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2252|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虹印]狂肆奪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29:39 |倒序瀏覽 | x 1
狂肆奪心 作者:虹印

啥?她暗戀了一輩子的男人要結婚了?!
那個讓她垂涎的口水差點流出另一個太平洋的男人
竟然要娶別人
好!沒關系!他竟對她的深情視若無睹
那就別怪她偷他一些「紀念品」以茲紀念!
不過,這取得過程需要某些特殊的「技術性」
從未生出「第三隻手」的她
不得已只好用最老套的方式——讓他獸性大發……
哎呀呀,這一發可把她這個新手操到四肢虛軟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就這樣不負所望的一次中獎了!
可是……他竟不甘「東西」被偷,三番兩次的追殺過來
才那麼「一咪咪」東西,他該不會是想討回去吧?!
可是東西都已經在她肚子裡成長茁壯了
他總不會還想開腸剖肚的把它給「拿」出來吧?!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30:15
  虹印

  我向來十分迷戀一種愛情故事。

  那是種義無反顧,愛到至死方休的愛情,到底是什麼力量能讓世間男女愛到不顧一切?

  前一陣子看了一齣日劇「魔女的條件」,引起我深深的感動,整個故事瀰漫著一種濃濃的、為愛不顧一切的美,於是在我腦海裡逐漸堆砌起向皖皖的愛情故事。

  也許是對故事裡的男女主角特別偏愛,所以整本稿子在開稿之初寫得超乎想像的順。

  呵呵呵……差一點虹印就要以為自己是個天才哩!然而,萬萬也沒想到,愛到濃時方恨--慘!

  你們絕對想像不到,這一對戀人把小妮子我整得有多「慘」--兩眼無神、眼袋浮腫,「貓熊」的綽號不脛而走,方圓百以內的豬朋狗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夠「慘」吧?!

  嘿嘿嘿……不知虹印此番的哀兵之姿,可否換來多一些同情票,請大家多多支持「魔女的條件」……不,不是,是支持這本書,還有我的小皖皖和阿策。

  看吧!虹印賭你們一定沒見過一個被書中人物折磨得神智不清的作者吧。

  啊--先別說我誇張,也別急著k我……

  翻開下一頁,讓我們談一場瘋狂的戀愛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30:46
楔子

  風雪交加,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暴風雪正席捲整個美國東岸。

  「院長,小皖皖她——」

  年輕修女臉上露出憂慮的神色,這些年來她最受不住的就是這種時刻。

  「梅修女,我們都已經盡力了,現在就只有靜待上帝的旨意了。」

  這是一所專門收容孤兒的育幼院,院裡收容了各個種族被父母遺棄的小孩,而每年只要酷寒的嚴冬一到,無情的病魔往往都要帶走幾條體質較弱的小生命。

  「可是,院長,皖皖實在是個可愛的孩子,上帝祂——不該——不該——」

  身為一個立誓終身侍奉上帝的神職人員,梅修女實在說不出任何一句詆毀天父的話。

  「梅修女,我很明白妳的感受,不過,妳一定要相信上帝,上帝祂所做的一切都有祂的旨意,如果皖皖注定得離開我們而去,我們也不能過於強求。」

  院長的話才說完,原本躲在門縫邊偷聽的少年臉色驟變,向後退了兩步,倉皇地往的另一頭奔去。

  甬道的盡頭是一個只有生重病的孩子才可以住進去的私人房間。

  如今,那個他在六年前從一座不知名橋上撿回來的小女孩,正氣息奄奄地躺在裡面。

  「皖皖,快起來,妳怎麼這麼懶,外頭下了好多雪,我帶妳去堆雪人,我們去打雪仗。」少年顯得又急又氣,泛紅的眼眶和緊握的拳頭讓他全身 動得微微發抖。

  「阿……策……」

  少年的聲音讓小女孩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我……好……熱。」

  「很熱嗎?來,我幫妳。」

  少年快速地伸出半大不小的手掌,用冰涼的掌心去吸納小女孩雙頰燙人的溫度。

  「好……舒服……」小女孩嘴角漾起一朵虛弱的微笑。

  「我……夢見……媽媽……她來……接我了……」

  「妳胡說,妳根本沒見過妳媽,她怎麼可能來接妳?!」

  少年漲紅了臉,他掌心早被女孩的熱度熨得發燙,他心底不由得揪出一陣深沉的恐懼。

  「阿……策……我……是不是……快死了?」

  「別再胡說了,妳不會死的,我不會讓妳死,妳是我的,就算是上帝,我也不准祂把妳帶走。」少年緊緊抓住小女孩瘦弱的小手。

  「皖皖……也不想……回上帝……那裡。」

  縱使全身早已虛軟無力,小女孩仍使勁地回握著那雙她最依賴的手掌。

  「皖皖要乖,聽阿策的話,趕快好起來,即使在夢裡見到了上帝或是媽媽都別理他們,等妳病好了,阿策帶妳出去玩,好不好?」

  小女孩雙頰紅通通的,呼吸問發出重重的喘息聲,但聽到少年的話,原本渙散的雙眼倏地閃爍著晶亮的欣悅神采。

  「真的嗎?等……皖皖好了……阿策帶……皖皖……去堆雪人……」

  「嗯!」少年用力地點頭。

  「今天……阿策……陪……皖皖……睡,好不好?」每當她害怕得睡不著時總是這樣賴著他。

  「嗯!」少年毫不遲疑地脫下外衣和鞋襪,鑽進熱得燙人的被窩。

  「皖皖……好……累……」小女孩的臉龐貼在少年的胸口,聲音漸漸變得模糊。

  「乖,皖皖乖乖睡。」少年輕輕環住小女孩纖瘦的身子,柔柔地拍撫著她的背部。

  「嗯……」小女孩身子微微地扭動了一下,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最舒適的姿勢。

  「明天我們就去堆雪人。」

  「嗯……

  環著這小小熱燙的身子,少年早就分不出那股噬人的熱度是來自女孩的身體,還是自己的。

  良久,他也累得睡著了。 直到第二天太陽降臨大地,他才在梅修女的驚呼中醒來。

  「院長!院長!燒退了,燒退了,皖皖的燒退了。」

  「感謝上帝,這真是奇蹟!」

  老院長雙掌合十,口中喃喃吟念出對上帝的感謝……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31:21
第一章

  向皖皖像一陣快樂的旋風翩然飛進豪華氣派的大廳。

  廳內六對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一向快樂無憂的她並沒有留意到四周逐漸凝聚的詭異氣氛,此時此刻的她正因為有朋自遠方來而雀躍不已。

  「阿策的魅力還真大,你們一定都是來參加他就任院長的晚宴吧?」

  說話間,向皖皖輕快地飛向葉歆雨,欣羨地望著她最喜愛的好姊姊。

  「歆雨姊姊,褚哥一定很愛很愛妳,妳看起來愈來愈美了。」

  這時除了葉歆雨,其餘十隻眼睛正在她身後交換著複雜而為難的眼神。

  「傻皖皖,妳這麼說也不怕會得罪晊曜和旭揚。」

  葉歆雨牢牢地抓住向皖皖的手,每次只要這小女孩一出現,四周的空氣就能在一瞬間活絡輕快起來。

  但,此時她卻必須擔心——下一秒有人會無情地把快樂從皖皖的生命中徹底奪走。

  「哼!我才不怕,晊曜老早就被衣靈管得死死的了;還有旭揚,他根本就是根大木頭,他才不懂得欺負女人呢!對不對,裴歡?」

  向皖皖調皮的清眸轉向偎在靳旭揚懷中的裴歡,裴歡一動也不動,僅是遞上一個幸福甜膩的笑作為回答。

  「嘿!妳這小丫頭是什麼意思?妳的意思好像是說只有我會欺負女人囉!我可警告妳,別在我老婆面前挑撥離間。」

  褚韶塵自與葉歆雨重聚複合以來,已變得比較幽默,也懂得玩笑了。

  「哼!」向皖皖回了個鬼臉,仍膩在葉歆雨身旁,「歆雨姊姊有小朗,現在再加上這個小寶寶,褚哥你哪敢欺負老婆,是不是疼她都來不及了?」

  說著,向皖皖忍不住伸出一隻手,好奇地覆上葉歆雨微微隆起的肚子。

  「喂!小心點!」褚韶塵可比誰都還來得緊張,直盯著向皖皖的玉手,一副可笑的神經質模樣。

  「小氣鬼,借人家摸摸又不會怎樣。」向皖皖更加放肆地傾身將耳朵貼在葉歆雨的肚皮上,半晌,她突然尖叫地彈跳了起來,「哇!他踢我,真的,他踢我耶!」

  「小聲點,別嚇壞了我未來的小公主。」

  褚韶塵因為錯過了八年前迎接兒子出世的機會,所以這一次他可是絕不容許自己再輕易放過參與小寶寶成長紀錄的機會。

  「喔,是女的?」向皖皖抬起驚喜的眼對住葉歆雨輕柔、滿足的笑。

  「嗯,這一次產檢醫生才確定的。」

  「哇!太妙了,小朗就要多個妹妹了。」

  仍兀自沉浸在期待新生命的喜悅中,向皖皖並不知道她身後那幾雙眼瞳中漸漸升起的擔憂之色,全是因她而起。

  「咦!今天你們每一個人好像都有點怪怪的。」向皖皖似乎開始嗅到某種不太一樣的氣氛,她站起身,環視眾人,「有什麼事嗎?」

  廳內六人對望數眼,但沒人有勇氣把真相說出來,沉默了良久,最後還是佟衣靈先發話。

  「今天晚上商策他——」

  「對了!」一提到商策,向皖皖全身熱力就不自覺地散發出來,一雙驕傲的眸光蕩漾著燦爛無比的笑意。「阿策的舞會就快開始了,我帶了禮服來,你們等我,我一下子就好——」

  溜了眼盛裝的其他人,向皖皖匆匆提著自己精心挑選的小禮服奔向豪宅的客房,留下一雙雙莫可奈何卻憂心的眼神交互對望。
          
  ***
        
  「斐勒醫學研究院」院長交接儀式,在紐約市中心一家豪華飯店的宴會廳盛大隆重地舉行。

  前任院長,亦是斐勒醫學研究院的創辦人雷尼·斐勒先生,雖已年屆七十,卻仍是個精神健朗、十分有魅力的男人。

  他的一生幾乎都奉獻給了醫學研究,而這個斐勒醫學研究院更在他的帶領下, 為享譽全世界的醫學中心。

  所以,今晚宴會裡與會的來賓,除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醫學菁英,更有紐約及美國各界政商名流。

  然而,今晚所有鎂光燈的焦點卻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當身著一襲鐵灰色西裝的商策瀟灑地邁向會場中央,全場眾人的目光無不跟隨者他。

  他的一舉手、一投足就像是擁有著磁石般的強力吸力,吸附住每一個人的呼吸與會場的脈動。

  簡短的致辭後,雷尼先生將一生的心血及斐勒醫學研究院的未來,都交給了這個年齡不到三十歲的華裔青年。

  在場除了欣羨與拜倒的眼光,聽不到一絲反對的聲音,因為年紀輕輕的商策,除了擁有許多醫學博士的頭銜外,在這短短的幾年問,更屢次創下世界首次手術的成功先例。

  一整晚向皖皖的一雙眼睛,也是這麼亦步亦趨地緊跟著那個英挺俊逸的身影兜轉——

  她顧不得耳邊的寒喧問候,更沒理會過前來邀舞的人,就深怕遺漏掉任何一瞬與他的交集。

  如果商策不是醫生而是個偶像明星,那向皖皖便是那個最忠實、最瘋狂、最死心塌地的歌迷。

  終於,那個帥氣的身影擺脫圍繞在他身邊的人群向她走來,一種彷彿看見自己心目中偶像的悸動,讓平時活潑率真的向皖皖怔怔地呆在原地。

  「那個該死的晊曜又帶妳來湊熱鬧了!」

  商策右手捧著一隻盛著金黃色液體的水晶杯,那副比運動家更為壯碩健美的體魄最教女孩們傾倒,向皖皖自然無法抵擋這樣的魅力,完全陶醉在他比陽光還要耀眼的朗笑中。

  「怎麼?穿起禮服就馬上成了淑女了?喂!怎麼眼睛呆呆的?暍醉了嗎?」商策蹙起眉,他一向最反對小孩子喝酒的。

  「哼!誰喝醉了!而且誰要那個妻管嚴帶我來,我可是堂堂正正、大大方方拿了你們醫學中心的邀請函來參加今天的晚宴的,你別老愛小看我!」

  向皖皖不滿地嘟著嘴,這死阿策好像老是記不得她也是有點身分,年輕有為的「心理學博士」。

  八百年前她早就成年,不再是個黃毛丫頭了。

  「哦——我倒忘了,聽說妳最近收到一所大大有名的醫院聘書,恭喜妳囉。」商策語帶促狹,但眼神中卻閃爍著驕傲、激賞和肯定的光芒。

  而向皖皖當然沒有漏掉從那對眼眸裡流露出來的讚許,她臉頰微微一紅,垂下眼,盯著腳上那雙擦拭得光亮照人的鞋尖。

  沒有任何人的肯定和嘉許,可以勝過商策在她心中的分量和地位。

  跟著他、追著他、戀著他、愛著他——幾乎一輩子,自她有記憶以來,他就是她的方向、她的依歸、她的一切。

  她從不隱瞞,更從不掩飾,尤其恨不得能與全世界的人分享她的感受和澎湃熱情。

  「恭喜你——」向皖皖抬起讓她略帶靦腆的目光,也許是這不一樣的場合和這身無形中讓人顯得拘謹的裝束,讓她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輕飄飄的,「我想了一整晚,就只想要跟你說聲恭喜,你怎麼可以先把人家的話給搶去說了!」

  商策笑臉一撤,彷彿又要說些什麼,但是一下子又讓一堆人給圍了起來,簇擁著踱向另一頭。

  「人家是今晚的主角,妳如果想跟他說上幾句話,可能要排隊排到下個世紀,哎!看來這個宴會還真是挺無聊的。」

  齊晊曜的聲音在向皖皖耳畔響起,他是被派來游說她早點離開這個遲早要令她心碎的舞會的。

  這個超級大白痴到現在還一直以為,他們六人是衝著商策的面子,才大老遠地飛來美國參加這個無聊的宴會,殊不知他們可是為了她才會不辭辛勞地從台灣趕來,每個人提心吊膽地守著她,萬一她的心真的碎了一地,也好幫她把地上的心撿起來。

  「無聊?不會啊。」向皖皖的黑眸仍跟隨著那身鐵灰色飄來蕩去,「你看——今天的阿策是不是棒呆了、帥呆了,把那些女人迷得口水都流了一地?」

  齊晊曜雙眉一挑——若要論流口水,這整個會場沒有人比得過他身旁這個宇宙無敵超級大花痴向皖皖!

  「妳總不會是特地來看別人流口水的吧?!」

  向皖皖斜瞪了齊晊曜一眼,眸光隨即轉而繼續追尋著那抹身影。

  「你覺得無聊,幹嘛不去陪陪衣靈,找她跳支舞嘛,我看你就再把她灌醉,說不定今晚你們又可以狂歡一整夜呢!」

  齊晊曜一時語塞,要不是為了「大局」著想,他還真想好好地跟她抬一抬槓,但眼看會場另一端似乎因為某個人物的出現而引起一陣騷動,讓他心下一涼,語鋒頓時一轉——

  「說真的,大家都覺得悶,想先離開,我剛才已經跟商策打過招呼了,我們先走吧。」

  「好,你們想離開就先走,沒關係,待會兒我自己回去。今天我起碼也要等阿策跟我跳一支舞。」

  向皖皖語氣裡的理所當然,讓齊晊曜有種被徹底打敗的無奈。

  「喂!妳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對著阿策發花痴,這地球上還有很多很棒、很帥的男人等著妳看他們一眼。」

  「這一輩子我只會對阿策一個人發花痴——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早幾百年前就很習慣了,不是嗎?」

  咫尺前那抹發光體,仍繼續朝向皖皖發射出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阿策那小子是個超級花心大蘿蔔,他那個獵愛高手的封號可不是虛晃來的!」

  「所以囉,只有我可以讓阿策安定下來,我是他飄泊靈魂最後停靠的港灣。」

  向皖皖天真率直的宣告讓齊晊曜胃裡的酸液引起一陣亂攪,若是平時他早吐了一地,可是今晚——哎哎哎……

  「如果有一天,妳突然發現能讓阿策安定下來的人不是妳,妳怎麼辦?」

  「怎麼辦?」向皖皖像是從不曾想過這個問題似的一臉狐疑,「我沒想過咧!不過你放心!阿策他這輩子絕對非我莫屬。」

  哦!天啊——

  齊晊曜在心底暗呼上帝,這丫頭都死到臨頭了,還這麼給她自信滿滿,看來,這、這……下可有得瞧了。

  這時在一旁早就等得心裡發急的葉歆雨朝他倆走來。

  「時間不早了,該走了。」

  她似是另有含義地看向齊晊曜,而他卻只能莫可奈何地雙手一攤,對著葉歆雨搖搖頭。

  突然,從會場中央傳來一陣騷動,隨即又是一波波熱烈的掌聲,所有人的眼光在剎那間都教打在會場中間的聚光燈給吸引了過去。

  聚光燈下雷尼先生手挽著一名金髮碧眼、美得教人驚豔的妙齡少女,悠然地站在會場中央接受眾人注目的眼光。

  雷尼先生微笑著環視會場一周,他略微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向大家宣告:

  「各位嘉賓,今晚很高興能向大家介紹我身邊這位——我生命中最寶貝、最心愛的孫女,莎賓娜。

  這幾年來她除了陪伴我這個糟老頭,讓我的生活充滿了無限的幸福與歡笑,在許多醫學研究上,她更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助手。所以,我忍不住要在今晚和大家一起分享我心中的喜悅,在這裡我鄭重向全世界宣布,我決定將最珍愛的孫女託付給我左手邊這位我令十分看重的青年。

  今晚在各位的見證下,這對醫學界的金童玉女在此訂下婚約,讓我們一起舉杯祝福他們,三個月後也請各位務必前來參加他們的婚禮——謝謝! 」

  一杯杯高舉的金黃色液體,在一陣陣如雷的掌聲中被一仰而盡。

  聚光燈下雷尼先生將莎賓娜纖細的小手交到商策寬厚的掌心中,兩人雙掌相握,在眾人的歡嘆聲中,商策傾身在莎賓娜的嬌唇上印上一個吻。

  接著又是一陣如潮浪般歡騰的掌聲——

  在這偌大的宴會廳裡,似乎只有佇立在角落的向皖皖臉上的表情和反應,與周遭的歡聲雷動完全格格不入。

  「皖皖——」看著神情木然、臉色蒼白的向皖皖,葉歆雨的心也跟著絞成一團。

  「這不是真的吧——歆雨姊姊?」

  向皖皖訥訥地轉身望住葉歆雨,而葉歆雨無言卻飽寒同情的目光,讓她已經被打擊得搖搖欲墜的世界,在瞬間完全崩塌。

  「阿策訂婚了?阿策要結婚了?」她喃喃自語,眼前的一切變的模糊起來。

  「皖皖,妳不要想太多。」

  即使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但,葉歆雨還是很努力地想找些可以安撫眼前這個受傷的小女孩的話來。

  「不--他、他怎麼可以——」

  向皖皖痴傻地搖著頭,她的生命在剎那間完全失去了光彩,失去了它所有的意義。

  頭一扭,她什麼都沒想,轉身就朝宴會廳外奔去。

  「皖皖——」

  葉歆雨和齊晊曜緊跟著追了出去。

  然而,這個不起眼的角落所掀起的一場驚濤駭浪,似乎完全沒有干擾到場中那被包圍得水洩不通的幸福熱潮。

  商策在所有人的慫恿下,再一次大方地將熱吻覆上莎賓娜的嬌顏——

  ***

  「皖皖——」

  顧不得已經五個月大的肚子,葉歆雨拚了命在向皖皖身後狂喚。

  齊晊曜則是一心要追人又得顧慮身邊這個大腹便便的孕婦,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著葉歆雨挺著肚子,腳步不穩的樣子,他的冷汗直冒,心裡七上八下,要是她有個什麼差池,他的Boss大人肯定會宰了他。

  「晊曜,你快追上去,把皖皖攔下來。」

  這時向皖皖已經由飯店大廳的電扶梯急奔而下。

  齊晊曜看了眼葉歆雨,再看向那抹快速奔離的身影,心下計量著——再不攔住那個傷心欲絕的傻丫頭,誰也不敢保證會出什麼事。

  腳步一邁開,他也跟著衝下電扶梯,就在他趕上狂奔中的向皖皖,抓住她手臂的那一剎那,緊隨著他們疾步邁下電扶梯的葉歆雨腳步被階梯給絆了一下,硬生生地從扶梯上趺了下來。

  「啊——」

  這一摔嚇壞了四周所有的人,尤其是一早先去開車,在外頭不耐久候,才從飯店門外走進來的褚韶塵。

  他幾乎是飛也似地奔到老婆身旁,驚惶地扶住葉歆雨的身子,臉上的血色嚇得一絲沒剩,原本強壯有力的手臂竟然顫抖得十分厲害。

  「皖皖——」捧著急遽收縮的肚子,葉歆雨一心仍掛慮著向皖皖。

  「該死!妳、妳……有沒有怎麼樣?」

  褚韶塵早被嚇得魂飛魄散,現在的他根本連一點應變能力也沒有。

  倒是剛才完全喪失理智的向皖皖讓葉歆雨這麼一嚇,什麼神智都恢復了,她用力甩開齊晊曜的大掌,回頭奔向倒在地上的葉歆雨。

  「歆雨姊姊——」

  「皖皖——」葉歆雨露出一抹虛弱的微笑,伸手握住向皖皖的手,想說什麼,眉心卻突然一緊,手捧著肚子,咬著牙喊著:「啊——我的肚子……」

  「歆雨——」看著老婆按著肚子在自己懷裡昏過去,褚韶塵竟呆傻得像個木頭人似的全然不知所措。

  「褚哥!快——快送醫院!」

  向皖皖一吼,褚韶塵才猶如一個接收到指令的機器人般,一把抱起昏過去的葉歆雨朝飯店外奔去。

  ***

  「母女均安,已經沒事了,不過,孕婦顯然受到不小的驚嚇,這兩、三天務必好好休養,還有,雖然現在是孕程的安定期,但是懷孕期間跌倒的這種情形,絕對不可以再發生。」

  醫生對著六雙驚懼焦急的眼睛,把讓人安心的訊息宣布後再三​​叮囑。

  「孕婦清醒後就可以回家,記住,千萬要小心。」

  這一席話讓所有人鬆了一口氣,尤其是神經緊繃得幾乎快崩潰的褚韶塵。

  他一把推開房門,衝進房去,大夥兒也跟著一起進去。

  躺在病床上的葉歆雨輕眨著雙睫,偏過頭來望向丈夫焦急卻帶著寬慰的眼神,她回遞上一抹淺笑。

  「皖皖呢?」她仍執著著昏倒之前的牽掛。

  「妳剛剛差一點沒把我給嚇死,妳再敢這麼不小心,我看乾脆把妳拴在身邊,一步也不讓妳亂動!」氣急敗壞的褚韶塵此時此刻根本沒心情理會老婆的問題,他忍不住要先發作一番。

  然而,這帶著濃烈愛意的責難,卻踏踏實實地熨上葉歆雨的心房,凝視著顯然還有些驚魂未定的丈夫,她眼眸中盛滿了抱歉。

  「對不起……我——」

  褚韶塵嘆了一口氣,他的心臟似乎真的不夠強壯,剛才那​​一幕差點讓他的心臟停止跳動,莫非是他老了,再也禁不起驚嚇。

  「褚哥、歆雨姊姊,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向皖皖自認多少該為這次意外負點責任,還好歆雨姊姊和孩子都沒事,否則——

  「哼!終於有人知道都是她的錯了——向皖皖,妳沒事幹嘛跑給一個孕婦追,而且還跑得那麼快?!妳難道不知道這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 還好她們母女平安,否則我非掐死妳不可。這三天我就罰妳好好地照顧我老婆,非得把她服侍得妥妥貼貼的,要不然我可不會輕易原諒妳今天犯下的大錯。 」

  褚韶塵根本捨不得對親愛的老婆發脾氣,正好有個自動上門領罪的受氣包可以讓他好好地遷怒一番,也替他這一晚被嚇得作鳥獸散的魂魄消消一口大大的怨氣。

  其實他多少也懂得老婆大人的心理,自從葉歆雨認識皖皖以來,就一直把她當作親生妹妹一樣看待,也許是父母早逝的緣故,使得她對於自小就無父無母的皖皖更是疼愛有加。

  商策那小子訂婚的消息對皖皖來說,無非是個天大的打擊,為免老婆提心吊膽地怕她做傻事而跟著她跑來跑去,讓他也跟著寢食難安,還得不時讓一些嚇人的意外來考驗自己的心臟功能,不如暫時將皖皖鎖在身邊一陣子。

  另一方面,心中有著不平之鳴的當然非向皖皖莫屬了。

  她可是一個剛剛才失戀的可憐人咧,怎麼非但沒人安慰,反而還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頓罵?

  真是天可憐見!這世界上要找一個比她還衰、還倒楣的人,恐怕很難吧!

  不過,不知為什麼她的​​心卻是暖烘烘的,被感激和友情給充塞得滿滿的。

  只有她最清楚,她是被歆雨姊姊這驚心動魄的一摔給救回來了,否則剛才她空白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死!

  從宴會廳裡衝出來,她心裡真的只有一個強烈而瘋狂的念頭——想找一個地方向自己短暫又悲哀的生命道再見。

  而此刻,她卻還活生生的站在這裡挨褚哥的罵,看著歆雨姊姊腹中安然無恙的小生命,感覺或許有些麻木,但,一種重新面對生命的感受雖然苦澀卻十分真實。

  「皖皖。」

  葉歆雨稍嫌冰涼的手緩緩伸出,拉住向皖皖凝滯的小掌. 輕輕帶向她凸起的肚子。

  「他是氣瘋了,別理他,來,妳摸摸看,我們的小公主可調皮呢,在裡頭踢得好用力,哎喲——」

  撫觸著葉歆雨肚子的掌心結實地給震了一下,向皖皖霎時感到自己已死的心奇妙地跟著彈跳了起來。

  「她好像——在跳舞呢!」

  向皖皖雖然笑得虛軟,卻也笑出了另一種活著就永遠不滅的希望。

  ***

  這兩天,向皖皖十分安分地待在褚韶塵位在紐約的豪宅裡,盡心盡力地看顧葉歆雨和她腹中的小寶寶。

  而其餘的人則是片刻不怠地盯著她,按照齊晊曜的說法——愈是看似沒事,就愈有事。

  因為現在的向皖皖果真就像完全沒事發生似的,除了不再說說笑笑,除了全身上下不再帶著那股膩死人不償命的歡樂氣息,除了……

  除了這些只有親近的人才感受得到的改變,她那張呆呆的、佯裝堅強的臉,的確表現得像沒事的人一樣。

  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她的心碎了,而且是碎得不知道要怎麼個撿法——

  至於商策,沒有人膽敢讓他參與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因為他的出現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所以,讓他獨自去亨受成為別人未婚夫的喜悅,已成為大家一致的共識。

  「皖皖,妳過來。」

  葉歆雨足足忍了兩天,終於忍受不了,她從沒見過這個永遠快樂得像隻鳥兒似的小女孩如此蒼白過——她真的心疼極了。

  「歆雨姊姊,妳該休息囉,妳再不睡,妳那個恐怖的老公可是會掐死我的。」

  褚韶塵已經完全變成恐怖老公的代名詞,這個屋子裡沒人受得了他那副緊張老婆幾近瘋狂恐怖的神經質。

  「我趕他去工作了,整天無所事事地在我身邊繞來繞去,他不煩不累,我可是讓他給煩死了。」

  葉歆雨心頭甜甜的,她剛才的確是把褚韶塵給趕了出去,不過,並不是厭煩他過度的呵護,而是看他對自己的一舉一動神經緊張的模樣,還真擔心他會因為緊張過頭而精神分裂呢。

  「真好,被愛的感覺,一定甜得可以膩死人。」皖皖突然蹦出這番話。

  「皖皖——」向皖皖不小心吐露的心聲教葉歆雨聽得好心酸。

  「歆雨姊姊,妳別這樣看著我嘛,我沒事的,畢竟阿策他有權選擇他自己想要的,不是嗎?事實一向都比較傷人,我總不能老是活在自己編織的美夢裡,也該學著長大,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如果讓一個小女孩學著長大,是要從她臉上奪去那燦爛如陽光般的笑靨,這個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葉歆雨想起當年被逼離開褚韶塵時的心痛,一陣心疼和酸澀急湧上心頭。

  「皖皖,長大的代價並不是要妳埋葬自我,在這世界上什麼都無法取代妳天真甜美的笑臉,妳該讓自己快樂起來。」

  向皖皖垂下眼,並沒有答腔。

  半晌,她深吸一口氣,抬起堅定清澈的眸子,從她得知自己徹底失戀的那一刻到現在,她都沒掉過一滴淚。

  有時她也想試著痛哭一場,但,心卻像一口已經乾涸的枯井,連一滴傷心哀悼自己可悲戀情的淚水也流不出來。

  「歆雨姊姊,當年在妳不得不離開褚哥時,心裡苦不苦?」

  葉歆雨不忍地瞅著身旁這個為愛所苦的小妹妹,回想著當年的自己,比起她來,自己算是幸福的。

  「苦雖苦,甚至有一度還以為自己一無所有,失去了一切,但是,後來當我知道肚子裡有了小朗,我的世界就再度充滿了希望,妳看——人類的生命竟是如此奇妙。」

  葉歆雨輕撫著腹中愛的結晶,她的感動彷彿也傳給了向皖皖,讓她原本蒼白落寞的臉上意外的綻放出一朵璀璨的淺淺笑靨。

  「是啊!多奇妙呵。」

  「妳終於笑了。」看見她的笑靨,葉歆雨這兩日來的擔憂終於得以稍稍放鬆。

  「妳不知道——妳一不笑,可急壞了整屋子的人,晊曜和衣靈、旭揚和裴歡,他們都以為妳會想不開。人家說哀莫大於心死,妳不哭不笑,晊曜就說這是心已死的鐵證,我雖然覺得自己夠了解妳,但是,他的話實在教我又驚又怕——」

  「我的心不會死的。」向皖皖扯過葉歆雨的手覆在自己胸口。

  有一個念頭這兩天一直纏繞在她腦海裡,讓她那顆幾乎被判定死刑的心,再度強而有力地在胸臆間快樂的跳動著——

  「歆雨姊姊,我有個請求,希望妳能幫我。」

  葉歆雨被她充滿生氣,輕快的口吻給逗笑了。

  「什麼事?」

  向皖皖神秘地覆上葉歆雨的身畔,在她耳邊嘟嘟囔囔地說著自己的請求。

  「妳——」葉歆雨眉頭輕蹙,「這樣好嗎?」

  「當然好囉。」向皖皖幾乎已經恢復往日的神采,在她臉上竟已尋不著一絲絲連日來的陰霾。「我尊重阿策的選擇,但是,我——也可以擁有我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可是——」

  葉歆雨可以非常肯定,這世上只有向皖皖才能想得出這樣不可思議、令人匪夷所思的主意,但是……她覺得一旦事情照著這小女生的劇本發展下去,說不定會弄得一發不可收拾——

  「不要可是!」向皖皖乞憐地猛搖著頭。

  「歆雨姊姊,這世上就只有妳最明白我,妳如果失去褚哥就等於失去一切;我呢?說真的,那個晚上,要不是妳在我身後那一跌,連我自己都不確定我現在還會不會在這裡跟妳說這麼多話,是妳和寶寶救了我,可是,救人就要救到底,否則我會比死還痛苦,我的心也會跟著死掉的,求求妳一定要幫我。」

  葉歆雨雖仍感到為難,但,她就是不忍再拒絕向皖皖那顆已經受傷的心。

  「太好了。」向皖皖看了看葉歆雨那對美眸中明顯的縱容與默許,開心地跳了起來。「我得開始去準備了,哎喲——我現在想起有一大籮筐的事要先搞定。歆雨姊姊,我先走囉,請妳轉告褚哥,照顧他老婆大人的重責大任,還是由他這位恐怖老公自己來擔任最合適。」

  向皖皖像只破繭而出的快樂蝴蝶般飛向房門,臨去前還不忘轉頭朝葉歆雨眨眨眼,再多叮嚀一句。

  「別忘了,我們保持聯絡!」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32:01
第二章

  自從接任「斐勒醫學研究院」院長一職以來,商策被幾項棘手的醫學研究綁得幾乎沒有私人時間,再加上新接手的行政工作,讓他一直都沒空好好地跟從台灣來的好友們痛快地聚上一聚。

  直到昨天他接到葉歆雨的一通電話,齊晊曜和靳旭揚因為工作的關係,必須結束假期帶老婆先趕回台灣,在他們回台灣之前,他特別排除萬難,撥出一個晚上的時間同大夥碰面。

  開著他那部銀色賓士敞篷跑車,向晚的夕照牽動著沁人的涼風,凌亂散逸的髮絲在風中狂舞。

  他一路駛進「長島」這片地界——

  對於「長島」,他這個沒什麼背景的孤兒,竟意外地比別人多那麼一點熟悉。

  因為台灣首富「褚億」集團的太子褚韶塵在這裡有產業,以前年輕時,他們幾個死黨就常泡在褚韶塵位在長島那座風味迷人的小木屋裡,談天說地,徹夜狂飲。

  如今他的未婚妻所屬的家族,也就是雷尼·斐勒先生所代表的斐勒家族,更是在長島擁有相當悠久歷史、地位十分崇高的古老家族,所以這些年他更加經常在繁囂的紐約城和優靜的長島間進出。

  雷尼·斐勒先生對商策來說,是位亦父亦友的恩師,由於他的提攜和賞識,商策的醫學才能才得以順利地獲得世界級的肯定。

  至於莎賓娜,她無疑是個無論在生活或工作上最佳的伙伴、最得力的助手。

  飄飄盪盪這許多年,也說不上是倦還是累,或者是有點煩悶吧!

  他是個在醫學上極有野心和熱忱的人,也許選擇一個工作上的好夥伴,會比選擇一個人生伴侶來得簡單容易。

  於是,他很自然地接受了莎賓娜,至少這個決定和抉擇,讓他的生活進入一個更為穩定、更不受干擾的常軌,這種規律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最起碼——現階段他對一切覺得十分滿意。

  涼風中,一抹淺笑勾動商策瀟灑的嘴角,他俐落而漂亮地轉動方向盤,銀色跑車立即在綠意盎然的車道上,滑出一道優美且精準的弧線。

  天色已經整個暗下來了,林道間亮晃著一排他十分熟悉而且有回家感覺的路燈,掩映暈亮的燈光一路照到精緻不失豪華氣派的木屋門口。

  「長島」上的一切彷彿就是這般理所當然地被金錢與權勢堆砌出來,卻又不露一絲痕蹟的在人們面前展現它的優雅與高貴。

  停住車子,推開車門,發現小屋偌大的前院就只有他這輛車身精巧的賓士跑車,似乎顯得有幾絲孤單。

  他思忖,也許是自己來早了吧!

  商策順手燃起一根煙——他是極少數在成為醫生後,還不放棄抽煙的怪胎。

  單手帥氣地沒入灰藍長褲的口袋,邁著他商策特有的慵懶步伐,走向那個充滿年少輕狂記憶的屋子。

  ***

  「你來了!」

  當商策跨進隔局寬敞舒適的小木屋時,撲鼻而來的是濃醇的咖啡香和教人垂涎三尺的飯菜香。

  然而,令他感到極為意外的卻是站在餐桌前,朝他甜甜一笑,獨自問候著他的向皖皖。

  「今天輪到妳掌廚嗎?其他人呢?都還沒到?」

  商策的語氣不知為什麼變得有些不自然,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面對這個他從小就看著長大的女孩,他什麼時候有過這種既莫名又尷尬的不自在!

  「你餓了吧?我煎了牛排,是你最愛的丁骨,五分熟。」

  向皖皖星眸一眨,沒回應商策的諸多問題,反而替他拉開一張餐椅。

  商策故作大方一屁股坐定,眼睛直盯著面前熱騰騰,香氣四溢的丁骨牛排。

  向皖皖跟著解下圍裙,在商策對面的位子坐下。

  「韶塵和晊曜他們人呢?」

  今晚這氣氛莫名的就是有著那麼一點怪,美食當前,商策仍堅持弄清楚他那些死黨們究竟混到哪裡去了。

  「褚哥他現在正努力地陪著老婆,晊曜和旭揚帶著他們的老婆——」向皖皖低頭看看手錶,「哦——現在應該已經上飛機了。」

  「什麼意思?」商策一雙利眼盯著從剛才就一直保持著從容自若的向皖皖,「今晚不是——」

  「不是。」向皖皖頓了一下,似有所指的笑著並篤定地搖搖頭,「今天這個聚會就只有我和你。」

  她的篤定和某種令商策害怕的不明原因,惹惱了一向掌控全局的商策,他憤怒地站了起來,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向皖皖鎮靜地喊住他。「今天晚上是我告別初戀的慶祝會,即使是對你撒個小小的謊,你也應該很有風度的坐下來陪我吃完這頓飯,不是嗎?」

  她那不硬不軟的口氣,緊緊地掐住商策的弱點。

  全世界可能已經沒有人不知道,她向皖皖從一出生就開始了她偉大的初戀,而這個初戀的對象正是才剛剛和別的女人訂婚的他。

  「皖皖,妳不能老是這麼任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來不管別人的感受。」

  「再怎麼任性也只有今天了。」向皖皖佯裝吸氣後重重地吐一口氣。

  「你不覺得我這次表現得很成熟、很理性嗎? 我的任性只是要求你單獨陪我吃頓飯,陪我一起告別初戀,至少我這個初戀你是從頭至尾地全程參與過的,還是——你比較希望我任性地跑去找你未婚妻攤牌,或者跟你來場一哭、二鬧、三上吊?說真的,我還真考慮過要這麼做。」

  向皖皖兩手支著下顎,喃喃自語地蹙著眉,彷彿正陷入一種左右為難的沉思。

  「算了,既然我人都來了,就陪妳吃一頓飯吧。」

  商策趕緊打斷向皖皖的沉吟和低語,他還真怕她會胡鬧地來這麼一手。

  他也曾經想過當她知道他訂婚和即將結婚的消息之後,她應該會有一場驚天動地的哭鬧,而不是像現在——

  此時此刻的她,確實是過分的冷靜和理性。

  也許是小女孩終於發現自己天天掛在嘴邊的愛,其實並不如想像中的強烈和真切;也或許是在面對現實之後,她發現自己並不是那麼愛他,只消一頓飯就可以釐清過去和未來。

  不知怎麼的,這些紛亂的想法競讓商策感到一股無法理解的酸澀和窒悶。

  甩甩頭,拋去這種陌生的感受所帶來煩躁與不耐,商策寧可讓自己相信他之所以不耐煩,全是因為被欺騙而必須坐下來吃這頓無聊至極的晚餐。

  「餓死了!我的湯呢?」要吃就要吃個痛快,商策大剌剌地要求道。

  「馬上來——」向皖皖立刻盛了碗香濃的熱湯,「你的最愛,牛尾湯。」

  商策看了看桌上的湯,再瞧眼從容不迫的向皖皖,這頓飯,她像是早作好了萬全的準備,看來他怎麼刁難恐怕都難不倒她。

  算了吧,美食當前,就好好犒賞一下自己的胃,也不枉他「參與」了人家「偉大」的初戀!

  看著商策已經收起他的張牙舞爪,開始大快朵頤,向皖皖也安心地有一口沒一口地品嚐起自己的手藝。

  還真不是蓋的——只要是商策喜歡吃的東西,她就必定將它烹調到最完美的境界,簡直堪稱人間美味,不過,至於其他食物,她可就一竅不通,連煮的慾望都沒有。

  「阿策,你記不記得——」

  向皖皖口中咀嚼著美食,心思卻飄進時間的洪流——

  這世上最值得她炫耀和驕傲的事,就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像她一樣,擁有這麼多與阿策共同的回憶,即使未來會出現這麼一個女人,但,那個女人也一定得熬過二十年之後,才有資格同她一較高下。

  「你記不記得以前老院長總是不許我們爬樹,有一次你偷偷帶我去爬樹,結果我摔傷了腳,你被院長關在反省室裡整整三天。」

  「嗯!」

  商策仍專注在食物上,向皖皖卻因為不斷湧現的往事而興奮地淘淘不絕。

  「還有,那一年我記得有一對修車的夫婦想要領養你,你卻因為對方不同意一起收養我而拒絕他們,害老院長生了好大的氣。」

  商策模糊地嘟嚷了一聲,他向來對女人的聒噪有種特殊的免疫力。

  「還記得小時候那場暴風雪嗎?我生病發高燒,差一點就沒命,阿策——」

  「夠了沒!」不過,今天他的免疫力似乎完全失效,那些早被他封箱收藏的陳年舊事,竟搞得他胃液分泌失調,下肚的食物簡直有些消化不良。「妳一直在我耳邊叨唸個不停,會影響我食慾的。」

  向皖皖吐了吐舌頭,她早習慣了商策不知打何時開始,就不喜歡她在他面前提起以前的事。

  「妳不餓?不吃嗎?」商策指著桌上的食物詢問著,並將自己的注意力再度拉回到食物上。

  然而,向皖皖卻仍舊一臉緬懷著過往,喜不可抑的模樣,一雙水眸直勾勾地鎖在商策臉上,輕搖著頭。

  剛才她根本沒吃幾口,現在卻一點也不覺得餓,只要能這麼緊緊地看著眼前這個她無可救藥戀上的男人——她便能止餓。

  人家說「秀色可餐」,講的不一定是女人,男人一樣可以帥得讓人想一口將他吃進肚子裡去。

  就像此刻,她幻想著將商策吃下去的滋味,一定更教人滿足而且幸福,恐怕是脹死也心甘情願吧!

  哎!這會兒她的口水一定又忍不住流了一地。

  幸好這世上她只對這個特定的男人,才會產生這種不自覺分泌過多唾液的症狀,否則連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超級大花痴呢!

  「妳不吃,一直盯著我看幹嘛?」商策被看得心裡有些發毛,滿足了口腹之欲後的身體,出現一種不安的鼓脹感直抵下腹。

  該死!這可不是飽暖思淫慾的好時刻!

  他一定是吃得太飽,頭殼有點給他秀逗了,坐在他前面的這個女孩,雖然絕對是個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成熟女人,但,她卻也是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甚至還替她換過尿片,在他心目中永永遠遠的小妹妹——

  該死的!他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你吃飽了?我的牛排煎得好不好?」

  向皖皖下意識地輕拭著唇角,深怕自己的口水無意間真的給它流了下來——那可就糗大了。

  「差強人意啦!」商策的口氣裡似有一把無名火無處發洩。

  而他的話卻一點也打擊不到她的信心,因為向來是美食主義者的商策,對於真正「差強人意」的食物,根本是不層一顧的。

  「現在來一杯飯後美酒,這頓飯就可以畫下完美的句點了。」

  向皖皖將一瓶醒好的紅酒注滿兩隻酒杯,商策因為晚餐終於到了尾聲便輕快地接過酒杯。

  「這第一杯,敬阿策蒸蒸日上的事業。」

  向皖皖的語聲裡透著一種亢奮的抖音——因為現在才是她整個計畫真正的開端。

  看著見底的酒杯,她滿意地再斟上第二杯。

  「再來,敬阿策美麗的未婚妻。」

  為著即將發生的一切,向皖皖彷彿比誰都需要酒精來堅定自己的勇氣。

  看著商策暢快地同她乾完第二杯酒,她再倒滿第三杯。

  「第三杯,敬我可憐、沒有結果的初戀,小女孩已經學著長大,立志要做一個成熟的女人。」

  除了說話的聲音,向皖皖連握著酒杯的手都抖得厲害,她的心在酒精的刺激下急速狂跳,幾乎要跳出胸口。

  對於向皖皖的宣告,商策如釋重負地連續喝乾三杯紅酒。

  「皖皖,我也祝妳在告別初戀後,可以找到一個好男人,和他談一場美麗的戀愛。」

  商策的話為向皖皖帶來一絲猶如向人示愛後,當場被拒的苦澀,但,這些已經傷害不了她,畢竟他自始至終都不曾回應過她對他的傾慕,更別說愛她了。

  何況,今晚她想從他身上得到的東西,絕對足以彌補失戀所帶來的傷心和痛苦,為了貫徹她的計畫,其他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

  「謝謝妳的牛排,我實驗室裡還有工作,我得——走了!」

  商策在向皖皖的注視下轉身邁出步子,剎那間一股濃重的酒意直竄腦門,他忍不住重重地喘了幾口氣,腳步竟也意外的輕飄飄了起來。

  甩甩頭,長指劃掠過有些零亂的髮絲,他不是個不勝酒力的人,區區三杯紅酒下肚怎會令他覺得暈眩?

  長吁一口氣,商策仍朝著大門方向邁進,只有向皖皖知道,他的步子其實已經很不穩了。

  「這——門?」

  直到他的手碰觸到門把,卻發現怎麼都扭不開門鎖;直到他熱得像一團火的身體讓一種銷魂的柔軟在身後一把緊緊抱住,商策這才從身體不尋常的反應裡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一切竟是那麼的不對勁!

  「皖皖——妳在做什麼?」

  他的聲音出奇的喑瘂,只因僵直的背已教那身柔軟熨燙出一道熾烈的火牆。

  「我打算為我的初戀留下一個紀念——」

  為了今晚,她可是下了很大、很大的工夫準備一切。

  如果說她這輩子注定怎樣都無法得到這個男人的愛,而她又不可能再愛上其他男人,她只求能從他身上「借」一隻小小的、肉眼根本看不到的蟲子,作為她這場愛情的紀念。

  「該死!」她的話教他心頭猛然一震。

  意識中仍十分頑強的理智讓他奮力撞開她的環抱轉過身,讓已經被汗水濕濡了一大片的背脊直抵著門板。

  他的喘息較先前更加濃濁,前額也佈滿了汗水,狂燒著怒火的雙眼直直瞪視著向皖皖。

  「妳——究竟在酒裡放了什麼東西?」

  「你是男人,更是個醫生,你應該知道剛才你喝下了什麼。」向皖皖並不作正面回答。

  她早在為他倒第一杯酒之前,便在他的杯子裡放進超強劑量、最新品種、無色無味,在醫學上稱之為助性劑,而東方則寫意地叫做春藥的神奇粉末。

  她實在不得不使用這種算起來有點卑鄙的方法,因為如果不這樣做,她打算向他出借蟲蟲的計畫,就是等上八百年都不可能會成功。

  商策怒吼一聲,血液中的慾火已經燎燒至四肢百骸,下腹更是腫脹得發疼。

  趁著還有一絲理智,他旋身試圖扭開門把,暴怒的手勁弄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響。

  「我早讓管理人員在你進屋後,就從外頭把門給反鎖,明天早上他才會把門打開。」向皖皖阻止著他的舉動。

  「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妳這簡直就是在玩火,妳——知不知道?」

  男人本來就是不折不扣的野獸,而現在的他更是一頭瀕臨發狂邊緣的猛獸。

  「我不怕!阿策——求你,愛我——」向皖皖索 橫在他與門板之間。

  雖然這陣子她一直努力不懈地下工夫研究男女之間的情事,可是,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她還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但,只要對像是阿策,她都會樂於承受。

  「妳——」

  強大的藥性已經吞噬掉商策所有理性,他的神智開始渙散,鼻息間那抹屬於女性的馨香,更是無情地刺激著他的感官——

  向皖皖靜靜地、慢慢地解下身上所有障蔽。

  當她豐潤的胴體在商策面前無私地敞開,他的喉間不由得發出一陣急促的口水吞嚥聲,只是,他的雙拳仍舊緊握,掌心似乎還殘存著最後一絲頑抗的理智。

  看著商策似乎十分痛苦地和體內的藥力對抗,向皖皖伸出冰涼微顫的小手緩緩地拉住他的手,輕輕地掰開他彎曲僵硬的手指,讓他的指尖和掌心緊緊地覆上自己的酥胸。

  就在這一剎那,一切都不可收拾地爆發開來,他的熱唇瘋狂地找上她的,火舌更是急切地採入她的檀口,恣烈地吸吮,撩弄著她嘴裡的芬芳。

  一雙燙人的大掌精準地攫住那對青澀圓潤的豐盈,用力地擠壓、搓揉、拉扯——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減低狂猛藥力帶來的燥熱和疼痛,殊不知這迷人的身軀,只會一步步逼他陷入另一波益加無法抑制的狂亂和激越。

  他不耐地撕開被汗水濕透、緊貼著強壯背肌的絲衫,鼓動的慾望在他胸口強烈的起伏著,暴肆的唇舌再度欺向在他眼下已然綻放挺立的蓓蕾,不顧一切地啃晈,舔吮……

  渾濁的熱 隨著高漲的慾火,噴吐在向皖皖白潔無瑕的雙峰之間,引起她一陣陣交雜著驚懼和期待的顫慄。

  「啊——」

  他如狂獸般粗暴的邪掠,對未經人事的向皖皖來說,實在是太過激烈了,她的身子幾乎承受不住這樣猛烈的撩撥,全身像是著火般發燙著,分不清是痛還是麻,嘴裡更不自覺地逸出嬌吟。

  「該死!」被她的輕喊震回一絲虛軟的理智,商策根本已無力讓自己從這柔媚的嬌軀上退開,只能低啞地發出壓抑慾念的怒喝:「走!妳——快走!」

  向皖皖雖然也感到害怕,但,她卻更緊密地倚上對所有男人來說都足以致命的嬌軟。

  商策狂吼一聲,全身血氣在霎時全衝抵下腹,飽脹的疼痛已經達到極限,他奮力地將向皖皖壓向門板,將她鎖死在門與他的身體之間,一對火眼將他體內即將潰堤的情慾表露無遺……

  就在這個時候,他解開褲頭,一個勇猛的衝刺,毫無預警地深深挺入她的體內。

  「啊--」一種撕裂全身的疼痛讓向皖皖驚呼出聲,眼淚也隨之迸洩出來。

  之前參考過再多的資料,都不足以讓她知道,這處女初夜的痛楚竟是如此駭人,她下意識地弓起身體,併攏雙腿,縮緊下腹,只想推拒那幾乎將她撕裂成兩半的異物。

  誰知她不自覺的擠壓和退縮為他帶來更惹火的刺激,他開始呻吟,並發出如野獸般的咆哮,猛烈慾火在他體內如火山般爆炸開來。

  他猛烈的衝刺,一次又一次,不斷地在她體內挺進……

  「痛--呃--」

  根本無法抵擋這樣粗暴的入侵,向皖皖兩條嬌臂緊緊扣住商策的背脊,指尖更深深嵌進他結實的肌肉,劃出一道道血痕。

  終於,他暴吼一聲,在她體內釋出濃熾的慾火--

  ***

  兩具緊抵交合的身體在濃濁的喘息中仍貼連在一起,向皖皖是完全的癱軟了,整個人疼痛麻軟地靠在商策胸前。

  而他--他的慾望仍深深地嵌在她體內,已經分不清是體內藥性的效力,還是他男性深沉的原始慾火,他那才剛渲洩完的堅挺在她內壁緊實的包合下,再度地脹大……

  「這--就是妳想玩的遊戲嗎?」

  已經徹底惱火的商策,因為體內再度勃起的慾望更加火冒三丈。

  他拽起向皖皖的皓腕,猛力讓自己退出她的身體,粗魯地將尚未從第一次的震憾中恢復過來的她,拋向大廳裡高級的實木地板上。

  「我會讓妳知道--妳根本玩不起這樣的遊戲。」

  此際,在商策眼下赤裸著的向皖皖,再也不是他心目中永遠的小妹妹,她完全是個把他男人原始獸性撩撥得血脈僨張的女人。

  體內奔竄的藥性稍解後的他,反而變得魔魅而邪佞,仰首對住他裸裎的上身和褲頭敞露的修長下半身,向皖皖倒吸口氣,他身上有種危險的壓迫感直朝她襲逼而來。

  他的轉變教她心驚,這樣的商策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是她從不知道的。

  這個她用全心全意愛著的男人,竟也擁有著如此邪狂、渴望的眼神!

  她從不知道當男人和女人在肉體貪歡時,會產生這樣劇烈的震盪和激情,她怎麼想都想不到連彼此汗水的味道,都會因為肌膚的纏觸而充滿著濃濁刺激的氣味。

  她更加不明白他的話究竟隱含著什麼意思,這個她苦思良久才設計出來的計劃,似乎在他貫穿她的那一剎那就全然失控了。

  她只不過是想在告別初戀的夜晚,向他借幾隻精蟲當作紀念--當然她早就算好吉日吉時,今晚是小蟲子進駐她女性身體完成達陣的最佳時機。

  為此,她剛才已經付出處女疼痛的慘烈代價,而且就在他的吼叫聲中,有一股熱液衝進她的身體--這時應該已經有上億隻蟲蟲在她體內賽跑……

  這樣的結果可以說已經大功告成了,但,她卻怎麼有種一切根本還沒結束,甚至才剛要開始的可怕感覺?

  「我--你--」

  他朝她一步步逼近,他下腹勃發著的碩大看得她目瞪口呆,口水直吞……

  天啊!難怪她會這麼痛,他的……那裡……簡直大得像怪物!這又是她所不知道的商策。

  下意識地,向皖皖直向後挪動身子,而他卻已經傲立在她的正上方。

  「阿策?你要--」她禁不住又嚥下一口口水,「做什麼--」

  「妳不是想玩遊戲--」商策的眸光灼燒著邪謔和宛如野獸般的火焰,他似有所指地說:「我正要如妳所願,好好地跟妳玩一玩這場遊戲。」

  「啊--」

  向皖皖倉皇地想逃,但虛軟無力的身子卻被他的蠻力制伏,在她呼喊之際,唇齒已被一道熱辣的挑弄恣情地侵入。

  她的舌也隨著這道氣息一同纏綿、糾結,直到無意識的嚶嚀從她口中斷斷續續的逸出--

  「嗯--」

  隨著他的熱吻下滑來到她敏感輕顫的粉頸,向皖皖根本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他的唇似乎在她柔嫩的肌膚上劃出一道火線,一直往下竄燒至她的酥胸。

  「呃……痛--」

  他倏地咬住她羞紅的蓓蕾,粗狂地啃囓、逗弄,這輕邪的舉動惹來向皖皖反射性的痛呼,卻也將她脆弱的感官帶領至一種迷離、狂亂的境界--

  「不--不要--」

  商策完全不顧她身體因陌生的燥熱所引發的扭動和抗拒,他一隻手霸道地穿過她的纖腰,熱燙的大掌捧住她極富彈性的圓臀,將她完全鎖在身下;另一掌則下探至她美麗花徑的入口。

  「阿策--」

  她被他嚇壞了,他口中的遊戲竟是這種玩法,而教她驚慌的是--他在她身上點燃的簇簇火苗和流竄全身令人酥麻的電流。

  「不要……」她幾乎以為自己的身體已不再屬於她,她低吟地懇求著。

  「妳會後悔讓一個男人喝下那種東西--」

  商策粗喘著,血液裡仍然流竄著明顯的藥力激勵著他的慾望,他的腫脹又再度疼痛難當。

  奮力分開她白皙的雙腿,他仍來不及扯下自己的長褲,男性的堅挺已經迫不及待地抵住嬌軟的花唇。

  一個挺腰,他再度貫穿她,她再次因為他猛的穿刺而痛得發顫、驚呼。

  「不要--好痛--」

  她的淚又一次從眼角流出,被狂肆攻掠的身體仍驚慌的拱起,她反射性地夾緊腿腹想將他逼退,卻反而將他更深地嵌進自己的體內。

  「不要了--我……不要了--」向皖皖在他身下不斷掙扎、狂喊。

  「忍一下--小皖皖--」

  商策突然用一個溫柔細密的吻吸含住她所有的抗拒,然後下體便開始猛烈地挺進。

  「嗯--啊--」

  痛楚一點一滴慢慢消褪,在他的律動下,她的身體竟奇異地產生一種酥麻的歡愉感,他愈是深入,她就愈感到充實而迷亂。

  這是剛才那一次她所沒有體驗過的,他彷彿就要帶著她奔向某個不知名的國度。

  突然之間,在他的低吼和一記狂猛的深刺後,她全身劇烈的顫慄,同時他灼燙的熱液在她體內洶湧地釋出--

  ***

  在這散發著原木特有馨香氣味的實木地板上,他第四度衝進她的身體。

  早已分不清是藥力還是慾望本身,抑或是憤怒和懊惱所引燃的火焰,商策就這麼一次又一次地將體內似乎永遠渲洩不盡的熱液,灑進向皖皖體內。

  「策--」

  在他歇停不下的攻掠下,向皖皖的身體已經癱成一堆軟泥,並且一點一滴地融化。

  「啊--你--做什麼?」

  他仍不帶絲毫溫柔,粗魯地將她從地板上打橫抱起,沒理會她的質問,逕自步向二樓,一腳踹開位在長廊盡頭那個房間的木門。

  進房後,他仍無言,一雙火眼染滿著慾意--

  向皖皖只感到身體驟然被拋向舖著潔淨白色床單的木床上。

  「唔--」

  她被他的手勁從床上扯了起來,飽受蹂躪、紅腫麻燙的唇又被俯吮住。

  倏地,他將她翻轉過去,她的背抵住他濕濡熱燙的胸膛,他的雙臂環住她,兩隻粗糙的大掌搓捧著早被喚醒綻放的豐盈。

  這曖昧而且令向皖皖完全不能理解的姿勢,讓她的心怦然狂跳了起來,只覺得這夜濃郁得讓人睜不開眼--她仍等待著他的引領……

  「啊--」

  他捧起她的美臀,一個強而有力的挺進從身後穿透她--

  一波更強過一波的歡愉,伴隨著深入淺出的抽徹同時朝兩人席捲而來。

  再來沒有什麼理由可以結束這一夜激狂的愛慾浪潮,夜愈深,那一對夜纏的男女胴體愈是水乳交融的蜷纏在一起。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32:48
第三章

  在晨曦穿透窗幃的第一道曙光中醒來——

  四肢百骸傳來的酸楚和下體腫脹的疼痛,在向皖皖張開眼睛的第一刻,便喚醒她對昨夜所有的記憶。

  男人均勻、深沉的呼吸聲,配合著律動一致的心跳,仍與她的身體交纏在一切。

  原來枕著心愛的男人在晨光中醒來,是一件這麼美麗且動人的事。

  偏過頭,緊緊地將商策迷人俊逸的帥臉鎖在專注的眼底,他的鼻息散發著微熱的霧氣,輕拂在她的面頰上。

  認識了他一輩子,也愛了他一輩子,此刻這景象卻是一個全新且教人陶醉的體驗。

  雖然極度眷戀著這種足以溺死人的幸福感,但,向皖皖卻不敢太貪心,她輕緩地挪開那隻環住她頸項的臂膀,小心翼翼地滑下床來。

  在下床的那一剎那,全身的不適和強烈發顫的雙腿,讓她幾乎連站都站不穩,最後還得抓住床柱才能穩住身子。

  然而,忍著這身疼痛,她怎麼樣都得先離開再說,因為她根本無法想像,經過這一夜,當商策一覺醒來,會有什麼反應?

  向皖皖實在不敢面對,無法面對,更不想面對。

  他一定氣炸了,怒火爆炸的威力絕對不會小於幾千年前吞噬整座龐貝古城的維蘇威火山。

  反正,現在——她的小掌輕輕覆在平坦的小腹上——說不定某一隻勇猛的小蟲子已經成功地和她肚子裡的卵子媽媽結合了。

  有了這個「紀念」,縱使她不得不放手讓自己深愛的男人選擇他的所愛,她體內卻延續了他存在的意義。

  為此,向皖皖又重新擁有了可以快快樂樂、努力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對不起,阿策。」

  她心底有一小點對他的歉疚和罪惡感,然而,這真的是她對他最後的一次任性,當他成為別人專屬的男人時,這任性的權利自然也就歸屬於那個女人。

  「祝我成功,阿策。」她再次凝住那張俊得教人幾乎忘了呼吸的臉龐。

  二十多年前,是他把讓父母遺棄的她從不知名的橋上撿回來的,她的命等於是他給的;這二十幾年來,也是他教會她懂得愛;而昨夜又是他讓她徹徹底底地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

  真想等他醒來,好好謝謝他,但是,她又不能冒著成為他怒焰下的火山灰的危險。

  「嗯——」

  這時沉睡中的商策突然翻轉過身,一隻手掌竟在空蕩的床畔像搜尋著什麼似地摸索了起來。

  向皖皖一驚,真怕他會突然醒來,情急之下,俯身將一隻鬆軟的枕頭朝他懷裡塞入。

  倏地,他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結結實​​實地將枕頭鎖在環抱之中。

  吁了一口氣,雖然有千萬個嫉妒那只枕頭的心,向皖皖也不敢再多逗留。

  在晨曦暈朦的光束中,她躡手躡腳地退出房間,離開——

  ***

  抓扯著極度散亂的頭髮,腦殼裡有種宿醉般頭痛欲裂的嗡嗡聲,隨著商策的清醒而逐漸擴大。

  然而,體內奔竄的血液裡卻飽含著,某種只有過度縱慾後才會有的飽脹和空虛強烈交雜的奇妙因子。

  他緩緩張開雙眼,映入眼底的是不太熟悉的天花板……

  他驚坐起身,腦子一片空空蕩盪、渾渾沌沌的,唯一無庸置疑的是他全身赤裸,還有來自於他體內不可能造假的強烈訊息。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裡是——

  望著凌亂卻空空如也的床畔,商策集中意志,努力回想著。

  慢慢地,關於昨晚那一整個夜裡的事,一點一滴地回到他的記憶裡。

  不!這不會是真的!是他在作夢吧!

  想到這裡,他立刻彈跳起身,急奔至樓下,一見到眼前的景物,他全身血液急速凝結,一顆心直往下沉——

  他的衣褲竟真的散落在整個大廳的地板上!

  怒吼一聲,昨夜他和一個女人瘋狂地做了一整夜的愛,這整個屋子幾乎到處都留著他要她的痕跡,然而令他怒不可抑的原因,卻是那個和他作愛的對象——那個老早被他認定,即使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只剩下她一個人,他也絕不會和她發生關係的女孩。

  該死!

  她到底做了什麼?而他又做了什麼?

  「向——皖——皖——」

  他暴怒地狂吼著,回應他的卻是午後靜謐的空氣和冷寂的光線。

  咬著牙,雙拳緊握,商策暗自決定,他非找到那個任性、可惡的小女孩,狠狠地剝掉她一層皮不可。

  ***

  挾帶著高漲的怒火,商策一路從向皖皖最有可能會在的地方,一直尋到褚韶塵在城內的豪宅。

  下午當他從「長島」出來,就先飛車前去向皖皖的公寓尋人,她自然不會傻傻地等在那裡受死,結果他當然是無功而返。

  接著他又找上市中心那所不久前發給向皖皖聘書的知名醫院,誰知道她早在半個月前就把聘書退還給院方。

  這個超級大白痴究竟在搞什麼鬼? 連這樣一個多少人夢寐以求,幾乎搶破頭的工作她都給推了!

  這簡直是火上加油,他心中的怒火不只直冒三丈,可以說衝得比帝國大廈還高。

  現在就剩下一個地方了,而這個地方即使不為尋找向皖皖,他也早就打定主意非來不可。

  因為這個弄得他幾乎抓狂的事件,還有一個脫不了干係的重要關係人——

  昨晚他之所以會去「長島」,赴那個該死的「鴻門宴」,完全是由於某人一通串謀好的電話,他非得好好找這個人算一下帳不可!

  急煞住車子,商策像一陣暴風捲進褚宅,推門和關門的聲音更像是帶著好幾噸火藥味般地「砰!砰!」作響。

  而大廳內是早有了心理準備,一直纏住老公非得陪著她不可的葉歆雨。

  齊晊曜和靳旭揚兩對夫妻昨晚的確上飛機回台灣去了,由於褚韶塵深怕旅途勞頓會影響老婆及她腹中的小寶寶,所以決定讓葉歆雨留在美國待產。

  「葉——歆——雨!」挾著狂怒烈火破門而入的商策,一看見端坐在客廳沙發上,那個神采奕奕、悠然自若的孕婦,忍不住從齒縫中吼出她的名字。

  佈滿血絲的雙眼、緊握的雙拳和他充滿肅殺之氣步步進逼的樣子,看起來真像發了瘋似的。

  「阿策,你要做什麼?」褚韶塵的神經已被訓練得極度敏銳,他迅速地橫在愛妻與好友之間,對眼前所發生的狀況卻是一頭霧水。

  「做什麼?你得先問問你偉大的老婆,她到底想做什麼?」

  要不是褚韶塵擋在中間,他還真會上前狠狠地掐住這女人的脖子,他現在可是有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洩。

  他剛才還在想,剝不了向皖皖那個大白痴的皮,就先掐死這個徒有一張天使臉蛋,心腸卻毒如蛇蠍的大肚婆,來消解他心頭之憤。

  「歆雨?」褚韶塵看看商策氣得煞白的臉色,再看看老婆狀似無辜卻從容不迫的神情——他肯定這其中絕對有問題,而他那親愛的老婆竟然事先都沒跟他說。

  葉歆雨則是躲在老公保護的羽翼下,有點肆無忌憚佯裝茫然的搖搖頭。

  「阿策,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好,發生了什麼事?跟我有關嗎?」

  臉色不大好?這可惡的大肚婆竟還好意思這麼問如果一個堂堂七尺之軀的大男人被一個黃毛丫頭給劫了色,而且還劫了整整一個晚上,甚至還讓他在床上儼然成為一個蹂躪處女的大色魔,發生了這樣的情況,要他臉色好得起來才怪!

  「妳——」想讓他不動手揍人實在很難,要不是褚韶塵硬是攔著,他肯定已經出手。「皖皖人呢?」

  「皖皖?她沒來啊!昨晚她不是同你一起共進晚餐嗎?」

  葉歆雨完全不在狀況內的無辜樣,再度惹火了已經抓狂的商策。

  他都還沒提,這無恥至極的大肚婆竟毫無歉意地自己招供。

  晚餐?她居然敢說得這麼輕鬆?

  「我問妳,昨天妳幹嘛打電話給我,說要替晊曜他們送行,把我騙到長島去?」

  「我——」葉歆雨仗著有老公可以倚靠,臉上適時出現一抹應有的歉意和委屈,心裡卻是有恃無恐的。「我也是不得已的呀!」

  「不得已?什麼不得已?妳一定是和皖皖串通好,故意騙我去和她共進晚餐的!」

  褚韶塵不解地看著發怒的商策,心中明了這事一定不單純,商策不是個沒風度、常動怒的人,若為一頓晚飯,商策應該不至於氣成這樣。

  就在他尋思之間,老婆那有點刻意的聲音再度在他耳邊響起。

  「當然是皖皖求我,我才替她打的電話,我雖然是「英英美代子」,可也不至於無聊到胡亂打電話給你。

  你說串通?好,藉這個機會我就跟你談談皖皖。自從你訂婚之後,你可有來關心過她?

  我們大家都知道,她從不掩飾她喜歡你、她愛你,她從小跟你一起長大,你可以說是這世界上跟她最親近的人,難道你會猜不到,你就要結婚的消息,對她來說是個多麼大的打擊?你就真的一點都沒有想到過嗎?

  還是你刻意在逃避些什麼? 當我們因為見她失戀傷心,怕她想不開,在她身邊守著她的時候,你在幹嘛? 陪著你的未婚妻一起規畫你們美好的未來? 」

  商策一時被葉歆雨毫不留情的責難,質疑得說不出話來。

  他怎會沒想過,只是——有太多想法是他不願面對的,所以他選擇眼不見為淨,他不斷用不會有事來欺騙自己,粉飾太平。

  而他所堆砌的「太平」竟引來更令人無法招架、不可挽回的後果——這全是他始料未及的。

  「其實,本來誰也沒權利怪你,因為你從沒欺騙過皖皖,你可以不喜歡她、不愛她,也可以選擇你喜歡的人,但是,當她求我,要我幫她約你出來單獨共進晚餐的時候,我卻不忍心拒絕。

  不過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她告別幼稚的初戀,你也不過就是飽餐一頓嘛,她又不會吃了你,你也不吃虧,有必要為我無關緊要的小小謊言生這麼大的氣嗎?」

  商策猶如挨了一記悶棍,因為有關晚飯後,被下藥瘋狂作愛的情節他哪裡說得出口。

  褚韶塵卻從老婆過於鎮定的表情,和商策一陣白、一陣青的臉色,看出其中詭異的蛛絲馬跡,莫非——

  昨夜商策這小子真的教人家給吃了,還是他真的——吃了——「虧」!

  哦!這下可有趣了,他那個偉大的老婆一定知道些什麼,否則怎會如此「老神在在」——待會他肯定要她從實招來。

  側臉再審視臉色仍十分難看,卻像啞巴吃黃連說不出半句苦的商策,褚韶塵忍住笑,卻不禁要調侃幾句。

  「商策,昨天晚上——是不是——」

  「什麼?你別亂想,怎麼會——」商策百分百地惱羞成怒。

  商策這麼敏感,像刺蝟般全身張揚著保護自己的刺,同樣身為男人的褚韶塵,更能確定他和皖皖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算了!我還有點事要去找皖皖。”​」商策吐一口氣,眼中的怒意自然未有稱減。「至於妳對我撒的那個小謊,這件事我改天會再找妳好好地算一算——我一向最痛恨別人玩弄我!」

  扔下幾句忿忿的氣話,商策再度像一陣狂風捲離這豪華的大廳,留下帶著好奇和不懷好意的褚韶塵,直勾勾地望定他偉大的老婆。

  「妳是不是應該有事要向我報告一下?」

  「什麼事?沒有呀——啊——你……你……幹什麼?」

  這時候裝蒜已經起不了作用了,褚韶塵一把抱起因為懷孕而變得頗有分量的葉歆雨。

  「我在想,可能是我這個老公太不盡責,讓妳太閒了——」

  「你……在說什麼呀!」

  看著丈夫那她再熟悉不過的眼神,她的心整整漏跳了好幾拍。

  「待會兒到了床上,妳就會明白我在說什麼,而且妳也得好好給我從實招來,否則我——饒不了妳。」

  「唔——」葉歆雨原本還想再裝糊塗下去,但,一對嬌唇卻被封得死死的。

  在他得知商策那小子昨夜可能平白地佔了皖皖的便宜,給他享受了既痛快又銷魂的一夜,他那因為擔心老婆身體而死憋活憋的可憐小弟弟,就再也無法堅持下去了。

  「你——」葉歆雨嬌羞地躲進丈夫懷裡。

  「別擔心,我會很小心的,現在是安定期……」

  飄蕩在這對恩愛夫妻耳畔的甜言蜜語,伴隨著他們的身影直接沒入房間。

  而房間裡那一場翻雲覆雨自然是高潮可期的——

  ***

  「策,最近你好像很累的樣子?是工作量太大嗎?要不要我跟爺爺說?」

  莎賓娜走進研究室,溫柔地倚近商策,雙手更是熟練且靈巧地替他緊繃的頸背按摩著。

  「謝謝!」再大的工作量對他來說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這些日子以來,有更令他煩心的事。「我很好。」

  莎賓娜索性繞到商策面前,這整整一個月來,商策實在變得很奇怪,常常皺著眉頭不說,還經常發呆,甚至長吁短嘆。

  太怪異了!這完全不像她所認識的商策。

  她所熟悉的商策,是一個自負、驕傲,從不輕易嘆氣,而且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他的一個男人。

  「聽爺爺說,你想把婚期往後延些日子?」

  莎賓娜的口氣裡沒有任何一絲責難,她的明理和善體人意一直都是商策最欣賞的。

  「我是想,等手邊的研究全部告一段落,我們的婚也才能結得輕鬆自在些。」他說的有點心虛,因為這並不是他想延緩婚期的真正理由,但面對未婚妻,商策只能選擇欺瞞。

  「也好,我也期待婚後能有一個浪漫甜蜜的蜜月假期,工作​​如果能告一段落,你也能有多一點時間陪我。」

  握住商策的手,莎賓娜毫不懷疑他給的解釋,她向來清楚商策是個事業心很重的男人。

  她雙臂輕輕環住商策的頸項,遞上自己甜美醉人的唇瓣,她跟這個男人就即將完全擁有彼此,她是如此強烈地愛著他啊!

  「策——」她的指尖向下滑至商策結​​實、健碩的胸肌,緩緩地勾劃著,帶著濃烈的暗示和邀請。

  她的舉動讓商策全身一震,胸背肌肉更是一僵。

  向來他都是最能回應女人的需求的,不管是何時何地,然而,此刻當他面對莎賓娜的撩撥,竟完全失去以往的性致,腦中猛然出現一個人的身影——和那一夜凌亂的記憶。

  該死!自從那一個晚上以後,他幾乎失去身為「獵愛高手」的往日「雄風」,滿腦子裝的全是她和他瘋狂交纏的畫面……

  事情怎會脫軌到如此境地?

  尤其是——她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可惡!該死的向皖皖!

  她這麼做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她是他最最呵護疼愛的小妹妹,卻也是他一直努力著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大膽示愛後,刻意保持距離的女孩。

  而他之所以決定訂婚,有絕大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為她。

  雖然向皖皖一天到晚把愛他掛在嘴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畢竟以前她還小,那時他大可以把她說的話當成玩笑;然而現​​在她長大了,突然間她那深刻而濃烈的愛所帶來的壓力愈來愈大,最後幾乎到了他無法承載的程度。

  於是,他選擇了一個既可以解除這種令人窒息的壓力,又可以教她完全死心的方法——和另一個女人訂婚。

  莎賓娜是一個各項條件都非常出色的女孩,氣質風度更是出眾,更遑論她傲人的身世背景,何況他們從很久以前就是十分談得來的朋友。

  在一種很自然的情況下,她成了他的未婚妻,他也認為自己可以從此安定下來,卻怎麼都想不到——那一夜竟把一切都給破壞殆盡。

  「策,你在想什麼?」莎賓娜雙臂仍鎖在商策的頸項上。

  而商策脫韁的思潮被莎賓娜的輕喚拉回了現實。

  「妳不是要陪博士飛西岸參加國際會議?」

  推開莎賓娜,商策覺得十分有罪惡感,因為自己不僅說謊,甚至連身體和腦子都已經成為叛徒了!

  「嗯。」莎賓娜笑笑,「我是特地來跟你說拜拜的。」

  她挺起身來,被推拒、澆熄的愛火教她心中升起某種疑慮,頭一次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了解眼前這個男人。

  「我三天後回來,乖乖等我喔!」莎賓娜審視商策無言的表情後,轉身離去。

  離去前她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他是她的,這輩子她都要他只屬於她一個人。

  ***

  「皖皖,妳今天好像特別高興,有發生什麼好事情嗎?」

  為了躲避商策,向皖皖不再回自己的公寓,甚至讓自己消失在跟醫院有關的工作職場上,在城內找了一所小型的社區幼兒園暫時棲身。

  在幼兒園工作至今已有個把月,每天接觸那些天真活潑的孩子們,讓她心情十分愉快。

  「嗯!」面對幼兒園年輕園長馬克的詢問,向皖皖輕快地點頭。

  昨天她到醫院去驗收「果」了,看來老天有意成全,再加上她後天充分的努力——終於,她腹中擁有了真正的「紀念」。

  「是什麼事?說來分享、分享。」

  馬克對這個新來的老師有著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的強烈好感。

  「沒什麼啦,我中了小小的彩金。」雖然沒人曉得她在樂什麼,但,有人和她一起分享喜悅卻是件令人興奮的事。

  「哦——中獎嗎?皖皖請客!」另一名教師珍妮佛耳尖地湊了過來。

  「你們別敲皖皖啦,人家是新來的,還是我請吧。」

  馬克幾次邀向皖皖約會被拒後,今天終於有了可以在工作以外的時問和她相處的機會,雖然得花上請全園夥伴吃飯的代價,他認為還是值得的。

  「哇!馬克請吃飯!」

  一陣歡呼聲將向皖皖一顆被幸福填滿的心,鼓漲得暖烘烘的。

  輕輕撫摸著自己的下腹,她的愛已經完全寄託在期待一個小生命的來臨上。

  ***

  在紐約,這是一家小有名氣的墨西哥餐廳,看來馬克為了幼兒園新來的老師,果真很捨得投下重本。

  「都是因為皖皖,今天我們才能夠吃香喝辣!」

  珍妮佛在席間又開始起哄,同事們的目光更是一致地投向馬克和向皖皖。

  春風得意的馬克並沒有留意到坐在他身側那張困擾窘迫的臉,今晚他是有意藉著這股眾人之力,來拉近他和向皖皖的距離,在珍妮佛的起哄聲中,他滿意地舉杯向大夥兒邀飲。

  「對不起,我上一下洗手間。」

  向皖皖不太喜歡這刻意被烘托出來的氣氛,她完全沒心情去應酬除了商策以外的人對她的任何表示。

  推開座椅,她躲避似地往化妝間的方向遁去。

  匆忙間,在暈黃燈光下的上,她一個不留神竟撞進一堵厚實的肉牆。

  「對不起——」忘了自己幾乎傾斜的身子,腦子裡控制語言的神經系統在剎那問停止運作,只因在抬眼時,她望見一張對她來說具有極至毀滅力的俊顏。

  「妳——皖——向皖皖!」

  及時拉住從那頭衝進自己胸膛而差點跌倒的女孩,商策在女孩抬頭的那一瞬間,胸口轉換了三種情緒——驚異、欣喜、震怒……

  「阿——策——」

  向皖皖腦袋仍在持續當機中……老天爺就是注定來跟我們人類作對的,要是以前,這種偶遇是她燒香拜佛、求上帝,怎麼求也求不來的,而這會兒卻成了不折不扣的冤家路窄。

  她不能見他,不要見他,也不可以見他……在她的「蟲蟲計畫」大功告成後。

  不著痕跡地甩開商策扶住她的手,向皖皖兩隻腳偷偷地往後退——一步、兩步……

  「向皖皖,妳知不知道我找妳找到快瘋了!」商策從齒縫擠出這幾個字。

  從那個該死的夜到現在,積壓了近一個月的怒火終於有地方可以宣洩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差點沒把整個紐約翻過來,其中最可惡的還是關於那個夜晚的記憶,已經成為他生活中最大的夢魘。

  那場幾近於瘋狂、赤裸裸的歡愛記憶,終日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記憶中那一幕幕激狂的愛慾糾纏,就清清楚楚地躍入眼前。

  尤其一想到女主角,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妹妹,他簡直快要崩潰了。

  然而,最、最、最教他想像不到的,是他這個「獵愛聖手」竟然從那夜以後,不僅對自己的未婚妻提不起「性」趣,就連外頭那些超級惹火的各色美女,他也都一律只能說抱歉。

  今天他一定要痛宰這小女娃兒,好好地治一治這該死的心病,重振往日雄風。

  「我——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見商策一臉猙獰,兩眼噴火,一副要將人生吞活剝的樣子,向皖皖的膝蓋不禁抖了起來,一雙微顫的小掌偷偷地護住平坦的小腹,好像深怕人家會把她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借來的蟲子,給要回去似的——

  作賊心虛的她完全不作他想,迅速地退後兩步,一個轉身,拔退就跑。

  商策壓根沒料到她會有這個舉動,怔呆了半晌,隨即追了出去。

  就在向皖皖和商策一前一後地奔出餐廳大門的同時,留在座位上的馬克自然也目睹了這一幕。

  不加思索,他的目光鎖死在那一前一後追逐的男女身上,自己的腳下也毫不遲疑,立即加入這場紐約街頭的追逐戰中……

  ***

  「停一下——皖皖,妳別跑——」這已經是追過第三條街,商策絲毫不放鬆,下定決心一定要逮住這小妮子。

  而從小就是長跑勇將的向皖皖此時此刻一心只想逃,早已顧不得身後的高喊,更加不會注意到從街角轉出來的一輛推車。

  「小心——」

  商策的叫喚根本來不及阻止意外的發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急速奔跑中的向皖皖整個人狠狠地撞上正要越過街口的推車,在急速的碰撞下,整個人被彈到離推車約一公尺的地上。

  「皖皖!妳有沒有怎麼樣?」急奔而至的商策一見摔跌在地上幾乎動也不動的向皖皖,再大的怒火也早就不翼而飛,尾隨而至的是無邊的焦急和慌張。

  這時,馬克也已經趕到。

  「阿——沒……事……」

  癱在地上的向皖皖感到身體右側被一股衝撞的力道震得又疼又麻,撞擊的痛讓她眼淚反射性地流洩出來,緊接著她便聽見商策急切的聲音。

  咬著牙,忍著痛,她只想快點從地上爬起來,沒想到那股刺痛竟從身體右側移至下腹……

  「啊——我的肚子——」緊撫著下腹,向皖皖感覺到有一股熱稠的液體正從她兩股之間涎流而下。

  低下頭呆呆地望著從她下體緩緩流出的紅色液體,她腦子剎那間被轟得一片空白,一向最怕看到血的她幾乎已經完全忘了身體和下腹的疼痛,視線開始變得渙散、模糊……

  「皖皖,妳怎麼了——」

  商策順著向皖皖的視線,自然也看見那汩汩涎流的血,他傾身撐扶住那搖晃、顫抖的身子,一種莫名的恐懼像黑影般罩住他的世界。

  而商策那飽含驚恐、迫切的聲音再度喚醒向皖皖模糊的意識,她這才驚覺,有一個小生命正從她體內慢慢地流失……

  不!她抬起乞憐的眼望住商策。

  「策……救……救……」連孩子兩字都來不及說出,向皖皖便被一股強大的黑暗漩渦給吸了進去,整個人倒在商策懷中。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33:11
第四章

  向皖皖被送進「斐勒醫學研究院」附設的醫院。

  而商策這位院長自然是從急救、檢查,一直到將仍在昏睡中的向皖皖送進病房,都是和負責急診的醫生一起進行的。

  看著護士正忙著懸吊點滴,他的視線緩緩地投向床上那張略顯蒼白的臉龐,他的心糾結著,理不清的疑惑和震怒不斷地衝擊著他。

  只因剛才檢查報告的結果——皖皖懷孕了,剛才的出血險些造成流產,現在孩子算是保住了,剩下的就是安胎和好好的休養。

  身為一個醫生,面對一名患者,急救診治的過程到此應該算是告一個段落了,何況向皖皖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先前那種噬人的慌張和驚恐也早就解除。

  但,現下的他,更加需要的是一個解答。

  孩子——皖皖她為什麼會有孩子?這個孩子的爸爸是誰?

  直覺讓他想起一個月前的那個夜晚——

  不!這一切太瘋狂了,一定不會是的——

  但,時間實在太過巧合,他可以肯定皖皖在那一夜之前還是個處女,如今她卻懷了一個月的身孕。

  天啊!這不會是開玩笑的吧!

  難怪,她見了他唯一的反應是拔腿就逃。

  該死!她怎麼可以!

  紊亂的思緒在腦子裡翻騰,他狠狠地盯著那張可惡、蒼白的臉,連護士退出病房和馬克走進來,他都沒注意到。

  馬克是從向皖皖昏倒的現場一路跟到醫院,在急診室外苦等了大半天,直到剛剛才從另一名醫生口中得知一切平安無事,在護士退出後他便踱進病房來。

  這時,躺在病床上的向皖皖微微挪動了下身體,眼睫跟著輕輕扇了幾下。

  見狀,商策立刻靠上前去。

  虛弱的向皖皖緩緩地睜開雙眼,刷白的天花板和鼻息間充斥的藥水味,立刻讓她​​意識到先前所發生的一切。

  她驚坐起身,全身神經全部豎起,雙手直覺地緊護住下腹。

  「孩子!孩子呢……」

  她驚慌失措,倉皇地朝四周搜尋,她看見馬克一臉關心的站在床尾,還有商策——

  有三分鐘的時間,這病房裡的空氣幾乎是凝結的,她看見商策那深不可測的表情和充滿殺氣的眼神。

  他知道了?怎麼辦?他一定全都知道了!

  抿了抿乾澀的雙唇,深深地吸了口氣,向皖皖鼓足勇氣,無論會有什麼後果,她都得先知道孩子是否安好。

  「孩子呢?我的孩子——」向皖皖緊鎖住商策。

  「拿掉他。」商策失焦的目光落在向皖皖蒼白驚惶的臉頰後方,順著濃濁的氣息,重重地吐出這三個字。

  「什……麼?」

  向皖皖像是完全沒聽懂,可又好像是聽懂了,商策的話意似乎是表示孩子沒事,但……為什麼? 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壓著肚子的手心也跟著狂顫了起來。

  「我要妳拿掉他!」

  商策的口氣像極了一個宣判犯人死刑的法官,那張冷絕無情的臉更是向皖皖從未見過的。

  「為……什……麼?」連聲音也開始發抖,向皖皖害怕看到商策這種冷酷、充滿殺氣的表情,更害怕聽到由他口中所說出來的話。

  她是那麼的愛他,而他更是這個孩子的爸爸。 她不要他負什麼責任,他也可以不愛她,她只求能擁有這個小孩。

  「因為——我不想要小孩。」

  商策向來玩世不恭的臉覆上一層從未有過的肅穆,以前的放浪、往日的花心都只因為他不想愛上任何一個女人,他從不付出任何無謂的感情。

  尤其是孩子。

  人類何苦要一個無辜的生命,伴隨著虛無而脆弱的情愛來到人世問受苦。

  這種苦他早就受夠了,從小被遺棄、童年的孤苦……只因大人一時的貪歡,只因短暫的誓言隨著時空的變遷而消逝破滅,無辜的孩子就得承受一切。

  不!這輩子他絕不允許自己的小孩被生下來,再來受這種椎心刺骨的苦。

  「為……什……麼?」向皖皖覺得雙掌發麻,嘴裡能吐出的也只是同樣的三個字。

  「不為什麼,反正我不准妳生下我的孩子,待會兒我就安排手術拿掉他!」

  商策的不容駁斥簡直把向皖皖嚇傻了,先前她不想也不敢讓他找到她或是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只是單純的以為他會生氣。

  但,她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強烈,而且是強烈得幾近於殘忍和冷酷。

  他要她拿掉孩子!

  他瘋了嗎? 他是一個以救人為職志的醫生,竟想要殺死自己的孩子。

  「不!我要孩子!你是醫生,你怎麼可以——我絕不動手術!」

  向皖皖眸光凌亂卻堅決,她的宣告讓商策臉色鐵青,雙拳緊握。

  「由不得妳,孩子是我的,我就可以決定一切,而且這裡可是我的地盤。」商策看了眼腕上的錶,語聲不帶一絲感情地說:「十分鐘後進手術房。」

  說罷,他轉身就要走,卻被向皖皖大聲地叫住。

  「等一下!我不要拿掉孩子!求求你,阿策——」她想逃走,但,以她現在的狀況,她肯定會被商策押上手術台,她該怎麼辦?

  面對她的苦苦哀求,商策仍然冷著一張臉,不為所動,再度轉身打算離開。

  眼見商策就要離去,看著他決絕得令人發顫的側影,向皖皖慌了。

  她不能沒有這個孩子……她一定要留住這個孩子……

  「他……他……不是你的,你不能……」向皖皖急促地說著,神經更是緊繃,不安的心在胸口狂跳,靜待著商策緩緩轉過身來。

  「妳說什麼?不是我的?」

  「對!孩子不是你的。」

  從她醒來到現在,這還是她首度在商策臉上看到比較熟悉的表情和眼神,她的謊言似乎起了作用,也許孩子有救了。

  「不是我的?」商策緊緊地瞅著向皖皖的雙眼,像是要看透她的話是真是假,大約過了五秒,他突然嘴角一牽,勾出一抹苦澀的冷笑。「不是我的——是誰的?妳不是故意的嗎?那一夜——」

  「不!不是!孩子和那一夜沒關係!」

  連向皖皖自己都對這個幾乎毫無說服力的謊言沒信心。

  「沒關係?」商策雙臂環抱胸前,以一種驕傲的男人自信逼視著陷於絕境的向皖皖,「若不是我的,妳告訴我——是誰的?!」

  「誰……的……」向皖皖這時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對呀!孩子是誰的?教她去哪裡編出一個孩子的爸爸來圓這個謊。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她慌亂的目光無意間瞥見仍立於床尾,一直被當成隱形人,完全無法進入狀況的馬克。

  「是……他的!」如果這也能叫做急中生智的話,向皖皖還真想找面牆撞壁算了,但,為了孩子,除了這麼做,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他的?!」

  商策看向被向皖皖點名的馬克,從一開始他就不曾注意到這病房內甚麼時候竟多了一個陌生人。

  「對!孩子是他的。」一不做二不休,就當作是替孩子認一個爹吧,只要她能留住這個比自己生命還來得重要的小孩,要她怎樣都無所謂。

  「他是誰?」商策眉頭緊鎖,眉心糾成一團,胸口像挨了一記悶棍,整個人緊繃得像一隻張揚著滿身刺的刺蝟。

  「他是……」其實向皖皖跟馬克連熟都還談不上,除了知道他是幼兒園的園長外,她對他根本是一無所知。

  這完全是無可救藥的癡情後遺症​​,她向來都是對商策以外的男人一無所知的。

  「我叫馬克,是皖皖的同事。」馬克及時開口替她解圍,微笑地朝商策伸出手。

  馬克雖然還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直覺自己喜歡的女孩正需要幫助,於是他挺身而出。

  而商策並沒有伸手回握馬克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高壯、俊朗的白人男子。

  「孩子是你的?」商策直問,沒人聽出他語氣裡隱含的一股酸勁——包括他自己。

  只有短短的兩秒鐘,馬克徵詢地望向向皖皖,所得到的回應是一雙乞憐和懇求的眼光,他實在不忍心,當下便決定好人做到底——

  「是的。」

  這個答案就像一顆具有千噸威力的炸彈,​​投在商策的心口。

  除了那些被炸得粉碎,不知道是什麼的古怪滋味,還有一種叫作尷尬的東西,讓他男人的自尊在頃刻間完全被擊垮。

  從一開始就沒有人說皖皖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他竟……

  人家是半路認老父,他卻是孩子還在人家肚子裡,就搶著當孩子的爸。

  太可笑了!他平時的冷靜總會讓這該死的小妮子完全搞砸,她就像是天生擁有把他逼瘋的本領,這世界上除了她向皖皖,就再也沒有人有辦法令他如此崩潰。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縱使腦子已被搞得亂七八糟,心緒更是五味雜陳,商策仍緊守住最後的自製力。

  「馬克·葛林。」

  「好!」

  有孩子的爹在,就算是他這個跟女主角有過一夜情的青梅竹馬兼醫生,此時也理所當然應該退場了。

  乾咳了兩聲,商策用一種聽起來像是刻意壓抑的聲音,為自己的尷尬畫下句點。

  「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你好好陪她。」

  ***

  「對不起!」在商策退出病房後,向皖皖緊繃的神經才完全鬆懈下來,只是面對投來關切目光的馬克,她心中充滿了歉疚。

  「不,妳先別急著說抱歉。」馬克這會兒已走到向皖皖身邊,他爽朗明亮的聲音像極了學校老師。「說不定妳可以跟我聊一聊剛才的事——如果妳現在有心情的話。」

  向皖皖眨了眨眼,心裡縱有千頭萬緒,卻怎樣都沒辦法對一個僅認識沒多久的人說出口。

  馬克繼續保持他的微笑,他向來樂於助人,何況又是對一個他原本就打算放手追求的女孩。

  「剛才你們好像談論到一個孩子,若我沒聽錯的話——妳說孩子是我的。」

  「不,不是……孩子是——」向皖皖又開始著急了,她絞扭著潔白的床單,不知如何解釋今天這件事。

  「孩子不是我的,我當然知道。」

  其實馬克的心情也是很複雜的,從頭至尾他都只能算是一個局外人,但,經過這一番折騰,起初,他或許還會有些「霧煞煞」,然而,事件在他腦子裡一經整理……他不是傻瓜,也不低能,多少猜得出幾分真相。

  「實在很對不起,剛才我是不得已才會那麼說的……」

  誰會願意隨便被人指為未出世孩子的老爸,尤其他們只是很普通的同事關係。

  「孩子是那個人的,對不對?」

  馬克並非好奇,而是向皖皖無助的樣子實在令他不忍心,他和她看來似乎已經是無緣,但,當個朋友他仍是十分樂意的。

  「我……」覺得倦極了,向皖皖不打算再撒謊,至少剛才馬克幫過她,她應該坦白點,「求你別拆穿這件事,我真的很想擁有這個孩子。」

  「妳跟他……」

  馬克還想問些什麼,卻被向皖皖給打住。

  「對不起,我不想說。」

  「好吧!妳先休息,我不會把事情說出去的,妳放心。剛才醫生說過,妳至少要在醫院待三天,妳先好好睡一覺吧。」馬克也看出向皖皖的倦意,他很體貼地結束所有話題。

  「謝謝你。」向皖皖欲言又止,一顆不安的心總算暫時定了下來。「那我可能暫時不能回去工作了。」

  「工作的事妳別擔心,一切等妳身體恢復了再說,我明天還會再來看妳,拜拜。」

  說著,馬克離開病房,留下幾乎要虛脫了的向皖皖,整個人癱在床上,怔怔地呆望著白淨的天花板。

  原本打算一個人在商策找不到的角落好好把孩子生下來的她,怎麼也想不到會發生今天這樣的突發狀況——讓一切變得好複雜……

  尤其,剛才商策的表情好可怕……

  就這樣,一波波翻騰的思緒不斷在她腦中翻攪,也不知過了多久,矇矓中,好像有人進來過。 她完全想不起來是誰,或許是夢也說不定……而那個人好溫柔、好溫柔地看著她、守著她……她多麼希望那是阿策。

  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不知從何時​​開始,阿策就離她好遠、好遠,他總在她追不到的地方。 她覺得好累、好累喔,他讓她追得好累。

  在進入夢鄉前,她隱約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有陣陣濕意滑落,於是她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好美、好美的夢——

  她的阿策用他溫柔、粗厚的指尖,輕輕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

  ***

  入夜時分,放心不下向皖皖的商策確實又踅回病房,空蕩的房間內只有躺在病床上滿臉蒼白、眉心深鎖、睡得極不安穩的向皖皖。

  他吩咐護士替皖皖加點可以讓她好好入睡的藥劑,自己則靜靜地坐在一旁。 雖然現下他的心裡還是亂得很,但,起碼已經冷靜下來了。

  看著這個永遠教他放心不下的小女孩,也許他只是無法承認她早已經長大,且成為一個成熟女人的事實。

  再加上那一夜所發生的事對他的衝擊都尚未平復,如今又必須面對她為另一個男人未婚懷孕的事實。

  如此接二連三發生的亊件,讓他有種難以招架的感覺。

  不,他現在的心情應該純粹是一個做哥哥的反應,撇開那一夜,那根本只能說是小女孩的任性,所衍生出的一段荒唐的插曲——現在最重要的莫過於他必須好好地替她規畫一下未來。

  以前那個總是追著他、黏著他、吵嚷著愛他、要嫁給他的小女孩,終於還是戀愛了,而且還跟別的男人有了孩子——

  想到這裡,商策胸口冷不防地掠過一絲窒悶與酸澀,但,他永遠不會讓這種莫名的驛動有醱酵和擴大的機會,相反的,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既合理又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打從一開始,他所有的反應都和一般身為父親或兄長的人一樣,對於家中初長成的女兒有一種特殊的牽掛,而總在女孩有了心儀的對象之後,又或多或少會覺得愴然而落寞。

  呵!那一夜她的確說過要告別初戀的,不是嗎?

  那不就表示她將結束對他的依戀,在其他男人的世界裡尋找她的幸福!

  那麼,她未來的人生就要交給另一個男人來打理了……哪一個做哥哥的想到這裡會不寂寞呢?

  他實在不該把心思繞在自己因為整個事件而產生的情緒上,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孤兒院的院長和修女們,就屬他和她最親,他該祝福她,並且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幫助她。

  看著她沉靜的睡臉,眼角似乎有個微小晶瑩的顆粒在閃動。

  傾身低頭細探,一驚——那竟是淚……

  胸口又是一陣揪緊,商策輕柔地伸出手,用指腹緩緩地拭去那一串串教人心疼的晶瑩。

  此時他更加堅定了要保護向皖皖的決心,至少他要先確定那個叫做馬克的男人一定會讓皖皖幸福才可以。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33:42
第五章

  「聽說你昨天在醫院忙了一整夜,怎麼一早就來上班?」

  莎賓娜跟所有女人一樣擁有時時刻刻留意自己男人的行蹤,和適時表達對他關心的本能。

  「還好,我覺得精神好得很。」

  其實商策在病房裡守了向皖皖一整夜,剛剛才從附設醫院的大樓過來他專屬的研究室,他離開時一夜好眠的向皖皖仍在睡夢中。

  「那個病人你認識嗎?聽護士說你親自進了手術室。」

  自從接掌研究工作,商策已有一段時間沒接醫院那邊急診的工作。

  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是因為護士所描述的病人是位女性——女人有種不安和多疑的天性,莎賓娜自然想多了解自己男人的事,長久以來她總是努力地要成為最懂商策的女人。

  「嗯!」商策應了一聲,眼神一轉,清了下喉嚨,他轉身朝莎賓娜伸出雙手,「來,我正想要介紹一個人給妳認識。」

  「是誰?」莎賓娜甜甜一笑,將小手交到那雙她眷愛的厚掌中,沒見過商策如此鄭重其事,她對即將見到的人更加感到好奇了。

  「我的一個小妹妹。」商策的說明慢而緩,神情有種教人玩味的認真。

  莎賓娜略微一驚,商策這種認真而且隱含著某種溫柔的樣子,是她從沒接觸過的。

  「小妹妹?你不是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嗎?」

  「沒錯,她就是跟我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的小妹妹。」

  商策鮮少和別人談起自己的過去,就連莎賓娜都僅僅知道他是一個孤兒,除此之外便一無所知。

  「她——現在在哪裡?」莎賓娜立刻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昨天她出了點意外,住進我們醫院。」商策輕描淡寫地回答。

  「喔,她還好吧?」

  莎賓娜的口氣與其說是問候,倒不如說是在試探,只是一顆心還懸在向皖皖身上的商策毫無所覺罷了。

  「她——暫時是沒事了。」商策似乎正在傷腦筋該如何接下去,遲疑了幾秒,不自覺地加重了握住莎賓娜雙手的手勁,然後他再度開口了。

  「她出了點事,不,也不能說是出事,其實她是有了孩子,但,她還未婚,我……我是想……妳先聽聽看我的想法對不對,雖然我還不知道那個男人的想法,不過,今天我打算跟他們談一談,至少他們應該先結婚,畢竟未婚生子不是件好事,尤其對孩子不好,妳說是不是?」

  商策這番​​有些語無輪次,又帶點吞吞吐吐、含糊不清的話,聽得莎賓娜的心是七上八下的,直到話尾她的心才定了下來。

  她的心會如此起伏不定實在不能怪她,商策話裡先是令人起疑的小妹妹,然後是孩子,還好故事未了出現了男主角,否則她還真會以為……

  莎賓娜輕笑了聲,「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這麼保守,反正既然有了孩子,能結婚當然是最好囉,不過,這到底是別人的事,我們身為局外人也不方便干涉太多。」

  「不,這不算是別人的事,皖皖的事我有責任,再怎麼樣都不能叫做干涉。」

  莎賓娜中肯的話竟讓商策激動得立即給反駁了回去,令她有些錯愕。

  而商策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控,他深深地吸口氣才加上自己的解釋。

  「皖皖她孤孤單單一個人,沒有其他親人,在這世上我就像她的親人一樣,很多事我應該盡力多為她著想的。」

  「我了解,我支持你,我也會盡力幫忙的。」 

  此時在莎賓娜眼中,商策就像很用力地想解釋著什麼似的。

  也許商策給她的不安全感就來自於她對他的了解實在少得可憐,他的朋友、他的過去……還有其他的許許多多,他從沒有給她接觸的機會。

  那今天算不算是一大進步呢? 她好期待能完完全全進入他的世界。

  是的,她是那麼的期待著。

  ***

  中午一過,馬克就來到醫院,而商策更是掌握了最佳時機偕同莎賓娜一起來探望向皖皖。

  一走進病房,原本坐在床邊的馬克立即起身,而商策則開始介紹。

  「她就是我的小妹妹,向皖皖,他——叫馬克。」

  莎賓娜一襲醫生慣著的白色長袍,含笑且優雅地朝兩人微微點頭,目光掠過馬克,落在向皖皖身上。

  而向皖皖則是教一個「小妹妹」的稱謂惹出了滿肚子惆悵,為什麼她永遠都只能是商策的小妹妹?

  商策永遠是這麼可惡,在另一個女人面前,他就非得把界線弄得這麼清楚不可嗎?

  真是悲哀透了!

  在回望莎賓娜的同時,她不得不感慨地承認,眼前這個女人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家世、才學,尤其那頭閃耀流洩的金髮,只有像她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商策吧!

  而她呢?她向皖皖什麼都不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孤兒,一個沒有傲人美貌的黃毛丫頭,連想當醫生也都沒出息的當不成。

  唉!這世上怎麼會有一個人是像她這樣的一無是處呢?

  從沒如此自卑過,但,面對商策身邊這個幾近於完美的女人,向皖皖簡直自卑得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她是莎賓娜,皖皖妳應該見過。」商策的態度輕鬆自在,已經完全沒有昨日的焦躁。

  向皖皖無奈地點頭,在那個令她傷心欲絕的宴會上,她確實見過這位高貴的小公主。

  人家是小公主,她不就是醜小鴨?

  就在向皖皖兀自感嘆,一味地沉浸在小女孩自憐自艾的哀傷時,莎賓娜以她女人的敏銳直覺,並沒有忽略這位「小妹妹」眼中流露的哀愁和羨慕的波光。

  莫非這小女孩她……

  「今天有沒有好一點?」莎賓娜調整好自己的姿態,她總是在面對商策的愛慕者時,特意保持一種優越而自信的親切。

  「謝謝!好多了。」

  莎賓娜的優雅大方讓向皖皖愈加自慚形穢。

  「剛才我問過霍醫師了,他說妳的情況十分穩定,再休養兩天就可以出院,這兩天妳可要乖乖休息。」對於向皖皖的身體商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但,身為一個醫生,他仍然必須尊重她的主治大夫。「另外——」此時他一臉嚴峻地轉向馬克,「昨天你怎麼沒留下來陪她?」

  「我——」

  馬克顯得十分為難而尷尬,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尤其商策的氣勢是那麼駭人,說話的模樣像極了中學時女友的爸爸。

  「是我不要他留下的,他今天還有工作。」向皖皖急著接口,她不明白商策幹嘛沒事找馬克的碴?

  「你可要搞清楚,女人懷孕初期最需要小心照顧,今後你可要多陪她,知不知道!」商策對向皖皖的說辭不加理會,兩眼仍是一派嚴肅地盯著馬克。

  「是,是……我知道……」

  馬克沒別的辦法,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畢竟他昨天為了替向皖皖解圍而撒了那個謊,事後還答應要隱瞞一切。

  「很好。」商策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我們該來談一談正事了。」

  「正事?」向皖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她發現商策的眼神不斷地在她和馬克兩人身上飄移。

  「對,十分重要的正事,趁著他在,我想知道你們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不祥和不安在向皖皖心中不斷擴大……

  「簡單的說——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結婚?」這回連馬克都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當然是結婚,畢竟你們——你們連孩子都有了。」

  「不!我們並不打算結婚。」向皖皖急著表明。

  她怎麼可能和馬克結婚呢?何況馬克也沒有這個義務,他不過是臨時找來充數的路人甲,他們怎能結婚!

  「不打算結婚?」商策兩道濃眉倏地糾成一團,一雙火眼轉向馬克,「是你——不想負責?可惡!」

  一聲怒咒,商策整個人衝上前去,揪住馬克的衣領,一個拳頭毫無預警地紮實落在馬克的左頰上。

  「啊!」

  在場的兩個女人同時驚呼,莎賓娜趕緊上前扯住準備揮出第二拳的商策,她從沒見過這麼衝動而失控的商策。

  而向皖皖則跳下床來大呼:「別打他,是我不想結婚的,跟他無關,阿策!你別打他!」

  要不是向皖皖的這番話,莎賓娜根本就拉不住商策,向皖皖的話讓商策的拳頭懸在半空中,一臉驚異地回身瞅住向皖皖。

  「妳說什麼?」

  「我……」向皖皖深深吸了口氣,「我說,是我自己不打算結婚的,跟馬克無關。」

  怒火已從商策的兩隻眼睛燎燒至他整張臉,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向皖皖,彷彿想從那張蒼白的臉上找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抱歉,麻煩你們兩位出去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好好地談一談。」

  商策狂怒的眼並未從向皖皖身上移開,他鬆開馬克,挺直身,簡單的一句話便讓白挨一記拳頭的馬克從地上爬了起來,直接朝房門走去。

  而站在一旁雖不甚情願卻也不得不離開的莎賓娜,在踏出病房前仍躊躇地回頭望了一眼。

  她就好像一個什麼都插不上手的局外人,讓商策給喝退,而商策的反常和過分的投入,完全都不像平常的他。

  那個在他口中所謂「小妹妹」的女孩,究竟和他是什麼關係? 她不懂一向冷靜理智,擁有極佳修養的商策,為什麼會有剛才那一連串失控的舉動。

  抱著一顆極度不安和疑慮的心,莎賓娜撇開眼,跟著馬克走出病房。

  ***

  「好!現在就只剩我們兩個人了,妳有什麼話都可以老實跟我講,我可以替妳作主,妳不必顧慮那個叫做馬克的傢伙。皖皖,妳坦白說,是不是他不肯負責?是不是他不想跟妳結婚?」商策用一種為人父兄的口吻質問。

  「不!不是!你完全猜錯了,是我自己不想結婚,我從沒打算要跟他結婚。」這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話,向皖皖願意以身相許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個人現在就在她眼前哪!

  「妳不打算跟他結婚?」商策的語氣裡充滿了不敢置信。

  「嗯!」向皖皖用力點頭強調自己的決心。

  「那妳幹嘛跟他上——」一個床字硬是梗在商策胸口,發不出來。

  「如果跟男人上床就表示要跟他廝守一生的話,那我跟你也——」

  向皖皖衝口而出,她的內心正狂喊著——如果這樣的邏輯行得通,她唯一想做的就是阿策的新娘。

  「住口!」商策並沒有讓向皖皖有機會把話說完。「那件事已經沒必要再提,除非妳是想我好好把妳修理一頓。」

  他說話時那種猙獰可怖的臉色和咬牙切齒的模樣,重重地傷了向皖皖——難道跟她做那件事就真的令他那麼不高興,那麼不值得一提,還是不堪記憶?

  「為什麼沒必要提?從以前到現在你不知有過多少女人,怎麼沒見過你跟她們每一個都結婚。」

  向皖皖的傷心轉化成一種胡鬧的任性,也許把商策惹惱了,她會比較好脫身。

  而差一點又讓這小女孩激怒的商策,適時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冷冷地說:

  「現在我們是在談妳的事,沒必要把我扯進去。」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不要你管。」如果在他眼中,她永遠都只是個任性的小女孩,那麼她就任性到底吧!

  「很好,妳會處理?告訴我,妳是怎麼處理的?」商策走近向皖皖,惱火地扯住她纖瘦的皓腕,從口中吐出一字一句:

  「一個月前還是個處女的妳,為了自己的任性,拿別人尋開心大玩床上游戲,是那個晚上激起了你女人潛藏的慾望,還是那一夜根本就不能滿足妳,所以妳馬上又找上別的男人?妳難道不知道性愛的背後是要負責任的?現在弄大了肚子,卻又說不想結婚,這就是妳的處理方法?」

  「我……」向皖皖覺得手腕被抓得好痛,而,她的心卻被刺得更痛,就像快要裂開似的。「我不是,我不是……」

  「不是什麼?」商策真是抓狂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會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他真的是被惹火了。

  「你放手,你抓得我好痛!」向皖皖強忍著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趁商策手勁稍稍放鬆之際,用力地甩開他的手。

  商策無奈地鬆開手,並且放緩了過於激動的聲音,他必須好好地跟她說,「妳不覺得妳太任性了嗎?」

  「我沒有!」向皖皖抗議。

  「怎麼會沒有?」商策真是傷透腦筋。

  「我只是不想結婚。」

  「為什麼?」

  「我……我不能跟他結婚。」向皖皖答得十分膽怯。

  「不能跟他結婚?可是——你們已經有了孩子。」

  「有了孩子也未必要結婚啊!」

  「有了孩子當然要結婚。」商策語氣裡有強過向皖皖百倍的堅決。

  「為什麼?」

  「為人父母有責任要給孩子一個幸福的家,妳和我都是孤兒,妳難道還不懂這個道理?」

  「我當然懂,所以我會給我的孩子一個最最幸福的家。」

  果然,向皖皖還是不懂,她仍憧憬著在未來獨自養育她和商策兩人的生命結晶。

  「妳是說——妳不打算和孩子的爸爸結婚,卻想給孩子一個幸福的家?妳太天真了。」

  商策嗤之以鼻,他從小就是這種天真卻不切實際的想法之下的受害者,沒想到連皖皖也會有這種愚昧的想法。

  「不,這一點也不天真,我愛這個孩子,所以我一定能給他幸福,我也一定會給他幸福。阿策,你相信我,我一個人就能辦得到,不一定要結婚才能給孩子幸福呀!」

  「哈哈哈……」聽了向皖皖的信誓旦,商策的態度不但沒有轉變,反而發出一串冷冷的狂笑。

  「你——你笑什麼?」向皖皖不解,她的話一點也不好笑。

  「妳果然還是太天真了,妳會愛這個孩子多久?一天?還是兩天?妳能保證愛他多久?」

  「我會愛他一輩子!」向皖皖毅然堅定地說。

  「哈!哈……」商策再度大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濃烈的酸楚,「不久以前妳好像也說過會愛我一輩子的話,然而現在呢?」

  商策的眼神有別於他語調中的嘲諷,散發著銳利和深不可測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牢牢鎖住向皖皖。

  「我現在還是!」她忿忿不平地回望商策,至今她仍是愛他的,而且永遠都不會改變。

  只是,商策的眼神變得好奇怪,她從沒見過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還是怎樣?」

  雖然從剛剛到現在他們兩人的距離一直都是很靠近的,但商策問這句話時仍傾身更加逼近向皖皖。

  「還是……」向皖皖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她彷彿可以聽見商策心跳的聲音,還有他濃濁有力的鼻息,她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變小,「還是……」

  望著眼下那對囁囁不知所云的嬌唇,商策連自己都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他竟有一種想要封住那雙粉唇的衝動。

  一切就在極為短暫的剎那間發生了,商策俯身鎖住向皖皖那雙欲言又止的唇瓣,並將她所有話語全數寒入口中。

  「唔……」向皖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感到不能呼吸,天旋地轉,嘴唇更是又麻又燙。

  等到兩個人意識到所發生的事時,已​​經是他們因為太久沒有呼吸到新鮮空氣,而不得不從激狂的吸吮中退開。

  「阿……策……」向皖皖原本蒼白的兩頰泛起一陣酡紅,麻燙的雙唇微張,腦子陷入無法平息的悸動中。

  該死!商策懊惱地低咒,他到底是發了什麼神經,還是受了什麼該死的蠱惑,竟然在這個尷尬的時刻親吻了向皖皖。

  「阿……策……」向皖皖那股被迫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強烈愛戀,讓這一吻擦撞出一抹小小的希望之火,「其實……其實……我……一直還是……」

  「妳不要說了。」為了不讓事情變得更複雜,簡策打斷向皖皖那可能教一切都無法挽回的話。「剛才那個吻根本不代表什麼,妳別胡思亂想。」

  向皖皖火熱的一顆心立刻被澆了一盆冷水。

  胡思亂想?是她在胡思亂想嗎?為什麼阿策不讓她把話說完?她還愛著他啊!而且永永遠遠——起碼這輩子都不會改變呵!

  抿了抿刺燙的嘴唇,剛才的激狂還留在唇齒之間,為什麼說是她胡思亂想?

  「為什麼?是我胡思亂想嗎?那你剛才為什麼吻我?那個吻又代表什麼呢?」

  「我吻妳只是因為——」連商策自己都弄不清楚那個吻究竟代表了什麼,他只知道自己現在既懊惱又後悔,如果可能,他會阻止那個該死的吻,他希望剛才的事根本沒發生過。

  「因為我要告訴妳,一個吻只不過是一個吻罷了,跟妳嘴邊所信誓旦旦的情愛一樣什麼都不是,就像妳以前說愛我,之後一樣可以愛上別人;妳跟我在床上激狂了一夜,之後仍然可以懷別的男人的小孩。現在妳應該了解為什麼我會堅持要妳結婚,這是給這個小生命一個最起碼的保障。」

  向皖皖無意識地搖著頭,她被商策這一席話說得腦子一片混亂。

  什麼一個吻只不過是一個吻?什麼愛他之後還可以愛別人?什麼和他纏綿之後仍可以懷別人的小孩?

  這一字一句都像是在質疑她對愛情不忠貞。

  她沒有,她的心跟她的人自始至終都只給一個人。

  相反的,是他拒絕了她的愛——

  長久以來,是他不准她愛他;是他自己狠心訂了婚,而且婚期在即;是他昨天在知道了她有孩子之後,殘忍地想殺死自己的孩子;如今他又在吻了她之後,告訴她這個吻什麼都不是。

  為什麼她的​​愛要受到如此殘酷的對待?

  為什麼她無法得到他一點點的垂憐?

  「皖皖——」看著向皖皖木然、呆滯的眼神,商策的心再度不忍地揪緊,是他把話說得太重了,「我為剛才那個吻跟妳道歉,對不起——」

  「不!我不要你的道歉!」向皖皖彷彿可以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她想要聽的是「我愛妳」而不是「對不起」。

  「皖皖,妳能不能平心靜氣一點。」這句話,商策似乎也是說給自己聽的,他自己的情緒何嘗不是太過激動了。

  「不要逼我跟別人結婚,我就平心靜氣。」她的心又死了一次,她不會再強求他的愛,她只求能保住腹中的小孩,與孩子共度一生。

  「我沒有逼妳,我只是在講道理給妳聽,妳現在的一時衝動對孩子或者妳的未來都沒好處。」商策嘆了口氣,「如果妳真的不想結婚的話,就依我先前的意思,把孩子拿掉,不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我不懂,為什麼不結婚就要拿掉孩子?世界上並沒有任何一條法律是這樣規定的。」向皖皖開始有點明白了,這便是商策的邏輯,一種她完全弄不懂的邏輯。

  「我商策的法律就是這麼規定的。」商策的霸氣和堅定全部表現在他的遣辭用句中。

  「你沒有權利強迫我去遵循你的律法,我只要孩子,我不需要婚姻。」向皖皖也有屬於自己的堅持,只是她的氣勢和商策相差太多了。

  「我不會任由任何一個可能的悲劇在我眼前發生,妳信不信,我想做的,我一定辦得到。」商策這絕不是在恐嚇,他是個非常有實踐魄力的人。

  「我不會讓事情演變成悲劇的,阿策,你相信我,好不好!」向皖皖幾乎想跪下來求他。

  「唉——」又是一聲長嘆,「皖皖,妳和我都是從悲劇故事中走過來的人,一開始有哪個人會承認自己正在製造悲劇?可是,妳看看——妳、我,還有我們周圍的人——」

  「你錯了,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從悲劇中走來的,相反的,我認為自己很幸福。」向皖皖真摯、坦率的眼眸對上商策譏誚、晦暗的雙瞳,她的心底掠過一絲震動——

  為什麼阿策的眼神中有著幾乎無法承載的悲哀?

  「不管妳怎麼說,我還是不贊成妳未婚生子,反正這兩天妳在醫院裡有的是時間好好考慮,我會等妳想清楚——妳只有兩個選擇,一場婚禮或者是手術台。」

  商策轉身,不再爭辯,剛才的那番爭執已勾喚出太多他塵封已久的記憶,已經有好久、好久的時日他都不曾再去碰觸那些無法癒合的傷口。

  撇下怔忡中不知如何反應的向皖皖,商策拉開病房房門,走了出去。

  當他一跨出房門,同時有兩雙眼睛朝他望了過來,一個是他的未婚妻,而一個是向皖皖即將要牽手步入禮堂的男人。

  商策迅速且熟練地收拾起紊亂的心緒——事情終究還是要解決。

  現在他的心中又升起另一個解決之道。

  ***

  「我先為我剛才的衝動跟你道歉!」

  一離開向皖皖的病房,商策就決定換個談話的對象,就這件事情而言,如果男方並不反對結婚的話,他大可不必理會小女孩天真的任性,同樣能夠將她送進禮堂。

  「沒關係,沒關係,你不必介意。」

  平白挨了一記悶拳,守在病房外,才正猶豫該不該先行離去的馬克,突然又被眼前這個霸氣十​​足的男人請進醫院的會客室,心裡難免有些七上八下。

  不知道他剛剛和皖皖談得如何? 而他又打算跟自己說些什麼? 最重要的是——他又該怎麼應對?

  「我把我未婚妻支開,是希望能好好地跟你談談你和皖皖的事,我就直截了當的告訴你吧,皖皖和我從小是在同一所孤兒院裡長大的,不管她是否跟你提過這些事,我跟她就好比兄妹一般,所以我最終的目的永遠就只有一個——希望她能得到幸福,這一點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商策希望自己這一段開誠佈公的開場白,可以消除彼此先前的尷尬。

  「是,是,我知道。」

  馬克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究竟是心虛,還是怕自己會不小心把皖皖的謊話給揭穿,在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他就是沒來由的感到戰戰兢兢。

  「那麼,你對於皖皖有了孩子,卻不打算結婚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商策總是直接切入,直指要害。

  「我……我尊重她。」馬克的腦筋轉了個彎,找了個最合宜的字眼,這件事最沒資格表態的就屬他了。

  「尊重她?你難道就沒有自己的看法和立場嗎?孩子雖然是在皖皖的肚子裡,不過也是你的,你難道沒想過責任問題?」商策一對狐疑的火眼直盯蓍馬克,「還是一開始你就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你根本——」

  「不!不!絕對不是!」馬克急忙辯駁,無論商策接下來要指控的是什麼,那些莫須有的罪名都是他承擔不起的。

  「不是最好。」對於馬克的戒慎和緊張,商策稱稍感到滿意。「換個方式來談好了,你對皖皖是真心的嗎?你愛她嗎?」

  「我很喜歡她。」這一句話馬克算是答得最率直的了。

  「很好。」商策點了點頭,頓了一下,「你愛她嗎?」

  「愛——」這簡直是法官問案,審問犯人嘛,馬克硬著頭皮也只好答了。

  他是向來不否認對皖皖有好感,他十分喜歡她,如果她心裡沒有別人的話,他是很希望有機會可以和她培養一段男女之間的愛情。

  「好。」商策臉部的表情愈來愈和緩,顯然馬克的回答令他十分滿意。「如果我要你跟她結婚,你願不願意?」

  「我……」馬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揉了揉還隱隱作痛的左臉,心想,若一個回答得不妥,搞不好還會招來另一記拳頭。「那要看皖皖她願不願意。」

  「先別管她,我是問你願不願意。」商策一點也不打算鬆手。

  而馬克實在是有口難言,進退兩難。

  要他點頭跟一個他喜歡的女孩結婚,他當然是樂意的,但,人家心裡要的根本就不是他,可是現在他若一口回絕,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你不回答,是表示不願意囉!」出乎馬克的意料之外,商策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動怒或暴力相向,只不過他神情冷靜得直透出一股肅殺之氣。

  「那也好,既然你們雙方都不打算結婚,而那個孩子的存在純粹是因為一場肉慾遊戲,我想你應該也不會反對我安排手術把孩子拿掉吧——至於,接下來,皖皖的事我會處理,你最好馬上在我面前消失,而且保證永遠都別再出現,否則有什麼後果你可要自行負責。」

  商策的語調森冷,目露凶光,要不是想到向皖皖懇求著想要留住孩子時,那種堅決和乞憐的眼神,馬克真的恨不得可以立刻消失。

  「我……並沒有說不願意結婚,只是——只是皖皖她不同意我也沒辦法。」現在只有踢皮球這個不是辦法中的辦法了。

  「你這個男人也真是的,要不要結婚一句話,哪來這麼多藉口跟理由,你的態度這麼曖昧,難怪皖皖她會說不想結婚。」

  「我——」馬克實在是被數落得好委屈,唉!誰教他要自告奮勇,充當一個爛好人。

  「不必說那麼多了,現在你就跟我去見皖皖,你當面跟她求婚,用你的真心誠意打動她,她既然都肯懷你的孩子了,怎會不同意和你步入禮堂?!」

  商策貫徹自己意志的魄力是非常驚人的,說著,他便帶著馬克快步穿過醫院病房的,直奔向皖皖的病房。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在病房內等著他的是一張空盪盪、早已沒了溫度的病床。

  是的,向皖皖第二度在他面前演出失蹤記。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34:31
第六章

  「怎麼這麼晚?人找到了嗎?」

  現在的時間早過了午夜三點,莎賓娜自下班就一直守在商策的住處。

  一臉疲憊的商策面對未婚妻的詢問,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從皖皖逃離醫院後,他就像瘋了似地在紐約街頭四處找人,這一回不像上次,他的心裡除了憤怒,還有著更多的擔憂和心焦。

  現在的皖皖不僅懷有身孕,由於先前那個出血意外,她的身體正處於極需休養的不安定狀態,萬一有個閃失,孩子沒了他自然是一點也不擔心,但,有時候流產也是會危及母體安全的。

  何況皖皖向來迷糊粗心,尤其是對於自己的事情,更糟的是她堅持要擁有這個孩子的那種決心,他害怕她會太過於不顧一切,所以非得把她找出來不可。

  但是,茫茫人海,要找一個人其實並不容易,一個月前他已飽嚐過箇中滋味,如今讓他再重來一次可真是磨人。

  「啊——妳說什麼?」兀自沉浸在紛亂思潮中的商策,根本沒把莎賓娜在他進屋後陸續跟他說的話聽進去。

  「沒什麼——」莎賓娜從沒見過如此失神、恍惚的商策,她心中實在存有太多的不安與疑惑。

  從她見到那個叫做皖皖的女孩的第一眼起,她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或許是女人的直覺吧,她覺得那個女孩的存在對她來說是種威脅。

  「你一定很累吧!先好好休息,說不定小女孩想通了,明天一早會自動出現也不一定。」

  「不!」商策放不下心地跳了起來,皖皖是絕不可能會自動出現的,他太了解她了,他比任何人都還懂得她的脾氣和個性。「不行,我得再出去找找看。」

  沒理會莎賓娜詫異的眼光,商策才回到家沒多久,連椅子都沒坐熱就又急忙地衝了出去。

  要想找到向皖皖,一定要在她找到地方安頓下來之前——

  ***

  「醒來了呀,妳這一覺睡得可真久,幾乎一天一夜呢。」

  這是紐約靠近華人區,一間規模非常小的孤兒院,也正是向皖皖和商策從小到大的「家」。

  昔日的梅修女如今已是院長,她緩緩地替向皖皖拉開緊閉的窗簾,並將午後柔和的陽光引了進來,讓原本昏暗的臥室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嗯——」向皖皖揉了揉惺忪的雙眼,伸了伸懶腰,一個側身便瞥見梅修女慈祥的背影,一顆心在瞬間也教這滿室的陽光給溫暖了起來。

  滑下床來,第一個念頭就是想緊緊地抱住自她有記憶以來就像是媽媽的梅修女。這裡也是她從醫院逃開後,唯一想得到的棲身之所。

  「唉!真拿妳沒辦法,還是這麼愛撒嬌。」

  梅修女輕聲地笑了,向皖皖則是從她身後緊緊地摟住她,而且還一個勁地往她身上鑽。

  「才不是我愛撒嬌呢,是因為只有這兒有人可以讓我盡情地撒嬌。」

  向皖皖像是膩不夠似地,還捨不得從梅修女身上退開。

  「傻話。」梅修女把向皖皖從自己身上拉開,握著她的手,「在外頭受委屈了?」

  梅修女不說還好,一說到「委屈」便把向皖皖滿腹的酸楚一古腦兒全給牽動出來,不一會兒她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發生了什麼事?惹得我的小皖皖連眼眶都紅了。」

  向來在孤兒院裡長大的孩子都比一般人吃過更多的苦,能讓他們紅了眼眶的事一定是蠻嚴重的。

  尤其昨天向皖皖來到孤兒院時那副蒼白、狼狽的模樣,梅修女心上早就猜出幾分,只是不曉得究竟是什麼事,能讓這個原本快樂的小女孩變得如此憔悴。

  「我——失戀了——」

  千頭萬緒中,向皖皖理得出來的就是這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原因,眼前的情勢搞得如此混亂而復雜,追根究底都是這個該死的失戀所致。

  「商他終於還是找到了人生的伴侶,小皖皖應該學習祝福他才對。」

  誰都曉得向皖皖是瘋狂的商策迷,當梅修女得知商策即將訂婚的消息時,她便預料到此事對皖皖的打擊必定十分的大。

  不過,商策訂婚已是好幾個月前的事,莫非皖皖至今仍未能從打擊中恢復?

  「我知道,我真的會衷心地祝福阿策。」向皖皖說得十分淒楚,「只不過——我偷偷做了一件事——」

  向皖皖有如向母親吐露心事般,將自己如何在那一夜獻身給自己最愛的男人,並順利的在腹中孕育著一個小生命的事,全數說給修女聽。

  看著從小鬼主意就層出不窮的向皖皖,梅修女依舊是聽得目瞪口呆,如此驚世駭俗的事,也只有這小女孩做得出來。

  「修女,我不知道我這樣做上帝會不會生氣,但是,我真的很愛、很愛阿策,從小到大,我就只愛他一個人,現在他已經要娶別人了,這輩子我已經沒希望做他的新娘,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一個阿策的孩子。」

  「妳這個傻孩子!」

  梅修女輕拍著向皖皖的手背,她不知道上帝會如何看待這件事情,只是皖皖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對於這小女孩的心情她是再了解不過了,尤其是她對商策的愛。

  原本她一直以為,這對小兒女有一天終究還是會在一起的,直到她收到商策即將訂婚的喜訊,心中再有惋惜,也不得不接受事實了,就是可憐了這個痴傻的皖皖。

  然而,怎麼也料想不到她會做出這麼教人匪夷所思的事來。

  「原本我打算一個人偷偷地把孩子生下來,誰知道前天我遇見了阿策,而且——」向皖皖繼續將事情後來的演變娓娓道出。

  「一開始阿策自然猜得出孩子是他的。修女,妳知道嗎——他竟然要我拿掉孩子,他打算親手殺死自己的小孩,於是我只好騙他說孩子不是他的。

  我只想留住這個孩子,就算要我犧牲自己的生命,我都要保護這個小生命,誰知道他的態度一轉變,又要逼我跟別人結婚,那個馬克只不過是我的一個同事,人家怎麼可能會答應跟我結婚,更何況我——我也不能和他結婚。」

  向皖皖激動地把她和商策在醫院,為了孩子和結婚這兩件事所發生的爭執,也一一跟梅修女說了,她實在想不透,為什麼商策會一直堅持要她結婚,否則就要逼她拿掉孩子。

  向皖皖的這一段話讓梅修女感傷地重重嘆了一口氣,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步踱至窗邊,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灑在她沉靜的臉上,她的心一直都是收藏這些被世人遺棄的孩子們的傷心故事唯一角落。

  每個來到孤兒院的孩子都有著一段教人心酸落淚、不堪記憶的故事,向皖皖是如此,商策又何嘗不是。

  「皖皖,妳知道妳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嗎?」梅修女低聲地問。

  「修女是說我小時候嗎?」

  向皖皖讓自己的記憶飄向很久、很久以前,也許她是唯一一個不因為自己是個孤兒而感到不幸的人,因為雖然她在童年便失去了家庭的溫暖,但,也因此她擁有更多。

  「對,妳小時候——」梅修女的目光也飄得老遠,彷彿要穿透記憶的盡頭似的。

  「我小時候是阿策從一座橋上撿回來的,那時我才剛出生不久,對不對?」對向皖皖而言,這也算是一段甜蜜的記憶。

  「嗯!是商把妳抱回來的,那時妳的確才出生不久,又瘦又小,十分惹人愛憐。」

  梅修女此刻彷彿看見那個稚嫩的少年,手裡抱著一個哇哇啼哭的小娃兒,內心忐忑不安地枯站在孤兒院大門前,只因為年紀尚小的他,不知道院方是不是肯收留那個可憐的小女娃。

  「因為我是阿策撿回來的,所以阿策一直最寵我,對不對?」

  往事歷歷,雖然孤兒院裡的生活物質條件並不充裕,但對向皖皖來說,卻充滿了無邊的幸福。

  「嗯!」梅修女點點頭,「那麼,妳知不知道商,他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阿策嗎——他是被誰撿回來的呢?」

  向皖皖一直單純的以為,所有小孩都是被撿到院裡來的。

  「不,不是的,他是被親生媽媽遺棄的。」

  梅修女轉過身來,也許她的話聽起來有很嚴重的語病,哪個孤兒不是被父母所遺棄——除了那些雙親不在人世的孩子,但,商策那個孩子的境遇卻是最讓人心疼的。

  「阿策他——」向皖皖的心揪了一下,彷彿可以預知梅修女正要告訴她的,會是一段非常教人傷心的故事。

  「就在妳來到院裡的前一年,商被警察送到這兒來,據說商的母親是個歌手,他從小就跟著母親到處駐唱,過著流浪的生活,有一天他母親帶他去到一個酒館,就在她唱完最後一首歌後,她突然不見了。

  剛開始大家都以為她一會兒就會回來,因為所有酒館的老闆都知道,這個女歌手每次駐唱時總會帶著一個小男孩,她是小男孩的母親,應該不至於拋下自己的孩子。

  不過,那一次商在酒館裡足足等了半個月,而他所等待的女人終究還是沒有出現,當時商不過才六歲,最後酒館老闆只好把他交給警方,於是商就被帶到這裡來。 ”

  梅修女停了下來,彷彿連她都承受不住這房裡太過沉重的氣流。每個孩子被遺棄的方式不一樣,但,像商策這樣,在已經足以明白世事的年紀,被親生母親遺棄在一個陌生的酒館裡,這種滋味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像的。

  尤其在他企盼著母親回來尋找他的那段日子,他那小小的心靈所承載的恐懼與痛苦,是旁人無法體會的。

  「我從來都不知道阿策他——」向皖皖兩頰已在不知不覺中爬滿了淚水,想說的話卡在喉嚨深處,心窩更像是被千斤巨石給壓住般,快要無法呼吸。

  「剛到這兒來的商幾乎不開口說話,也從不笑,臉上總是沒有表情,更別說是哭。直到半年後,他母親的屍體在一座橋下被發現,警方說是投河自盡,那一天商終於哭了,是我帶著商去認屍的,他一直沒有走近屍體,只是遠遠地站著,倔強的眼淚就這樣流個不停。」

  梅修女掩去心中升起的一陣酸楚,看見向皖皖早已哭成一個淚人兒,心上有一絲不忍,俯身替她拭去淚水。

  她說出這段往事的用意並不是要加重任何人的心理負擔,只是當今天皖皖對她說出商策強逼她拿掉小孩或結婚時,她才驚覺原來當年那個小男孩心中有一個痛至今仍沒有癒合,有一個結也從沒有解開過。

  是不是該有個人來替小男孩撫平創痛,解開心結呢?

  「皖皖,商會拒絕擁有小孩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經歷過一般人無法想像的痛。」

  「可是,他已經要結婚了,未來他一定也會擁有自己的小孩。」

  不是嗎?人的一輩子不都是要經歷這麼理所當然的歷程嗎?

  「有些人結婚並不一定要生孩子啊!」

  「結婚不一定要生孩子?」向皖皖吸吸鼻子,「對,所以我說,生孩子不一定要結婚,阿策他不該逼我的。」

  「其實他會逼妳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他總是希望每個來到世上的孩子,都能得到幸福。」

  這不是一般邏輯可以解釋的,人們往往被心底的結緊緊縛住,甚至終其一生都無法脫困。

  「現在我當然可以理解阿策的心情,雖然我的父母在生下我時就不要我了,可是阿策的情況比我可憐太多了,不過,在孤兒院裡我們同樣得到來自於四面八方的愛,我們有院長和修女們愛我們,還有院裡像一家人的兄弟姊妹們,所以,一個人是否幸福,並不是由他到底有沒有父母,或者他的父母有沒有給他一個完整的家來斷定。修女,我說的對不對?」

  向皖皖說完隨即仰起她那純真、率直的眼眸,而梅修女則露出歡喜、慈藹的笑回望著她。

  「太好了,小皖皖不愧是小皖皖,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能說出這番話的或許就只有皖皖妳了!有很多人背負著傷痕過一生,其實是很苦的。」

  「阿策他也是嗎?」

  在向皖皖心中商策一直都是個無懈可擊的強者,她從沒想過這個強者的內心深處竟烙印著如此深刻的傷痛。

  「皖皖,妳要相信上帝祂是永遠不會遺棄我們的,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出現一個引領我們找尋到幸福的天使,我相信有一天商他一定能夠解開心中的結,勇敢、坦然地去面對過去,傷痛也一定會遠離他。」

  有一度梅修女以為向皖皖便是上帝派給商策的天使,一個充滿希望的快樂天使。

  「嗯!」向皖皖用力地點頭,「以前阿策就是我的天使,現在我的天使在我的肚子裡。」

  梅修女被向皖皖的話逗笑了,她輕柔地撫摸著小女孩的頭——

  「告訴妳兩個小故事,關於商的。」

  「什麼故事?」向皖皖嘟起嘴,關於商策的事她不知道的實在是少之又少,莫非又是像剛才那種會讓人痛哭流涕的故事,她真的不想聽太多,「像剛才那種教人難過的事我不聽!」

  梅修女不理會向皖皖,笑著開口輕聲道:「我剛才告訴過你,商初來到這裡的那一年幾乎很少開口說話,個性十分孤僻,直到有一天他從外頭抱回一個小娃娃,自那天起他整個人就變了,也許是因為他想要保護那個和他有著相同命運的小嬰兒,讓他有了活下去的依托,他變得開朗,也會笑了,本來不和別人打交道的,也開始交朋友了。 ”

  「那個小嬰兒是我嗎?」向皖皖驚異地眨著雙眼。

  梅修女笑而不答,只是繼續述說她的小故事。「妳可知商為什麼會成為一名醫生?」

  「他頭腦好,人又聰明,在學校的功課永遠是無人能及。」向皖皖把這些光榮事蹟如數家珍地收藏在她的記憶裡。

  「商的確是非常優秀,但,妳還記不記得有一年大風雪,妳生了一場大病,那時連醫生都宣布放棄了,我們每一個人都十分難過,可是後來奇蹟出現,上帝並沒有把妳從我們身邊帶走,經過那一次——商便立志未來一定要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而今他也做到了。」

  「是真的嗎?」向皖皖心中盛著滿滿的感動,「我只記得我病好了之後,阿策帶我去堆雪人,還挨了院長好一頓罵。」

  「皖皖,妳說商曾是妳的天使,其實就另一個角度來看,在他的生命中,妳也曾經扮演過帶給他快樂希望的天使。」

  曾經是嗎?她一度以為總有一天,她能夠把曾經拉成一條永遠的直線,只是現在似乎是不可能了。

  現在商策生命中的天使已另有其人,而且是一個美麗高貴的金髮天使。

  「真希望時間能一直停留在過去,如果人可以不必長大該有多好。」

  向皖皖側頭枕著梅修女的手掌,她好想一輩子都當商策的天使。

  「都決定要當媽媽的人,還說這種傻話。」

  以梅修女的立場本該反對小女孩的任性胡為,只是她同時也太清楚小女孩的堅決,只希望上帝能保佑她。

  「嗯!我明白了。」向皖皖伸手摸著自己的小肚肚,「從今以後我會成為這個小孩的天使,帶給他幸福和快樂。」

  「好了,光陪妳說話,都忘了問妳餓不餓?」

  「是有點餓了,修女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吃?」向皖皖緊緊圈著梅修女的手臂,徹底地發揮她的膩功。

  「又開始撒嬌了,真拿妳沒辦法。」

  就在兩人準備出門時,房門卻突然被人一把推開,一臉失魂落魄、兩眼佈滿血絲的商策,赫然出現在兩個女人面前。

  「妳到底要胡鬧到什麼時候?」一見到向皖皖,商策心中一把怒火便沒來由的又驚爆了出來。

  「我——」像做壞事被老師逮到的小學生一樣,向皖皖頭垂得好低。

  「商,你來了。」一旁的梅修女及時地發話。

  「修女。」滿心焦急的商策一時竟沒注意到向皖皖身邊的梅修女,他露出一絲歉意,「我是來帶皖皖回醫院的。」

  「你來得正好,她睡了整整一天,所以沒吃什麼東西,你別忙著動怒,先帶她去好好吃一頓吧。」

  商策點頭,拉著向皖皖便朝門外走。

  原本他是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想來孤兒院試試運氣,沒想到最後還是證明他不該忽略這個在推理上屬於「最危險」的地方,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是很有可能會選定這個「最安全」的藏身之所。

  至於向皖皖,她只能無辜地回望梅修女,只求阿策別把她變成怒火之下的砲灰。

  ***

  「我不相信——」

  被迫又在醫院足足待了一天的向皖皖,把眼神鎖住她面前的三個人——馬克、商策、莎賓娜——如果不是她在作夢,就是她的耳朵有問題了。

  怎麼有可能?馬克……馬克竟同意要跟她結婚「妳別覺得意外了,馬克並不如妳想像那般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出院後妳先搬到我那兒,現在要妳一個人住,我實在不放心,反正離婚期不過一個多月,我會為妳籌備一個美麗的婚禮的。」

  商策猶如放下心中大石,而向皖皖未來的路似乎在他細心的規畫下正要一一進行。

  「慢著……我並沒有說……」向皖皖一時沒有心理準備,她太震驚,也太錯愕了。

  「妳別想再說什麼反對的話,妳想要留住孩子,這是最好的選擇。」

  商策打斷向皖皖的話,他不想她破壞這好不容易促成的圓滿結局。

  「阿策……」商策的態度讓向皖皖一時說不出話來,她的心裡有些氣,有些悲哀,又有些無奈。「這是我和馬克之間的事,我起碼可以要求和他單獨談一談吧!」

  「妳要談什麼?」

  在這整件事當中商策簡直干涉、霸道過了頭,但他絲毫不知道自己過度投入的模樣又再度落入莎賓娜眼中。

  不待向皖皖回答,莎賓娜已經站出來。「商,他們是需要好好談一談,你看不出來嗎?他們都有很多話想跟對方講的樣子,我們出去吧,這畢竟是他們兩人的事。」

  教莎賓娜一講,原本氣勢高張的商策在瞬間整個神經都垮了下來,心頭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無言,默許了莎賓娜的話,看了眼向皖皖和馬克,跟著莎賓娜走出病房。

  病房裡只剩下馬克和向皖皖,有一種十分尷尬的氣氛讓他們久久都沒辦法開口說話。

  「妳一定有很多話想要問我吧!「為了解除彼此之間的尷尬,馬克極有風度地先發話。

  「為什麼答應跟我結婚?你瘋了嗎?」皖皖不知道該怎麼問,但,如果馬克不是瘋了,怎會說要跟她結婚呢?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蹚進這淌渾水裡的,現在的情況似乎有點不可收拾了,對不對?」馬克自認無力面對那個霸氣的男人,商策的態度實在太明顯了,不結婚就不許向皖皖留下孩子。

  「不可收拾?是你讓它變得不可收拾——你不該同意跟我結婚的。」

  向皖皖氣極了,他憑什麼?他跟她根本是不相干的兩個人。

  「妳別誤會,我並沒有同意。」馬克說的是實話。「我只是不方便在那個男人面前拒絕,因為他說不結婚就要妳拿掉孩子,我想妳是不會願意的,對吧?」

  聞言,向皖皖黯然,心中有更多的歉疚,「對不起,本來就不能怪你,一開始我就不應該說孩子是你的。」

  「妳很愛他嗎?」馬克好奇極了,除了對這女孩原有的好感外,他更加不明白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愛情。

  明明愛著對方,卻又隻字不提:明明是對方的小孩,卻矢口否認——這就是東方女子愛人的方式嗎?

  向皖皖露出一抹虛無卻堅定的笑,「從我出生開始,我就愛著他,現在他就要跟別人結婚了,你看見的,他有一個十分美麗動人的未婚妻,所以我絕不可以失去肚子裡這個孩子,他是我未來的一切。」

  「妳這樣很傻,妳知不知道?我真的不了解你們東方人,尤其是你們東方女人。」馬克說的可是肺腑之言。

  「我才不了解你呢!」向皖皖覺得有點好笑,馬克在這個亊件裡的角色真是太莫名其妙了。「沒有人會願意和像我這樣的女孩結婚的,你竟然讓自己深陷在一場大麻煩裡,你不是太笨,就是頭腦有問題。」

  「我也是這麼覺得。」馬克苦笑,「那現在該怎麼辦?」

  「我們去告訴阿策說我們不結婚了。」

  「可以嗎?」要是可以的話,他早說了。「他必定會要妳立刻拿掉孩子,我一點都不懷疑他真的辦得到。」

  「那就告訴他孩子不是你的。」

  「可以嗎?他一定會逼問妳孩子的父親是誰,妳該怎麼回答?」

  「我只好再逃走一次,逃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

  「好辦法。」馬克的表情似乎一絲興奮也無,「讓他再把妳找回來?更何況我懷疑經過這一次之後,妳會有機會逃得掉?」

  「照你這麼說,那該怎麼辦?我們總不能真的就這樣結婚了吧!」

  天啊!向皖皖怎會不知道自己的辦法到頭來根本都是行不通的,但是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妳為什麼不求我幫妳?」馬克似有辦法。

  「求你幫我?」向皖皖像看異形般看著馬克。

  「不過是一場婚禮嘛,很簡單呀!」馬克說得好不輕鬆。

  向皖皖益加無法明白馬克的意思——

  「你在說什麼?我不太懂。」

  「如果妳開口,或許我可以幫妳,我們就真的結個婚,妳說如何?」馬克不像是在開玩笑,而一般正常人也不至於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不,我不會開這種口的,而且以我的立場,我根本沒資格要求你這麼做,你更加沒有義務必須這樣幫我,結婚可不是玩笑,它是每個人一生中意義非比尋常的一件事,你這麼說實在太看不起結婚這件事了。不管怎麼樣,那一天你就已經幫過我了,我讓你莫名其妙地充當了孩子的爸爸,後來你也沒拆穿這個謊言,就朋友的立場而言,這已經夠了。」

  如果最後只有逃走一途,就算是拚了命,她也不能糊里糊塗地把馬克拖下水。

  「妳知不知道,這就是妳最可愛,也是我為什麼喜歡妳的地方。」馬克毫不諱言。

  「喜歡我?」向皖皖瞟向馬克,兩眼直眨。

  「如果妳不是這麼早就心有所屬的話,我還真想跟那個男人拚一拚,把妳追過來。」

  「我……」向皖皖不知該說什麼,就像商策辜負她一樣,她永遠都只能辜負其他男人。

  「妳別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馬克雙手一攤,「我真的只是純粹想幫妳,而且我也不是一個看輕婚姻的人,將來我們結了婚,等孩子生下來,妳如果想離婚,我們就離婚。何況我現在也沒有心儀的對象,所以對我不會有什麼影響,只要我們彼此知道雙方都是絕對自由的就行了。」

  「我……該說些什麼呢?」馬克的坦誠和真摯實在教向皖皖不知該不該接受。

  「如果一場婚姻可以讓一個我喜歡的女孩達 心願——我認為是值得的。」

  「可是……」向皖皖仍有些猶豫。

  「除非妳有更理想的辦法。」

  「我……」

  「就這樣吧,我想那個男人在外頭一定早就等不及了,我們是該給他一個答案了。」說著,馬克就要朝房門走去。

  也許他是有點荒謬,但,這是唯一可以替向皖皖解決難題的方法。

  「你真的覺得可以這樣做嗎?其實你——「

  向皖皖想也不想地急忙喚住馬克,因為連她自己都已經弄不清楚能不能用這種方法來解決所有的問題。

  「無所謂可不可以,何必太在意虛無的形式呢。」馬克轉過身來。「其實我有點好奇咧,外頭那個男人似乎關心妳比關心他的未婚妻還多。」

  「有嗎?」向皖皖苦苦地一笑,「那是你不懂,他這麼開心我的事,全是因為我們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

  馬克玩味著「非比尋常」這四個字。

  「妳是指,妳和他是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這件事,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向皖皖眼睛瞪得好大,她不記得自己有對馬克提起過這件事。

  「他告訴我的。」

  「阿策?他告訴你的?」

  這更加不可能,阿策怎麼會隨便跟一個不熟的人說這種事。

  「對,我不確定那算不算是一種威脅和警告,他說如果不和妳結婚就要我立刻消失,而且以後也別不小心在他面前出現,否則有什麼樣的後果要我自行負責。」

  說罷,馬克笑著瀟灑地往外走,留下全然無法置信的向皖皖怔呆在原地。

  阿策他——不會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35:28
第七章

  「對不起,我急著下班,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草草地把研究室收拾了一下,商策連抬眼都沒有。

  「商,你跟我說話的時候可不可抬起頭,正眼看著我?」這幾個日子以來莎賓娜幾乎快瘋了,尤其是她覺得她這個未婚妻當得是愈來愈沒地位了。

  「對不起。」商策放下手邊的雜物,抬起頭直視著莎賓娜,「我道歉,不過我正趕著下班。」

  「下班?」莎賓娜就快要失去她一向引以自豪的好風度,「以前那個總是待在研究室裡,不超過十二點絕不回家的人,現在竟說要下班?」

  「有什麼事,妳直說吧,這不像妳一向說話的口吻。」

  商策說著仍瞄了眼手腕上的錶,這自然也沒逃過莎賓娜的一雙銳眼。

  「商,你覺不覺得你對我很不公平?你急著下班要去陪伴的人不是我這個未婚妻,而是另一個女人,你可有想過我的感受?」

  「莎賓娜,妳是知道的,皖皖她現在一個人在家,我不是回去陪她,是她現在需要人照顧,我是那個有責任要照顧她的人。」商策實在不明白莎賓娜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有責任照顧她的人是她的未婚夫而不是你吧!」莎賓娜嘲諷地說。

  「妳究竟想說什麼?」商策已經有些不耐了。

  「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太過投入了嗎?」積壓了好些天,莎賓娜終於能一吐為快。

  「我不明白妳說的話。」

  「就算是兄妹,一般做哥哥的也不會像你這樣介入妹妹的感​​情或私人生活,我不相信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承認我是介入了皖皖的私人生活,但是我所做的都是對她有好處的,也都是一般身為哥哥的人會做的,我不明白妳到底想講什麼。」商策有他百分之百的理直氣壯,他把莎賓娜的不滿看作一種無稽。

  「不,我指的是你的態度,你對她的態度早已經超過一個做哥哥的了。」

  是的,莎賓娜吃味了,該怎麼說呢? 一開始她就覺得那個小女孩是她的威脅。

  「超過?我實在搞不懂妳們女人,我的態度如果不像一個做哥哥的,那麼像什麼?」

  「像……」情人兩字莎賓娜實在說不出口,她害怕那會成為事實。

  「妳想太多了,我對皖皖是不可能有私心的,何況她和馬克的婚期已經訂在下個月,妳到底有什麼好煩惱的?」

  「我……」這是唯一教莎賓娜無法辯駁的地方,但,她就是不安。「我們已經有好久都沒在一起了。」

  「對不起。」這幾日來對未婚妻的忽略,商策也感到十分內疚。「等皖皖的婚事辦完,我們有的是時間,相信我。」

  看著未婚夫仍是匆匆忙忙地丟下一句話,就急著從她身邊離開的模樣,莎賓娜不禁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她一點也不敢相信商策的保證,因為商策的背影看起來竟是如此的匆促和冰冷,讓她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她抓得住他嗎?莎賓娜忍不住在心裡問著自己。

  ***

  「妳到底在裡面搞什麼鬼?」

  一進屋就聽見從廚房傳來陣陣杯盤撞擊聲,商策快步衝進廚房,看見正在裡頭忙上忙下的向皖皖,心中不由得又發起火來。

  「你回來了。」向皖皖並沒有歇下手邊的動作,只是側過頭來,「我正準備煎牛排,再等一下就有豐盛的晚餐可以吃了。」

  「我不是告訴過妳要好好休息嗎?誰准妳做晚飯的?」商策極度不滿地瞪視著向皖皖,他是不是應該將她拴在自己身邊,免得她一天到晚不聽話和擅作主張。

  「這幾天我休息得夠多了,做做飯又不會怎樣,你到客廳去等,一會兒就好了。」

  向皖皖回過頭繼續忙她的「洗手做羹湯」,這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幸福時刻,沒想到一場假婚禮可以換來這一段美好時光,她決定要好好地珍惜這一個月的每分每秒。

  商策莫可奈何地退到客廳,也許是小時候自己寵她寵過了頭,在他面前她就是有任性的本錢。

  攤開報紙,商策有一段沒一段地瀏覽著並不是太感興趣的新聞,他大部分的精神還是投注在廚房那頭。

  沒多久,​​牛肉下鍋的味道從廚房裡飄散到客廳來,在四溢的香氣間商策突然聽見一陣玻璃落地擊碎的聲音,他反射性地跳了起來,衝進廚房。

  只見向皖皖整個人趴在水槽邊,沒命地吐了起來。

  「皖皖,妳怎麼了?」商策來到向皖皖身後,不知所措。

  向皖皖沒空搭理商策,她的胃簡直像要翻過來似的,扶著水槽邊緣,到最後甚至只能吐些胃裡的酸液,她根本無法阻止這一波波要命的反胃。

  「該死,妳到底吐完了沒有?」商策急拍著向皖皖的背,除了乾著急還是乾著急。

  向皖皖喘著氣,反胃的感覺才稍稍平息,沒想到她一抬頭聞到煎牛排的氣味,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的狂吐,吐到連膽汁都出籠了。

  「沒事煎什麼牛排!」

  商策有些氣惱了,他是醫生,當然知道向皖皖這種情形是一般的孕吐,只是身為醫生的他從沒想過,原來孕吐會吐到這種程度,太駭人了。

  一意識到罪魁禍首竟是那鍋煎肉,他惱火地將整鍋肉全數丟進垃圾桶。

  「好一點沒有?」

  向皖皖已經吐得全身無力,哪有力氣回答商策,吐完之後,她慢慢從水槽邊抬起頭,只覺得扶住水槽的手抖得好厲害,一陣暈眩讓她頓時頭重腳輕,身體也跟著失去平衡。

  商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一把將向皖皖打橫抱起,嘴裡還念念有辭——

  「那個男人真該死,沒事竟讓妳受這種罪。」

  深陷在商策臂彎中的向皖皖,心裡滿是一種叫做甜蜜的幸福滋味,睜開眼,她直瞅著商策。

  「對哦,那個男人真是該死。」

  「妳還說,都是妳沒事跑去煎什麼牛排。」商策像是還在生著什麼氣似的,瞪了向皖皖一眼,「妳幹嘛這樣看著我!」

  雖然全身虛乏得很,但是向皖皖差一點就笑出聲來,如果商策知道他口中該死的男人就是他自己,他肯定會氣炸了。

  「沒什麼。」這時向皖皖已經讓商策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我只是在想,阿策好久沒對我這麼溫柔了,現在就好像回到小時候,阿策以前也常常這樣抱著找。」

  真是快教她給氣死了,都要嫁人了,還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妳這叫母憑子貴,以後別再自己進廚房做什麼飯了,像剛才那種吐法,再吐個幾次,我看妳準會沒命。」

  商策叨唸完後便走開了,回來時替向皖皖拿了毛巾和水。

  「妳躺著休息一會兒,飯還是由我來做,妳給我乖乖地等著。」

  盯著商策的背影消失在客廳通往廚房的甬道口,向皖皖縱容著自己的貪心,眷戀地享受著這雖然短暫卻彌足珍貴的幸福。

  商策的擔心、商策的溫柔、商策的體貼……一切一切,她都要盡可能的在這段日子裡統統收集起來。

  雖然當初跟著商策回家,她也曾動過再度逃走的念頭,但也許是私心作祟,她終於還是放任感情戰勝了理智——

  如果她注定不能一輩子擁有商策,就讓她擁有這一小段的回憶吧!

  ***

  距離婚禮剩下一個禮拜的時間。

  這個月來向皖皖儼然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她都讓自己完全沉浸在商策的呵護和守護中,像個餓了一整個世紀的吸血鬼似的貪婪地吸取這幸福的泉源。

  至於七天后的婚禮,她的反應反而是極為冷淡的,不管商策怎麼想替她辦一場豪華、盛大的婚禮,只要一詢問到她的意見,無論場地、儀式……她都一概要求從簡。

  畢竟這是一場假的婚禮,只要有個樣子就可以了.

  不過,不管關於婚禮的一切再怎麼簡化,商策還是堅持為向皖皖在紐約高級的婚紗店訂做一件美麗的白紗。

  今天便是試禮服的日子——

  午後,抱著雀躍、期待心情的向皖皖等在大門外,一看到開著車子來接她的不是商策而是莎賓娜,她的心裡頓時覺得好失落。

  「阿——策怎麼沒來?」原本是不該問的,但,被向皖皖毫無保留、縱容了一個月的貪心,讓她在人家未婚妻面前,問了一個極不恰當而且愚蠢的問題。

  「他忙著開會,我帶妳去試禮服也是一樣的,來,上車吧。」

  莎賓娜把小女孩表露無遺的期待和失望都看進了眼底,她略微升高了自己的語調,像是要特別宣示屬於她自己的主權似的。

  向皖皖默默地上了車,她的心霎時從雲端跌入了谷底,本來就沒有人規定商策一定得來陪她試婚紗,而且,莎賓娜說的一點也沒錯。

  她來也一樣,只有莎賓娜和商策才是一體的,她是未來商策婚禮中真正的新娘,有一天能為他披上婚紗的也只有她。

  向皖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似的,她不該讓無限擴張的貪戀蒙蔽了自己的心,一開始她就曉得自己沒有權利期待什麼的。

  就這樣,變得出奇沉靜的向皖皖被載到禮服店,而馬克也早依約等在店裡了。

  完全沒心情注意自己的婚紗究竟長成什麼樣子,向皖皖像個傀儡娃娃任由婚紗店的服務小姐替她上了淺淺的妝。

  在試過禮服後,店裡的人熟練地在幾個小地方稍做修改,最後像正式定裝般,穿戴完成的她被推到落地長鏡前。

  「哇!好美,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新娘!」身穿一襲白紗的向皖皖讓馬克覺得驚艷,他忍不住讚歎著。

  「真的美極了。」莎賓娜不得不附和,商策選的這款白紗實在太適合這個小女孩了。

  呆望著鏡子裡的人兒,向皖皖有種如在夢中,一點也不真實的感覺,她沒有即將成為別人新娘的怦然心動,更沒有待嫁女兒的期待與悸動。

  她太了解其中的原因,她的低落和麻木全都是因為這件婚紗並不是為商策而披的。

  也不知自己這樣呆傻地立在鏡子前面有多久,馬克試完禮服出來了,就連婚禮中要當她伴娘的莎賓娜也簡單地試了她的小禮服。

  「馬克你快過來,你們兩個實在太相配了。」

  身著白色小禮服的莎賓娜熱情地將馬克也往長鏡前一推,若不論此心屬誰,誰都會說這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皖皖,妳真的好美!」馬克說著所有準新郎在這一刻都會說的話。

  向皖皖有點遲緩的回過神,目光投向鏡子裡的馬克。「你也很棒,你看起來又高又挺。」

  這時好不容易結束了會議的商策,馬不停蹄地從醫院趕來。

  一進門便看見這狀似感人的一幕,他的心彷彿被人猛烈地撞了一下,兩隻腳像釘在地上似的無法向前跨步。

  「商,你來得正好,快去試你的禮服。」

  莎賓娜宛如女主人般招呼著,原來商策是下星期那場婚禮的伴郎。

  一聽見莎賓娜在身後的高喚聲,向皖皖慵懶的心猛然一震,在這狹小的空間中,她彷彿可以感覺到陽光來了,只是這片陽光根本就不屬於她——

  良久、且久,被婚紗緊緊包裹著的她忽然覺得好冷、好冷。

  ***

  在婚紗店忙了一整個下午,莎賓娜刻意安排讓馬克載著向皖皖離去,而她則跟許久都不曾陪伴她的商策一起吃了晚飯。

  「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喔。」

  飯後莎賓娜執意要商策搭她的車,車子在啟動之後便往「長島」的方向駛去。

  「開會的關係吧,有點累。」

  商策實在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胸口彷彿被一股躁悶之氣給堵著,做任何事都覺得煩躁不安,而且日子愈是接近向皖皖的婚期,這種情緒的騷動就愈甚。

  「早跟你說過了,你的工作量太大了。」

  順著商策的口吻,莎賓娜很配合地也把原因歸咎到工作上,但,她心裡並不全然是這麼認為。

  認識商策這麼久,什麼時候見過他為工作心煩,工作向來都是他滿足自我的一項工具,所以她無法阻止自己心中產生一種聯想,唯一可能讓他如此心煩意亂的,就只有那個小女孩了。

  她是他的未婚妻,她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他的轉變,只是不管她有再強烈的不安,她都沒有任何可以明白說出口的理由,只因為小女孩即將在七天之後嫁給另一個男人,她若是無理取鬧,只會更失去自己的立場,只會更顯得自己多疑而且沒有雅量。

  是不是天底下所有未婚妻都是如此難為?

  為什麼她總覺得她男人的眼裡看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孩?

  無言與沈默間,兩人各自帶著複雜凌亂的心情讓車子載往優靜、美麗的「長島」。

  「爺爺出國了,今晚你就陪我吧。」莎賓娜提出的是邀請,更是懇求。

  商策靜默了半晌,臉上有著明顯的猶豫,「可是,皖皖她——」

  「今晚她有她的男人照顧,你這個身為哥哥的是不是也該關心一下被你冷落了好久的未婚妻?」

  今天莎賓娜不允許有任何理由,再把自己的男人出借給其他女人。

  「這些日子,我實在很抱歉,對不起。」莎賓娜的殷切和委婉的責難,讓商策感到愧疚不已。

  「男人不應該只會對女人說對不起。」

  莎賓娜走下車,迅速地緊摟住商策,她必須用一整夜的時間來證明商策還是屬於她的。

  ***

  低頭看著盤子裡的食物,向皖皖全然沒有食慾。

  「沒胃口嗎?妳吃得不多。」馬克關心地詢問。

  「我吃不下了,送我回家好嗎?」向皖皖一點都不想留在外頭,她不想平白地浪費任何一丁點她和商策愈來愈少的相處時間。

  「跟我在一起就這麼沒趣嗎?」馬克調侃道。

  「不是的,我絕沒有這個意思。」向皖皖好抱歉,她開始厭惡起自己的自私。

  「跟妳開玩笑的,我知道妳想回去等他。」

  這個月來,他們這對準新人見面的機會不多,不過每次見面他們的話題永遠只有一個——另一個男人。 他這才更深刻地了解到,這個女孩實在是愛那個男人愛得好淒慘,真的只有「淒慘」二字可以形容。

  不過,他真懷疑,任何一個男人面對如此率真而濃烈的愛情,有可能會無動於衷嗎?

  說那個男人絲毫都不心動——似乎又不像,因為他對她的在乎根本已經超過一般人,但,他卻把這個他非常在乎,且愛他幾近於癡狂的女孩推給另一個男人。

  他真是想不透,也弄不懂。

  「我真的很抱歉,很對不起你。」

  感情是一種強求不來的怪東西,人永遠只能用抱歉去掩飾對愛情的私心,而向皖皖和商策竟都不約而同地對另一個人說出「對不起」三個宇。

  「妳別再說對不起了,我一直很努力要在妳面前維持一個好人的形象,妳別讓我無端破功了。」

  「唉——你還真是個濫好人,如果要我沒事娶一個不愛我、肚子裡又懷有別人小孩的女人,我肯定會抵死不從,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嘿嘿!別問我,我自己也常常問我自己,我自認是個好人沒錯,但,卻也從沒好到這個程度。」

  「看你說得好滑稽。」向皖皖睨了馬克一眼。

  「只要妳別把我們的婚禮當成滑稽的鬧劇,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才不會呢。」向皖皖忙著澄清。「其實我一直都還沒有跟你說謝謝,真的很謝謝你。」

  「喔!我快消化不良了,又是抱歉、又是謝謝的。妳快吃吧,吃完我馬上送妳回去。」

  這時,向皖皖露出席間第一抹開懷、燦爛的笑,有別於先前的沒食慾,她大口大口的把食物送進嘴裡。

  邊吃,她邊看著馬克,心想,有這麼一個朋友真好!

  ***

  午夜三點三十七分。

  夜已經很深、很深,深得人們不必去觸摸,寂寞就在每個人伸手可及的地方。

  伏在沙發上,向皖皖數著秒針守候著那個不歸的男人。

  一種可笑的悲哀毫無預警地竄進她的心​​底,她原本就沒有任何資格坐在這兒等待商策的,商策今晚正待在他理所當然該在的地方。

  晚飯前她看到莎賓娜那種甜膩而滿足的笑臉,心上就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妒意,現在這種情緒更如同洪水潰堤般氾濫成災​​。

  想必他們一定一起度過一​​個非常美麗、親密的夜晚。 豐盛的晚餐、熱烈的相擁、深刻的狂吻,甚至……兩具靈魂激狂的交纏,直至此時此刻……

  一幕幕令人嫉妒得發狂的想像,啃噬著向皖皖瀕臨崩潰的情緒,她的淚止不住地漫過眼眶,爬滿雙頰。

  不應該哭的,她卻哭了。

  不應該去嫉妒的,她卻嫉妒得幾乎發狂。

  不應該貪得無厭的,她卻忍不住想要求更多的回應。

  不應該,不應該,夜不應該這麼漫長,長得讓人幾乎看不見明天的陽光。

  枕著淚,心情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心痛在忽夢忽醒間摧折著向皖皖。

  以為天就再也不會亮了,終於商策還是一夜未歸。

  ***

  已經是第三天了,向皖皖每晚外出,不過十二點不進家門,這是商策連續等了第三天的門。

  在同一個屋簷下,快樂甜蜜地度過一整個月後,他和向皖皖之間的關係競突然變得緊繃,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失控。

  每天他下班後,向皖皖一改以往的習慣,不和他共進晚餐,而且準時七點讓馬克將她接走,直到深夜才回家。

  今晚尤其誇張,已經一點多了,他仍未見到向皖皖的人影。

  沉著一張臉,商策端坐在客廳,快要爆發的怒火熊熊地在心裡燃燒。

  匆聞門外一陣煞車聲,不久,門把便傳來扭動的聲音。

  挨了一個晚上,就快要捺不住性子的商策快速地衝到門邊,卻讓他看見那該死的一幕。

  「今天玩得實在有點晚了,早點休息,晚安。」馬克道了晚安之後,輕柔地在向皖皖左頰上印上一個吻。

  向皖皖朝馬克揮揮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轉身進屋。

  一進屋,她便迎上斜倚在門廊的商策那對銳利、灼烈的眼睛。

  「阿策,你怎麼還沒睡?」

  以商策所站的位置和角度,他一定看見剛才馬克吻她的那一幕……想到這裡向皖皖的心不禁漏跳了好幾拍。

  「妳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商策的怒氣毫不客氣地從雙瞳中射出。

  「我跟馬克一起玩過了頭——」

  一遇上商策的怒​​氣,向皖皖根本忘了自己是為了氣他那一夜徹夜未歸而故意天天同馬克出遊,她的回答竟自然而然地飽含著歉意。

  然而,她不提馬克還好,一提起這個名字就像踩中了深埋在商策心中致命的地雷,「砰!」的一聲,隨時可以把周遭的一切炸得粉碎。

  特別是剛才他撞見的那一幕更是格外刺眼,那該死的傢伙——

  「玩過了頭?妳以為身為一個孕婦可以這樣放縱自己的生活,天天在外頭玩樂遊蕩,妳還有什麼資格說想要做一個媽媽,如果妳這麼不知檢點,還不如早早把孩子拿掉算了。」

  「我——」沒來由地被商策這般怒斥,向皖皖心像被刀子狠狠地劃了一刀。「我們只是去拜訪朋友,晚一點回來而已,你幹嘛發那麼大的脾氣。」

  「發脾氣?」商策的怒焰只有更加不可收拾,他的理智早被轟得一滴不剩。「哪一種朋友會留一個孕婦留到這麼晚?他們難道不知道孕婦最需要的是休息嗎?妳就這麼耐不住,不能乖乖地待在家裡,也不過再三天你們就要結婚了,妳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飛到那個男人身邊嗎?」

  「我——」她不懂商策究竟在發什麼脾氣,他為什麼要對她說出如此不堪的話?「我再怎麼晚歸也比不上你,你都可以一整夜不回來,我為什麼不可以現在才回家?!」
  
  「妳怎麼能跟我比,我們基本上是不一樣的。」

  他是徹夜未歸,但,那一夜他過得也不輕鬆,他可是為她牽腸掛肚了一整夜。

  「哪裡不一樣?」向皖皖忍不住狂吼。

  是不一樣,他有一個如花似玉的未婚妻,自然可以在外溫存纏綿一整夜。

  「妳是個孕婦,這一點就不一樣。」

  「不是吧!是你有個未婚嬌妻,她需要你,你也需要她,我只不過是個礙眼的拖油瓶,一個你急著送進禮堂、完全擺脫的女人。」

  向皖皖面色刷白,連日的委屈、傷心排山倒海而來。

  「妳在胡說些什麼?」商策簡直快氣昏了,明明是她在外頭流連放蕩,怎麼會扯到他頭上,他又何曾把她當成急欲擺脫的拖油瓶?

  「我沒有胡說,那天我等了你一整夜,你一直到天亮都沒回來。」

  這全是一個妒婦的口吻,不知是懷孕讓向皖皖變得歇斯底里,還是婚期將近的恐懼讓她口不擇言。

  「我有沒有回來輪不到妳來管。」

  小女孩曖昧失控的言辭,不小心觸動了商策心中的警訊。

  「那你又何必來管我是不是在外頭遊蕩,天天晚歸。」

  對,她是沒資格管他,也根本輪不到她來管,但,他又有什麼資格來管她,他又不愛她!

  「我是為妳好。」

  這是最拙劣的藉口,商策幾乎連自己也說服不了,他覺得自己的情緒竟不知不覺受到向皖皖的牽動,他的心似乎開始動搖了……

  「這是你們大人最不負責任的謊言,為我好——」向皖皖說到激動處已經有些哽咽,「如果是為我好,一開始你就應該愛我,不該逼我結婚,而是該讓我把孩子生下來。」

  「不要再說了。」商策撇開眼,逃避向皖皖因為 動而益加澄澈的眼眸。「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太激動對孩子不好,太晚睡也會影響胎兒,快去睡吧!」

  向皖皖噙著淚,望著不再看著自己的商策,她的心又死了一次。

  呵!夠傻了吧——

  一個人的心到底能死幾次?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5 12:0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