麼此刻看到他,她卻有一股……很陌生的感覺?彷彿有種難以言喻的疏離感充斥在空氣中。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跟耀霖之間……真的出了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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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06: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雪曦,你先到了啊?」章耀霖入座,還來不及鬆口氣,手機便響起。

  一看到來電顯示,他的表情霎時變得非常不自然,拿著手機逕自走到一邊,壓低嗓音道:「怎麼了?我得先跟她談一談……你別這樣……」

  雪曦狐疑地看著他,耀霖的表情為何這麼慌亂?打電話來的人是誰?身份很特殊嗎?

  不要亂想了!雪曦努力壓抑自己不安的情緒。她明白之前跑到美國去的確忽略了男友,她只希望還有機會彌補。

  章耀霖的嗓音壓得低低的,不知又說了什麼,結束通話後,他表情僵硬地對雪曦道:「是老闆打來的,問我一個廠商的事。啊,對了,你現在到底住哪裡啊?不是住在以前那間小套房嗎?」像是掩飾心虛般,他趕緊丟個問題給雪曦,期待能轉移焦點。

  「我目前住在——」

  雪曦的答案都還沒說出口,耀霖的手機又響了。

  章耀霖一看到來電顯示,臉上又是一副非常侷促不安的表情,急急跑到一旁接聽,這一回,他閃得更遠,擺明不希望被任何人聽到通話內容。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雪曦無法再假裝無動於哀了。直覺告訴它——有問題!而且是很大的問題!

  她很想跟耀霖好好談談,就算他要分手,她也希望瞭解自己錯在哪裡?

  章耀霖一結束通話,立即神色慌張地對雪曦道:「真抱歉,公司似乎出了大麻煩,我非趕回去處理不可。這樣好了,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你,到時我們再慢慢聊。」

  說完,不等雪曦有任何反應,他就像一陣風般刮出咖啡館,火速地駕車離去。

  「耀霖……」雪曦的呼喚梗在喉間。她沒有辦法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耀霖。赴美之前他們的感情還算甜蜜,幾乎天天見面,而且他總會把跟她的約會放在第一位,絕對不會讓任何事佔去他們相處的時間。

  但現下卻……

  茫茫然地走出咖啡館後,雪曦在街上亂晃了快一個小時,左思右想,終於還是拿起手機,按下一組號碼,直接打到耀霖任職的公司。

  耀霖的公司離這裡不遠,二十分鐘就可以抵達,現在又不是塞車時段,他應該早就到了。現在打到公司去,應該可以跟他談幾句話。

  她按了他公司裡的分機號碼,卻聽到一個甜美的女聲道:『名鴻貿易,您好。』

  雪曦一愣。「請問……章耀霖先生在嗎?」

  對方答:『章副理下午請假,請問哪裡找?』

  請假?雪曦心底更慌了。怎麼會這樣?耀霖明明說是公司有急事,他才不得不趕回去的啊!

  對方又問:『請問您要留言嗎?』

  「不用了,謝謝你。」她匆匆掛上電話,像是亟欲逃避一個可怕的事實。

  抓著手機,雪曦一顆心千回百轉。也許,她應該晚一點再撥電話給他的。他說公司有事,很可能是去其他廠房處理,不見得是直接回總公司……

  但……請假?為何那位小姐說他下午請假呢?

  耳中驀然想起卉君姊說的話——

  前幾天,我在北投的溫泉小屋好像看到耀霖,他……嗯……他好像跟一個女人在一起……

  可能嗎?尖銳的痛楚打擊著她。耀霖腳踏兩條船,甚至已經栘情別戀了嗎?

  連續兩通電話都是另外一個女人打來的,耀霖為了安撫那個女人,所以硬是把她丟在咖啡館內,匆匆奔向對方嗎?

  不!她不願這樣想。除非聽到耀霖親口承認這一切,否則她不想當個多疑的女人……

  奸亂。冷風迎面刮來,雪曦瑟縮地拉緊外套。

  今天的咖啡,特別苦澀……






  雖然耀霖說會打電話給她,但雪曦等了兩天他都沒打來。這天晚上八點,趁小豪較早入睡,雪曦打電話到耀霖的公司,得知他還在開業務會議後,她決定到公司樓下等他。

  就算要分手,她也希望聽他親口說出來。

  來到商業大樓的樓下,雪曦抬頭看著燈火熒熒的街道,沉沉地歎了口氣。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患得患失的一天。耀霖追求她的時候,曾經一再保證他絕對會好好地珍惜她,給她一輩子的幸福……

  認識耀霖是在她大三那一年,同時也是她非常忙碌的一年。

  那一年,她一邊打工,一邊承受著龐大的課業壓力,因此面對耀霖的猛烈追求時,雪曦一開始是存著排斥的態度的。她只想順利完成學業,有了學歷後才可以找個好工作來安定自己。

  但,章耀霖跟以往追求她的男同學大不相同。也許是年長她幾歲,又在社會歷練過的緣故,他別有一股沉穩的風度,再加上他風趣幽默、口才一流,每每逗得累極的她開懷大笑、一掃疲倦。

  在他鍥而不捨的追求下,她終於被他感動,成為他的女朋友,兩人還一起計劃著美好的未來。

  大三、大四那兩年,雖然她忙著打工,但總會抽出時間跟耀霖相處,兩人都非常珍惜共聚的時光。

  當她畢業後,提出要赴美探親三個月的計劃時,耀霖雖然有些下悅,但還是自信滿滿地說他會等她回來。

  沒想到現在卻……

  是因為自己這一陣子太忽略耀霖,所以他才會栘情別戀嗎?雪曦不願這樣想。除非耀霖親口對她說,否則她不願意亂定他的罪。

  再打個電話試試看好了,也許他已經開完會議,正準備回家了。

  雪曦才剛要撥電話,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由商業大樓走出來,疾步往另一頭的小巷走去。

  是耀霖!

  雪曦興奮地追上去。運氣真好,居然遇到他了。他是要回家嗎?

  她小跑步地追上前去,還來不及出聲呼喚,卻見耀霖轉入一間大樓內。

  這棟大樓……雪曦遲疑地僵在門口。這一棟大樓的樓上掛滿了「XX酒家」、「XX賓館」等招牌,感覺上像是龍蛇雜處,出入份子很複雜的地方。耀霖為何會來這裡呢?

  正躊躇時,耀霖已迅速進去,而且捨電梯不坐,直接走一旁的樓梯上樓。

  一股莫名的恐懼慢慢由雪曦心底升起,她很害怕這種感覺,但理智卻又叫她不能逃避。

  於是,她疾追上去。






  跟著耀霖登上二樓,雪曦心底感慨萬千。他到底要去見什麼人呢?為何如此專注,甚至連女朋友就悄悄跟在背後他都沒發現?

  女朋友?自己還算是他的女朋友嗎?雪曦幽幽地反問自己。

  最不想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二樓有好幾個單位,包括一間標榜會員制的高級休閒中心、幾間酒店和賓館。

  耀霖直直走入其中一間賓館。

  不!不!雪曦在心底悲喊。不要,請你不要這樣!她已經可以預見接下來的發展了。

  儘管身軀僵硬,手心緊張得直冒汗,她還是堅持要看到事實,因此硬是壓下心底的厭惡和恐懼,悄悄跟了進去。

  這間賓館只在入口處設置一個電腦結帳台,根本沒有服務人員,是以雪曦才能暢行無阻地一路跟上去。

  章耀霖胸有成竹地直接走到某間房門口,輕敲兩聲,像是暗號似的,裡頭有人迅速打開了房門。

  然後,耀霖立即閃進去,緊接著傳來了女人的嬌笑聲……

  事情已至此,再也沒有懷疑及轉圜的餘地了。

  雪曦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眼底滿是悲憤的淚水,全身又冷又熱。事實上,她真的很懷疑自己為何還能直挺挺地站著?

  她不想衝上前去「打擾」他們,也不想街上去大吵大鬧或質問章耀霖,因為那都沒有意義了。當一個男人已經變心時,任何質問或解釋都是多餘的。

  她只知道渾身的血液像是完全湧到腦門,她的頭好痛,痛得快爆炸了。耳朵發出尖銳的「嗡嗡嗡」聲,身軀空洞得可怕。彷彿體內有股名為「信任感」的東西,被人硬生生地抽離、踐踏,她的心好空、好空……

  雪曦不知自己在原地呆站了多久?只知道最後她像是再也無法承受般,倉促地轉身逃開。

  像是背後有惡鬼在追她似的,雪曦一路狂衝出賓館。胃底突然湧出大量的酸水,她支撐不住地扶著牆壁乾嘔。好想吐,喉頭好酸、好難受,她是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她只想把它們吐得一乾二淨。

  「惡、惡……」她虛弱地以雙手支撐牆壁,拚命乾嘔。午餐時沒食慾,只簡單吃了一個三明治,胃裡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她吐不出來。

  但她好難受,全身上下都好難受,她一定要狠狠地大吐一場。

  「惡……」

  拚命想讓自己嘔吐之際,一旁的電梯門卻打開了,裡頭走出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到纖細窈窕的雪曦時,淫穢的雙眼一亮。

  「呵呵!小姐,你在這邊做什麼啊?你是不是剛來XX酒店上班啊?嘻嘻,沒看過你耶,你是新人吧?別怕,告訴我你幾號啊?哥哥會好好地照顧你喲!哈哈哈,真是年輕又漂亮啊!」

  色迷迷的大手眼看就要摸上雪曦的腰肢和臉蛋。

  「別碰我!把手拿開!」雪曦轉過身怒斥。該死!她不該跟來這裡的,這邊幾乎都是風化場所,一個單身女孩突然出現,難免會讓人作出曖昧的聯想。

  男人捨不得放過眼前的美色。「唉呀,你幹麼假正經啊?反正來這裡就是要賣的嘛!嘻嘻,我告訴你,我很有錢耶,乾脆你專心伺候我,也不用出來上班啦!你說好不好啊?」

  「放手!」雪曦用力揮開男人的手,拚命想逃開。

  「賤女人!我不是說過我會給你錢嗎?摸一下會死啊?」

  兩人拉拉扯扯之際,一道嚴峻的嗓音突然響起——

  「童雪曦?!你怎麼會在這裡?」

  忙著躲開鹹豬手的雪曦慌張地抬頭,萬萬想不到站在眼前的男人居然會是岳羿陽!

  岳羿陽比她更加震驚,他剛剛送一名喜歡按摩的日本客戶來這邊消費,替客人結帳後打算立刻回公司,壓根兒想不到童雪曦竟會出現在這裡!

  色慾薰心的中年男人還是不肯放過雪曦,他瞪著身軀高大的岳羿陽,轉頭對雪曦咕噥道:「他買了你是不是啊?你說,不管他出多少錢,我也出得起!嘻嘻,真是細皮嫩肉喲!來,讓我好好疼疼,這臉真像水蜜桃喔——」

  無恥的大手又想摸上雪曦的臉頰。

  「不要!」雪曦尖叫著躲開。

  同一時間,一雙大掌竄入他們之間,岳羿陽渾身冒火地抓住色男人的手暴喝。「該死的!滾開!」

  狠狠地抓住男人的手,略一使勁,對方便像殺豬般地慘叫。「啊啊——我的手……好痛!好痛啊!我的手一定斷了……」

  此地不宜久留。岳羿陽懶得再理會他,鄙夷地把鬼哭神號的男人甩到地上後,一把抓起雪曦。「跟我走!」

  兩人迅速衝入電梯內。






  雖然已經逃離那個可怕的場合,並且坐入岳羿陽的跑車中,但雪曦依舊驚魂未定。

  她的臉色慘白,身軀一直發抖,因為緊張過度,雙手還無意識地緊抓著長裙,手心的汗不斷地滲出。

  岳羿陽邊俐落地駕車,邊冷瞅著她。看著她益加發白的小臉,跑車往前衝的速度也逐漸加快,很快地就衝入岳家的別墅。

  他抓起雪曦下車,不理會女傭目瞪口呆的表情,直接衝到她的房間。

  進入屋內後的雪曦看起來還是糟透了,她眼瞳失焦地呆望著前方,像是突然被抽去生命力的布娃娃。

  岳羿陽火爆地一拳捶向牆壁,像是在發洩心中的怒氣般,之後才轉頭冷峻地命令她。「說吧!」

  「說什麼?」雪曦呆坐在椅子上,水瞳盛滿無助。

  「說你為什麼該死地出現在那個地方?」話一出口,岳羿陽才知道自己有多氣憤。他幾乎是失控地咆哮著。「該死的!你不知道那邊是賓館和酒店嗎?你一個女孩子居然敢單獨闖入那裡?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其實,連他自己都很不願意接近那種龍蛇雜處的地方,但日本來的大客戶非常喜歡台式按摩,在客戶的一再要求下,身為地主的他只好勉為其難地送他到休閒中心去。幫客戶結帳後,他本來要離開的,沒想到竟碰見了她!

  「我……」雪曦驚魂未定。「我不知道……」

  岳羿陽更火爆地吼道:「不知道賓館是用來做什麼的?童大小姐,你已經二十二歲,早就成年了,再單純也應該有基本的常識吧?」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生氣,事實上,他行事向來冶淡低調,不管對任何人或任何事都無動於衷,習慣冷眼旁觀。但此刻他卻非常非常的憤怒!他氣她不會照顧自己,氣她呆呆地把自己往虎口送!

  雪曦已經飽受驚嚇了,再承受他接二連三的炮轟更覺委屈。她不想哭的,可水眸一眨,豆大的淚珠卻滑下了臉頰。

  「你……你幹麼這麼凶啊?我當然知道那棟大樓都是經營特種營業的店,我也知道女孩子最好不要單獨闖進去,但我的男朋友走進那邊的賓館了,我能有什麼選擇?我只想弄清事實啊!」

  「男朋友?」岳羿陽一頓。是啊,她都已經大學畢業了,有男朋友是很正常的,可不知為何,這個訊息卻讓他的心情更加灰暗。

  「應該已經不算是男朋友了吧?」雪曦自嘲地苦笑。「他以實際行動作出了抉擇,他要那個女人,他不肯珍惜我跟他的感情。結束了,是該結束了……」已經看到最不堪的一幕了,她不會愚蠢地認為自己跟章耀霖之間還有任何挽回的餘地。她會識趣地由他的生命中消失,當然,也不會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畢竟,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看著她淒惻的臉龐,岳羿陽眸光幽沈地問:「你很在乎他?」

  隨即,他取笑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不在乎要怎麼談戀愛?而且,他看得出童雪曦是很傳統的女人,一旦戀愛就會以對方為生活中心,不像他。

  他一直認為自己體內有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除了一起度過青春期的那群電玩死黨之外,他幾乎沒有刻意經營跟任何人的感情,也從不主動跟任何人聯絡,冶傲到近乎孤僻。

  他擁有數位女伴,但他很清楚那只是出遊的對象或一夜情的伴侶,沒有愛情的成分存在。

  在乎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以對方為天、為生活重心又是什麼感覺?岳羿陽突然很想知道。哈!也許他是瘋了吧?向來視感情為累贅的「夜梟」,居然也會對愛情產生好奇?

  「曾經很在乎……」雪曦茫然地搖頭,晶瑩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滾落。一連串的打擊,讓她忘了身邊的男人是惡棍岳羿陽,她幽幽地吐露心事。「我很早就失去了父母,有一陣子很依賴我大哥。後來,大哥帶著嫂嫂到美國後,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人,沒有可以棲息的避風港……章耀霖對我很好,以世俗認定的標準來經營我們的感情,許諾要給我一輩子的幸福……」

  她笑了笑,哀戚的笑容使她看起來顯得更加憂傷。「不過,我忘了感情是會變的,會隨著時空的距離而變淡。我也有錯,這一陣子我太忽略他了,我好像很糟糕,什麼事都做不好……」

  也許是太悲傷了,她竟下意識地自我厭惡了起來。「我對不起嫂嫂、沒有照顧好哥哥,甚至連小豪都沒有帶好,還讓他發燒……現在,居然連男朋友都移情別戀了……唉,我真的是一無是處……」

  岳羿陽聽著,眼底冒出簇簇怒火。他不喜歡她此刻的消沉和沮喪,更不喜歡她把自己形容得這麼無能。他寧可她永遠是那個與他唇槍舌劍:水不服輸又倔強的童雪曦。

  他沒好氣地斥喝她。「你用不著拚命貶低自己,那混帳選擇變心,是他無辜負這段感情,他也有責任,不全是你的錯。」該死!他覺得自己的胸口莫名其妙地發酸。一想到她為了某一個男人而淚漣漣的,他的心底就越來越不是滋味。

  雪曦錯愕地看著他。他是在安慰她嗎?雖然他的語氣還是挺惡劣的,但她卻敏銳地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彷彿有某種怪異的情愫在空氣中激盪著,兩人間的氣氛不再是一開始的劍拔弩張,相反地,彷彿有一簇令人心驚又無法控制的火花在隱隱跳躍著。

  是什麼感覺呢?她莫名覺得害怕,覺得口乾舌燥。

  太荒唐了吧?一定是自己哭糊塗了產生的錯覺,他是冷血無情、最痛恨童家人的岳羿陽啊!他不可能對她……

  像是要驅走在胸臆間亂竄的情潮,她慌張地站起來,抽出面紙抹去眼淚,下自然地道:「你不用安慰我,更不用同情我,我很好,只不過是失戀罷了,死不了人的……」

  她講得亂七八糟的,而且非常言不由衷、非常彆扭,可為何他的目光仍是那麼深奧難測,甚至熾熱到令她無法招架的地步?

  她往牆角退一步,岳羿陽就逼近她一步,強悍的氣勢侵向她。

  「你為何認為我只是在同情你?你很需要別人的同情嗎?」眼底的火苗一觸即發。

  他的進逼教雪曦更加手足無措,怦怦怦的心跳聲迴盪在兩人之間。「我……不是那個意思……呃……我只是……只是……」
  
         不管她是什麼意思,都沒有機會說完了。岳羿陽如豹一般地撲上前,箝制住她的嬌軀,狂猛地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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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07: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加美好,如蘭馨香一再地刺激他的男性感官,他發現自己停不下來。

  兩人吻得非常激烈,唇與唇之間沒有任何空隙,恍若有一簇火焰由他喉中衝出來,長驅直人地竄進她的嘴裡,燒灼她的咽喉、她的心、她的肺、她溫暖的肌膚,讓她跟他—樣渾身發燙。

  嘶——

  隨著衣物的破裂聲,雪曦驀地感受到胸前一涼,她知道他正在撕開她的衣服,但她無力阻止……這個吻太罪惡、也太魅惑了。

  她渴望他的熱力、他的溫暖:她喜歡他身上飄著古龍水的男性氣味。

  緊擁的兩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向床鋪,他們碰倒了木椅、踢翻了立地檯燈、撞倒了衣帽架,可誰都不在乎。

  在粗嗄的低吼中,他將接近赤裸的雪曦壓在床上……






  激情過後。

  凌亂的衣物散落在地,雪曦躺在床上背對著岳羿陽,赤裸的身軀依舊牢牢地嵌入他的懷抱中,床第之間儘是歡愛的氣味。

  紅著臉,雪曦抓緊被單包住自己胸部以下的身子。噢——她真不敢相信那麼熱情如火的女人會是自己!在他高明的誘惑下,她的魂魄好像飄到了綺麗幻境似的。

  但,她不懂,她跟他原本是相看兩相厭、水火不容的啊!她住在這裡只是為了小豪,壓根兒沒想到居然會跟他牽扯不清,現在甚至還……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意他、喜歡他的呢?她粉頰紼紅,困惑地思索著。

  應該是自己氣喘發作時,他那心急如焚的模樣令她掛記在心吧?雖然當時她還誤會岳羿陽是嫌棄她不能好好照顧小豪,但事後仔細回想,她才驚覺他眼中溢滿了濃濃的憂慮與關懷,他是擔心她的。

  而且,當他熱切地吻她並抱著她的同時,厚實的大掌讓她聯想起一段飄忽的記憶。

  她記得,當自己剛找來岳家別墅,並昏倒在別墅門口後,在混沌的惡夢中,在她最徬徨無助的時刻,好像有一雙有力的大掌緊緊包住她的手,給予她最大的安慰。

  當時她一直以為那是幻覺,是自己病糊塗了。如今她知道,原來那一切都是真的。在他冷酷倨傲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一顆火熱的真心。

  她可以假設他也是喜歡她、愛她的,正如她的心情一般嗎?可以嗎?更嬌艷的紅雲躍上她的臉頰,她羞怯地想著。

  岳羿陽摟著她軟玉溫香的身子,內心卻無比糾結複雜。

  這是一個意外。

  他一直是很能克制自己的男人,但今天不知著了什麼魔,唇瓣一碰觸她的朱唇,想要她的慾望就如野火燎原般,兇猛得讓他無法控制。

  他知道童雪曦不是隨便的女人,但他不明白她為何會將珍貴的第一次獻給他?是因為她正逢失戀的低潮嗎?唉,他不想把事情弄得這麼複雜、不想乘人之危、更不想……見她後悔。

  她會後悔嗎?

  一想到她的心底可能還棲息著那個叫做章耀霖的男人,她只為他心動、只為他哭泣,他的一顆心就像是被浸在陳年醋桶內似的。

  屋內的氣氛悄悄由旖旎轉為沉重,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份尷尬?

  許久,岳羿陽鬆開擱在她腰間的手,率先起身。

  他的離開帶給雪曦難以言喻的失落,大床上少了他似乎變得好冷好冷。奇怪,她從來沒有覺得這般冰冷過……

  她也沉默地下床,迅速穿好自己的衣物,一張臉像是熟透的紅番茄,根本不敢看向一旁的男人。

  岳羿陽看著她,低沉地開口。「我……很抱歉。」SHit!他暗罵自己,這個時候說抱歉好像更加混帳,可他……他真的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

  他的嗓音更加沙啞。「也許你的心情還很糟……很抱歉,我不該乘人之危。」

  雪曦身軀一頭,表情木然地聽著。他在說什麼?乘人之危?不!難道他還不明白,如果不是芳心早已偷偷為他傾倒,就算今天她再傷心、再沮喪,都不會讓他擁抱自己、讓他……他為何不懂?

  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不懂?他當她是個累贅,怕她纏上他嗎?迷濛水瞳染上哀傷。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岳羿陽對自己更是懊惱。該死!她果然後悔了嗎?她怨怪他不該在她最脆弱的時候讓這種事情發生?

  這樣的想法使他的嗓音變得緊繃。「我太衝動了,沒有考慮到後果,也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如果你懷孕的話——」

  懷孕?!這兩個字讓他悚然大驚。她會懷孕嗎?不!不!一想到她是這麼的纖細嬌小,他便擔憂她無法捱過生產的巨大痛楚。更何況,目前的他對「懷孕」這事存有恐懼,因為他唯一的妹妹就是在生產時不幸過世的。

  他知道也許是自己杞人憂天,妹妹的事只是特例,畢竟當今醫學這麼發達,不是所有女人在生產時都要如此冒險。但,他在雪曦纖弱的身軀上彷彿看到了早逝的妹妹,他無法樂觀。

  雪曦越聽身體越僵硬,心更是急遽下沉。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的聽覺也能跟著消失,她好想否認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將自己給他是她心甘情願的,她不會要求他負責,或是死纏爛打地黏住他。他的臉色為何要這麼森寒,像是累積了千年冰霜?他這麼後悔要了她嗎?

  而且,他又為何會提到懷孕?懷孕……驀地,雪曦明白了,心痛地明白他在擔心什麼了。

  他擔心倘若她有了身孕,會更變本加厲地糾纏他,他不想讓她千擾他的生活,更不願意她孕育他的後代!

  原本清亮的眼眸浮上屈辱的水霧。他還是這麼厭惡她嗎?厭惡她身上流著的童家血液?他討厭大哥童正憲,所以也一併排斥她,拒絕跟他們童家的人牽扯不清?

  為何會這樣?雪曦又羞憤、又絕望,好像被人突然丟到地球的極地,漫天風雪朝她襲來,穿透她全身上下,搗碎她的五臟六腑。

  她不知道岳羿陽離去之前又說了什麼?她也不想聽。僅是僵硬地背對他,一語不發。

  直到她聽見外頭有僕人走動的聲音,才發現臉上竟然爬滿了熱淚。

  為何要掉淚?她憤怒地抹去淚水。她不哭,她不要為他掉淚。她沒有這麼在乎他、沒有被他的話傷得好深好深、沒有覺得心被掏空了、沒有像是由雲端墜到地獄般,沒有、沒有、沒有……

  起風了,雪曦無語地看著窗外。寒風陣陣,墜落的葉子就像她破碎的心,片片飛離,再也無法恢復原狀……






  寒流來襲的凌晨,溫度低得驚人。

  童雪曦躲在被窩裡,雖然已經開了暖氣,穿上套頭毛衣並蓋上最保暖的羽絨被,甚至還搬來電毯,但她依舊覺得好冷好冷,全身冷得直發抖。

  可能是體質的關係,她真的很怕寒冬,一到冬天,她就會血液循環不良,手腳冰冷。

  「咳咳咳……」糟糕!她居然開始咳嗽了。皺著眉頭,雪曦以遙控器調高暖氣的溫度。唉,拜託不要讓她感冒啊!她必須照顧小豪,患了感冒就不方便接近小孩了。

  只希望惱人的氣喘宿疾不要再來湊一腳,不然她鐵定要瘋了。

  叩叩!

  門被輕敲兩聲,外頭傳來梁嫂的聲音。「童小姐,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

  梁嫂步人室內,關心地看著她。「童小姐,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已經早上八點了,平常這個時候童小姐一定會到嬰兒房喂小豪喝奶,但今天卻遲遲未露面,她擔心童小姐可能又氣喘病發,所以趕緊過來看看。

  「我沒事。」雪曦虛弱地擠出微笑。

  「可是你的氣色真的很不好,怕是感冒了吧?這樣吧,你要不要喝熱粥?我去煮些清粥給你吃。」雪曦待小豪極有耐心,因此梁嫂很喜歡她,也一直把她當成女兒般看待。

  「不用了,真的謝謝你。」雪曦感激地道:「我只是有點頭暈,躺一下就好。」

  「那好,你多休息一會兒吧!不用擔心小豪,我會照顧他的。對了,要不要我跟少爺說一聲,讓他請醫師來一趟?」

  一聽到岳羿陽的名字,雪曦臉色猝變,表情很僵硬地說:「不用了。我真的沒事,不要勞師動眾了。」

  「好,我知道了,那你睡一下吧。」梁嫂輕輕關上房門。

  雪曦沈默地看著被闔上的門扉,心湖的溫度比室外的氣溫更低。

  不管她發生什麼事,就算冷死,甚至氣喘病發身亡,她都不想讓岳羿陽知道。她更不要他誤會她又在要心機,故意假借身體有什麼病痛好引起他的注意。

  這幾天岳羿陽明顯地在躲避她,他每天早出晚歸,不到三更半夜絕不回家。雪曦告訴自己根本不需要在意他,他回不回來都與她無關。

  但,她懊惱地發現自己也跟著輾轉難眠。她變得神經緊張,一到深夜就會豎起耳朵仔細傾聽是否有熟悉的車聲駛入車庫?

  苦澀地笑笑。其實他何必躲她呢?這裡是他的家,該閃躲的人是她而不是他吧?她童雪曦還有自知之明,不會再自取其辱的。

  窗外似乎又飄起細雨,冬雨霏霏,四周景物彷彿也全染上一片憂愁。

  縮在被窩裡,雪曦緩緩地吸氣、吐氣,期待規律的呼吸能減輕身體的不適。恍恍惚惚中,她又跌入了夢鄉……






  岳羿陽敲了兩次房門,還是沒有聽到回應,擔憂之下,他不顧一切地推門而人。

  看到雪曦平靜的睡臉,他高懸的一顆心才暫時放下。

  下樓用早餐時,聽到梁嫂說雪曦好像感冒了,他心底的警鈴立刻大作。這麼寒冷的天氣,她該不會又氣喘病發吧?

  上回雪曦病發的模樣嚇壞他了,他可以阻止自己不再跟她接觸,卻無法管束自己的心,因此他刻意上網找了好多關於氣喘的報導,得知季節交換之際正是氣喘病奸發的時期。

  輕輕地走向床鋪,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她。只有在這麼安靜且四下無人的時刻、只有在她熟睡的時刻,他才敢放任自己態意地凝視她。

  他知道自己近日的行徑糟透了,他閃躲她、避不見面,活像是不肯負責的混蛋。但,他連對自己都不知該如何交代了,實在不知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她?

  體內好像有兩股巨大的力量在拔河、在拉扯他的心弦。有一個聲音要他大大方方地擁抱雪曦,承認他需要她、他被她深深吸引的事實;但同一時間,又有一個黑色惡鬼冶下防地跳出來,要他在雪曦的臉上看到童正憲的可憎、看到芸蒨悲慘地香消玉殯。惡鬼尖銳地大笑,嘲笑他永遠都被童家的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老天,他快瘋了!

  煩躁地抓亂頭髮,岳羿陽深深歎息。他從不知道感情是這麼惱人的一件事,糾糾纏纏又無法割捨。他素來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男女情愛上,也一直恥笑為了戀情而患得患失的人,所以,他一直無法認同童正憲跟芸蒨之間的感情,他認為那只是綁架、是誘拐、是可恥的勾引。

  可是,這一刻,天知道他多麼想嘲笑自己——倘若他還笑得出來的話。

  他終於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他明白以往的自己是多麼的無知又自大,他終於瞭解愛情不是可笑的蠢東西。相反地,愛情可以讓人歡愉、讓人飛揚、讓人耽溺,也可以讓人宛如陷入濃霧中,惶惶不知所措。

  男性大掌緩緩地、小心翼翼地輕撫雪曦披在枕上的長髮,並為她拉緊絲被。發現她的手很冰冷,他不假思索地握住她的小手,心臟一陣緊縮。他到底該怎麼做?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好想緊緊地擁抱她,為她驅趕冰寒,給她最多最多的溫暖和愛。他好想一直守護她,但……

  岳羿陽雙唇緊閉,臉色陰霾。該死!他覺得自己混帳透頂,他明明好想愛她、好想永遠保護她,可他卻一再讓她痛苦,讓她受盡煎熬,讓她眉宇凝聚千愁……他煩得想一掌劈死自己。

  「我到底該怎麼做?」輕握住她的手,他的嗓音沙啞粗嗄。「為什麼你要出現?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你?為什麼你是他的妹妹?為什麼……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極力壓抑胸臆間翻騰的痛苦與掙扎,破碎的嗓音承載了太多太多的無奈。

  無言地凝視雪曦,沉窒的氣息幾乎讓時間為之凍結。過了許久,他才慢慢起身,步履維艱地走出房間。

  直到確定他已離開,床上的人兒才悄悄睜開眼,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緊閉的門扉,良久、良久。

  一滴清淚,悄悄地跌入枕畔……






  數日後。

  晚上九點,雪曦溫柔地替在育嬰室甜甜酣睡的小豪蓋好被子,在他紅撲撲的臉頰上輕輕一吻後,悄悄走到室外下樓。

  在一樓的梁嫂看到她下來便道:「小豪睡著了嗎?對了,電鍋裡還有雞湯,童小姐,你太瘦了,要多吃一點。」

  「謝謝你,我會吃的。」雪曦點點頭。「九點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好的,晚安。」梁嫂頷首回到傭人房去。

  雪曦獨自坐在客廳,呆望窗外的沈沈夜色。這樣的夜色,讓人覺得憂傷,可怕的荒涼感彷彿又包圍了她。她猜,岳羿陽今天一定也會到三更半夜才回來。

  她心底清楚,別離的時刻來臨了。

  該走了,她不能再繼續住在岳家,繼續住下去只會讓雙方覺得更加尷尬。委屈的淚霧閃過眼底,那日岳羿陽在她枕邊說的話深深刺痛她的心,他的嗓音是那麼的痛苦,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嗎?她不好、不該出現,她的存在只會增添他的煩惱,他甚至……希望根本下曾遇到她。

  他們的相遇對他而言只是一場錯誤嗎?

  真的該走了……

  連續幾個無眠的夜裡,她反反覆覆地思量著離去的問題,其中,最棘手的問題就是小豪。

  不管她跟岳羿陽有什麼恩恩怨怨,她還是必須對嫂嫂負責,她永遠不會忘記嫂嫂臨終前的含淚托付,她必須確定小豪是在一個充滿溫暖的環境下成長。

  她可以忍住心碎黯然離去,但小豪呢?她不認為岳羿陽會改變主意讓地帶走小一蒙。

  好難……她不放心就這樣把小豪留在這裡讓傭人照顧,但她也不想因為要探視小豪而再度跟岳羿陽見面,讓他誤會她城府極深、欲擒故縱。唉,該怎麼做,真的好難……

  想到小豪的問題,雪曦連帶想起大哥童正憲。回台灣後,她有打電話跟留在波七頓的譚書吟聯絡,由書吟口中,她知道哥哥雖然還是意志消沈,但已慢慢接受事實。他神情恍惚的時刻變少了,也明白大嫂已經逝去。只是,他還是鮮少開口說話。

  至於她住在岳羿陽家的事,她也老實跟書吟說了,書吟雖然很訝異,但能理解。不過,雪曦並沒有告訴書吟,發生在她跟岳羿陽之間的糾葛。

  她比較擔心大哥,如果讓大哥知道這些事該怎麼辦?他一定會很生氣的。告訴書吟這些事時,她還特地叮囑不要讓大哥知道,為的就是不想節外生枝。

  心緒紛亂之際,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

  鈴聲劃破一室的寂靜,雪曦下意識地接起。「喂?」

  彼端傳來一個她意想不到的聲音——

  「雪曦,我是大哥,一個小時前我搭的飛機抵達中正機場,現在人在計程車上,馬上就要到台北了。」

  「大哥?!」雪曦很訝異,才剛剛想起這個問題,想不到哥哥卻來到台灣了。「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見面再說。』童正憲的聲音有些疲憊。『對了,你的詳細住址給我,你還是住在以前租的小套房吧?是在汐止嗎?」

  「我……」突發狀況讓雪曦措手不及,她慌亂地回答。「不是,我現在……現在住在一個朋友家,他家……在內湖……這樣好了,哥,我跟你約在內湖XX大樓樓下的那間星巴克咖啡店見。」

  能瞞多久就瞞多吧!她不敢讓大哥知道她住在岳羿陽家中,萬一這兩個男人碰面,一定會幹戈相向的。

  『內湖?』童正憲很納悶。『你為何會搬到內湖?算了,見面再說吧!對了,小豪還好嗎?』

  雪曦硬著頭皮回答。「他很好。」

  『那就好。』童正憲像是鬆了一口氣。『唉,我真是個失敗的父親,可憐的小豪被我冷落這麼久,我這趟來就是要把他帶回波士頓去。好了,詳情見面再談。』他率先收線。

  雪曦也跟著掛掉電話,整個人焦急不已。大哥回來了!他……他怎會這時回來呢?

  不安地咬著下唇,她知道目前的狀況真的很混亂,連她都厘不清自己跟岳羿陽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又怎麼敢讓大哥知道呢……

  還有小豪……他睡著了,總不好這時瞞著岳羿陽把他抱走吧?但她得想辦法,等到明天早上,一定要把小豪帶出去交給哥哥。

  至於岳羿陽那邊……唉,不管了。無論如何小豪都是大哥的親骨肉,沒有任何人可以拆散他們父子。

  先去見大哥吧!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雪曦拿起皮包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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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約好的咖啡店等了不到十分鐘,雪曦便看到童正憲推門而入。

  她連忙站起來招手。「大哥!」

  哥哥看起來憔悴多了,眼尾滿是飽經試煉的風霜,但至少他的眼神堅定,不再是之前那個瀕臨崩潰的男人。

  童正憲朝她走來,坐定後趕緊問:「小豪呢?」他一心一意想見自己的寶貝兒子。

  「小豪他很好,長得很健康、很可愛,你可以放心。不過他已經睡著了,所以我拜託室友幫我照顧他,自己出來。」

  「他很健康嗎?那就好、那就好……」童正憲自責地低語。「唉,我真是對不起芸蒨,既沒有能力挽留她的生命,她走後我又一蹶不振,忘記要好好照顧孩子……」

  雪曦安慰他。「哥,你別這麼說,你那麼愛嫂嫂,會意志消沉也是難免的。」親眼看到哥哥後,她放心多了。哥的精神狀態像是完全正常了,雖然他眼中仍是佈滿哀傷,但她知道他會熬過去的。

  童正憲又歎了口氣。「芸蒨剛走時,我真是萬念俱灰,恨不得跟她一起去。這段時間真的麻煩了很多人,多虧書吟一直照顧我、激勵我。還有你,多謝你在這期間一直守著小豪。你白天要上班,晚上又要帶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我……」雪曦一時語塞。「還好,其實小豪很乖巧,是個很好照顧的小孩……」

  童正憲道:「書吟說,你是顧慮到約好的公司報到日期已迫在眉睫,所以只好先回台北,但又放心不下小豪,因此才把小豪也一起帶回來,白天找保母幫忙帶。不過,你為什麼不是住在以前租的套房呢?怎麼會突然搬來內湖?」

  「我……」雪曦頭皮開始發麻,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出自己住在岳家的事。

  童正憲猜測。「你是不是跟耀霖住在一起?其實耀霖對你很不錯,如果你們想把婚事辦一辦,我也很贊成。把你的一生交給耀霖,我很放心。」他以前見過耀霖幾次,感覺上他很珍惜妹妹。

  雪曦聞言,脫口說道:「不!我跟耀霖已經分手了!我親眼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幽會,要不是岳羿陽剛好路過救了我——」槽了!槽了!她懊惱地輕掩唇瓣。真笨啊!她真恨自己為何會一時說溜嘴,提到了岳羿陽?

  果然,大哥一聽到「岳羿陽」這三個字就神情一變,一臉警戒地看著她。「你說什麼?岳羿陽?你跟耀霖分手為何會扯上那個混帳?說清楚!」

  「我……只是……他只是……」雪曦語無倫次地說著。天啊,這會兒該怎麼收拾啊?

  「雪曦,看著我!」童正憲注視妹妹,嚴厲地說:「說實話!你知道我最討厭別人說謊了!」

  在大哥逼人的視線下,雪曦的心也亂了。唉,她原本就不擅於說謊,而且幾乎沒有對大哥扯過謊。

  因此,她只好乖乖地把回到台北後的事簡短地交代一遍,包括為了小豪而住入岳家、親眼目睹章耀霖是如何背叛她,以及岳羿陽在酒店門口救了她等事。但有關她跟岳羿陽之間的私密,她卻隻字未提。這個部分,她不想對任何人提起。

  「什麼?!」童正憲越聽越憤怒,雙拳緊握著。「該死!那個混帳居然膽敢把小豪帶回台北?這是綁架!而且他還限制你的行動自由!天殺的!他有什麼仇恨就衝著我來,為什麼要找你跟小豪下手?」

  「不是這樣的!」雪曦趕緊解釋。「他沒有限制我的行動自由,我說過,我只是為了方便照顧小豪,所以才硬要住在他家,是我自己搬進去的!」唉,她早知會引起這種火爆場面。大哥跟岳羿陽之間積怨已久,兩個男人一直以來都互相討厭對方,因此任何事端都會引發大戰。

  「不要再替他解釋了!」童正憲厲吼,一拳擊在桌面上,氣得額頭青筋猛暴。「該死的王八蛋!敢欺負我兒子和我妹妹,我現在就去找他,我一定要替你討回公道!」

  吼完,童正憲全身像著火似地衝出去,根本不管在背後迭聲呼喚的雪曦。他以前常常送芸蓓回家,當然知道岳家別墅的住址,而且,當時他還在別墅門口跟岳羿陽起過衝突。

  「哥!哥——」雪曦心急如焚地追上去。老天,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童正憲像是被激怒的野獸般,一路直衝到岳家。他踹門、瘋狂地按電鈴,連聲咒罵,終於門被打開了,岳羿陽面罩寒霜地站在鐵門後面。

  他冷冷看著童正憲。「你來做什麼?這裡不歡迎你。」闃瞳看了對方背後的雪曦一眼,眼神莫測高深,讓人猜不透他內心在想什麼?

  雪曦緊張地看著劍拔弩張的兩個人。岳羿陽身上還穿著西裝,像是剛回家的模樣,他今天比較早回來嗎?唉,此時此刻,她真希望他繼續徹夜不歸。

  「你這個畜生!」童正憲嘶吼著,迎面就狠狠地給了對方一拳。「你有什麼帳就直接衝著我來,為何要綁架我兒子和雪曦?你喪盡天良、豬狗不如!你是下三濫的垃圾!」雪曦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住在岳家,她一定是被逼的!

  「哥,不要!我說過他沒有限制我的自由!」雪曦大叫。老天,她最不想看到這兩個男人發生衝突啊!

  童正憲已經怒急攻心了,根本聽不見妹妹的叫喊,毫不留情地又向岳羿陽揮出兩大拳。

  「哥!」

  不知為什麼,岳羿陽一開始並沒有反擊,但連續挨了三拳後,他開始還手,而且陰森森地叱暍:「你還敢來送死?你這個天殺的罪人,就是你害死芸蒨的,今天我就殺了你為芸蒨報仇!」

  他受過武術訓練,出筆又快、又栗悍,一拳接著一拳直中對方的要害,童正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起初童正憲還能勉強還擊,但到了最後只有挨打的分。

  「哥!岳羿陽!住手、你們都住手!」雪曦眼看哥哥被揍得鼻青臉腫,當下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抓住岳羿陽的手。「夠了,你們兩個都夠了!」

  被她緊緊抓住手臂,岳羿陽狠煞的戾氣像是突然被凝固了,他深深地看著童雪曦,眼底掠過許多複雜的情緒。

  童正憲抹著嘴角的血跡,憤恨不甘地吼著:「雪曦,不要求他!他根本是禽獸、是人面獸心的混蛋!」

  打鬥聲和叫罵聲把僕人都引了出來,梁嫂驚駭地看著他們。「少爺?!這……這是怎麼回事啊?你跟姑爺——」雖然岳羿陽一直不肯承認童正憲,但她心底還是把他當成姑爺看,她很清楚芸蒨小姐有多愛他。

  「不准叫他姑爺!」他鄙夷地斥責,指著童正憲大吼:「你馬上給我滾出去,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不想讓雪曦痛苦,所以他不會再跟童正憲起衝突,但他也不願再見到他。

  童正憲嘶吼:「我的小豪呢?你膽敢囚禁我的孩子,我會告到你身敗名裂!」

  岳羿陽狠狠地瞪著他,怒火又起,可一瞥見雪曦祈求的眼神,卻又硬生生地壓抑住自己的怒焰。

  他冷冷地命令梁嫂。「把小少爺抱出來!」他不想讓雪曦為難。

  梁嫂聞言,快速奔到三樓,以毛毯仔細包住小貝此後,再抱到花園交給童正憲。

  「可以滾了吧?」岳羿陽狠狠地下令,由齒縫中進出聲音。「滾,馬上給我滾!」

  吼完後,不再看童正憲和童雪曦,他怒氣沖沖地進入屋內。






  一周後。

  高級飯店內,雪曦喂小豪喝完一瓶牛奶後,溫柔地輕拍他的背部,讓他打了個飽嗝。很快的,才兩個月大的小寶寶又睡著了。

  她輕輕地把寶寶放在床上,自己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

  跟著大哥住到這間飯店已經超過一個禮拜了,自從大哥憤怒地由岳羿陽手中奪回小豪後,就命令她跟著他。或許是身為哥哥的直覺讓他驚覺她跟岳羿陽之間一定不單純吧,而這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緊接著,雪曦聽到大哥的聲音傳來——

  「小妹,是我。」

  雪曦打開房門,讓房間就在隔壁的哥哥進來。

  童正憲一身正式西裝,進屋後鬆開領帶,微笑道:「方纔我跟F大商學院的院長碰面,他很滿意我在美國的資歷和教學經驗,所以應該很有可能聘請我當下學期的客座教授。」

  「真的嗎?」雪曦替大哥倒了杯水,坐在他對面好奇地問:「哥,你真的打算要留在台北工作嗎?」

  「應該是吧。」童正憲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來。「芸蒨走後,我實在沒有辦法繼續留在波士頓,因為那裡有太多太多我跟她之間的回憶。但是我不該繼續神傷,必須打起精神好好地撫育小豪才行,所以我想暫時留在台灣,也許一、兩年後再考慮要不要回波士頓。這幾天我的朋友已經在幫我物色房子了,如果有不錯的住處,我就會搬進去。至於工作方面,除了F大之外,還有S大和XX技術學院都很滿意我的資歷,我想,這幾天就會作出決定了。」

  「那很好。」雪曦笑著點點頭,她知道哥哥這幾天外出都是為了求職。

  「我這邊的事差不多都解決了,倒是你,小妹,」童正憲眼神銳利地看著她。「你有沒有考慮過到國外去唸書?不管是歐洲或是美國都可以,只要你有興趣,大哥可以資助你去留學。我就你這麼一個妹妹,當然希望你繼續深造。對了,你不是一直希望到歐洲學視覺設計嗎?」

  「留學?」雪曦一愣。「我……目前並沒有這個計劃。而且,如果你要留在台北工作,那麼我最好也留在這裡,這樣才可以幫忙照顧小豪。」

  「小豪的問題很好解決,只要一下班,我就會全心全意地照顧他,白天也會請專業保母幫忙。」他眼神更加犀利地看著雪曦。「你遲疑的原因不只是為了小豪吧?跟岳羿陽有關?」

  「哥!」雪曦低喊,表情又氣又慌亂。「你到底在想什麼?我想不想出國純粹是個人意願,為何要扯上岳羿陽?」這幾天大哥總是會有意無意地試探她,想知道她跟岳羿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應該知道我在擔心什麼。」童正憲歎了口氣。「小妹,我們相依為命那麼多年,我還不瞭解你嗎?」那天晚上在岳家,他就敏銳地察覺到雪曦跟岳羿陽之間的微妙情愫,尤其是雪曦注視岳羿陽時的眼神,更是讓他越想越心慌。

  「哥,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很多次了。」雪曦逃避似地回開視線。「我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句——什麼都沒有。我會住到那邊去,純粹是為了照顧小豪,岳羿陽之於我不過是個陌生人。」

  陌生人?這三個字讓她的心弦一陣抽痛。如果真是陌生人該有多好?那麼她就不會心痛、不會輾轉難眠、不會在每一個恍惚的夢裡都想起那雙深幽難測的黑眸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他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在乎過她,他總是那麼若即若離、那麼飄忽而難以捉摸。那熾熱中帶著猶疑的眼神刺傷了她的心,一想到他如此厭惡她的姓氏,甚至……甚至厭惡到不願讓她懷有他的孩子,她就萬念俱灰。

  不該愛上的,不該傻傻地交出一顆心,不該、不該……

  縱然明白這一切是個錯誤,但她還是無力管束自己……

  「小妹!」看見她眼底的哀愁,童正憲的表情顯得凝重。「聽大哥的話,不要把感情放在岳羿陽身上,他根本是個無情無心的冷血動物!更何況,他對我們童家人深惡痛絕,我真的很怕你會因此受傷。」雖然他不喜歡岳羿陽,但他不得不承認,對女人而言,岳羿陽有他獨特的男性魅力。雪曦眉宇之間堆積的憂愁他都看在眼底,他很怕小妹對岳羿陽動了真情。

  天知道那將會是最大的悲劇!岳羿陽絕對不可能奸奸珍惜雪曦的,他只是想利用她,藉著玩弄她來報復對他的恨,他不願看小妹被傷透了心。

  「……」雪曦還是沉默不語,她知道大哥是關心她,不想見她受傷,但……尖銳的痛劃過心頭,雖然不願這麼想,但大哥恐怕是多慮了。岳羿陽根本不在乎她,他甚至不想再看到她,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奸吧,你不想談我不會勉強你。」童正憲話鋒一轉,改口道:「晚上我要請一個學弟吃飯,你也認識的,就是邱獻文。這次我要找房子和找工作的事他幫了很多忙,所以你也一起來吧,大家一塊兒聊聊天,小豪可以暫時托給鐘點保母。」

  雪曦警覺地看著他。「我不想去,你去就好。」

  「雪曦——」

  「哥!」她乾脆直接挑明了。「拜託你,我目前不想再交男朋友,你不要又擺出變相的『相親宴』好不好?」上了幾次當,她已學精明了。這幾天大哥老是假借要跟學長、學弟聚餐,硬是把她也拖出去吃飯,但席間的氣氛和男方的表現卻讓雪曦驚覺——這根本是相親宴!

  「為什麼不想交男朋友?」童正憲很認真地和她討論這個問題。「我知道章耀霖曾經打了很多通電話給你,試圖想挽回這段感情,但你卻堅持要分手。OK,章耀霖的事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既然你目前沒有男朋友,為何要拒絕別人的追求呢?雪曦,你不要先人為主地排斥我幫你介紹的對象嘛!就拿前天跟我們一起用餐的陳翰升來說好了,他不但人品一流,還是竹科的高級工程師,再加上相貌英挺,對你又一見鍾情,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跟他出去呢?」

  「哥!」雪曦頭痛地阻止他。「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我目前真的沒有這個心情,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她真是服了大哥,為了防止她跟岳羿陽繼續牽扯不清,竟然想出了「相親」這個怪招!唉……

  童正憲也很堅持。「OK!你不想再交男朋友,我不勉強你,但今天晚上你還是得出席,我已經跟邱獻文說好了會帶你去,你臨時缺席對他多不好意思。」

  「哥,我不想去……」

  童正憲卻很固執。「就這麼決定了!以後我不會再勉強你參加不喜歡的飯局,但是今天你一定要去。就當是認識一個朋友吧,對你並沒有損失啊!」

  看著大哥堅決的表情,雪曦一肚子的話全梗在喉間。唉,她知道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儘管雪曦根本不想去見什麼邱獻文,但在大哥一再遊說並且保證再也不會有相親宴的情況下,她不得不跟著出席。

  飯局設在一間法式餐廳,料理一流,席間的氣氛也很好,但就在用過主菜後,大哥的手機突然響了,他走到一旁去接聽,再回來時,一臉抱歉地說因為照顧小豪的保母家裡有事,所以他必須提前去接小豪,要她留下來和邱獻文慢慢聊。

  可惡!大哥根本是故意的!儘管雪曦氣得直咬牙,但面對始終笑臉迎人又拚命找話題跟她聊天的邱獻文,她也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只得耐住性子坐著,期待餐廳快點打烊,這樣她就可以脫身了。

  也許是她的神經繃得太緊,又一直祈禱邱獻文快點送她回家,是以,她渾然未覺右後方有一雙熾烈又憤怒的眼睛一直瞪著她。

  「雪曦,」邱獻文深情款款地看著她。「你吃得好少,菜色不合你的胃口嗎?要不要我再幫你叫點別的?」

  「不是的,菜很好,只不過我向來吃得少。」雪曦勉強地微笑道。這裡的招牌料理——明蝦沙拉和香草燉羊肉的確是一級棒,但怪異的氣氛卻讓她食不知味。

  邱獻文的目光更加灼熱。「說真的,我好高興今晚能跟你共進晚餐。我是個有話直說的人,心底藏不住話。」

  慘了!聽到這裡,雪曦就知道接下來他要說的話一定會讓她很頭大。

  果然,邱獻文繼續說著:「或許你會覺得我很唐突,但我還是要跟你說,好多年前我就很喜歡你了。第一次跟正憲回家見到你時,我就對你一見鍾情,只不過那時你還太小,才念高中,我知道那時若貿然追求你會讓正憲不悅,所以只好先壓抑著,再加上我後來出國念碩上,結果又蹉跎了好幾年……」

  雪曦臉上的微笑快撐不下去了,她拚命在心底想著婉拒的藉口。

  「……現在,一切總算穩定了,我在紐約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也買了一棟不錯的房子,可謂萬事俱備,只欠缺一位溫柔的妻子。不知道你是不是願意跟我一起回紐約?」

  說到這裡,邱獻文故意停下來,目光更加灼熱地望著她。

  雪曦被他看得坐立難安,她實在很不會處理這種狀況,但她知道,倘若自己不把話說清楚,以後可能會變得更加棘手。唉,真是頭痛死了!應付一個愛亂點鴛鴦譜的大哥就很累了,現在又加上一個說話這麼單刀直入的邱獻文。

  「嗯,邱大哥……」她斟酌著字句。「我很感謝你的青睞,但目前的我還不想考慮有關感情的事,更遑論婚姻。你也知道,我才剛從大學畢業,因此想先工作個幾年,試試自己的能力。」

  邱獻文理解地笑道:「呵,跟我回美國後,我當然不會制止你出外求職啊!這一方面的事,我完全尊重你的決定。而且,我買的房子位於曼哈頓島的翠貝卡區,那一區人文蒼萃,藝術商店、畫廊和個性書局等處處林立,人文氣息濃厚,簡直足以取代昔日的蘇活區,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如果你不想上班的話,也可以去鄰近的大學選修一些你喜歡的科目,閒暇時還可以逛逛藝廊,看看街頭藝人的表演,等到我休假時,我們就出城去玩玩。」

  雪曦的手心都冒汗了。「邱大哥,真的很抱歉,但我真的還沒準備好……」她真氣大哥為何老是丟給她這種難題?她真的不會處理啊!

  「不用準備什麼啊!」邱獻文微笑地看著她。「雪曦,你只要好好地跟著我就行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受苦的。我們可以先訂婚,以未婚夫妻的名義住在一起,等到你覺得時機成熟了再結婚。另外,我不會要求你做任何家事,反正我們的住處會有鐘點女傭按時來打掃,因此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安排自己的生活。至於經濟方面的問題,你更下用擔心,我任職於華爾街的一間金融中心,年收入很不錯,還有優渥的紅利和配股——」

  「不是這些問題!」雪曦被逼急了,只好說道:「邱大哥,我知道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不過很抱歉,我無法回應你的感情,我想,我們真的沒有緣分。」既然不管怎麼婉拒都會傷害他,雪曦決定實話實說,不要再兜圈子了。

  「為什麼?」邱獻文一臉詫異。「你大哥說你目前沒有男朋友,而且他很信任我,我一定可以帶給你幸福的!」

  「我……」雪曦詞窮了。正當她頭痛萬分之際,背後突然響起一道冷冽的嗓音

  「原來你在這裡,小豪要見你,走吧!」

  高大的身影籠罩過來,剎那間,雪曦全身像是被電流擊中似的,只能呆呆地看著來人,無法思考,也不想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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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岳羿陽霸道地拉起她的手,再替她拿起皮包。「走吧,車子停在外面。」他拉著雪曦離席,看也不看旁邊的男人一眼。

  「雪曦?」呆若木雞的邱獻文這時才回神追過來。「這位是誰啊?你要去哪裡?」

  岳羿陽嚴峻的臉龐寫滿下耐,冰冶地道:「我說過她還有事,你讓開!」如果不是用了極大的自制力在壓抑著,他早就揍斷這混帳的門牙了!

  「雪曦?」搞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的邱獻文還是不肯讓開。

  一片混亂中,雪曦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沒事,他……是我一個朋友,我跟他談完後會直接回家,你不用擔心,再見。」噢!糟糕,她不該這麼說的,她更不該乖乖地讓岳羿陽拉著走!但,老天爺,救救她吧!明知這麼做是錯誤的,她就是無法阻止自己的嘴,無法阻止自己的雙腿。更糟糕的是,他一出現,一股危險卻喜悅的情緒就充斥她的全身,好像瀕死的人瞬間甦醒過來一般,這情潮來勢洶洶,讓她完全無力招架。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完了。明知道這個男人陰鬱不定、深沉難測,明知道他只會傷她的心,但遇上了他,她能有什麼辦法呢?

  岳羿陽動作俐落地將她拉到自己的跑車上,替她繫好安全帶後,踩足油門狂奔而去。

  雪曦怔怔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又轉頭看他,還是很難相信自己居然會乖乖地跟著岳羿陽走?心怦怦怦的,跳得好快,難以遏制的滾燙情焰在胸口間瘋狂地燃燒著。

  坦白說,她的確非常渴望盡快逃離那間餐廳、逃離邱獻文,岳羿陽霸道地擄走她的舉動,其實是救了她。但……她始終無法忘記一直梗在心中的痛苦——兩人上床後,他那冰冷疏離的態度、他懊悔佔有她、他但願不曾遇到她、他不願讓她孕育他的後代的種種言行,都教她痛苦不已。

  悲哀的眼深深地凝視面容冷肅的男人。他還是厭惡童家的人嗎?他鄙視大哥,也一併厭惡起她,他永遠不會對她敞開心扉,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是繞繞纏纏的糾葛,也是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夜色似乎一併染黑下她的心湖,悲傷中,她聽到岳羿陽憤怒的質問——

  「你為什麼在那裡?為什麼跟那個男人吃飯?」他沒有發現自己的口吻活像是個吃醋的丈夫。

  他原本是去那兒喝悶酒的,自從童雪曦搬出岳家後,他便夜夜買醉來麻痺自己。當他走入餐廳,不期然地看到雪曦跟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單獨用餐時,一股酸液便由胃部發酵,一直湧到喉間。

  他選了個可以窺見兩人表情的位子坐下,才坐了幾分鐘,他便覺得宛如被烈火煎熬般。那男人深情款款地看著雪曦的視線令他憤怒,她對其他男人微笑的舉動更令他發狂!也許那笑容看起來有點勉強,但她的確是在微笑!

  雪曦被他火爆的口氣吼得莫名其妙。「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跟朋友吃飯嗎?」不對!她幹麼跟他解釋這些呢?他根本沒有資格約束她啊!

  「朋友?」岳羿陽聞言怒火更熾。「哪一種朋友?」

  雪曦也火了,賭氣地回道:「一見鍾情的朋友!以結婚為前提要交往的朋友!這樣你明白了吧?」她真是受夠了!就算她再愛他,也無法忍受毫無自尊地被他一再戲弄,一再忍受他的忽冷忽熱、若即若離!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她的?她更不知自己在他心底是否佔有一個特別的地位?他在意她嗎?愛她嗎?她完全不確定。她好希望聽他說愛她,就算只有一次也好,說出來吧!

  「結婚?你要跟他結婚?」岳羿陽怒極反笑,詭異的笑容令人脊背發寒。

  雪曦幽幽地看著他。「不行嗎?」

  「吱——」跑車猛地向路邊一轉,發出尖銳的煞車聲。

  岳羿陽怒氣沖沖地轉頭咆哮著。「當然不行!我不准!」

  「憑什麼?」回異於他的狂怒,雪曦異常冷靜地直視他的眼。給她一點信心吧!讓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讓她知道他也懷抱相同的情愫,不要再讓她這麼痛苦、這麼徬徨、這麼無助。

  憑什麼?憑什麼?岳羿陽被她這句話給問住了,他臉色陰沉得可怕,濃眉緊緊攢著。是啊,他憑什麼不准她嫁給別人?

  有好多話已經湧到了唇邊,但他不知該說哪一句?話說出口的同時,也代表他必須承認一直在逃避的感情。

  「不要逼我……」痛苦地捶打方向盤,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徬徨、猶豫,要承認自己愛上一個女人不難,但……那個女人為何偏偏是童雪曦?他最厭惡和童家的人扯上關係!

  雪曦絕望地看著他灰敗的臉,揚唇輕笑,笑容卻比哭泣還難看。「我總是令你這麼苦惱嗎?你希望根本下曾遇到我,你覺得沾惹上我是你人生最大的污點,對不對?放心,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也希望日後你倘若遇到我,可以視而不見,不要再發生今天這種狀況。」

  心已經碎裂了,斑斑駁駁地落了一地。是她太傻、太愚笨了,怎會一再期待一個無心的人給予她愛情呢?她奸傻啊……

  淚眼模糊地想拉開車門下車,背後卻有一隻手猛力拉回她,沙啞地低吼:「我愛你!」

  雪曦一愣,眼淚跟著墜跌下來。她僵直著身體不敢回頭,就怕是幻覺,是一場更可悲的夢。

  「我愛你……」岳羿陽兩手緊圈住她的腰,啞聲歎息著。「我知道這陣子我表現得十分差勁,事實上,遇到你之後,我幾乎沒有做對一件事。我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你,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該死,我總是那麼狂妄、冷血又無情……」

  雪曦還是不敢回頭,只能屏住氣息傾聽他所說的每一個字。他說愛她?真的嗎?真的嗎?好怕是幻覺,但彷彿有一股溫熱的甘泉注入她乾涸的心田,她的心、她的身軀終於不再那麼冰冷了。

  岳羿陽把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對自己,黑眸直直探入她的眼底,沈聲道:「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有很多行徑讓你誤解,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從來沒有後悔遇到你。事實上,能遇到你,代表上帝祂真的很厚愛我,祂不願見我永遠生活在孤僻冷傲中,所以祂賜給我一個最美好的女孩——童雪曦。」

  雪曦迎視他的目光,眼睫一眨,淚珠又成串掉了下來。啊,淚水是鹹的、是燙的,代表她不是在作夢,這一切都是真的,岳羿陽說他愛她!天……

  「可是……」她鼻頭髮紅,委屈地問著。「以前的你是那麼討厭我,避之唯恐不及,你好像很怕我會纏上你似的……」她永遠不會忘記跟他上床後所遭受到的那份屈辱——他怕她藉著兩人的親密關係而賴上他。

  岳羿陽歎息,英挺的臉上滿是自責。「傻瓜,你還看不出那是我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嗎?雖然那種方式很懦弱,但當時的我真的不知該如何處理兩股極端複雜的感情。我不肯原諒你大哥,可同時又被你深深地吸引,這兩種極端的情愫一直煎熬著我,所以我只能以冷漠來偽裝自己,我只能假裝自己對你毫不動心,我只能差勁地傷害你,也傷害自己。」

  雪曦笑了,噙著淚水的臉龐像是梨花初綻般燦爛,她覺得自己好快樂、好快樂。車窗外仍飄著迷濛細雨,但每一絲雨珠彷彿都摻上金粉、金沙般華麗耀眼。雨是美麗的、是甜的、是天使的祝福。

  「不准你再跟其他男人約會!再讓我看到一次,我就當場砸店揍人!」他捏著她細緻的下巴,霸道地命令。「你是我的!你只屬於我,明白嗎?」

  好霸道喔——但,真奇怪,她就是愛他的霸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她臉上帶著瞠怨,也帶著戀人之間才有的甜蜜。「你不在意我是童正憲的妹妹?」

  「不在意。」岳羿陽把她完全摟入自己的懷中,大手輕揉她的秀髮,汲取髮絲之間的芬芳,堅定地道:「我只知道你是童雪曦,是我唯一牽腸掛肚的女人。外界的風風雨雨我毫不在意,我只在意你的微笑、你的唇、你溫暖的手,我只要你。」飽經試煉後,他終於能坦然地面對自己的心、坦然地承認自己早已愛上她。原來承認一切並不難,反倒還可以盡情地擁她入懷,就像擁有了全世界般,這樣的他,夫復何求?

  「過去的我,真的讓你吃了太多苦。」他心疼地輕撫雪曦消瘦的臉蛋。「我很彆扭、很自大,我不知該如何忠實地表達出自己的感情?我甚至以為自己不需要『愛情』這麼無聊的玩意兒,是你的出現讓我明白愛情原來是那麼的美好又醉人,是你點燃了我所有的熱情。」

  親吻她的眉間,深情的氣息包圍著她。「原諒我,我知道你一直很傷心。那天晚上我說怕你懷孕時,你的表情讓我知道你誤解了,但我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竟提起那夜的事?雪曦羞得粉臉通紅,不依地輕捶他。「別說了……」她怎會再懷疑他的真心呢?偎在他的懷中,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激烈的心跳聲,更能夠感受到他堅若磐石的真情。

  「不,我要解釋清楚,我不許你我之間再存在著任何疑問。」岳羿陽執起她的乎送到唇邊。「我說了那句話後,清楚地看到你的眼中閃過傷痛,但我不是那個意思,更不是害怕你懷孕帶給我什麼困擾。雪曦,當時的我對你的感情一點兒把握都沒有,我喜歡你、我想抱你、我想留下你,但,我不確定你是愛我的嗎?你會接受我是不是因為當時太脆弱,因為剛剛失戀,所以才讓我有機可乘?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的眼神一黯。「坦白說,想到你可能會懷孕,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你贏弱的身體無法捱過生產的苦,我怕……好怕你跟芸蒨一樣……」

  「不會的。」雪曦微笑地反握住他的手,堅定地道:「就算要生寶寶,我也不會發生任何事的,相信我,因為我愛你,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知道他如此擔心她,她的一顆心又暖又燙。

  岳羿陽身體一震,旋即溫柔又虔誠地捧起她的臉蛋,發燙的唇瓣宛如粉蝶般糾纏在一起,在吻與吻之間,傳遞著一生一世的誓約、不離不棄的情愛。






  跑車滑向一間五星級飯店,在入口處停下來。

  「我陪你上去吧,由我來解釋。」岳羿陽熄火,另一手緊緊握住她的柔荑不肯放開。

  「還是下次吧,我想先跟哥哥好好談談。」雪曦微笑地偎向他。「我大哥一時可能很難接受這個訊息,所以,我們必須給他時間。」細雨霏霏,但她覺得車裡像是開足了暖氣,她像是來到了百花盛開的花谷,身軀暖和,眼前的景物都異常的柔美,甜滋滋的喜悅也彷彿在空氣中跳躍著。

  哦,愛情真是女人的氧氣。擁有真愛,她便覺得好滿足、好富有。她的眼角眉俏全是粉嫩嫣紅,晶燦燦的眼瞳宛如珍珠。

  岳羿陽捧起她的臉蛋,在她紅潤誘人的嘴唇盡情吮吻,飽嘗她的香甜後才慢慢放開她,喘息著。「我不想放你回去……」大手熱切地撫摸她的背部,全身焚熱的他幾乎要把她融入體內。如果被電玩隊那一群死黨看到他現在這個模樣,一定會大肆取笑,笑他這個孤僻的「夜梟」終於開竅了。

  是啊,也許以前的他真的像座冰山一樣,冷酷到了極點,但一遇到童雪曦,他就全面投降了。她可愛的笑臉就像是一簇簇火苗,輕易地融化了他體內的萬年冰山,讓他為她點燃所有的熱情。

  雪曦偎在他懷中,如綿的身軀簡直要被他融化,她幸福地笑著。「你還恨不恨我大哥?」他跟大哥對她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她衷心希望這兩個人能化敵為友,握手言合。

  「我都被他的妹妹迷得神魂顛倒了,還敢恨他嗎?」岳羿陽戲譫地輕捏她的小臉,正色道:「沒什麼好恨的,現在想想,過去的我真的很傻。我鄙夷愛情,也以為所有墜入愛河的人都是笨蛋,事實上,藐視愛情的我才真的是個不折不把的大傻瓜。」

  頓了一下,他又道:「我不想讓你回去,我想直接帶你走,任何敢阻止我們戀情的人,我都想殺了他。直到我有了這樣的想法後,我才終於深深體會到童正憲當年的心情。他是真的愛上了芸蒨,為了與她廝守,他不惜丟掉飯碗也要帶她私奔。但,那時我為何不能體諒他們呢?囿於成見的我只會指責他們,但愛情怎麼能指責呢?愛情是這麼的美好,真心相愛的兩人本就應該得到眾人的祝福。」

  他輕撫著雪曦的頭髮,目光十足的溫柔。「等到你大哥願意見我時,我會好好地向他道歉,告訴他當年我不該阻止他跟芸蒨交往,不該一直不肯承認他是我的妹夫,更不該蠻橫地帶走小豪……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我……」

  雪曦淺笑地睨著他。「聽起來你真的很對不起我大哥耶!」聽到他這麼擔心她大哥的反應,她的心就像是被五彩氣球托著般,越飛越高、越飛越高。她覺得自己彷彿正站在雲端快樂地高歌似的。

  他挑挑濃眉,壞壞地微笑。「沒錯。不過,我想只要我好好做一件事,相信他就會對我盡釋前嫌了。我會向他許諾,永遠疼愛他的寶貝妹妹。你覺得這樣夠不夠呢?」把佳人的臉蛋捧住,滾燙的唇瓣落下。

  雨勢加大了,戀人之間的吻卻濃濃密密,不忍分離……






  當雪曦回到旅館時,童正憲也急得快報警了。

  「你回來了?」聽到隔壁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童正憲立刻從自己房間衝出來,臉色鐵青地瞪著妹妹。「你到底去哪裡了?」

  雪曦把門打開,率先進入,童正憲也跟入後,她才道:「哥,抱歉,我應該先打一通電話給你的。」坐上岳羿陽的車後,她就把手機關了,因為她猜得到邱獻文會把發生的事全告訴哥哥,可她當時真的好想跟岳羿陽單獨相處,不願被任何人打擾。

  「你到底跟誰在一起?說啊!」童正憲憤怒地咆哮。「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要你跟獻文好好聊聊,結果卻接到獻文打來的電話,說你被一個男人帶走了!我拚命打你的手機都打不通,雪曦,你不要告訴我——」

  「沒錯。」迎視哥哥憤怒的目光,雪曦緩緩地點頭。「我是跟岳羿陽在一起。」

  「你——」童正憲氣到全身發抖。「該死!你瘋了是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那麼多,你為何偏偏要跟他糾纏不清?你還看不清他的為人嗎?他會把你害到身敗名裂的!」

  「哥,你先不要生氣,聽我解釋好嗎?」

  「沒什麼奸解釋的!」童正憲更加憤慨。「雪曦,你當真糊塗了嗎?為何要被那個惡棍騙得團團轉?他只是在玩弄你、報復你啊!」

  「不是這樣的!」雪曦堅定地否認。「哥,我是真心喜歡他,我想跟他在一起。他對我也是真心誠意的,絕對沒有戲弄的成分。」

  「他才不是真心誠意!」童正憲火冒三丈地大吼。「他只是在報復!他認為我害死了芸蒨,所以他要藉著玩弄你來報復我,看我痛苦!雪曦,你好傻,那個混帳從頭到尾都在設計你啊!他先綁架小豪好拐你住到他家,緊接著又贏得你的信任,他最終的目的就是要狠狠地傷害你啊!他會始亂終棄,他會讓你痛不欲生的,你為什麼就是不懂呢?」

  雪曦拚命地搖頭。「哥,請你不要再誤解他了。也許一開始他曾經遷怒於我,他對這段感情很徬徨、很猶豫,但現下的我可以百分之百地感受到他的真心。哥,我並不笨,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一個男人是不是真的愛我。請你尊重我的選擇,好嗎?」

  「不准!」童正憲的怒吼聲幾乎要震破屋頂。「我不准你再跟他見面!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准踏出飯店一步!」

  「哥……」雪曦好無奈。「你別這樣,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懂得明辨是非,我懂得分辨真偽,我更懂得要怎麼保護自己,怎麼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哥,我知道你很愛我,但你不能替我決定我的人生呀!」

  童正憲表情丕變,眼神更加陰鵝。「沒有想到你居然會為了岳羿陽跟我頂嘴?都是他把你帶壞了!」在他眼底,雪曦一直是個單純又乖巧的小妹妹。

  「這不是頂嘴。」雪曦搖頭。「哥,我只是坦白地說出我的想法,希望你明白我跟他是真心相愛,更希望你能祝福我們罷了。羿陽說,只要你肯見他,他願意親自向你道歉,包括嫂嫂和小豪的事,他是真的希望能跟你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童正憲眼神更冶。「道歉?哼!叫他少玩花樣了!」

  「哥,如果你愛我,請你試著接受他好嗎?」雪曦祈求著。「當年你跟嫂嫂愛得那麼艱辛卻得不到眾人的支持,現在你一定不忍我也去品嚐那份痛苦的,是不是?我們都明白愛情是沒有道理可言,也無法阻擋的。如果說,我希望能有人給予我的愛情一份祝福,那麼,我希望第一個送上祝福的人是你——我的大哥。」她水光盈盈地看著他。

  童正憲眸光一閃,遲疑了下,但還是拒絕接受這一切,粗吼著:「不要再說了!反正我不准你再見他!」

  「哥!」

  他暴吼。「你還當我是大哥就不准見他!不然我們就脫離兄妹關係,聽到了沒有?」厲聲吼完後,他憤恨地衝出房間。

  「哥——」雪曦難過地愣在原地。唉,她知道突然間要大哥接受這一切是很困難的,畢竟他和岳羿陽彼此憎恨了那麼多年啊!

  但她知道,哥哥一定會懂得、會祝福她的,因為他是最疼愛她的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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