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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光石]上癮巧克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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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1 00:22:45 |倒序瀏覽
上癮巧克力 作者:月光石

怪誰呢。
若不是母親大人從小耳提面命,
她想,她對男人的了解或許不至於那麼貧乏。
戀愛是什麼樣的感覺﹖她不知道,也沒興趣。
男人心裡都在想些什麼﹖她沒興趣,自然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要讓自己永遠處於優勢,才不會被欺負吃大虧。
所以,儘管她長得美艷,追求者也不少,
但到最後都被她冰冷的態度給嚇退。
怎麼也沒想到只是到國外開個會就……
對方還是恩師的兒子,且是她「強拉」他進飯店房間的。
本以為這事會隨著會議結束而結束,
無奈老天選擇繼續開她玩笑——她懷孕了。
「結婚吧。」他說。
想想也沒什麼不好,至少這男人的條件「不錯」。
只不過,結了婚後才發現
她和他的「性生活」真的很不協調,原因在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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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1 00:23:15
第一章

  Queen樂團嘶啞狂放的歌聲在地下室的酒吧中迴蕩。

  酒吧的名字叫「隱形」,沒有特別的裝飾,走到底,是一張足球桌.左面牆上嵌著一台52吋液晶螢幕,專門播放運動競賽節目。英、澳兩國的橄欖球比賽剛結束,酒吧老闆傑斯隨即播放Queen的搖滾樂。

  霍磊明喝掉第三杯黑麥瓶酒,他支持的球隊今晚輸了。學生時代,他是C大橄欖球校隊9號傳鋒,專門負責發動攻擊,設法突破敵對的防守,擁有絕佳的閃切技巧、傳接技術和堅實如岩的耐力,即使不小心被敵人逮住,但以他那超強的破壞力也會讓他們無法招架。

  他不是那麼容易被制伏的,不管是當律師或是橄欖球員,他都非常強悍,不容敵手輕忽。

  今晚和他打相同位置的澳洲隊員卻是個廢物,攻擊策略老是被敵方料中,好幾次不是被對手擒抱倒地,要不就是被壓得完全無法動彈,一再失去攻擊力,真是令人氣憤。

  酒吧老闆傑斯是霍磊明學生時代的隊友,外號「隊長」。他一身糾結雄偉的肌肉,粗勇強壯得彷若岩石。不用說,他是球隊陣中正前鋒,站在敵對的最前方,要阻擋敵方的攻擊,還要負責在防守陣營中發號施令。

  傑斯裝滿第四杯啤酒,碰地一聲放在光亮滑溜的吧檯上,手輕輕一推啤酒杯,一滴不漏地瞬間滑行到霍磊明面前。霍磊明把先前喝空的杯子推回去,絲毫不差地滑到傑斯面前。

  傑斯笑了笑,將杯子丟進洗碗槽裡,以低沉渾厚的嗓音命令:「本店恕不賒帳,輸的把錢掏出來。」

  吧檯前有八張椅子,每張椅子上都坐了人,而且每一個都是C大曆屆的橄欖球隊員。剛賭澳洲贏的,包括霍磊明在內,都乖乖掏出皮夾,把白花花的鈔票擺在吧檯上。只見傑斯一張一張收,然後抽出三張放到坐在霍磊明旁邊的邢志薔面前。

  邢志薔是今晚唯一賭英國隊會贏的人。拜託!英國國家隊的翼衛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偶像,他的速度快得比在草原上追捕獵物的獵豹還猛,只要一發動推進,不可能有人追得上的。

  「不好意思,今晚小弟請大家喝一杯。」邢志薔是C大橄欖球隊史上速度最快的翼衛,低霍磊明兩屆,不用說,他的職責就是專門跑給敵人追,目的非常單純,要讓敵人怎麼追也追不到。

  「這還差不多。」吧檯左邊數來第三個男人說。

  「小志學弟,你今晚走狗屎運喔。」左邊第四個人插嘴。

  「小老弟,真有你的,澳洲已經連續三年冠軍了,誰料到他們會被翻盤。」左邊第五個補充。

  然後,坐在吧檯前的男人們爭議、聊天、歡呼地乾杯起來,喧鬧聲不斷,彷彿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飲料會比啤酒更好喝。

  毫無預警的,酒吧門被推開了。

  高跟鞋踩在質地粗礪地板上的刺耳聲音在酒吧裡迴響,吧檯前的八個男人忽然停下談話,有如一陣骨牌效應,原本面對吧檯的人一個個轉向外,屏氣凝神地看著眼前穿著皮短裙的長退美人——

  徐芝璐走進酒吧,以眼角餘光瞄了左邊一個個壯如岩石的男人一眼,然後不為所動地走向一張空的桌子。

  當徐芝璐把剪裁合身的黑西裝外套脫下,霍磊明敢發誓,他聽到了口水狂滴的聲音。

  刺耳的口哨聲隨即響起,七個男人不約而同對傑斯說:「我請那女人一杯酒。」

  除了霍磊明以外。

  所有的男人目光依戀不捨地停在徐芝璐穿著銀色襯衫、高聳的胸部上,猜測著那到底是E罩杯還是F罩杯、是真的還是假的,再向上呆看她豔麗非凡、五官立體的臉龐。

  他們是雄性動物,只管第一眼的感覺。

  除了霍磊明,誰也沒注意到徐芝璐的睛瞳很冷,冷得足以把火熱喧鬧的酒吧凍結。他們還在癡癡巴望著呢?就像霍磊明第一次遇見徐芝璐時一樣。

  這些白癡!只會任雄性賀爾蒙突然攀高,簡直不知死活。

  徐芝璐以著北極冰晶般的視線掃過吧檯前的男人,最後不帶感情地停佇在霍磊明身上。

  以為她望過來的視線是種暗示,坐在霍磊明旁邊的邢志薔朝她舉起酒杯,她卻連眨眼都沒。只見邢志薔像個大男孩般傻笑起來,拿起酒杯站了起來,打算走過去搭訕。

  「學弟,別傻了。」霍磊明懶懶地說著,他可是出自一片好心,才會拉住他喔。

  「放心啦,學長,幸運女神今晚站在我身邊。」邢志薔顯然不受影響。

  「我看是塞(屎)神吧。」左邊第四個插嘴。

  「這次進攻鐵定失敗,聽我的準沒錯。退回來防守吧。」霍磊明眼神冷靜、語氣堅定地說。

  「哦?為什麼?」邢志薔仍不忘盯著徐芝璐,臉上充滿好奇。

  「我中過毒,死過一次,好不容易現在才又活回來。」霍磊明嘴角緩慢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冰冷的目光掃過那女人太過美豔、太過該死的臉。

  她是美麗的毒蘋果,或者該說是一朵長在森林中、專門誘惑旅者的毒蘑菇。

  「千萬別沾惹她,她有毒。」霍磊明說。

  「我不信。」形志薔執意走過去搭訕。「你失敗不代表我不會成功。」

  傻子就是傻子。她那美麗的臉龐和婀娜的身材是幌子,是一種專門拐騙男人的幻術。霍磊明見他不聽勸,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大口啤酒,才說:「你最好相信我,因為她是我前妻。」

  邢志薔愣住半晌,跌坐回去。「你說她就是開著你的賓士車,把你踢出律師事務所,又把你踢出豪宅,還要你付二十年房屋貨款的那個把男人扒了一層皮、卻連眼都不眨的女律師?」

  「是的,就是她。」霍磊明帥氣的臉龐緩緩漾起邪魅的微笑。「怕了吧?小心她告你。」說得她好像是會咬人的野生動物。

  服務生送上兩杯馬丁尼,對上徐芝璐微抬眉的疑惑表情,解釋說:「多的一杯是吧檯老闆送的。」

  徐芝璐斜睨著傑斯,傑斯微抬起粗壯的手臂,算是同她打招呼。自從和霍磊明離婚之後,她已有三年不曾在傑斯的灑吧裡出現。這杯算是傑斯的招待吧,她豐滿的唇形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輕啜一口酒。

  左邊第三個男人看見她的微笑,不禁傻了,下一秒忽然回神,要把邢志薔推出去,起鬨說:「去呀、去呀,再去請她喝一杯,順便去要電話,要得到我頭給你。」

  邢志薔這下說什麼都不出去了,只一逕地傻笑。

  「誰要美人的電話號碼我可以給。」霍磊明掏出手機,按了電話簿,隨口念起徐芝璐的手機號碼,然後按了通話鍵。

  「不了、不了,你自己留著吧。」幾個人異口同聲。他們的雄性賀爾蒙早在聽到她是霍磊明的前妻後就完全降下來了,此時大家全把椅子轉回去面對吧檯裡的傑斯,儘量克制著不去看徐芝璐,那模樣根本就是避之唯恐不及,彷彿她是一隻罕見的熱帶叢林劇毒蜘蛛。

  徐芝璐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輕啜著服務生剛送上來的馬丁尼,緩緩將纖細光滑的左退微抬起擱放到右退上,姿勢優雅地接起手機,眼神卻盯著霍磊明不放。

  「你再說我有毒,我就告你詆毀名譽。」清脆響亮的女聲迴蕩在酒吧裡。

  「去告吧,我怕死了。」

  「少廢話。我只給你三十分鐘,現在你已經用掉五分鐘了。」一說完,就把手機關掉。

  已經離了婚的夫妻還約在酒吧裡碰面,當然是為了談公事。

  這個case的委託人是一對即將離婚的夫妻,她是女方的委任律師,他則是男方的律師,這場離婚協議會有多難?根本不用三十分鐘,十分鐘他就能搞定了。

  霍磊明把手機收回口袋,離開座位,以穩健的步伐走向徐芝璐。

  這時,Queen的音樂又響起,是那首能撼動人心的「Wewillrockyou」。

  一顆濃度73%的巧克力緩慢地在口中溶化。

  細細品嚐著嘴裡所有的味道——微苦、微甜、濃烈如火……像極了一記深情之吻。

  這是一堂情慾開發的課,徐芝璐和其他十四個女人都是學生,光是吃掉嘴裡這顆巧克力就花了她們三分鐘。

  課堂的老師叫維納斯,外型是個歐巴桑,就是那種會在菜市場遇到的、提著菜籃買魚、胖胖和藹的中年女士。實際上,她是心理學博士,她開的「情慾開發」課程,一期五個月約二十堂課,幾乎堂堂爆滿.每一堂課的內容都非常精采。

  這次十五個報名參加的學員,有和徐芝璐一樣是離婚婦女,也有家庭主婦和已過適婚年齡卻缺對象的單身女人。大致而言,她們是在兩性關係上遇到難題的女人。

  家庭主婦的問題是,和另一半的親密關係乏善可陳,次數和情趣隨著時日逐漸遞減。

  單身女人的問題是,擁有穩定的工作和收入,外表姿色不太差.也沒有太過可怕的個性,為什麼就是沒有對象?好男人都死會了?還是都死了?

  離婚女人的問題是,距離上一次婚姻已有一段時間,療傷止痛期早已結束,為何對展開新的愛情畏怯止步?

  徐芝璐的問題又比離婚女人的問題更複雜。簡單地說,她對親密關係有高度恐懼。她雖擁有非常性感的外表,卻有一顆非常不感性的心。

  起始原因恐怕得追溯到她的出生。

  但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對親密關係竟是如此恐懼,就連霍磊明也不知道。

  在他們短短一年的婚姻生活裡,他漸漸察覺到她很不對勁,但也只是懷疑她可能對男人冷感,卻苦無任何對策,最後他甚至猜想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她根本不愛他,才會對他一點也不感興趣。

  「有沒有人想講一下品嚐巧克力是什麼樣的滋味?」,維納斯低沉溫和的聲音將徐芝璐拉回神。

  「不太甜,有點苦。」其中一個女人說。

  「我覺得很好吃,很滿足。」另一個女人說。

  「還有呢?」維納斯又問。「很甜蜜,嘴裡充滿著喜歡的巧克力味。」又有一個女人說。每個人紛紛發表感想,之後維納斯對著大家說:「請你們把感受說得很好,我想沒有人會說因為巧克力工作不穩定或是薪水不高,或是個性太差,長得不夠帥,所以一點也沒有資格讓我們去吃它吧?」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維納斯繼續說:「是呀,這麼說確實很好笑,不過我們平常就是這麼看男人的不是嗎?

  不夠資格的男人我們絕對不會去吻他。

  但一個吻就只是一個吻罷了,就像品嚐一塊濃郁香甜的巧克力,我們該注意的是吃巧克力的感受;花點時間專注在一個吻的過程,而不是專注在這個男人夠不夠好。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要記住,每一個人都是美好的,都是值得我們愛的。至於這個禮拜的作業,我希望你們能花時間經歷一個巧克力之吻——」

  說到這裡,維納斯停頓了下,看著她的學生們,和藹地微笑,繼續說:「不要告訴我,你沒有可以吻的對象,這聽起來就知道是個逃避的藉口。記得上一週課堂上我曾說過,沒有對象的原因,在於我們很可能一直忽略週遭的人或被週遭的人忽略。身邊的他或他也許是隱形的對象,今早在捷運站邂逅的男人也有可能是今生的伴侶,但我們不是裹足不前,就是顧慮太多。」

  講到這裡,維納斯看到徐芝璐還有其他好幾個女人都苦惱地蹙起眉來。

  她趕緊補充:「要是真的找不到對象,朋友也可以。就微笑的對他說,因為課堂所需,請他配合來個三分鐘的吻,我想男士們絕對會很樂意配合的。對了,已婚女人千萬別找丈夫以外的男人試驗巧克力之吻,我們的課堂絕對不主張婚外情,請把美好的吻留給你的丈夫。下周,我希望你們能將這個吻用五十個字來形容,寫完之後寄到我的E-mail信箱,記得要在下周上課前寄過來。這就是這周的作業,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

  通常課堂結束後會留十分鐘相互討論,想也知道十六個女人聚在一起會熱鬧到什麼程度。

  徐芝璐向來是目的性很強的女人,她所有的行為都會根據目標嚴格地執行,且貫徹到底。一群女人像這樣漫無目標的閒扯,她通常不會參加。

  不過,每次徐芝璐要離開之前,維納斯老師都會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剛開始她總是肢體僵硬,心情緊繃,感到說不出的彆扭。但久而久之,她已漸漸習慣兩人身體的接觸,甚至可以感受到女人細緻溫暖的肌膚親暱相擁的感覺。

  然後維納斯會像母親一樣關心她,對她說:「慢慢來,總有一天.你會學會放鬆,感覺到愛,甚至去愛,單純的去愛一個男人,不計代價,想把整顆心都奉獻給他。」

  徐芝璐從來不哭。三年前當她親眼目睹霍磊明和她大學同學赤裸地躺在她的床上,她雖感到氣憤傷心,卻沒有哭。在她簽字離婚之後,更是一滴淚也沒流過。

  可是,非常奇怪的,每次維納斯安慰她、鼓勵她的時候,即使她個性再怎麼驕傲好強,還是會忍不住感到眼眶濕熱,最後帶著淡淡的微笑離開教室。

  帶著滿心的期待。

  十一月的台北,濕寒的雨在車窗外下著。

  剛吃完晚餐,齊定棠開車送徐芝璐回家,車停在東區的華廈前.雨絲綿密不斷,在擋風玻璃前留下幾許雨痕,又輕易地被節奏緩慢滑動的雨刷給掃除。

  齊定棠也是律師,專攻商業經濟法,是某大企業的法律顧問。他長相斯文,細長的眼睛,直挺的鼻粱上戴著無框深度眼鏡,態度向來溫和有禮。

  自從徐芝璐離了婚,齊定棠就對她展開追求,但一直都被她以冷淡委婉的方式轉移,即使每次相約吃飯,兩人的話題大都繞在法律公事上,三年來,沒有任何明顯的進展。

  今晚,徐芝璐變得不大一樣。

  以往她老是穿套裝,今晚卻穿了一襲水藍色、裙襬綴滿亮片的無肩帶短洋裝。在餐廳時,她一脫掉外套,他的視線幾乎無法離開她身上,得非常小心提醒自己別猛盯著她誘人的胸部發呆才不會顯得無禮。然而她光裸白皙的頸項到肩膀的線條還是非常引人遐思.他只好將注意力改放在她臉上。但那也不太妙,她美得簡直不可思議。

  而且,她一直微笑著,並專注的傾聽他說話,還要他多講些工作以外的其它興趣,彷彿對他也很有意思。

  「傾聽是對話的重要部分,我們總是喜歡說,卻忘了傾聽。假如男女關係缺少傾聽,是不會有任何瞭解的。」

  這是課堂上維納斯老師提醒約會時該注意的事項之一,要她別把注意力老放在自己身上,一來可以去除緊張,二來可以多瞭解約會的對象。

  是的,這是約會,不是工作。徐芝璐一再提醒自己別把銳利嘲諷的對話帶進晚餐,緩慢、緩慢、緩慢……只要放輕鬆就好。

  然後,在今晚約會結束之前,她和他會擁有一個巧克力之吻。

  會選擇齊定棠當作巧克力之吻的試驗對象,當然是有原因的。除了他很優秀以外,他還是少數幾個沒被她的氣焰和高傲冰冷態度擊退的男人。

  在車內時,她凝視著齊定棠的側臉,心情不免忐忑,但幸好並沒有特別緊張,更少不像當初和霍磊明約會時,心底莫名湧起的駭人緊張,那感覺強烈到令她想逃開。

  「謝謝你今晚的邀請,我過得很愉快。」徐芝璐嘴角微揚,流露出一抹動人的微笑。「可惜我明天一早還有公事要南下台中,不能和你多聊。」

  她推開車門準備下車。

  「等一下,我幫你。」齊定棠立刻下車,撐起傘,繞過車頭,紳士地拉開副座的車門,幫她撐傘擋雨。

  他們走上階梯,來到大廈門口的屋簷底下,齊定棠把傘收起來。「晚安。」

  她凝視著他,苦惱地輕咬著下唇,正思考著該怎麼暗示,於是微笑著說:「你……」

  齊定棠覺得她的表情有些挑逗,沒等她說完,倏地情不自禁低頭吻她。

  他的唇溫溫的,帶著一點猶豫。她微啟唇瓣,試著不要想去推開他,耐心點。

  其實,感覺還不賴,但好像還是少了點什麼。

  徐芝璐目送齊定棠坐進車內,便進到電梯裡準備上樓回家。當她凝視電梯裡鏡子中的自己,仔細思考——似乎這塊巧克力之吻的純度不夠濃。

  她嘗過感情非常濃烈的吻,既霸道又逼人,彷彿要將她整個人吞噬的那種吻。也嘗過綿密如裹上糖漿的吻,既溫柔又細膩,彷彿在誘惑她把整顆心都掏出來。

  兩種吻都是霍磊明給她的。

  那時,當他吻上她,老是讓她感到非常脆弱,彷彿內心的弱點完全暴露在外,會被他輕而易舉地看穿。

  而她向來厭惡柔弱無功的感覺,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被霍磊明拿來利用。

  徐芝璐會這麼想,是有原因的。

  她來自單親家庭,一直都不知道親生父親是誰。她母親酈鎂輪在紐約讀研究所那年懷孕,她的生父不願認帳,也不願負責,而她母親來自保守體面的家庭,不可能允許末婚生子這種事情發生,於是她母親帶著身孕嫁給她的繼父。除了她,後來還生了一個妹妹。

  但因為母親對繼父沒有深厚的感情,結婚沒幾年就離婚了。離婚後,徐芝璐跟著母親生活,她同母異父的妹妹則由繼父照顧,她和妹妹的感情說不上親密。

  酈鎂輪不是個甘於家庭生活的女人,她的事業心很強,也看做生意的頭腦。離婚之後,她從事直銷化妝品和健康食品,後來還獨自開設SPA美容中心,目前在北部已有多家分店。

  一段紐約的豔遇,她母親付出慘痛的代價,被迫嫁給不愛的人,還得放棄學業照顧她和妹妹,不但失去在國外工作的機會,還斷送大好的前途。

  於是,酈鎂輪總認為,因為有她這樣的自我犧牲才換來這麼優秀的女兒。

  成長過程中,酈鎂輪盯徐芝璐盯得很緊。徐芝璐能專注的,除了課業,還是課業。她母親從不讓她參加社團活動或課外活動,她也從沒結交過什麼手帕交或知心朋友。

  徐芝璐在同年齡女生中算是發育得早的,國中時期她的胸圍便己很可觀了。她和所有大胸脯的女生一樣,厭惡跑步時遭來異性的目光,記得當時男同學都會用嘲諷嘻笑的口吻,在她背後取綽號,叫她「乳牛」。

  生父不明、發育太好,加上母親一直灌輸她保守的觀念,使得她對男性始終有強烈的防備。偏偏一路成長的歲月中,被她外貌吸引的男性不在少數,彷彿她的身材帶有原罪,是個誘惑,輕易就能讓異性產生渴慕的感覺。

  收情書、男生送禮物、放學一起回家這種小事常讓她母親提心吊膽,擔心有一天她會被異性誘拐,斷送前途,步上她當年的後塵。

  於是,她對男女關係一知半解,即使婚後,她還是有很多感覺弄不明白,只知道一旦屈服在男人的力量之下,是很可恥的。

  每當霍磊明向她求歡,她回報他的往往是冰冷的態度。霍磊明怎麼會知道她缺乏經驗到這種程度。那時她不是藉著工作忙碌躲避他,就是不斷冰冷地拒絕他,最後,霍磊明只好解讀成她對他感到嫌惡。

  「我有時候忍不住要懷疑,你是不是沒有心?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冷漠?是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是我錯了嗎?還是,你愛上別人不敢告訴我?我可以承受,你說呀。」

  他認為是她愛上別人了。那是他最後一次在她手機裡留言。她該怎麼告訴他那不是他的錯,有問題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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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1 00:23:47
第二章

  雨一下,這場僵持不下的纏鬥就變得更加泥濘。

  傑斯被好幾個現役大學部年輕橄欖球隊員壓在泥地裡,嘴裡有泥巴的土味,眼睛也被雨淋得張不開。

  一團壯漢在雨中疊羅漢,球早就不知落到誰手裡,傑斯以厚實的肩膀企圖頂開壓在他身上的人,呼號聲突然響起。

  霍磊明早已靈活鑽出,帶著球拉開陣線往敵區飛奔,好幾個人拼.命在他後方緊追,其中一個眼看就快逮到他,要是被擒抱倒地可糗了,但他背後彷彿長了眼睛,知道要倒地的那一剎那把球傳給緊跟不捨的邢志薔。一瞬間,霍磊明被敵方狠狠抱住退,整個人撲倒在泥濘的雨土裡,不但臉埋入泥巴中,嘴裡還嘗到粗野潮濕的土味。

  「Touchdown!」邢志薔則如火箭點了火般,奔馳朝底線狂衝,腳步靈巧如森林裡的野鹿,自得意滿地在得分後瘋狂跳舞。

  霍磊明滿身泥污的站了起來,朝剛抱住他的人邪惡地笑了笑,傑新過來拍他的肩。「幹得好!」

  後來,他們在淋浴間洗去一身髒污,開車到校區附近的日式料理店吃晚餐,三人邊喝酒邊得意地聊起今晚的友誼賽。每個星期四,傑新的酒吧休業一天,他們固定會回學校打友誼賽,今晚那群大學部的隊員雖經驗不足,但韌性野蠻的程度不輸當年的他們。「凶得就像野牛。」傑斯說。

  「剛好今晚又下雨,簡直像農夫用不聽話的牛在犁田。」邢志薔有張帥氣的臉,不喜歡打球的時候被泥巴蓋住。

  霍磊明大三打球那年斷過鼻樑,至今還留下一道粗粗的疤痕:他有一雙銳利深邃的眼睛、濃眉和堅毅的下巴。他工作時穿起正式西裝是非常英俊帥挺的,實際上卻喜歡在泥地裡搞得全身髒兮兮.更酷愛冬天打完球後筋疲力盡的感覺,非常過癮。

  「我最喜歡下雨,下雪更好,可惜台灣沒雪可下。」霍磊明說。

  「犁田算輕鬆,我被壓在下面,手都快被扭斷了。」傑斯甩動肩膀,皺著眉說。

  「大三那年我們才慘,我鼻樑被打斷,你手臂骨折,從沒遇過這麼激烈的賽事,隔天回學校考試,書都沒讀,被當了好幾科。」那時霍磊明的父親在大學部教民事訴訟法,連向他爸講情也沒用,死當就是死當。

  「我也是。」傑斯念的是造船系,因終日在橄欖球隊混,根本沒在讀書。「不過,慘是慘,那年冠軍杯還是被我們拿到了。隔年學長們都畢業了,少掉好幾個有用的前鋒,連進決賽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講的都是當年勇,小兩屆的邢志薔根本插不上話,拚命吃生魚片、烤肉、烤香魚和狂喝清酒。眼看桌上食物被掃一空,霍磊明不客氣巴了一下邢志薔的頭。

  「你是被餓鬼纏身哦?」

  「你不知道我已經餓了三天三夜。」邢志薔大學念了七年,當兵退伍到現在又過了三年,出社會後每個工作都做不久,已經換過八十個工作。

  上一個工作他應徵電視購物的模特兒,憑他結實勻稱的身材當然輕易就被選上,但老闆要他穿紅色內褲在螢幕前走來走去,賣那種七條一千二的商品,他一聽就溜了。

  說給他們聽,他們都笑瘋了。

  霍磊明則在學長的事務所工作,也曾介紹邢志薔到公司當助理,偏偏他像個文盲似的連會議記錄這種小事都會出錯。傑斯更是不敢用他當酒吧的服務生,他試過一次,差點把酒吧的杯子全摔破。

  「你的長處就是有美色和會跑步,我看你要是走投無路,不是去當阿甘就是去夜店當牛郎好了。」霍磊明向服務生連點了好幾盤日式料理,然後重重地拍了邢志薔的肩,害他差點把酒喝進鼻孔裡。

  傑斯咧開嘴大笑,也很不客氣在他肩膀大力打了一下,差點讓他被嘴裡的魚肉噎到。「吃吧,要吃多少有多少,今晚我請客。」

  酒足飯飽,三個大男人站在店外,十一月的冷風迎面吹來,三個人都只穿著短袖T恤,身體卻暖暖地感到說不出的暢快。邢志薔問:「學長,晚一點我和夜店的啤酒促銷小姐有約,你們要一起來嗎?」

  顧名思義,酒促小姐就是在酒吧、餐廳向客人推銷各種不同酒類的業務員,通常她們外型姣好,打扮也很清涼養艱。霍磊明兩個月前的女友就是一名二十五歲的酒促小姐,但交往的時間很短,因為一下床兩人就沒話聊了。

  離婚之後,霍磊明交的女友類型都非常固定,全都是外型豐滿身材姣好、樂觀開朗但聊不上話題的女人,因為這樣當兩人要散的時候,他心裡比較不會有負擔。

  「不了,我寧願回去看橄欖球賽。」傑斯先說。

  「你呢?」邢志薔看向霍磊明。

  霍磊明有兩個月沒碰女人了,他很想念女人溫暖柔嫩的肌膚觸感,卻搖頭說:「可惜我明天要出庭,還有些資料沒整理。」

  「好吧,那我就自己去了。」邢志薔一說完就先閃人,傑斯和霍磊明則走了一段路去停車場開車,各自回家。

  離婚之後,按照協議書的內容,霍磊明把自己創辦的事務所一半股份留給徐芝璐,雖然還保留了公司部分的股份,但他己無法繼續在那裡工作下去。離職後到學長開設的事務所工作,也搬出東區的華廈,回到新店郊區父母的別墅居住。他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老爸是法律系教授老媽是心理學系教授,他還有一個妹妹大學剛畢業,正在找工作,叫霍晴朗。

  剛離婚的第一年,霍磊明整個人好像掉進地獄裡去。

  沒錯,他原有的資產全沒了,但重挫他的不是這個原因。那時.他無心工作,飲酒過度,連橄欖球都不想碰,生活覬頹廢又失意,簡直可以用委靡不振來形容。

  偏偏那時老媽追著他要給他心理輔導,他妹妹總是用很難聽的字眼形容他帶女人回家被老婆捉堅的蠢事,連向來明理的老爸也不太站在他那邊(怕被家裡其他兩個女人追殺吧),而他覺得夫妻之間有很多事是不能向他人解釋的,有苦說不出,日子簡直過得像惡夢一般。

  第二年,他就醒過來了。個性樂觀的部分又回來了。想通之後.

  他領悟男女感情這種事沒辦法強求,以前他就是女人緣太好了,沒被女人情別戀過,現在只不過是不小心踢到鐵板而已。痛一痛就過去了。

  過了新店橋,進入新店山區之後,霍磊明把他的車開進他家別墅車庫。車庫和餐廳隔著一道紗門,一下車,他立刻聽到餐廳裡女人們正在聊天,還沒走進去,霍晴朗和全雅萱倒先推門出來了。

  「哥,你回來得正好,雅萱帶她親自烘烤的餅乾來給我們吃。」霍晴朗雙眼流露出慧點的眸光,看著霍磊明,意有所指。「餅乾」其實是專程送給他吃的。

  全雅萱是室內設計師,工作室和住處都在新店這個別墅區,上個月霍家的廚房剛重新整修完,新的設計和裝潢就是出自她的創意。

  全雅萱身材苗條,氣質出眾,長相也很甜美溫柔,一到霍家監工新廚房的工程,霍磊明的家人立刻想把她和他湊成一對。

  霍磊明和全雅萱單獨吃過一次晚餐,隨即把她歸類成「結婚型」的女人。顧名思義,這類型的女人沒有來一段韻事的打算,戀愛的目的無非就是希望將他帶往紅毯。但他對結婚一點也不感興趣,要他再從口袋掏出婚戒,他絕對會跑得導比邢志薔還快。

  看著全雅萱,霍磊明露出極有男性魅力的微笑,維持著禮貌。

  「全小姐這麼客氣,我妹貪吃極了,你這樣一定會慣壞她。」

  「叫我雅萱,全小姐聽起來很彆扭。」全雅萱優雅的微笑,對他妹妹說:「晴朗,你要是喜歡,下次我多烤一點。」往車庫走去。「不早了,我回去了。」

  「好呀、好呀。」霍晴朗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哥,不是下雨了嗎?山區濕雨路滑,送雅萱回去吧。」

  不過隔了三棟別墅,還要人送?但妹妹都開口了,他不送更沒禮貌。

  霍磊明拿起車庫的雨傘,跟在全雅萱身後出去。

  「全小姐,我送你回去。」幫她撐起傘。

  不到十分鐘,霍磊明就回來了。霍晴朗立刻從廚房衝出來。「哥,你幹嘛這麼快回來?不找機會多聊聊,下雨天氣氛這麼好。」

  「好?好你個頭。」霍磊明把傘擱在一旁,就走進屋裡,去冰箱拿啤。

  「你態度這麼冷淡,該不會是嫌人家胸部不夠大吧?」霍晴朗緊追在後。

  「我根本沒去注意她胸部有多大。」倒是聽到結婚進行曲在耳邊轟轟作響。

  「就是沒大到足夠吸引你的注意,不是嗎?」雙手交叉放在乏善可陳的胸部前挑釁。「你上個女友胸部大到下雨天不撐傘腳都不會濕,一見男人就只會媚笑撥頭髮,你就偏愛這一型的,品味有夠糟。」

  「誰說胸大一定無腦?根本是你這種平胸妹天生的偏見。她知道的啤酒有一百多種,你知道嗎?大家專精的領域不同,別隨便亂批評。」

  「我可不是批評她,我是批評你。我說品味糟,是她品味糟到竟然看上你;而你則是沒品,誰會笨到把女人帶回家還被老婆逮到?」

  霍磊明大口喝著啤酒,輕拍她的額頭。「你少噦嗦,管管你自己好不好。工作找到了嗎?」

  「當然找到了。」她得意地笑了笑,吃著全雅萱烘烤的餅乾。「老爸介紹我去大嫂的公司,下周就正式上班。」雖說他哥和徐芝璐已經離婚,但徐芝璐是老爸的得意門生,和她、老媽的關係仍然維繫得不錯。

  霍磊明抬眼看著她,似在確定他沒聽錯,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很好。你死定了。」

  「為什麼?」無辜地咬著餅乾。

  「她是我唯一看過一天二十四小時、一週七天都在工作的人。」霍磊明露出潔白的牙齒咧開嘴大笑,爽快地喝了好幾口啤酒。「要不然你想我婚都離了,為什麼不賣掉她公司的股份?十年後我能退休全靠她了。」嘲諷地笑著。「你等死吧,我真想看她怎麼躁你。」

  「哪有那麼誇張,好歹我們也算有一點姻親關係。」聽他這麼說,她開始擔憂起來。

  「那女人工作起來六親不認,我和她生活了一年,怎麼會不知道。別想你可以朝九晚五準時下班。」想到下個禮拜這個家就會安靜多了,少掉他妹整天在他耳邊聒噪,霍磊明腳步不覺輕快起來,丟下開始惶恐的她,走上二樓。十一月的雨仍沒有停歇的跡象,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了。

  星期三的晚上九點,剛從「情慾開發」課堂結束,徐乏璐撐傘走進潮濕黑暗的街道,暈黃的光線投射在地面積水的水窪上,潮濕微寒的空氣讓她想起那年初春三月的芝加哥,但她寧願揮開那些折磨人的回憶。

  踩著三寸高跟鞋走過兩條街,來到一座室外停車場,坐進銀包賓士車.以絕佳流暢的技術把車開上街道,她要在回家前先到辦公室拿明天開會的資料,那些資料是她下班前委託霍晴朗幫她整理的。

  不到半小時,徐芝璐走進空蕩蕩的辦公大樓,進入律師事務所辦公室,發現裡面的燈還亮著。難道霍晴朗還沒下班嗎?正感到疑惑,就看到她坐在電腦桌前,趴著睡著了。徐芝璐輕搖她。「晴朗?你怎麼還沒下班?」

  霍晴朗忽然驚醒過來,嚇一跳的瞪著徐芝璐,唇邊還有剛才睡中流口水的痕印,她急忙抹去,傻笑。

  「大嫂,你回來了。」慌亂地把電腦裡的資料列印出來。

  「資料還沒整理好嗎?剩下的我弄就好,你回去吧。」徐芝璐看著她疲累的臉說。

  「已經整理好了,資料印出來就可以。」霍晴朗走向印表機等列印,然後把印好的紙張整理了下,用訂書機訂起來,拿給徐芝璐。

  徐芝璐把資料放進黑色公事包,看著霍晴朗急忙收拾東西要回去。「你吃晚餐了嗎?」

  「沒有耶。肚子已經餓到扁了。」霍晴朗上班三天,完全見識到大嫂工作狂的拚勁,所有的時間都卡得緊緊的,要開會做記錄、跑法院、和委託人面談、和當事人協議、協議再協議、查資料、調閱資料、訪談相關人員……所有的細節一一顧慮到,務必做到最好。果然她哥霍磊明說得沒錯,朝九晚五準時上下班是不可能的。她每天回到新店都已經十一、二點了。

  更可怕的是,前兩天她準備下班回家,大嫂都還在辦公室忙呢。「我也沒吃。走吧,我請你吃點東西。」

  後來,徐芝璐開車載她去餐廳吃涮涮鍋,問她:「工作還習慣嗎?」

  「習慣呀,很習慣。」睜眼說瞎話,霍晴朗怎麼可能習慣。「不過大嫂,你這樣沒命的工作,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吧?」

  看著煙霧瀰漫的鍋子,徐芝璐微笑。「已經比以前好多了。星期三的晚上我會去上課,星期六去婦女基金會當義工,星期天一整天我都放假。」

  「這樣叫好多了?所以之前更忙羅?」霍晴朗吃著涮好的肉片,差點要翻白眼。她之前整整五個月沒工作,天在家裡看漫畫和羅曼史,躺在床上吃零食,要是被大嫂知道,不知道會用什麼字眼形容她。。。

  徐芝璐偏頭看她,想說什麼,卻忽然笑了起來。「晴朗,你這邊沾到醬了。」抽了一張衛生紙幫她擦。

  霍晴朗覺得大嫂根本就是她心目中羅曼史的第一女主角。眼睛明亮深邃,長相美麗,身材又棒,工作能力強,服裝品味好,又有正義

  感,對男人不會奉承諂媚,個性堅定,簡直完美得不可思議。可惜就是挑男人跟光差,看上她哥。不是她對自己哥哥有偏見,

  霍磊明很聰明、長得帥,運動神經又好,偏偏他就是女性主義者最討厭的那種男人。在他眼裡,女人只是大小不一、會移動走路的乳房而已。

  「老實說,大嫂,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怎麼會看上我哥?」

  霍晴朗覺得她大嫂應該挑一個不在乎乳房大小、只在乎愛的男人,就像羅曼史小說的男主角,高大威猛,有男人的溫柔,同時又有強烈的正義感,就算女主角胸部再小,長得再怎麼不起眼(就像她自己),他還是會永遠愛她。

  「你哥沒告訴你事實吧?」徐芝璐微低著頭剝蝦殼,斜睨著她問:「什麼事實?」霍晴朗搖頭。

  「我們在芝加哥時並沒有熱戀,其實只約會三天。後來我發現懷孕了,我們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懷孕結婚的。」霍磊明高她兩屆,但在學校裡兩人並沒有什麼來往,是出了社會之後,他在芝加哥律師事務所工作,她則在台灣律師事務所工作。那次她到芝加哥要參加他父親霍彥之教授舉辦的國際研討會,會後霍磊明帶她到處瀏覽觀光,送她回飯店的那晚,他們發生了關係。

  沒多久,她回台灣後就發現自己懷孕了。考慮了幾天,決定至芝加哥和霍磊明商量。一開始她並沒打算結婚,而且已經想好了,就算他不想要小孩,她也要生下來,只要他負起法律上基本的責任就行了。

  但霍磊明說那就結婚吧,他想不出有什麼理由他們不能結婚的。

  「是嗎?小孩呢?」這件事情霍家的人完全不知情,霍晴朗很驚訝。

  「說來荒謬。結婚沒幾天,我就流產了,我的子宮並不是那麼容易讓受精卵著床,那時如果晚幾天去芝加哥找他,我們就不用為了小孩而結婚。」徐芝璐不是容易陷入感傷的女人,但說到這件事,她是很難過的。

  後來她本想離婚,但霍磊明說他們可以試試看婚後生活,真的不行再說吧。

  「喔。」霍晴朗愣住,還在訝異他們不是為了愛而結婚。

  「你哥或許很花心,都是因為我們的感情本來就不深。」這麼說並不代表她已原諒他,而是在陳述事實。她愈說聲音愈冷。「不過,他後來做得太過分了。」

  「就是呀,有夠蠢的。」霍晴朗附和。聽說那次他哥帶回家、被大嫂目睹的女人是律師,而且還是大嫂的同班同學,搞得律師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有婚外情。

  該換話題了,再談下去,徐芝璐絕對會失掉胃口。

  「你喜歡你的工作嗎?」徐芝璐喝著冰涼的果汁問。

  「呃……」霍晴朗的表情僵了一下,腦筋忙碌運轉,想著該怎麼回答。

  「是很有趣。」

  「你想做什麼工作?」徐芝璐的觀察力也是很敏銳的,霍晴朗和她大不相同,個性非常浪漫,不適合長久待在律師事務所工作。

  說到這件事,霍晴朗的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看著她說:「大嫂,我告訴你,你不可以告訴我家人喔。」

  「好。」

  「如果你說了,我就死定了。」

  「有這麼嚴重嗎?你爸媽部是很開明的人,我不認為他們會反對。」

  「他們是對學生很開明,對自己的小孩就沒那麼開明了。」

  「說吧,你想做什麼?這麼怕他們會反對。」徐芝璐愈來愈好奇。

  只見霍晴朗神秘兮兮地笑起來,小聲說:「我想寫小說。」

  「哦,是嗎?」徐芝璐問:「哪一方面的小說?」

  「羅曼史。」霍晴朗像可愛的狗一樣傻笑起來,顯得很不好意思。

  徐芝璐想到了什麼,忽然放下筷子,從公事包裡拿出一本書。「那你看過這本書嗎?」

  「看過!看過!」霍晴朗非常興奮,就像狗看到大肉塊。「當然看過.好看死了!劇情緊湊,而且男女主角本來討厭死對方了,結果後來卻愛得死去活來。」

  「是嗎?」老實說,徐芝璐從來沒看過羅曼史小說,這本書是這周情慾開發課程的回家作業。

  霍晴朗根本沒想到像徐芝璐這樣的女強人會看羅曼史,簡直像找到同好一樣。「這本書我有買。」

  「是嗎?那如果我有看不懂的地方,再打電話問你。」徐芝璐把書收進公事包裡。

  「你在開玩笑吧?六法全書你都會背了,這怎麼可能看不懂?」霍晴朗覺得大嫂說的話有夠好笑。

  但霍晴朗實在不瞭解徐芝璐,徐芝璐剛才上課時曾匆匆翻閱過這本書,不懂的地方其實還滿多的。

  吃完涮涮鍋之後,徐芝璐開車送霍晴朗回新店,沿路上,十一月的雨愈下愈大。徐芝璐把車停在霍家別墅的車道上,看著霍晴朗撐傘跑進屋簷下,她想等霍晴朗進屋再離開。霍晴朗忘了帶鑰匙,按門鈴之後,是她哥哥出來開門,他們說了兩句話,霍晴朗進屋後,霍磊明反而撐了傘朝徐芝璐的車走來。

  他用手輕敲車窗,車窗降下之後,徐芝璐以為他要談上次那對離婚夫婦的事,他卻只說:「很晚了,自己開車回去小心一點。」

  「我知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徐芝璐冷冷地反應。

  霍磊明已經習慣了她的反應,有時候他受不了或單純為了好玩,他會反譏回去,但這次他只是揮了揮手,站在雨中看著她倒車開上柏油路。

  霍磊明的心是很直接的,關心就會說出口。徐芝璐的心卻是迂迴的,就算在乎,她也不會說出來。他們就是這樣,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薰衣草香氛散發的熱氣如白霧般瀰漫整間浴室。徐芝璐躺進浴缸,拿著書,小心地不讓它弄濕了。

  星期日的午後是她一週中真正放鬆的日子。除了購物,她選擇待在家裡,不會安排任何社交活動。出社會的第一年,她就是個工作狂了。結了婚和霍磊明同住那一年,她工作忙碌的程度並沒有減緩的跡象,當時他們還在同一個辦公室工作。通常霍磊明已經受夠要下班,她仍然留在公司熬夜。離婚第一年,她的心情很糟,隨時都像吞了火藥似的。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她更加瘋狂工作,即使公司沒事,她還是會到別家事務所兼差。

  直到那年過舊曆年前兩天,所有人都準備放年假回家過年,辦公大樓走得一個人都不剩,不再有任何案子進行,她突然像斷了線的風箏,不知何去何從。

  回到六十坪的東區豪宅,接到母親的電話。她母親對霍磊明的印象向來很好,老是勸她再給他一次機會,男人嘛,心總是野的,以後看緊一點就好。女人呢,就不一樣了,離婚要再找到幸福就很難了。母親老是用自身的經驗硬套在女兒身上。

  「是他要離婚的。」那時,她快對她母親發飆了。「是他要離婚的,你聽不懂嗎?」

  週遭所有人都要他們冷靜下來,給彼此冷靜期,想清楚之後再作決定。

  霍磊明的母親甚至還建議他們去做婚姻諮商,要兩人把心結打開。

  霍磊明說何必呢,他們兩個都過得不快樂,他只想離婚,不管她提出多嚴苛的條件他都會簽字。而且出軌這件事表面上是他辜負她,但他們都清楚,是她先讓他死心的。

  曾經以為,他是火,她是冰,他可以融化她的心,但當他發現自己遇上的根本是冰山,和她在一起甚至比住在北極還要寒冷,因此——

  「放彼此一條生路吧。」霍磊明說。

  離婚都過了一年,徐芝璐的母親還要她留住他,徐芝璐幾乎是用力摔掉話筒。下一秒,她情緒整個崩潰了,忍了一年不讓情緒潰堤,結果一發不可收拾。

  等她恢復理智,屋內已被砸得面目全非,最後連櫃子裡的碗盤、冰箱裡的食物也不放過,她甚至火爆到拿刀割破沙發和床墊,只差沒有買油漆把牆上光鮮亮麗的色彩漆成全黑。

  她終於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她已經出錯了,卻還是不知道要怎麼解決問題。過完年,徐芝璐打電話給室內設計師重新裝潢。還聯絡心理學系的師母江愛琳,也就是霍磊明的母親。

  徐芝璐是霍磊明父親霍彥之法律系的得意門生,即使離了婚,也和霍家兩位長輩仍有往來。江愛琳建議她去做心理諮商,還推薦醫生給她。後來,徐芝璐配合心理諮詢一整年,慢慢理清了她人生中許多重大的問題。

  一,其實,當時她是愛霍磊明的,但她愛的方式是錯的。

  二,當時她和霍磊明的性生活出問題,而且大部分原因都出在她沒有坦白。

  三,十七歲時可以把一切行為歸咎於母親教育觀念的影響,但她離婚的那年已經二十七歲,自己應該有判斷能力,不能再把自己的錯歸咎於母親。

  第一個問題是無解的。過了三年,她不知道自己對霍磊明的愛還剩多少,尤其每次想到他和她同學秦璋如赤裸躺在床上的畫面,所謂的愛大概也只剩下一點點曾經是夫妻的情分。

  第二個問題比較複雜。去上情慾開發的課已經幫她解決大部分的疑惑,剩下的,她必須親自去嘗試,相信她的身體、她的感官,然後去探索。

  第三個問題就簡單多了。她愛母親,但她決定把母親告訴她的觀念暫時當作耳邊風。

  徐芝璐在浴缸裡泡了二十分鐘之後,站起來把書拋到浴室乾燥的地毯上,走出浴缸,以白色的浴巾包裹住身體,擦了薰衣草香的乳液,然後準備穿上內衣。

  選內衣的那一刻,她裸體站在穿衣鏡前,忽然想起幾週前在情慾開發的課堂上,維納斯要她們穿上最性感的內衣上課,她還特地去專櫃挑新的內衣。以前她選內衣只在乎材質好,穿起來舒服的,從來沒考慮過性感的問題。那些布料很少,又幾乎透明的蕾絲材質,穿起來簡直比沒穿還暴露。

  參加課堂前,徐芝璐已決心要自己的人生有所改變,所以她毫不遲疑地買了好幾件性感內衣褲,那種蕾絲半透明的材質、無法罩住整個胸婰,刻意露出深深乳溝的內衣褲。

  那次上課,她們還借用了一間舞蹈室,包括維納斯在內,十六個女人穿著性感內衣站在一面很大的鏡子前觀察自己,不知內情的人恐怕會以為是新性感內衣發表大會呢。

  然後維納斯站在徐芝璐身邊,詢問:「你在鏡子裡看到什麼?」

  「一個女人。」徐芝璐穿著一套黑色蕾絲內衣褲,看著鏡中的自己,除去心底的害羞,語氣十分冷靜。

  「形容一下吧,是怎樣的女人?」

  「一個穿很少的女人。」

  「就這樣嗎?」胖胖的維納斯對著鏡子中的她溫暖的微笑。「你不覺得她很性感?」

  「不,我不覺得她性感,不過就是布料少一點而已。」徐芝璐實話實說。「老師,我心裡覺得自己比較像個男人。」

  「這麼說,你想主導囉?」維納斯問。

  「主導?」徐芝璐疑惑地看著維納斯,不解。

  「你不能否認大部分的男人比女人熱衷性事,通常主動的是他們,被動的是我們,當然也有例外。以你的例子來說,我不認為你像個男人,你一點都沒有獵人的特質。其實你一直站在門外等待,等待有個男人會過來真心愛你。不管你的身材是胖是瘦,好或不好,他都會愛你。你在期待一個沒有雜質純粹的愛,但人生怎麼可能沒有雜質?」

  徐芝璐微感訝異地看著她,無語。

  「你不相信男人的眼光,你覺得他們看到的只是你的身體,但那不是你,對嗎?」維納斯問。

  「我確實不認為那是我。」如果有來世,而且可以選擇,徐芝璐想當男人。

  「你忽略了一件事——你從沒瞭解過你的身體,你從沒真心看待它。

  讓我告訴你我在鏡中看到什麼吧,我看到一個美麗的女人,你的身體在告訴你:「我很美。」甚至透過所有人的嘴告訴你,你真的很美,但你的大腦就是不肯聽。」

  停頓半響,維納斯繼續說:「因為你從來沒有喜歡過自己,更不喜歡你的身體。對嗎?」

  徐芝璐想起發育過早的青春期,男生們訕笑的目光,還有母親過度的擔憂和一再的叮嚀。她怎麼可能喜歡自己那副太過性感的身體?

  「芝璐,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好嗎?你要當一個不管自己胖瘦美醜都愛自己身體的女人,聽聽身體在說些什麼,好嗎?」

  這是什麼理論?她的身體一直在說話嗎?徐芝璐凝視著鏡中的她們,忽然好奇地問:「老師,那你的身體又說了什麼?」

  已經不再年輕,胸部明顯下垂,又有許多內衣無法包裹隱藏的贅肉,維納斯哈哈大笑。「她在說如果我不節制飲食,遲早有一天我會心臟病發,但我可沒因此而討厭她。」

  如今已過了好幾週,徐芝璐開始學習喜歡自己的身體,當成咒語般在洗完澡後對著鏡子念上幾遍——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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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1 00:24:07
第三章

  十一月的夜晚,連續幾日寒流來襲,天氣持續停留在潮濕的15度。

  徐芝璐陪伴齊定棠參加一場進口代理紅酒酒商的生日晚宴。她向來不喜歡這類的社交活動,但她正試著改變自己的生活。這幾週她逐漸建立起信心,要在下周情慾開發上課前,體會和男人作愛的愉悅,要不然她已經連續兩週沒有交作業。雖然維納斯說男女關係急不得,要慢慢培養,但像她這種上課認真的好學生,總會想著是不是自己對這件事不夠努力。

  她把目標鎖定在齊定棠身上。事實上,她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離婚三年,她沒有其他的約會對象。結婚前,她甚至沒有交過男朋友。芝加哥飯店的那一晚,是她的第一次。

  但她卻沒有告訴霍磊明。

  她向來是非常驕傲自信的女人,對沒有把握的事情,更是經常表現出非常有自信的模樣。

  當霍磊明在飯店房間門口吻她的時候,是徐芝璐開口請他進屋的。那時她還主動脫掉他的襯衫,那年她二十六歲,身邊的同學和朋友已經都有男女經驗,甚至談過好幾段戀愛了。她不打算聽母親那套婚後再發生性行為的傳統觀念,因為她後來思考之後,認定自己的個性不適合婚姻。

  但她的主動也只到脫他襯衫為止,剩下的部分,她根本緊張得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假如緊張可以換算成能量,她想,都可以發射衛星繞地球跑七百圈了。

  剛開始很痛,後來不怎麼痛,卻讓她覺得不太舒服。老實說,她這一生大部分的時間都消耗在防備異性的挑逗和誘拐上,突然間要和一個男人如此親密結合,根本就嚇壞了她。整個過程,她感覺到身體不是自己的,心彷彿暴露在一個非常危險的位置。

  事後,不等霍磊明有什麼反應,她立刻對他說,她很累了,然後趕他離開,自己逃進浴室裡。那時她還想以後再也不要和男人發生親密行為,根本沒料到她會懷孕。知道他戴了保險套,卻還是讓她懷了孕,她覺得簡直莫名其妙。後來去芝加哥找他,霍磊明說在過程中保險套破了,本來想告訴她一聲會有懷孕的風險,但她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就把他趕出飯店房間。

  結婚沒多久,她不幸流產,即使後來身體復原,她對親密行為依然感到排斥。她對霍磊明異常冷淡,甚至還請他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那我要放在誰身上?」霍磊明譏誚暴怒地問她。

  「隨便誰都好。」是她把他往外推。那天之後,他就不再碰她了,但他也沒有必要可惡到帶女人回家!

  回憶讓徐芝璐陷入一陣心情低潮。她站在這場生日宴會的角落獨自啜飲紅酒。齊定棠有意跨足政界,角逐明年執政黨市議員的黨內初選,因此對這樣的社交活動非常熱衷,現在正忙著向參與宴會的賓客拉攏關係,期待那些企業家們會捐助他初選的款項。倒不是徐芝璐不願意盡到當女伴的責任,好好陪他一起社交,而是剛才她已經陪他認識了那些企業家們,寒暄了好一陣子,才躲到化妝間透口氣。出來之後,她想喝完一杯飲料,再過去加入他們的談話。

  然後事情就發生了。

  突然有個男人從後面抱住徐芝璐,雙手還不客氣地摸她的胸部。起初那男人發現抱錯人了,向她道歉過,但不知道他是喝多了還是怎樣,道完歉後他又大膽地摸了她胸部,還對她說:「你的胸部真的很美。」

  認錯人她還能原諒,但接下來的舉動就完全惹火了徐芝璐。她和那個男人爆發了衝突,把紅酒倒在對方昂貴的西裝上不說,甚至還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撂下狠話說:「我要告你性騷擾!」

  齊定棠當時忙著社交拉攏關係,等到衝突落幕,他才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晚送徐芝璐回家的時候,她為此餘怒還末消,他偏偏勸說:「算了吧,別把事情鬧大,對方也誠心認錯了,他箅是有頭有臉的人,鬧大了不好。」

  齊定棠踩到徐芝璐最不能原諒的一點。摸她胸部的男人叫居勒內,正好是酒商的表弟。而他要向酒商募款,自然不想事情鬧大,所以對方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就該隨便讓他摸嗎?

  沒錢沒勢,她才能提告是不是?開玩笑!徐芝璐決定要給居勒內好看。

  車子停在住處大廈前,她冷冷看了齊定棠一眼。「你不用下車了,送我到這裡就可以了。」

  徐芝璐不管外面正下著不小的雨,推開車門要下車,齊定棠阻止她,好聲好氣地勸:「我剛那句話說得不好。對方已經好好道過歉了,你就原諒他吧,鬧上法庭總是不好,和他和解吧。」

  「你是他的委任律師嗎?不是的話,就別跟我談和解。」徐芝璐冷冷拋下這句話,下車走進大廈內。

  她和齊定棠之間結束了,不過她可一點都不感遺憾。他們已經約會不下四、五次,兩人之間始終缺少吸引力,她老是興趣缺缺,不想開口邀請他進屋過夜。就算她沒多少男女經驗,也清楚看出她和齊定棠之間相互吸引的電流少得可憐。

  加上這次事件,她才不要和一個無法明辨事理的男人上床!

  居勒內性蚤擾?

  那個擁有可以迷死女人的微笑和一雙會電暈女人的雙眼、五官立體、高大健美的藝術家——居勒內,在酒會上對大嫂性蚤擾?

  霍晴朗簡直要從座位上跳起來!大學時期,他們外文系女生性幻想對象第一名就是居勒內,她宿舍牆上還有一張美術館特刊印的居勒內跨頁海報。

  大嫂有沒有搞錯?今天下午三點,兩方律師和當事人要會面談和解,地點就在事務所的會議室。霍晴朗吃過午餐,翻了一下行事曆,差點沒昏倒。

  徐芝璐午餐和人有約,一直到兩點才進辦公室;不等徐芝璐脫下外套,霍晴朗好像逮住人犯似的直接殺過去,一心想問個明白。

  徐芝璐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冷靜平和地敘述當時的狀況,還親自示範給霍晴朗看。

  「第一次,他從後面抱我,但一發現認錯人,手就放開,所以我本來打算原諒他,可是他接下來的動作我實在不能原諒。我們面對面,他竟然又伸手來摸我的胸部,就像這樣。」

  徐芝璐把手放在霍睛朗的胸部上,惹得晴朗露出彆扭的表情。女生對女生出手很癢,又怪怪的,但如果把大嫂的臉換成帥到不行的居勒內,天呀,簡直……

  「大嫂,你不覺得居勒內很帥嗎?」

  「這什麼話。他很帥,我就應該讓他亂摸嗎?」徐芝璐忽然正經起來。

  「根據性蚤擾防治法,AG=第章第一章第二條,以歧視、侮辱之言行使人心生畏怖,感受敵意或冒犯之情境來說,他確實對我性搓擾,我還管他到底帥不帥。」

  說的也是。不過……霍晴朗覺得大嫂的神經線果然和她的不大一樣。

  後來,到了下午三點,霍晴朗正在茶水間泡茶準備端給居勒內和他的律師喝,茶端出來之後,竟然看到居勒內和她哥哥霍磊明走進會議室。

  事實上,霍磊明專攻的法律業務範圍是商務糾紛、背信詐欺、智慧財產權之類的類別,並沒有包括離婚官司和性蚤擾案,這才是徐芝璐的強項。

  但自從他們離婚之後,為了制衡徐芝璐那種盛氣凌人的攻擊火力,不幸淪為和她敵對的當事人,老是喜歡求助於霍磊明。他們看中霍磊明清楚徐芝璐的個性,可以找出中間的平衡點,為他的當事人爭取應有的權利。

  看見霍磊明陪著居勒內進到會議室,徐芝璐表情沒變,只是微微抬眉而已。

  霍晴朗則像一陣風似地刮進來,很開心地把茶端給霍磊明和居勒內,然後坐下拿出筆記型電腦準備打字做會議記錄。

  話題正式切入那天性蚤擾的事件,霍磊明沒有多餘的廢話,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徐芝璐看,直截了當地說:「這位女士是我當事人那天參加酒會的女伴,你們身高差不多,體型也很相似,又穿了同色系的晚禮服,當時你站的角落燈光不夠明亮,我的當事人才會不小心認錯人。但他冒犯你是事實,他希望向你鄭重道歉,希望你寬宏大量,既往不咎。」

  「如果只是認錯人,我當然願意原諒他。或許你的當事人並沒有把事件說清楚。在認錯人之後,我和他面對面,他又伸出手碰我的胸部,這件事他怎麼自圓其說?」

  「我想你知道我的當事人是藝術家,當時他腦中正冒出一個念頭,他覺得你長得很美,他想要你當他的模特兒,不過首先,他想確認你的胸部是真的還是假的。」

  徐芝璐雙眼冒火了,她認為他的邏輯根本不通。「你的意思是說因為你的當事人是藝術家,正在尋找藝術題材,我就活該被他隨便亂摸確認真假嗎?」

  霍磊明黑濃雙眸凝視著徐芝璐,語氣平穩又理智。「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他的舉動很魯莽,他不應該沒經過你的同意就碰你的胸部。

  但我強調的是他的心態和舉動都沒有猥褻、侮辱你的意思,可以算是為了藝術求好心切罷了。而且針對這點,我的當事人非常願意向你道歉。」

  霍磊明一再為居勒內誠懇道歉,主要是當晚監視器明白地錄下了一切,又有賓客親眼看見居勒內摸她的胸部。就像他說的,居勒內沒有惡意,只是想找模特兒,舉止太魯莽,沒顧慮到她的感受,卻不是真的要非禮她。

  要是因為這件事告上法院,留下性蚤擾的紀錄,以後每開畫展就會被記者拿來當作話題,那還得了。

  對居勒內來說,這件事還是私下和解最好。

  徐芝璐緩緩平息怒氣,一雙眼清澄地瞪著一直沉默的居勒內,他正擺著一張帥氣的臉,緩緩地向她微笑。她冷言說:「光道歉對我來說不夠,我要賠償金二十萬,請他捐給婦女基金會,阻止他再犯。」

  霍磊明濃眉挑了挑,心裡卻完全不意外。「二十萬似乎太多了。」

  「那麼你覺得應該要多少?」徐芝璐冷冷地把目光掃向霍磊明。面對公事,他向來是西裝筆挺的,今天也不例外,他坐在美男子居勒內身邊,整個人看起來更壯碩挺拔,肩膀很寬闊,眼眸如冷硬的黑曜石,散發強悍逼人的光芒。

  「六千。」他性感的嘴唇吐出這個數字,立刻注意到徐芝璐的表情變了,她整個人像座火山般即將噴發。

  「六千?」徐芝璐將文件夾輕輕蓋上,語氣輕得像薄冰,直視霍磊明。

  「法庭上見。」說完,就要下逐客令。

  霍磊明不為所動,立刻說:「根據當事人的說法,你當時把紅酒倒在他亞曼尼的西裝上,毀了他整件衣服不說,你還動手打了他一巴掌。你在打人之前,指甲應該剪下。」霍磊明把居勒內俊帥的右臉轉向她。「你看,你對我的當事人造成了傷害,已經留下傷痕。針對這點,我們可以反告你傷害。」

  聽霍磊明提起,徐芝璐更生氣。「我打他是因為他叫我乳牛,除了性蚤擾,我要告他詆毀名譽。」

  說到「乳牛」這件事,可以說是整件事最有趣的地方了。

  霍磊明簡直快無法壓抑笑意,他眼神帶著揶揄,語氣倒是還能維持冷靜。「根據我的調查,你國中時期的綽號就叫「乳牛」,我當事人這麼稱呼你並無不妥。他和你曾就讀同一所國中,他也不過就是突然認出你,回憶起你的綽號,才會這麼稱呼你,其中並沒有任何侮辱的意思。」

  「我的綽號才不是叫乳牛!他根本就是侮辱我。」誰要那麼難聽的綽號!徐芝璐快氣瘋了。

  如果不是這麼正式的場合,霍磊明早已大笑出聲。「我聽不出有什麼關係,我還不是經常被叫公牛。」

  「公牛和乳牛差很多。」徐芝璐爭辯。

  「哪有差,還不都是牛。」霍磊明直快地反應。

  這樣一來一往,做會議記錄的霍晴朗和安靜的居勒內也都快笑出來了,但他們兩個前夫妻還在爭個輸贏似的不放棄。

  「如果你在球場比賽,你的敵人叫你乳牛,我就不信你不會生氣。」

  「我會先問他,他說的乳牛是公的還是母的,再決定要不要生氣。」

  霍晴朗開口了,納悶地問:「這段話要寫進會議記錄嗎?」

  兩人這才停嘴,霍磊明笑了笑,言歸正傳。「三萬吧,包括乳牛事件,我的當事人願意再三鄭重道歉,而且不會要求你付西裝的清洗費。」

  兩人一陣殺價,最後定案賠償七萬,全數捐給婦女基金會,雙方當事人也都在和解書上籤名。

  離開會議室前,居勒內道歉完,還不死心地問:「我們的誤會解開了,現在我可以請你當我的模特兒嗎?」

  居勒內用那雙特殊的電眼凝視徐芝璐,沒電到徐芝璐,倒是快把旁邊的霍晴朗電暈了。

  徐芝璐警戒地看著他。「什麼模特兒?裸體的嗎?」

  「當然。你的身體很漂亮。」他的表情很自然,完全沒有猥褻的意思。

  她慢慢學習喜歡自己的身體,但還沒習慣聽到男人直接稱讚她的身體漂亮。徐芝璐知道他沒有侮辱的意思,嘴角卻嚴肅地往下撇,還沒開口拒絕,就聽到霍磊明說:「想都別想,少作夢。」

  徐芝璐豐潤的嘴唇忽然流露笑意。「他說的很接近了,應該是:想都別想,「別」作夢。」開什麼玩笑,她怎麼可能當他的裸體模特兒!

  「那我可以請你吃晚餐嗎?」居勒內又問,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按照她以往的個性,她會當場拒絕,但徐芝璐想到口袋空空如也的約會名單,立刻改變心意。「可以是可以,但沒我的同意,別碰我的身體好嗎?」

  「好,當然好。」居勒內露出招牌迷人的微笑。「我可不想再被罰錢。」

  聽他們在討論約會的時間,霍磊明沒有表示任何意見。他很清楚徐芝璐有一種拒男人於千里之外的美感,往往更容易激起男人想挑戰的慾望,不過她大腦的組成構造和一般女人很不一樣,他高度懷疑她體內流的是冰冷的鋼鐵而非溫熱的鮮血,而且他很想再次強調:她有毒,她絕對有毒。居勒內沒看出來嗎?還沒開始約會,就已經被罰十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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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1 00:24:33
第四章

  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

  這已經是連續兩週第七個約會對象。眼前這個男子正在高談闊論。傑斯酒吧的音樂聲已經夠吵了,這名投資顧問公司的經理人比起Queen的搖滾樂還要吵雜,講話聲轟得她開始頭痛了。

  徐芝璐決定將這個男子從Party裡徹底消除掉。

  這麼一想,上週她和居勒內約會,他還算得上是比較好的人選。但問題出在她自己身上,她沒有一點浪漫的因子,藝術這種東西,她實在看不出來哪裡好壞。

  居勒內非常浪漫,他帶徐芝璐到一間西班牙餐廳,他和那間餐廳的老闆很熟,他們的座位非常隱密,服務生對他們的服務特別周到。其實那間餐廳她來過幾次,但一次也沒注意到牆上的壁畫。

  牆上那些用色鮮明的熱帶植物和眼瞳神秘的熱帶女子,老實說,一直到居勒內說那是他的畫,她才注意到餐廳裡有那些東西存在。

  居勒內還送她一束玫瑰花,選了一對很別緻的瑪瑙耳環!但徐芝璐說:「我沒有穿耳洞。」

  「小時候我聽說穿耳洞的話,下輩子還要當女人,就死也不想穿。」

  居勒內就笑了,淡淡地說:「你對人生太緊張了。」

  居勒內說的沒錯。那種女人的軟性溫柔,老實說,她身上完全沒這種東西。那次約會,她還帶著霍晴朗買的新海報給居勒內簽名,她說:「我的助理很喜歡你。」

  他很開心地名,他們還客客氣氣地結束用餐。送她回去的路上,居勒內說:「以後如果遇到官司的難題,我會第一個找你,你很強悍,從來不怕困難。」

  天呀!居勒內對她說了很多浪漫的話,什麼她的眼睛讓他聯想起波特萊爾的詩句,什麼夜空群星的飛奔……她卻完全無法感受到,他說她強悍才是對她個人最大的讚美。

  不像眼前這個男子一堆廢話,才喝了一杯長島冰茶就毫無節制地胡言亂語。徐芝璐實在不想浪費時間聽他誇大,她的眼神愈來愈冷,對方卻愈來愈熱。

  簡直就是少根筋!

  徐芝璐再也不要相信她母親的眼光。這周酈鎂輪介紹的牙醫、廣告公司主管、投資顧問經理人統統不行,外表人模人樣,骨子裡卻和膿包差不多。

  她覺得她母親就是因為失去的東西太多了,早已遺忘一些單純的事物,對人都只看表面,偏偏愈表面的東西愈靠不住。

  徐芝璐正打算找個藉口走人,對方倒是搖搖晃晃起身要去男廁所。他離開座位之後,她的耳根終於清靜下來,好整以暇地輕啜一口馬丁尼,然後,她忽然聽到男廁所傳來一陣轟然巨響——碰!

  聲音大到所有人都停下對話和動作。

  霍磊明剛進酒吧,點了威士忌之後,正和傑斯、邢志薔聊得起勁,聽到聲響之後,三人面面相覷,傑斯先說:「幫我去看一下怎麼了。」

  霍磊明和邢志薔站在男廁所門外,看到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子臉趴不成大字狀倒在廁所地板上,還打呼聲不絕於耳,他們認出他是和徐芝璐一起的,兩人都笑了起來。

  「你家女人把他毒死了。」邢志薔說。

  「那還用說。」霍磊明嘴角微勾,嘲弄地笑了笑。

  徐芝璐站在他們身後,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冷冷地說:「他只喝了一杯長島冰茶就醉了,我又沒咬他,幹我什麼事?」

  邢志薔和霍磊明愣了一下,回頭看她,她沒好氣地各瞪了他們一眼,轉身回座位,穿上大衣、拿了東西,到吧檯前結帳,順便請傑斯照顧躺在廁所裡的男人。

  這時,邢志薔和霍磊明兩人又回到吧檯前坐下。霍磊明椅子還沒坐熱,傑斯就在他面前敲了敲。「你家女人剛一個人走了,你知道這一區最近治安不太好,先前有個女人從酒吧出去就被歹徒搶走皮包,穿短裙的退還被美工刀劃傷。」

  「放心啦,她刀槍不入。」霍磊明搞笑說完,喝了口威士忌,傑斯酷酷地抬起濃眉,意在提醒他。是男人該做的還是要做,霍磊明只好站起來走出去。

  徐芝璐的腳步向來就快,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四周路燈昏暗,她的身影半隱在黑夜裡。她的車停在酒吧巷弄出口的停車場,走去開車的路上,她的心情既憂鬱又沮喪。

  找個男人上床真的這麼難嗎?她的身體準備好了,但她的大腦老是不肯配合。不是嫌東嫌西,就是挑三揀四,她真想一棒把自己打暈算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容易對男人動心的女人,也不是陷入寂寞情緒就需要人陪的女人,但這件事真的有這麼難嗎?

  花這麼多時間約會都沒用,簡直比打十個官司還要浪費時間。徐芝璐決定了,她要回去做個簽,挑到誰就是誰,沒有過多的分析,反正她也只不過是要讓身體融入情慾裡,感受一下而已,並沒有準備要和對方談到愛。

  霍磊明半跑步跟在徐芝璐身後,黑夜的長巷,他們的影子被路燈暈黃的燈光拉得老長,在一個沒有月光的天空底下。

  徐芝璐聽到腳步聲,回過頭,看著霍磊明半跑前來,他的體力向來很好,連喘氣都沒有,然後他只簡單說:「之前有個女人在長巷被人搶了皮包。」

  他這麼說,徐芝璐立刻懂了。剩下的路他們是並肩走的,但沒有特別找話來聊。看見她的銀色賓士車(以前那輛車是他的)停在前方,他們兩個都停了下來。

  等徐芝璐一上車,霍磊明打算回傑斯酒吧,晚一點酒吧裡會播放美式足球的例行賽,新英格蘭愛國者隊已經連續八場都贏了。但徐芝璐叫住了他,她在拉開車門之前忽然停頓下來,然後問:「有件事你可以幫我嗎?」

  「什麼事?說來聽聽。」霍磊明猜她要說的事絕對和工作有關。

  「你可以跟我上床嗎?」她說得既清楚又明快。

  「呃?我沒聽錯吧?」他整個人愣住,好像她施法術把他凍在原地。

  徐芝璐用美得過火的眼眸直盯著他,故意很不在乎地說:「一句話,到底可以不可以。不行的話,我就找別人。」

  她這種態度真的很糟。霍磊明粗魯地回答:「當然不行。就算你給我錢,我也不會想跟你上床,我寧願跑到冬天的北極抱著電冰箱睡,也不想跟你上床。」

  「電冰箱身材哪有我好。」她被他的話氣到了,好半天,才氣呼呼地反駁。

  「是呀,可是我覺得電冰箱都比你溫暖。」霍磊明濃眉挑起,雙手環抱在寬闊的胸前,冷酷地揶揄她。

  原本她打算到死都不說出真相的,真的!雖然諮商的醫生和維納斯都勸她要誠實,但徐芝璐知道說出來對他們兩個都沒好處,只會傷到彼此的自尊。但霍磊明真的太過分了,氣死她了!他簡直是可惡的笨豬加三級!

  徐芝璐沒想太多,直接脫口說:「有件事情我一直沒告訴你,芝加哥那次是我的第一次,我覺得很痛,也很不舒服。」

  「啊?」霍磊明又愣住了。

  「就算結婚後試過幾次,我還是覺得不舒服。」

  「啊?」霍磊明還是愣住,隔了好久,他沒好氣地說:「你現在是在控訴我嗎?」

  「我哪有控訴你?你和其他女人不是沒問題嗎?我想問題應該出在我身上吧,還是你和其他女人也有問題?」徐芝璐微挑了眉,語氣還算平穩。

  「啊?」霍磊明倒是非常驚訝她的說法,聲音開始激動。「我沒聽她們抱怨過,而且說實在的,她們也不會像你這麼冷淡。」

  「所以問題是出在我身上沒錯噦。」徐芝璐冷淡自嘲地笑了,轉過身決定不再談這個話題。去他的!這問題她會解決,她的自信來自於對困難的事情絕不輕言放棄,她會去找其他男人,霍磊明就滾開吧。算她錯了,她不該開口要他幫忙,他早就是過去式了。

  她把車門拉開,回過頭,輕聲說:「算我隨便說說,你別放在心上。」

  霍磊明立刻出手阻止她上車,很用力把車門關上,黝黑的眼眸直瞪著她。「把話說清楚。把剛才的話該死的從頭到尾給我說清楚!」

  徐芝璐才不說,她根本不想再提這個話題。她冷傲地看著他,然後不在乎地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我們離婚之後,現在也不關你的事了。我會請別人幫忙,算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吧。」

  老天!霍磊明一直以為徐芝璐對他很冷淡,是因為她愛上別人了。離婚前幾個月,有一次清晨他趁她沒睡醒就誘惑她,他打算吻遍她的身體,企圖把她撩撥得慾火難耐,但她在不久之後清醒過來對他發了頓脾氣,好像他侵犯了她似的,怪他沒有她的許可,不該把唇貼在她身體非常私密的地方。

  然後,她為此好幾天不肯跟他說話。他們雖然在同一間辦公室工作,但她經常接別家事務所的案子,和其他男律師到國外出差好幾天,事先也不通知他一聲。每次他打電話要找她,都是那些男人告訴他:你老婆很忙,她忙死了。

  他當然會以為她對他沒興趣。

  現在,她竟然說什麼痛死了、很不舒服。

  假如她說的全是真的,那她還真是不懂愛裝懂。在芝加哥那次,他明明就看出她身體緊繃,根本沒準備好,她竟然還敢挑釁他說:「你到底行不行?快一點好不好?」

  霍磊明惡狠狠地瞪著徐芝璐,毫不客氣抬起腳踹她的賓士車,嚇了她一跳。車子被踹出一口凹洞,他氣還是沒出夠。「把話說清楚再走,別把話說到一半就逃走。」

  「我才沒逃走。」徐芝璐反駁。

  「那就說清楚。你現在又是哪根神經不對,突然要找男人上床?」霍磊明直勾勾地盯著她問。

  室外停車場非常空曠,夜色灰濛蒙的,他的怒吼反而讓徐芝璐非常平靜。她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以前她就是太好強了,老覺得說出來很羞恥。

  但隱瞞並沒有帶給她任何好處,只是讓她尊嚴掃地,傷得更重。

  她從芝加哥那個晚上說起,一路說到她的緊張、害怕和擔心,然後說到婚後她怎麼想盡辦法躲避他的碰觸,他帶女人回家這件事終於讓她徹底感到挫敗。離婚之後,她決定去求助心理諮商的醫師,然後她去上情慾開發課……

  這麼說的同時,徐芝璐又用那種太過冷靜、完全不在乎的口吻對霍磊明解釋,她剛才不過就是問問看而已,她已經兩三週沒交作業,不過就是請他幫一下忙,這還是老師要她任何對象都別輕易放過,其實他不幫忙也沒關係,她已經有一些不錯的對象,不要考慮太多就好了。

  聽完她說的真相,霍磊明的心直接從高處墜下,直墜入地獄裡去,比離婚摔得更重更痛。

  霍磊明太震驚了,一時還無法接受那些是事實。結果,不管她怎麼輕描淡寫,他還是愈聽臉色愈陰鬱,到最後甚至根本無法反應。

  把話說完,她覺得自己心裡反而輕鬆。接下來,她直覺會收到他同情的安慰。徐芝璐可以忍受輕蔑,卻無法承受別人的同情,不等他說出口,她拉開車門立刻坐進去,系好安全帶。

  見霍磊明濃眉緊蹙,陰鬱沉默,她降下車窗,反而很平靜地說:「這件事你聽聽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好嗎?」

  怎麼可能聽聽就算了!霍磊明無法置信地瞪著她。這件事情非常嚴重!

  老天!難道她不知道嗎?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一開始就認為她不會是處女,他沒料到她根本沒經驗,這件事他要負很大的責任。

  她正想把車開走,霍磊明驀地把雙手架在降下的窗上,徐芝璐沒看他,語氣變冷地說:「可以麻煩你把手拿開嗎?我想關上車窗。」

  他沒有移開手,炯炯雙眸如獵豹專注般地盯著她的側臉。現在他終於知道,冷漠是她偽裝的保護色,剛才她臉上明明出現過好幾次失落感傷的神色,但每一次都非常短暫,沒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

  過去,他真的被她徹底騙倒。

  見霍磊明沒移開手,徐芝璐把臉轉過來看著他。就是這個表情,傲慢、蠻橫、自信到不可一世,讓他誤以為她老是把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間,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彷彿男人是她的奴隸。

  空氣冷凝。他緊盯不放的視線讓她開始不安,即使別人勸她誠實比較好,但現在她已經後悔對他坦白,擔心他心里根本在取笑她。

  愈是這樣,她愈不閃避他的注視,反而更加冷漠地看著他,然後按下車窗的按鈕,管他移不移開,他想被夾到手是他活該。

  不等車窗關上,霍磊明手伸進窗裡打開車門,再解開徐芝璐的安全帶,把她拉出門。

  「幹嘛?」她火氣冒上來了。

  「太凶了。」他嘲弄地抬眉看著她。「你老師沒教嗎?女人太凶太冷都會把男人嚇跑。給我一個燦爛一點的微笑,讓我為你心動,你不會連這點都做不到吧?」

  「我幹嘛對你笑?吃飽撐著嗎?」

  「我改變主意了。」挑釁和激將法通常對她最管用。霍磊明嘴角勾起懶懶的笑意,凝視著她。「但前提是你要有本事誘惑我。老師沒教你嗎?」

  誘惑?開玩笑!維納斯教的才多咧。徐芝璐抬睫凝視著他,看出他眼神中有著輕蔑,她眼底的冰冷緩緩消失,取代的是一抹嬌嗔寒媚的眼神,有凶些,卻故作溫柔地睨著他。

  「有進步。」他性感的嘴唇勾著微笑,繼續嘲弄:「但如果老師只教這樣,建議你還是別再上課,申請退費吧。」

  徐芝璐只是給他一個美麗的微笑,抬起手,以指尖輕刷他的嘴唇,直到他嘴角的嘲弄消失,眼眸變得深暗黝黑。他吻著她有些冰涼的指尖,她隨即抽回手,在目光交纏下,她做了以前從不會做的事,抬起臉主動吻他。

  她以柔嫩的雙唇碰觸他的,一剎那,他愣住了,感覺她溫柔的嘴唇親密地貼著他,緩緩吸吮著;他一張開嘴,她的舌尖就直接進入他口中挑逗他的感官,他感覺到她有些羞怯,卻也有著說不出的深情。

  過去,他是否察覺到她的沒經驗?老實說,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主動吻過他,每次他費盡心思熱情挑逗,換來的卻是她不太甘願的冰冷回應,他從來沒往那個方向去猜測,猜她缺乏經驗。

  過去,他吻她的時候,她到底在想什麼?好像就是很緊張,緊張到火箭可以升空的程度。

  現在不一樣了,她完全融入擁吻的情境裡。她纖細的雙手十指交握,環繞在他頸後,感覺他濃密的頭髮輕紮著她的手掌;她柔軟的身體親密地貼在他肌肉結實的身體上,她品嚐到他的嘴唇有著像是潮濕森林的清新氣味、威士忌的酒香,還有男性的麝香味;他的身上有一整天工作後的味道,那氣味很好聞,他的汗彷彿帶著海洋的鹹味;她知道他喜歡用混合好幾種樹木氣味的刮鬍泡沫,固定用某個牌子的牛奶香皂,和橄欖香的洗髮精。

  她的肌膚很香,比玫瑰花還香,彷彿那朵玫瑰是用牛奶和蜂蜜灌溉成長。她的吻緩慢撩撥他的心、他的身體,他不由自主地整個人愈來愈火勢。

  他回吻她,以一種完全熾熱狂野的激情。

  她不再像過去那麼害怕,反而更貼近他,盡情品嚐,就像她完全對巧克力上癮一樣。

  他將她凹凸有致、曼妙的身軀壓在車門上,感覺她的心在猛烈狂跳;他以粗糙的手掌伸進她柔順的長發間輕柔,狂放地恬咬、吞噬她的蜜唇,另一隻手伸進黑色大衣鈕釦間的縫隙,隔著襯衫撫摸按柔她的胸部;他手指的動作很粗魯,以往她老是推開他,但這次她忍不住吐出細小的嘆息,眼眸浮現更深的情慾。

  他要她,他還是要她,即使之前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他曾經被她整得很慘,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她。

  要不是因為他們在戶外,他可能會衝動地撕開她的衣服。他克制著自己,離開她的唇,卻仍然留戀不捨地吻著她細緻的下巴,沿著優美的線條而下,噬咬她的頸項,彷彿想留下一個深深的印記。

  隔了許久,他們的呼吸才恢復平穩,她找回自己的聲音,緩緩抬眼問他:「我過關了嗎?」

  他們的身體仍緊緊貼在一起,她的臉在一團陰影裡,臉上有睫毛的倒影,霍磊明第一次感覺到她是纖細敏感、柔弱易碎的。

  豈止過關!這女人真的什麼都不懂?霍磊明邪氣地笑了笑,想起她聽不進別人的讚美,他說好話只會讓她更驕傲,於是他無所謂地說:「還可以,勉強及格。」

  「喔。」她抬眼,很失落地瞪他一眼。他的說法顯示他嘗過比剛才更濃郁美好的吻,一顆質地更純粹的巧克力。「好吧,那我只好多找人練習了。」

  她用力推開他,企圖掙脫霍磊明的懷抱。他先退開一步,凝視著她說變就變的模樣,轉眼間,彷彿她會法術,又回到那個冷酷無情的徐芝璐。

  練?練個鬼啦!他在心裡嘟囔。眼看她轉身要開車門,霍磊明一腳踏在她的車門上,硬是不讓她打開。

  徐芝璐開始發飆了。「要不是我今天不想跟你計較,我早就告你破壞我的私人物品。」

  「還是太凶了。我懷疑你能誘惑得了我。我很想幫你忙,讓你可以順利交作業。」霍磊明邊說邊不認同地搖頭。「可是,我擔心你……」

  「怎樣?」她認真了起來。

  「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嗎?你看起來明明像個女人。」

  「我是女人,誰規定女人一定要溫柔?那又不是我擅長的。」

  「好吧。」他帥氣的臉故意裝得很勉強。「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成功誘惑我,我就幫你做作業。」

  說得好像她很糟、很遜、很差似的,她細緻的眉皺成一團,有點氣他根本沒注意到她已經改變很多了。「算我沒問,不必麻煩了。」

  「也罷。」霍磊明聳了聳肩,不在乎地放下腳,轉身打算走人,然後輕快地吹起口哨。

  徐芝璐打開車門,表情顯得很失落,下一秒,她偏是不甘心起來。「等一下。」

  霍磊明走得很慢,他就知道她會上鉤。他回過頭,一臉不太耐煩:「又有事?」

  「約好時間,約好地點,我就不信我沒辦法誘惑你。」徐芝璐高傲芝抬高下顎,冷豔的下戰帖。

  霍磊明淡淡地扯開嘴角微笑。「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要好好把握。」

  一直以來,都是他為她神魂顛倒。

  即使是在婚後,他愛她比起她愛他,絕對多很多。這前提,還是在如果她有愛過他的假設之下。

  霍磊明第一次遇見徐芝璐,是在學校圖書館。假日,他為了快被當掉的行政法努力K書,夏目亮晃晃的光線透進一排排狹長的走道,塵粒在空中旋舞,隔著兩排書架,在一個空的縫隙間,他注意到一個女生倚著書架閱讀的側影。

  她匆匆翻了幾頁,轉過身把書放回原位,透過書架的縫隙發現他疑視的目光。他們就這樣看著對方,久久沒有移開視線,直到他咧開嘴對她微笑,她漠然轉身背對著他。

  霍磊明感覺到她美得清麗出奇,猜測她不是文學院就是音樂系的學生。

  他向來主動而且大膽,因此沒有任何猶豫地走向她。

  那時,她站在梯子上正要拿書架最上層的書,霍磊明走到她面前,立刻發現高度上自己明顯矮了一截。「嗨。」他說。

  她從梯子上走下來,姿態有著絕對的優雅。「嗨。」她回。

  「我可以跟你要電話號碼嗎?」

  「做什麼?」

  「敞朋友或做女朋友。」

  她搖了搖頭。「不行。」

  「好吧。」霍磊明聳了聳肩,又好奇——「你是中文系還是音樂系的?」

  她豐潤的雙唇浮現一抹嘲弄的微笑,銳利地說:「學長,我和你修了半個學期的行政法,你都沒注意到嗎?」

  霍磊明沒有任何尷尬的表情,反而說:「法律系的女生身材不是多好,你好像是例外。」

  她臉上的笑意消失,沒有其它反應,拿了書轉身就離開。

  有兩個科系的女生,霍磊明向來不碰——法律系和心理學系。前者身材大多不好,嘴卻太利,對他來說實在很難消化;後者隨時都想懇談,想和你來一場心靈雞湯的洗禮,對他來說實在很痛苦。

  重點是,她們都是他父母的學生,要是分手時處理得不好,會變得很麻煩。

  之後的校園生活,霍磊明沒有再主動找過徐芝璐,他斷斷續續都有交女友,而且全部是喜歡運動、樂觀開朗、身材好的女生。

  徐芝璐一直是學校男生的搶手貨,他看過好幾個男生像衛星繞地球般在她身邊轉,有些衛星過幾個月會消失,被新的衛星取代,有些衛星倒是滿死忠的。

  霍磊明大徐芝璐兩屆,比她先畢業,又去當了兩年兵,到紐約念研究所,等到他再度和她說話,已經是他在芝加哥工作兩年後的事。那次,是老爸臨時打電話來,說自己有事走不開,已經訂了餐廳,請霍磊明招待他的學生吃晚餐。

  霍磊明一聽就不想去。他爸做得太明顯,什麼臨時有事,根本就是想向他推薦女友,想起對方是法律系畢業的,更是興趣缺缺。

  因此一開始他就已決定要和對方保持距離。去餐廳赴約的時候,霍磊明還因為工作不小心遲到了半小時,然後他進到餐廳,看到徐芝璐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緩緩抬眼看他,他們在一群各色人種的陌生國度裡相遇,那瞬間,餐廳的喧嘩似乎全被吸進透明的水杯中,消失。

  他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彷彿世界又繞回最開始的原點。

  他們一對話,四周的花火驀然飛濺;霍磊明都已經可以感覺到花火射穿餐廳的屋頂,飛到千里外的天空。

  那三天,他問過她有沒有男友,她的回答是已經要論及婚嫁了,但後來才知道對方另有其他女友。

  霍磊明猜到她可能缺少溫柔、缺少浪漫的因子,男人會受不了她的驕傲,但他絕對不可能猜到她缺男友,像她這種搶手的女人,怎麼可能在二十六歲之前是處女?

  簡直就像一直住在真空包裝的無菌袋裡一樣,不可能。

  她不是那種三天時間就會為男人心動的女人,霍磊明早就看穿了,於是最後一晚送她回飯店,他用無賴的方式向她索吻。

  「上次我們聊天是在八年前,你記得嗎?我在圖書館遇到你。」

  「我沒忘。你還問我是中文系還是音樂系的學生。」她嘲弄地說。

  「下次見面或許又是八年後,為此,你應該給我一個吻。」

  「為什麼?」

  「因為八年後你就老了,我可能不再感興趣。」

  「我老,你不也一樣?」

  「所以,不是更該及時?」

  霍磊明吻徐芝璐,卻是她把他拉進飯店的房間。他根本沒料到她會願意和他作愛。過程中,霍磊明有過罷手的念頭,他注意到她的身體很緊繃,但是她要他做完的。「快一點,你不會不行吧?」真不知道她當時在想什麼,一結束,她把衣服丟給他,然後把他轟出飯店房間。

  好吧,霍磊明現在知道自己錯了。他母親從十三歲起就開始幫他上健康教育課,告誡過他男女身體構造有多麼不一樣、第二性徵是什麼,解釋動情激素、荷爾蒙怎麼在體內作怪。等他高中交女友,老媽甚至還要老爸教他怎麼避孕,特別告誡他千萬不可以有處女情結,還說女生第一次一定會流血是錯的,有些體質會,有些不會,吧啦吧啦一堆有的沒有的。

  霍磊明怎麼會知道徐芝璐既已有論及婚嫁的男友,怎還會是處女,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要是被老媽知道徐芝璐對性的感受只有痛和不舒服,他會死得很慘。

  「我想問題是出在我身上吧。」

  這件事怎麼會完全是她的問題,他也有問題。不,他和其他女人從沒有過這個問題,他一直把作愛當作享樂,直到遇見她才變成問題的。

  霍磊明把吉普車開到傑斯酒吧附近的停車場,熄火之後,暫時坐在駕駛座上。十二月的第一個星期五,天空下著灰濛蒙的細雨,他看到徐芝璐的賓士車在對面的停車位上;她約會向來不遲到,這點和他認識的女人們很不一樣。

  以前,霍磊明認定適合自己的女人一定是樂觀開朗的,遇見她之後,才發現錯了。他最愛面對難纏的官司和泥濘的橄欖球賽,怎麼可能甘於和柔順樂觀的女人過一輩子?

  他喜歡挑戰,他要挑最難的來嘗試。他要她,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還是要她。

  霍磊明走下車,開啟防盜鎖,快步跑進飄著迷濛細雨的巷弄,跨過好幾個波光瀲濫的地面水窪,沒有抬眼看酒吧霓虹招牌的隱形字樣,直接推開門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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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1 00:24:55
第五章

  星期五的傑斯酒吧,熱鬧非凡。重金屬搖滾樂貫穿整個煙霧瀰漫的室內,霍磊明環顧四周,大部分的人都擠在最底端的足球桌旁,大概有下注吧,週遭鼓噪、加油、吆喝聲不斷,卻是不見徐芝璐。

  點了一瓶海尼根,霍磊明順便問傑斯:「我家女人來了嗎?」

  傑斯抬起一邊濃眉,意有所指,還抬高下顎點向裡面。霍磊明拿著海尼根走到那裡,不去還好,一去看到眼前的景象,當場傻眼!

  投幣式足球桌一端,站著一個衣著暴露的女人,她穿了豔紅色的緊身短裙,裙子短到剛好蓋住臀部,腳下蹬著三寸細跟銀色高跟鞋,使得白皙凝脂玉退顯得更加修長;這就算了,她還穿了繞頸繫帶削肩的白上衣,正面看不算裸露,但背面看就不得了了,幾近全裸!披瀉的長發覆在白皙的背上,中央隱約看見一條比基尼內衣細線。

  總之,她穿的衣料少得可憐,每當她甩動足球檯上的圓盤,傲人的豐胸晃動如波浪,刺激著在場的男士,有著難以抵擋的吸引力。

  霍磊明敢說,圍在足球檯旁觀看的男人若不是在流口水,就是在流鼻血。

  足球檯的另一端則是邢志薔。起先霍磊明以為她是邢志薔新釣的女友,近看發現竟是他家女人徐芝璐!這讓他驚訝到傻眼不說,還得靠猛喝好幾口啤酒來驅散體內無端升高的熱力。

  四周的氣氛愈來愈熱絡,原來他們在玩將圓盤射進對方底袋就可以讓對方脫一件身上東西的遊戲。據霍磊明所知,徐芝璐向來不是擅長運動的女人,果然她幾次和邢志薔玩下來都輸,偏偏她身上沒幾樣東西好脫,手錶、項練、銀腰鏈都脫了,最後連高跟鞋都分兩次脫下。

  整個遊戲下來,霍磊明愈看臉色愈陰鬱!雖然他姿態輕鬆傭懶,以看似湊熱鬧的心情將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但他深邃的雙眼卻如獵鷹般猛盯著對面的邢志薔不放。

  邢志薔強烈感覺到學長過度關切的敵意,好像在警告他說,如果他接下來敢再贏,就會死得很難看。

  邢志薔尷尬傻笑起來。「我不玩了,我不玩了,到此為止。」

  「為什麼?」徐芝璐玩得略喘,光滑凝脂的肌膚上覆著一層薄薄的汗,透著光澤,她表情疑惑地看著他。「我才正覺得好玩呢。」

  再玩下去,他怕被追殺。邢志薔帥氣的臉浮現燦亮的笑容。「大嫂,我還不想死。」

  「誰是你大嫂了。」順著他的視線.徐芝璐嗅罵他,回頭發現霍磊明正冷冷地盯著她,她緩緩扯動嘴角笑了,故意送了一個飛吻給霍磊明。他凌厲的目光沒變,只抬了抬濃眉。

  「不玩的話就算輸了。」徐芝璐回頭對刑志薔說:「你要把衣服都脫光。」

  這女人真是不怕死,明明輸到快脫光的是她,競還敢囂張。霍磊明濃眉挑了挑,看她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邢志薔朝霍磊明傻笑起來,表情好像在說:不是他鬼迷心竅不顧情面,是你家女人自己要玩的喔。

  邢忘薔凌厲的攻勢瞬間將圓盤射進徐芝璐的底袋,她發出懊惱的嘆息,四周圍觀的人群開始鼓噪喧嘩,聲音之大蓋過了音樂,簡直快轟掉酒吧的屋頂。

  「脫掉!脫掉!」

  霍磊明就知道不妙。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讓她脫光算了。下一秒,他卻往電源開關處移去。

  徐芝璐回身,在喧囂的人群中找尋霍磊明,結果他竟然不見了。

  一瞬間,徐芝璐才真的感到驚慌,她從來不曾穿這麼少站在這麼多男人面前,而且再脫一件,她不能把上衣、短裙脫下來,更不可能脫內褲,想一想,只能把紅色的比基尼內衣脫下來——驚!

  徐芝璐臉色慘白,怎麼和羅曼史裡男主角拯救女主角的情節完全不同?

  該死了,難道她完全搞砸了嗎?

  下一秒,她怒瞪著那群男人,企圖用兇殘的眼神喝止他們,一心想著要怎麼從他們中間穿過,如果有人敢碰她,她絕對告死他。不過,想到有傑斯在,她應該不會有事

  「小姐,願賭服輸。」人群裡有個男人叫道,附帶一提,這時邢忘薔怕被學長追殺,早就溜去吧檯找傑斯了。

  不過就是一件內衣,有什麼大不了的。徐芝璐抬高下顎,驕傲地看著他們,然後隔著上衣,解開胸罩前面的暗扣,然後扯掉繞頸的細繩,把紅色的比基尼拉出上衣,拋向空中—震耳欲聾的喧鬧聲頓時響起,下一秒,酒吧裡的燈忽然全熄了。

  等徐芝璐回過神,她已被拉出酒吧的後門,夾著雨絲的冷風頓時迎面吹拂,她冷得打起寒顫。

  「你幹嘛不去跳脫衣舞?」霍磊明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語氣冷到極點,夾帶著抑制不住的怒氣。

  「我過關了嗎?」徐芝璐眼底流露出期待的神情。「我成功了嗎?」

  剛才她一脫掉紅色胸罩,上衣薄衫勾勒出她豐胸的形狀,看那乳尖激凸的模樣,霍磊明就快氣瘋了。「你是在誘惑我,還是在誘惑一卡車的男人?」譏誚地問。

  斜晲著他氣急敗壞的表情,徐芝璐把他的西裝外套在胸前拉緊,無辜地說:「你自己要遲到的,我們約了十點,快十一點你才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所以你就把目標轉移到其他人身上?很順便嘛。」霍磊明一臉冷諷。

  之前說電冰箱比她溫暖的是他,現在又說她飢渴,是怎樣?她也不過是按照羅曼史小說上寫的做,誰知道他會遲到,還突然不見!徐芝璐火了起來,脫掉外套扔到他身上,想直接衝進酒吧拿她的外套,卻被霍磊明一把拉住。

  霍磊明神卻愈來愈熾熱,凝視著她肌膚上泛起了雞皮疙瘩.她早己禁不住冷的發抖,他一把將她摟在胸前,她整個身體貼靠在他懷裡,彷彿冰塊碰到火爐,瞬間融化。她身上有一股迷人的香。霍磊明低頭吸進她頭髮上的香味,一種混合著香草、不知名花草、牛奶等多中香氛組合的氣味,他把嘴唇覆在她的耳朵旁,低聲說:「別把臥房的樂趣帶到酒吧裡來,這次我就當你沒經驗,原諒你一次。」

  他聲音低沉且帶著引誘的磁性,他身體溫暖隱寒著雨的氣息,她把雙手伸進他柔軟的毛背心下攬抱住他的腰,嘟噦地說:「和書上寫的都不一樣。」

  「什麼書?」他疑惑地問。

  「你應該在我脫掉內衣之前解救我的,而不是跑得不見人影。」小說寫得浪漫極了,現實怎麼會差那麼多?她微怒地瞪他。

  「我是有看過那本書嗎?我怎麼會知道你要我怎麼做?」他好笑地直視著她。「而且你還沒感謝我呢,燈是我關的耶。」

  「那我算成功了吧?」她抬眼睨著他,驕傲的眼神得意地問。

  「你說呢?」他低頭在她唇邊輕啄,然後寒住她豐潤的雙唇,深深吻住。

  「為什麼是我?」

  坐上霍磊明的吉普車,兩人從酒吧開回他新店的家,霍磊明忽然問她。

  徐芝璐想過,可以挑別的男人上床,不必再回顧難堪的過去,開始過她的新生活,對她來說日子反而比較輕鬆。

  只是,她這個人向來固執挑剔,已經嘗過絕品的巧克力,何必要遷就次級品?再說,遇到困難,她是愈難纏愈是不肯放棄,她花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做心理建設,就是要證明她和過去完全不一樣。

  這件事和愛完全無關,倒是和自尊比較相關。

  「在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徐芝璐斜睨著他側臉,賭氣的口吻。

  霍磊明流露出性感的微笑,賞識地看她一眼。「我喜歡這句話。你讓我跌倒過很多次,這次我一定要好好討回來。」

  「是你讓我跌倒,痛的人是我。」徐芝璐沒好氣地反駁。

  「是你自己說的,哪有人已經和男友論及婚嫁了,竟然還沒有性經驗。」他邊開車邊嘲弄地看她一眼。「你是從火星還是從冥王星移民過來的?老實說吧,我不會被你的答案嚇到。」

  徐芝璐狠狠瞪他一眼。「你才外星人咧。那個人是我母親介紹的,我母親反對婚前性行為。」

  「什麼都沒發生,你就要和對方結婚,不會太大膽了嗎?」霍磊明吃驚地追問。

  「嫁給你我膽子就不大嗎?」徐芝璐挑釁地看著他,冷諷地笑著。

  霍磊明突然伸手過來勾住她的脖子,親密地抱了一下。「我知道你是瘋子。」

  徐芝璐錯愕地瞪了他一眼。「你才是瘋子,而且還是斷過鼻粱的瘋子。」

  一路上,霍磊明情緒太高昂,簡直像要去打橄欖球賽的冠軍杯,不停地找話和她鬥嘴,車開上碧潭橋,他忽然轉過頭,唇邊露出一抹挑逗的微笑。

  「把大衣拉開一點。」

  「幹嘛?」徐芝璐疑惑地看著他。

  「讓我看你的短裙。這戲服你從哪裡借來的?」他伸出手解開她大衣的鈕子,撥開她的大衣,她沒有阻止他,只是覺得他很好笑,而他就這樣直接地把目光鎖定在她交疊的白皙雙退上。

  如果告訴他,她有一百件各式各樣的性感短裙,他會嚇一跳嗎?

  自從離婚之後,她只要遇到心情惡劣的時刻,就會衝去逛街購物,買一堆她平常根本不會穿的短裙放在衣櫃裡。

  心理諮商的醫師說她的行為只是在釋放情緒,平日她太過壓抑女性性感柔美的部分。

  他頻頻在說「風景不錯」,徐芝璐看著他暖昧的表情,手伸過去把他的臉轉向正面,要他專心開車。

  「有一件事,我要先說清楚。」她語氣認真起來。

  「什麼事?」

  「你只幫我這一次,我們沒有下次,沒有愛,沒有未來,不管好或壞,我們誰也不能怨誰。」

  「喔,」霍磊明眸中的笑意消失,認真地問:「你確定?」

  「我想得很清楚。」徐芝璐說。

  「好吧。」霍磊明決定暫時同意。這件事且戰且走,不能太急。話峰一轉,他說:「那有些事我也要先說清楚。」

  「好,你說。」

  這時,吉普車已經停在霍磊明家別墅前,他把車庫的自動門打開,隨即流暢地把車停進去,熄火前,他轉過臉凝視著她。

  「我有我的原則,你不答應,我就不碰你。」

  「什麼原則?」她好奇起來,他這人根本沒什麼原則的。

  「一旦進行中,你不可以說「快」,也不可以說「不」。催我快一點,或挑剔東拒絕西的,我會當作你犯規,立刻停下來。」

  她聰明的表情全顯露在美麗的眼睛裡,揶揄問:「問題是,你停得下來嗎?」

  「這我會自己想辦法,你如果不同意,我可以送你回酒吧,讓你另外去找別人。」霍磊明一臉冷酷的表情,語氣強勢地說。

  「好啦。」徐芝璐頷首同意。

  「還有——」才說兩個字,霍磊明熄火後,忽然從後照鏡中看到全雅萱拿著一籃東西站在敞開的車庫外。

           「還有什麼?」瞧見霍磊明忽然發愣地停住話語,徐芝璐面帶疑惑,順著他的視線,她回過頭,這才看到一個長相甜美的女人站在車庫外。霍磊明跳下車,朝門口走去。徐芝璐猶豫著該不該下車。糟糕,她忘了問他最近交友的狀況,那女人該不會是他女友吧?
  全雅萱從自家二樓看到他家車庫燈亮起,就立刻提了一籃餅乾過來,她甜美的笑著對霍磊明說:「晴朗在嗎?我又做了餅乾想請她嘗嘗看。」

  「她和大學同學去露營了,要星期天才會回來。」霍磊明說。

  「這樣呀……」霍晴朗不在,全雅萱就找不到話聊了,她溫婉地微笑。

  「那伯母呢?上次我在社區的便利商店遇到她,她說想將冰箱換個位置,要我在原來的地方做個新櫃子,還要在牆上加裝新插座,我正想和她約時間。」

  「我爸媽去南部找同事,他們下星期有學術研討會,今天先南下了,可能要到下星期四才會回來吧。」

  「這樣呀。」全雅萱眼眸流露出遺憾,把籃子遞給他,依然微笑著說:「幫我轉交給晴朗。」

  「好。」霍磊明也回她一個禮貌的微笑。

  正要轉身離開,全雅萱這才注意到車子前座坐著一個女人。由於剛才她一直試著找話聊,心情很緊張,才會沒發現她的存在。

  「不打擾你,我回去了。」全雅萱尷尬地撐起傘,隨即走進雨中。

  這次,霍磊明沒主動說要送她回去,她一路上感到有些羞慚.雖沒看清楚那女人的長相,但他家人都不在,那女人又一直坐在車內沒下車,想必和他關係很親密。

  等全雅萱離開,徐芝璐才推開車門出來。她看著霍磊明提著一籃餅乾過來,說:「我都忘了問你有沒有女朋友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鄰居。」他把籃子擱在車前蓋上。「我最近空窗期。」

  聽他們的對話,徐芝璐立即明白全雅萱對他很有好感,送餅乾聊天這一招維納斯也教過。女人可以釋放好感的訊息,舉止別太過,太過會變得廉價;卻也別太寒蓄,要學會拿捏其中訣竅;接下來輪到讓男人反應,留給他主動當獵人的機會。這是最普遍的作法。

  「對了,我剛說到哪裡?」霍磊明按了自動鈕,把車庫的門關上,轉身望著徐芝璐。

  「你說了還有,就停住了。」

  「喔,我想起來了。」霍磊明凝視著她說:「痛的話別忍著,要告訴我。」徐芝璐臉色忽然染上紅暈,真的害羞起來。剛在路途中,她一點緊張的感覺也沒有,覺得一切都很平常,聽他這麼一說,她開始隱隱不安。

  她一緊張,話就變得更多,有時更有攻擊性。「我不只會告訴你,我還會反咬你一口。」

  「對,我都忘了你有毒。」他清澈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她,看出她整個人緊繃了起來。

  「我們要站在這裡多久?」她細緻的眉宇蹙起,不耐煩地問。下一秒,不等他回答,她環顧車庫四周,表情挑剔,似對紊亂堆放、積了灰塵的雜物不滿。

  以前,他怎麼會知道那是代表她很緊張的意思?每次她一挑剔。

  霍磊明的反應就是哄她,但這女人根本不聽男人的好話,愈哄她就愈凶。

  現在他好像忽然有了讀心術,一眼就看穿她了。霍磊明不理會她,直接推開紗門,走進廚房。徐芝璐跟了進去,立刻發現廚房旁和開放式的餐廳整個整修過了,和去年聖誕節她來時的樣子完全不同。

  她佇立在嶄新的綠色流理台前,凝視玻璃窗外黑夜的樹林,雨痕濕漉滑過窗子,室內窗檯上放了許多小盆栽,每一株都綠意盎然地生長著。

  「要不要喝什麼?可樂還是啤酒?」霍磊明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給我水就好了。」她說。暗想著維納斯說的話,她應該試著放輕鬆,但腦子亂起來了,她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去除緊張。他為什麼還不趕快開始?

  她緊張的能量都快升到滿點,足以發射一枚火箭。

  霍磊明給她一杯水,她喝了一口,他就把水杯放在流理台上,然後說:「測驗一下你剛有沒有聽進去,把大衣脫掉。」

  「在這裡嗎?我會冷吧。」她深邃的雙眼瞠大凝視著他,流露出非常強勢的光芒。

  霍磊明性感的嘴唇咧開微笑,指了指大門。「我就不送你了。」

  徐芝璐怒瞪他一眼,沒好氣地把大衣脫掉。他接過它,直接把它扔在白色木頭餐桌上,他靠近她,她想主動吻他,試著除去緊張的心情,但他不讓她碰到唇,反而把臉貼在她的耳朵輕聲說話,她驀然感覺到耳際拂上溫暖潮濕的氣息。

  「太快了,現在還不行。」他摟緊她,她的身軀是冷的,繃緊的。徐芝璐倚靠著他,閉上雙眼,她感官的所有功能此時都是關閉的,她什麼也感覺不到,就好像進入四面都是牆的黑暗房間。

  霍磊明一手撫摸她光滑的裸背,一手貼靠在她的腰間,試圖安撫她,然後問:「你在想什麼?」

  「我什麼也沒想。」她身體輕輕顫抖起來,忽然間嘆氣了。不,她的大腦還是有在運轉,她在想她不會是有問題吧?

  霍磊明親密地唇貼在她耳際說:「我要你碰我,你可以幫我脫衣服嗎?」好像突然找到事情可以做,她的手又急又快地拉起他的毛背心脫掉,解開他襯衫的鈕釦,然後脫掉他的襯衫,整個步驟一點挑逗的意味都沒有。

  她睫毛纖長濃密,底下的眼睛蘊寒的目光卻是極冷的。她凝視著他,卻沒有真的看到他。霍磊明手掌貼在她的臉頰上,溫暖的手指就好像碰到北極的冰晶一樣。「碰我。」他說。

  她把手放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他的胸肌勁實堅硬,腹部也因長期體能訓練而有明顯的六塊肌;他的身體肌膚很溫暖,但似乎還不足以融化她手心的冰冷。

  「你知道我最喜歡看到你發火嗎?你一生氣,雙眼就會射出驚人的光亮,然後你的豐胸就會忍不住隨著激動的身體跳動,我都不知道你是在發火還是在誘惑男人。」霍磊明凝視著她,眼中浮現揶揄的微笑。「難怪你的綽號叫乳牛。」

  「我說了那不是我的綽號。」徐芝璐抬眼,微怒地看他。「不準叫我——」

  「乳牛。」他故意接她的話,不等她抗議出聲,他以拇指輕掃過她的唇瓣,唇上的火色口紅因此沾到他的手,他吻了自己的指尖,垂眼瞅著她。

  他的表情充滿男人性感的魅力,徐芝璐伸出手碰觸他的嘴,她的手指冰涼,他的唇很溫暖,像夏日跳動的火焰緩緩溶化如霜的指尖。

  她踮起穿著高跟鞋的腳尖,主動吻他;一開始是怯生生的嘗試,後來她試著吻得更深一點;他站著不動,屏住氣息讓她緩緩摸索,由她主導整個節奏。

  她的舌尖輕緩挑逗地鑽入他的口中,她所有的感官宛如一顆種子,從冬季冰凍的土壤裡甦醒,稚嫩、卻勇敢地劃開地表,從狹窄的縫隙中吐出青翠的綠芽。

  她輕柔恬吮他的唇,她沒有穿內衣的酥胸隔著薄衫正貼在他胸膛上;她的手指輕扯著他的發絲,這些不疾不徐的輕緩節奏更加誘惑他,撩撥得他幾近瘋狂,他得竭力控制,按捺住衝動,才沒有把她壓在流理台上,狂野熾熱地回吻她……

  彷彿他們才剛開始相遇。

  這就是他要的感覺。從第一次在圖書館遇見她的那瞬間,他就在猜想,像她這樣美麗的女生,擁有一雙深邃寒冷的目光,嘴卻如此凌厲火辣,嘗起來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就是這種感覺。彷彿,他從冰封堅硬的凍原底處的藍田挖到一顆最原始的鑽石。

  隔了許久,他們終於回過神來。他穿上褲子,走去冰箱拿飲料,她套上他的條紋襯衫,傭懶地發愣,嘴角露出一抹恍惚迷離的微笑。

  霍磊明給她一瓶可樂,她坐在椅子上喝了好幾口。他很快就把一整罐啤酒喝光,壓扁之後拋進洗碗槽,然後去拉她起身,催說:「走吧。」

  「我再坐一下,」她的退痠軟無力,她不認為自己可以馬上回家。

  「等我把可樂喝完。」

  「還等咧。」霍磊明把她手中的可樂放在桌上,然後拉她起身,她不甘願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在急什麼,接著她竟然發現他把她推上樓。

  「幹嘛?」徐芝璐踩了兩個階梯,回頭瞪他。

  「光這樣你以為作業就完成了?還早哩,你得認真一點,分數太低,會丟我的臉。」霍磊明賊兮兮地笑說著,然後傲慢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徐芝璐回手一揮,拳頭捶在他的胸上。「我就不信你還有別招,騙我你就死定了。」

  霍磊明沖上去一把抱住她,三步並成兩步往樓上跑,一路上都聽到她抗議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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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1 00:25:25
第六章

  Queen樂團的音樂劃破空氣,主唱爆炸性的嗓音唱著:我生來注定愛你,在每個單一的日子裡,我對你的愛永無止境。

  充滿冬曰陽光的開放式餐廳,有著煎蛋、火退和咖啡的香氣。霍磊明喝過咖啡之後,正在用機器搾新鮮的柳丁汁,剛搾滿一杯,忽然聽見急促的腳步聲,看到徐芝璐怒氣衝衝地出現在樓梯口。

  她只穿了他的條紋襯衫,整頭長發亂七八糟,臉上還有沒洗的殘妝,爆跳地質問他:「你為什麼沒叫我起床?」剛醒來,看到牆上的鐘已經十點半,她簡直快瘋了。

  「我看你睡得很熟。」霍磊明揶揄問:「今天星期六放假,你不會還要工作吧?」

  「我要到婦女基金會當義工。」她拋下一句話,連鞋子都沒穿就衝去車庫找她的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有好幾通末接的電話,她著急地回撥到基金會的辦公室。本來今天早上十點她和一個長期遭到家暴的女人葉筱君有約,對方準備要向丈夫提告,想詢問她相關的法律問題。

  霍磊明一邊吃吐司一邊拉開紗門,聽到她在講電話。她一直向對方抱歉,後來改了時間約中午十二點見面。

  徐芝璐結束通話,看了霍磊明一眼,跺腳說:「你起床了為什麼不叫我?」

  這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早晨睡超過十點吧,霍磊明暗笑。是她自己賴床的還怪他,他怎麼會知道她星期六還要去當義工。

  而且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徐芝璐這麼醜的模樣,老實說,他和她同住一年,從來沒看過她頭髮亂成這樣,臉上竟然還有昨天沒卸的妝。

  徐芝璐發現他以怪異的表情猛盯著她,想起了什麼,看了後照鏡一眼,嚇得趕緊越過站在紗門的霍磊明,急速衝回樓上的浴室。

  徐芝璐在浴室死盯著自己可怕的模樣,趕緊用霍晴朗的卸妝用品洗掉臉上的殘妝,用手指刷牙漱口,用梳子梳開糾結的發絲,然後,再衝到樓下去找她的衣服。

  「我的衣服呢?」徐芝璐問邊看報紙邊喝咖啡的霍磊明。

  他指了指餐桌旁的椅子,徐芝璐拿起白色薄衫上衣和豔紅色短裙,頻頻蹙眉,決定繼續穿霍磊明的襯衫,勉強套上紅色短裙。

  但更要命的是,接下來她竟然找不到她的蕾絲內褲。徐芝璐挑著細緻的眉宇問他;「還有呢,不會就只有這兩件吧?」

  「不見了。我剛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他賊兮兮地笑了起來。「你想不會是被社區的野貓叼走了吧?」

  「你在開什麼玩笑。」徐芝璐沒好氣地瞪著他。「你少惡作劇了,快點拿出來。」

  「我才沒這麼幼稚,真的找不到。」霍磊明一臉無辜,大概昨晚他沖昏頭,隨手不知道扔到哪個角落。「我剛還特地跑去便利商店買紙內褲。」

  他從塑膠袋拿出來拋給她。

  徐芝璐衝進浴室穿上,覺得自己實在笨透了。昨夜,他們玩得太過火了,她本來不打算在這裡過夜的,卻不知道是鬼迷心竅還是怎的,早就該回去了卻一延再延,最後睡著就算了,竟然還睡過頭!

  徐芝璐懊惱地回到一樓,霍磊明倒是一派悠閒愜意的模樣。翻完了報紙,已經打開廚房的窗戶,在為窗檯上的盆栽澆水,而餐桌上早已擺好了一份吐司夾蛋和一杯現搾的柳丁汁。

  徐芝璐坐下來把柳丁汁喝到一半,默默吃完吐司,然後把喝不完的柳丁汁拿給他,他三兩口就把它喝進肚子裡。她伸手把美式咖啡壺裡剩下的咖啡倒進新的馬克杯裡,一邊輕吹熱咖啡一邊喝掉。

  期間,他們一句話也沒說。早餐的氣氛是和諧的,彷彿他們回到了過去的夫妻生活,那時大部分的早餐都是她準備的,她從來沒有晚起過。

  除了和諧,中間還透著一絲詭異的氛圍。他們早己不是夫妻了,昨晚的親密忽然在早晨顯得突兀、奇怪。

  後來,霍磊明開車送她回傑斯酒吧附近停車場拿車,她匆促向他道謝,下車之後,又快速地前去開車,不久她的賓士車隨即消失在他眼前。

  霍磊明倒是文風不動的坐在駕駛座上,凝視著空無一人的巷弄。

  想起昨夜他們作愛結束,累得喘息並肩躺在床上,沒多久,她突然跨騎在他身上,說要給他好看。她迷人的雙瞳裡全是頑皮的笑,她輕柔吻了他,還有身體其它地方,最後她像一隻吸咀鬼狠狠咬了他的頸項,狠到留下兩列齒痕,然後她說:「這是報復你之前要我求你。」

  早晨,陽光一來,她好像全忘了,又恢復成原來的徐芝璐,冷淡如風地離開,不再浪費任何一秒地將目光移向他。

  十二月,天氣潮濕多雨。

  霍磊明和徐芝璐的關係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有一次,他們在民事法庭外相遇,身邊都有當事人和助理,霍磊明只向徐芝璐和霍晴朗打了一聲招呼就離開;有一次,他們在事務所附近的咖啡館相遇,分別坐在不同的桌子在談正事,兩人連四目相交的機會也沒有;有一次,他們各自為了當事人在民事法庭上針鋒相對,言詞犀利,咄咄逼人,為了就是要打贏官司。

  之前,法官一審的時候判決徐芝璐的當事人勝訴,如今二審卻又改判霍磊明當事人贏了;徐芝璐的當事人是三十五歲的女人,當庭就痛哭了起來,徐芝璐表情也很難看;霍磊明沒多說什麼,只留下一句:「我的當事人希望能私下協議。」就離開了。(這官司是一對夫妻,丈夫向法院訴請離婚,而妻子為了兩個小孩堅決不肯。其實,徐芝璐和霍磊明也主張兩人庭外和解,否則在法庭上演攻防戰,難免會相互攻機,將兩人的缺點更加醜陋化,弄到最後夫妻情分也變得蕩然無存。)

  轉眼間,聖誕夜來臨了。

  霍磊明的雙親在別墅舉辦聖誕晚宴,參加的人大部分都是學校同事和兩人教過的法律系,心理系學生。晚餐氣氛十分溫馨,大家會帶各自喜歡的佳餚互相交換、互相享用;更晚一點,還會抽籤交換聖誕禮物。

  離婚之後連續三年,徐芝璐都來了,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她帶了烤牛肉卷和壽司,禮物則是一瓶女生的香水。

  霍家一樓的空間整個敞開了,從客廳、起居室、餐廳和廚房到處都聚滿了聊天吃東西的人們,還有人攜家帶眷,好幾個小孩在中間跑來玩去。

  徐芝璐和教授霍彥之、師母江愛琳打了一聲招呼之後,上樓去找霍晴朗。之前維納斯給她一本羅曼史,她看完之後又向霍晴朗借了一本同作者的作品來看。她上樓把書還她,順便送她聖誕禮物。

  霍晴朗正坐在床上包裝等一下要送出去的禮物,抬眼望著她。「好看嗎?」

  「不錯,很有趣。只是……」才看了兩本,徐芝璐已經歸納出一些心得。「你覺得這種事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嗎?」

  「什麼事?」手忙著打上包裝的蝴蝶結。

  「某個男人天生注定就是要來愛我。你相信?」徐芝璐隨手把書擱在書桌上,然後順手幫她把紊亂的書堆放好,把吃到一半的零食綁起來,還收拾垃圾丟進垃圾桶,抽了面紙擦了擦桌面。

  「雖然希望渺茫,但總比無望好吧。」霍晴朗今生唯一一次戀愛是在大學時,對方目前在當兵,兩人的熱情早已消失,昇華成朋友般淡如水的關係,她真希望下一次戀愛能來點刺激的。

  兩本書都是男女主角歷經誤解考驗,愛得波折困難,最後是圓滿的HAPPYENDING。這對實際的徐芝璐看來,簡直不可思議。現實的世界要是變成這樣,去年台灣也就不會一天有一百七十八對夫妻要離婚。

  而且還有一個數據更可怕,台灣每兩對男女即將踏入婚禮,就有一對現存的夫妻在辦離婚。

  「那你每天在事務所看到這麼多離婚的怨偶,你不會幻滅嗎?」徐芝璐問。「這會不會妨礙你的寫作之路?」

  「大嫂,你不會適用期還沒結束就想開除我吧?」霍晴朗嚴肅害怕地看著徐芝璐,想起她有幾次早上遲到的紀錄。

  「才不是。你想太多了。」徐芝璐隨手把她房間地板上的書和雜誌撿起來,放回架子上。「我只是想和你討論,萬一我們過完一生還是沒遇見男主角怎麼辦?萬一我們只是書中的配角怎麼辦?」

  霍晴朗抬起臉,思考了起來,震驚地斜瞪徐芝璐一眼。「你是說我們有可能是被詛咒的睡美人,卻沒有王子來救我們嗎?」

  「我們可能連睡美人都不是,我們可能是旁邊的女僕或是檯燈。」

  徐芝璐一邊說一邊把床上亂堆的衣服快速收疊好。

  突然,她的房間整齊多了。霍晴朗早已邋遢習慣,這時不禁尷尬笑起來。「大嫂,你不要再忙了,你這樣我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只是順手。」徐芝璐又把化妝台上有塊吃到一半的餅乾丟進垃圾桶,拿面紙擦了一下。她動作真的很迅速,這裡弄弄那裡弄弄,一下子霍晴朗的房問就變得非常整齊。「對了,這是給你的聖誕禮物。」

  她從袋子裡拿出資生堂化妝品禮盒放在霍晴朗的化妝台上。

  霍晴朗一看,立刻從床上跳起來,抱住徐芝璐。「大嫂,你人真好。」

  「我呢,我有禮物嗎?」霍磊明不知道什麼時候上樓的,他一手扶著門框,看著臥室裡抱在一起的兩個女人。

  「你又不是我公司的員工。」徐芝璐回頭看他,冷淡地說。

  「可是我是你公司的股東。」

  「等股東大會再來要禮品吧。」徐芝璐嘲弄地回答。明知道公司就只有他們兩位股東,從沒開過什麼股東大會。

  霍磊明也只是淡淡地笑了,沒再跟她抬槓,對著他妹說:「老媽要你下去招待一下,你大學同學來了好幾個。」

  「嗯。」霍晴朗放開徐芝璐,捧著包裝好的禮物,越過他們,衝到接下去,隨即傳來一群女人開心尖叫的聲音。

  徐芝璐站在霍晴朗的房內,霍磊明站在門邊,手還扶著門框,他們視線在空中接觸,誰也沒先開口說話;有一度,霍磊明想承認上星期日他去校園慢跑,開車回家的途中,不知怎的竟繞到她住處.他把車停在大樓前,焦躁不安地思考了好久。他想上樓去找她.又不確定她是否會在家。

  霍磊明沒開口,因為她的眼眸燦亮如冰晶,是冷的。

  徐芝璐走過去,越過他要下樓,他把手從門框放下來,她和他擦肩而過,她柔順的馬尾掃過他的臉,他驀然問:「你想過我嗎?」

  他低沉性感的聲音震顫了她的心。幾乎一整個十二月,她很討厭獨處的星期日,一閒下來她就會莫名想起他,愈想心愈焦躁.

  知道不該想他的,她乾脆吃巧克力取代,最後她想他想到連黑巧克力都吃上癮了。

  她實在氣自己這點,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別問我這種問題,你沒資格。」不疾不徐地往樓下走。

  你看吧,自己要找死。霍磊明白嘲地笑了一下,跟在她身後下樓。

  徐芝璐一到餐廳,就看到秦璋如和齊定棠坐在餐桌旁吃東西聊天,然後霍磊明也下樓來,氣氛凝結,透著他們糾結複雜的情緒,四個人聚在一起,有四種不同的心情。

  首先,霍磊明一點也不在乎秦璋如或齊定棠。他想起三年前冬天的那個夜晚,徐芝璐沒告訴他就到東京出差,他在她的手機留言對她下最後通牒,出差回來如果她不肯和他好好談,他就要走了,他不能繼續生活在她那冷得像冰庫的世界。

  徐芝璐回來的那晚他喝得爛醉,接下來發生的事簡直是一出詭異的連續劇。他在床上醒來,旁邊躺著秦璋如,而且好笑的是他們都沒穿衣服。

  一開始,霍磊明還認為是徐芝璐設計他,擺個大學同學在他床上,直接離婚要贍養費比較快。

  他們的婚姻品質早就差到不行,簡直爛透了。而司法的規則很簡單,犯錯的人要付出代價。表面上來看,他是婚姻出軌的那一方,被迫該付出代價,誰知道她是不是早和其他男人擁有地下情,串通她的同學來設計他呢。

  然而,徐芝璐的反應嚇了他一跳。她陰森森、一動不動地站在床邊,連身上的黑大衣都沒脫,她手上握著一把廚房鋒利的水果刀,對著秦璋如說:「走開。」秦璋如愣在床上,她惡狠狠地說:「快走,否則我會殺了你。」

  秦璋如快速穿上衣服離開,徐芝璐立刻丟下刀子,轉身奪門而出。她根本沒在看路,一個人衝到快車道上,任由車輛在她四周開來開去,有一輛車突然在她面前緊急煞車,她也沒理會。

  霍磊明把行屍走肉般的徐芝璐拖到路邊,她一認出他之後,立刻變得猙獰,沒頭沒腦地猛朝他攻擊。她打了他好幾巴掌,用指甲割傷了他的臉,用穿高跟鞋的腳踢他的小退,他得把她整個人壓在路邊建築物的牆上,讓她動彈不得她才停下來。冷靜之後,她眼眶裡都是淚光,她狠狠咬了自己的手心,硬是不讓眼淚掉下來,然後說了:「你要走,我不會留你,你何必做到這樣?」

  之後,她把他當作骯髒的垃圾,也說了,就算他跪在地上求她,她也不會原諒他。

  霍磊明當時什麼都沒說。事到如今,沒什麼好解釋或說明的「那就離婚吧。」

  現在想起來,那好像是唯一一次霍磊明感覺到徐芝璐可能是在乎他的,但他甚至不能確定,或許也只是她驕傲的自尊受傷了而己。

  至於徐芝璐的感受,離婚後,聽說秦璋如和霍磊明只是玩玩的.他覺得異常憤怒。離婚的藉口她聽多了,什麼個性不合、價值觀念差太多,說穿了不過就是人性對於沒有的比擁有的更感興趣、更好奇而已。

  看著秦璋如吃著她帶來的烤牛肉卷,徐芝璐真恨不得自己能在裡面放毒,或者希望下一秒秦璋如吃著吃著就噎死算了。

  相較之下,齊定棠這個局外人的心情比較單純,他只是想找機會和徐芝璐獨處,兩人好好聊一下,希望上次的性蚤擾事件,她不要再計較了。

  秦璋如的心情就比較複雜。她最恨徐芝璐那種凡事高高在上的態度。

  她父親是法官,她生來就是天之驕女,注定要在司法界發光發亮,但自從她和徐芝璐同班之後,她的人生就再也沒有閃亮的機會了。

  偏偏徐芝璐根本沒注意到她搶了秦璋如多少機會。

  徐芝璐不知道她經常佔全班上第一名的名額、搶了許多獎學金、教授助理的職缺;出社會之後,她又搶走好幾個特殊的案例,連秦璋如的父親都對她誇獎有加;最恨的是,她還差點搶走秦璋如的愛情。

  氣死了!或者她是嫉妒到鬼迷心竅,反正那件事情做了,她也只是有一點點愧疚而已。但愧疚的對象是霍磊明,對徐芝璐,她沒什麼好抱歉的。

  他們四個人誰都沒先開口說話,最後打破僵局的是四個小孩,他們跑過來要吃蛋糕,嘰嘰喳喳好不熱鬧。齊定棠坐得離蛋糕最近,分給他們一人一塊。但是蛋糕的大小不一樣,四個小孩都在爭誰該吃最大的,徐芝璐就凶凶地對他們說:「再吵的人就吃不到。」還要他們一一排隊去洗手,其中有個頑皮的小男孩叫她:「大便阿姨,你是大便超人變身的凶凶阿姨。」

  其他三個小孩就一直大便東、大便西的叫她。徐芝璐完全不受影響,帶他們洗完手,再把蛋糕分給他們,還順手拿濕紙巾擦掉他們臉上的髒污,幫他們把上衣好好扎進褲子裡。她注意到最弱小的女生流著鼻涕,被其他人叫做「鼻涕鬼」,徐芝璐幫她把鼻涕擤乾淨,還很快速地把她頭上兩撮亂七八糟的辮子綁好,抱了抱她,再讓她跑去玩。

  看著徐芝璐有條不紊對待小孩的模樣,齊定棠很心動。再想到她在律師界有個專為弱勢婦女打官司的封號,可以為他帶來多少可觀的婦女票,他內心湧起一股衝動想向她求婚。

  霍磊明早就知道徐芝璐喜歡小孩,別看她外表這樣,以為她的心又冷又硬,那些她只針對男人,對女人和小孩,她的心是溫暖的。

  婚後,他們也像一般夫妻般有過心靈貼近的時刻,只是時間非常短暫。

  那時她剛流產,台灣的工作辭掉了,她在芝加哥多留了一個月,他們有空就到華人的餐廳吃飯,或是開車去亞洲超市採買;天氣放晴,他們常去密西根湖畔散步,在公園裡看到洋人小孩,她老是停下來盯看許久,臉上出現柔弱傷感的笑容。

  「走吧。」霍磊明老是得催促她,勾著她的肩說:「以後我們會有很多小孩,你要幾個就有幾個。」

  這個聖誕夜特別漫長,接近十一點,他們開始抽籤挑禮物。拆完禮物,霍磊明的父親霍彥之在後院陪小孩們放煙火,大夥幾乎全跑去觀看,徐芝璐打算看完就回家,隔了一段距離,遠遠地站在門廊邊。

  火花四起,後院在暗影的背影裡燦亮如天空中的星火,那一瞬間,她看見霍磊明擠在人群裡,肩上還坐著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一直喊:「看到了看到了!」

  「漂亮嗎?」霍磊明問他。

  「很漂亮。」小男孩說完,學風呼呼亂叫。

  只是很單純的畫面,讓站在後面的徐芝璐心刺刺痛痛的,她感覺到羨慕和佔有,一種非他不可的感覺。這應該不是愛吧?和維納斯講的那種心靈契合的幸福感完全不一樣。

  要達到那種程度,會不會比登天還難?

  那一瞬間,徐芝璐體會到愛情是虛弱的,而不是堅強的,是暈眩的,而不是理智的。

  是火,不是冰。

  花火熄滅了,人群一窩蜂聚了又散,後院瞬間沉寂了下來,霍磊明放下小孩之後,沒有考慮很多,眼神熱燙燙地朝徐芝璐走過來.沒說什麼客套的開場白,他粗獷強壯的身影像一道牆堵在她面前。

  「誰也別騙誰了,我們中間的電流強到可以供應整個社區的電力。」

  他直快地說。

  「那又怎樣?」她語氣火辣,目光懾人,挑釁地看他。

  「陪我去散步,要不然我就當大家的面吻你。」

  「你不敢。我可以告你。」

  霍磊明低頭,目光炯炯地凝視著她,身體靠近到兩人的額頭快碰在一起。「要不要試試看?我敢說你會很喜歡的。」他輕扯她的手臂.

  她沒再反對。何必呢,她不想再騙自己。跟著他走過後院的圍牆,出了小徑,進入社區的黑暗樹林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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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1 00:25:49
第七章

  星期日的下午,下了半天的毛毛雨,到黃昏忽放晴。

  徐芝璐從百貨公司的購物中心回來,提了兩大袋食物進門,先洗手,然後把該冷藏的東西放進冰箱,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她母親打來的,講了半小時要她繼續相親的話題,她們才結束對話。

  徐芝璐很快地把紅茶、咖啡豆、洗碗精、菜瓜布、抹布之類的雜物放到該擺的櫃子,沐浴球和新內衣放到臥室櫃,一一把東西歸位之後;她才走到冰箱拿出一瓶無糖的純優格,從櫃子裡取出湯匙,坐在餐桌旁邊舀優格吃,邊吃邊翻看新買的雜誌。

  窗外的天色已昏暗下來,牆上的鐘顯示的是五點半,徐芝璐打算六點再開始準備晚餐。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霍磊明,打來問她忙不忙,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她考慮了一秒,就回答她不忙。

  那天他們在新店社區的山坡地樹林裡散步,沿著階梯一路往上爬。霍磊明帶她到一塊積水的池塘前,黑暗中,四周充滿潮濕蕨類、爬藤和樹木的氣味,附近不時傳來不知名的鳥聲蟲嗚和蛙叫。

  一路上,他們都沒開口說話,直到霍磊明在一塊石頭上輕拍了拍,要她過來坐下,徐芝璐挨近坐到他身邊,他隨即把臉轉過來吻她,一個溫熱纏綿的吻在冷冷的風裡。

  那時她想,就是這個害她吃巧克力上癮的吻。

  他們在靜謐的氛圍裡坐著,霍磊明勾著她的肩,把她摟得更緊密。他忽然輕輕嘆息,溫暖的熱氣呵在她的頸窩,她感到說不出的酥麻。蒼茫的黑暗中,他說:「你就當我的女朋友吧。」

  聽他這麼說,徐芝璐驀然想起她從沒談過戀愛。她從來不是誰的女友,說實話,她有些羨慕大學時代坐在他機車後座那些樂觀開朗的女生。她沒有戀愛經驗就結婚,又太快離婚,轉眼間她就要邁入三十歲,一直試著和男人約會,期待發生一些愛情……種種的目的,從不是單純的當某個男生的女朋友而已。

  徐芝璐將頭倚靠著他堅實寬闊的肩膀,用短短的幾分鐘享受一下單純是他女友的感覺。

  「我保證會很好玩的。」黑暗中,他說。

  「嗯。」

  「那麼你是同意了?」

  「好。」

  「你沒有任何意見嗎?」他心疑起來,事情怎麼可能這麼順利?

  「你談戀愛都那麼吵、那麼聒噪嗎?」徐芝璐灼亮的目光瞟著他的側臉,沒好氣地說。

  「問題是,你怎麼可能沒意見?」霍磊明多少瞭解她的個性,不放心地追問。

  「就不能先單純享受一下,等過十分鐘,我再提意見?」徐芝璐靠著他緩緩閉上眼睛,他肩上扛著小孩的畫面柔美地出現,她腦海中此時忽然有個秘密汁劃在成形。

  霍磊明笑了起來,隨手撿起地上的石頭拋進池塘裡。隔了一會兒,徐芝璐決定了,然後說:「我只當三個月,過了期限我就不玩了。」

  「為什麼要訂期限?」霍磊明好笑地問她。「不能就順其自然嗎?」

  徐芝璐身體柔柔地靠著他,眼神卻是精明的。「那你怎麼跟我媽和你爸媽解釋?說我們復合嗎?又不是。只是想玩玩享受一下,你臉皮厚你敢說,這種話我怎麼說得出口。」

  「你老是要當爸媽的好孩子,你就不能偶爾而使壞一下,別管他們嗎?」

  「要我到三十歲才使壞,不嫌晚了嗎?而且再過幾年我就是高齡產婦了,我要生小孩,選個好男人定下來,我可沒被你迷到神智不清的地步。」

  霍磊明懶洋洋地笑了。「好吧,就先三個月吧。」他又是那招且戰且走的應變模式。「萬一三個月不夠,可以續約吧?」他開起玩笑來。

  「怎麼會不夠?以前我經常看你一兩個月就換女朋友的。」徐芝璐反駁。

  「那是因為我和她們沒話聊。」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選有話聊的?」

  「有話聊的,身材又不夠好。」

  「說來說去,你條件也滿多的嘛。」

  「哪有。我向來不挑食,冰箱有什麼就吃什麼。」

  「那我是什麼?」徐芝璐挑釁地瞟著他,等他說出討打的話。

  「當然是……」霍磊明先把手抬起來防備她的攻擊,嘴角勾著笑說:「真空無菌包裝的冷凍食品。」

  「你死定了——」

  霍磊明很快地寒住她柔潤的蜜唇,吞掉她剩下嗔罵的話語。她氣呼呼地想掙脫,他的手掌迅速按住她的頸後固定,夾著狂野的氣勢重重地深吻她,舌尖靈活地在她嘴中探索,瞬間她沁人的芳香、獨特的觸感、神秘的女性魅力,一一襲入他的感官。

  她的胸口起伏不定,心臟跳得狂亂,彷彿偷了一塊濃情巧克力放在口袋,悄悄地在黑暗中品嚐,讓那股獨特、甜蜜、濃郁的滋味緩緩在口中化開。

  電鈴聲忽然響起,嚇了徐芝璐一跳。她回過神,不小心把桌上的優格碰倒了,白色濃稠的液體瞬間流淌在雜誌頁上,她趕緊抽了幾張面紙擦拭。

  打開門,竟意外看見齊定棠捧著一束長莖的香水百合站在門外。

  徐芝璐讓齊定棠進屋,泡了一杯紅茶給他,他有條不紊地向徐芝璐求婚.他的告白並不浪漫,宛如一篇整齊完美的論說文。他仔細分析他們婚後擁有的所有好處,他們擁有財富,對事業的企圖心是相似的,他們的個性都不浪漫,但他們都講道理,他們可以共同養育兩個小孩,可以相互依賴,一起分擔人生大部分的責任。

  這些好處.徐芝璐不是不知道。仔細思考,如果她希望和男人安定下來,實在不該錯過這樣的機會。

  然而,她私心感到自己不適合婚姻。她對男人並不信任,她嘗試過一次婚姻,瞭解愛情和婚姻不同,愛情令人陷入美妙的暈眩,而婚姻卻需要經營,需要大量的妥協和磨合。而她在工作上又看過太多失敗的例子,沒有愛情的婚姻更可怕,起初也許不嚴重,但當事人會漸漸感到生活強烈的窒息、束縛和不自由,然後開始為出軌找藉口。

  更何況,在柴米油鹽的實際生活中,徐芝璐對另一半嚴苛、挑剔的程度恐怕會讓齊定棠捉狂。

  齊定棠不像霍磊明那麼灑脫,那麼會轉移注意力,她曾經為了霍磊明躺在床上吃了一包餅乾開罵,而他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笑.聽她罵完,然後說:「天呀,你的眼睛會噴火,以後我們煮菜不用瓦斯,我在床上吃包餅乾,用你眼睛裡的火烤肉怎麼樣?」

  齊定棠必須要有這樣的功力,才能躲掉她旺盛的攻擊火力,否則和她一起生活,他會死得很慘。別說結婚,光只談戀愛,她都認為齊定棠沒有辦法招架她的挑剔。

  畢竟,齊定棠只看到她精明、幹練、美麗的表面。徐芝璐和緩地把求婚的婚戒推回給他,找個藉口說:「我知道我們都不算年輕,但我還是相信愛情的存在。」

  「喔,我以為你和大部分女人不同,你這麼冷靜又理智,應該不會被愛沖昏頭。」齊定棠溫和地望著她,希望她能改變心意。

  「不,我和大部分女人相同,我們需要的東西都一樣。」徐芝璐誠實地說:「而且,我現在有男朋友了。」雖然只是暫時的,這點她刻意略過不提。「我們約了等一下一起吃晚餐。」

  最後一句就是逐客令了。齊定棠是識趣的男人,到此也不會再強求。

  他始終是彬彬有禮的態度,堅持要她把花留下來,微笑著向她道別。

  徐芝璐把齊定棠送到門口,另一邊,霍磊明手裡拿著橄欖球和運動提包從樓梯跑上來,剛推開安全門,就看到他們站在門口。齊定棠一回頭,正眼和他相對,他頭髮是濕的,身上穿著運動外套和運動褲,腳下的球鞋沾滿泥濘,整個人還傳來一股很重的汗臭味,他剛在學校和學弟們打完一場友誼賽。

  「嗨。」霍磊明咧開嘴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他的出現讓齊定棠嚇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兩人打聲招呼,齊定棠隨即識趣地搭乘電梯離開。

  幸虧齊定棠不是八卦饒舌的男人,徐芝璐不用擔心他會到處散播他們這對離婚夫妻可能復合的謠言。

  霍磊明一進屋,立刻看到那束百合花,回頭挪揄她:「今天走桃花運嗎?」

  徐芝璐沒回應,她的注意力全在他脫下泥濘的球鞋後,露出那雙贓兮兮的污泥襪子,一股難掩的臭味傳來,她挑眉,表情驚駭地看著他。

  「學校淋浴間壞了,我本來想回新店洗澡再趕來,算算時間會來不及,所以你浴室借我一下,我保證會弄乾淨。」霍磊明趕緊脫下髒襪子,熟門熟路的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徐芝璐一路跟在他身後,靠在浴室的門框凝看他,只見他脫下運動外衣外褲之後露出滿身泥巴汗水的短袖衣褲,感覺就像整個人浸入泥漿一般。

  他脫掉上衣,回頭孩子氣地瞥她一眼。「沒辦法,我們今天運氣不好,幾乎被學弟壓著打。我保證會洗乾淨,不會把你浴室弄髒的。」

  徐芝璐眼中沒有燃熾的怒火,也沒有冰冷的嘲諷,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盯看著他。他原準備等有潔癖的她發火嗔斥他,發現沒有,很困惑地回頭。

  他注意到她嘴唇微往上翹,雙眸柔和無辜地凝看著他,模樣近似在不高興地撒嬌,好像在怪他一進門就扯東講西沒把焦點放在她身上。

  這表情以前從沒在他面前展現過,看起來就是一個戀愛中的女人。霍磊明嘴角抿著笑,雙手撐在她身體的兩側圍著她,避免身上的髒污弄到她,儘量讓彼此保持一段距離,只有唇貼近她,嬉戲般要吻她卻又沒吻她。

  「怎麼樣,想我嗎?」

  徐芝璐抬睫看他,眼神裡有一股獨特的魅力,柔柔地寒住他挑逗的雙唇。他側著臉,深深纏綿地吻著她的唇,愈吻愈狂熾,彷彿要把彼此吞噬一般:他們難分難捨地離開彼此的唇,停下來不住地喘息,幾乎沒有猶豫,徐芝璐像只野貓跳到他身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雙退彎曲勾纏著他的身體……

  激情結束,他旋開水龍頭,讓溫熱的水流傾瀉而下,沖刷著兩人泥汗的身體,他們仍緊緊相擁,嘴角皆掛著一抹慵懶滿足的幸福微笑。

  後來,他們一起在浴缸泡澡,徐芝璐這才感到隱隱不安。她對霍磊明說謊了,她沒有吃避孕藥,她一心想要小孩。上一個只是胚胎,突然流產讓她難過了好久。她想生小孩,但她卻同時明白這種事沒辦法事先和霍磊明商量,他不可能會同意的,她並沒有打算把霍磊明安排在未來的生活裡。

  雖然她一直對母親、維納斯和週遭的人答應說要找個好男人定下來,但她心中覺得自己不會再結婚了。

  她獨立自主、擁有許多社會資源,不一定要依賴男人才能獲得幸福。

  她可以等孩子大一點的時候,再試著去談新的戀愛,但她今生都不要再結婚了。

  也許霍磊明事後得知她的計劃,會很恨她也說不定。

  徐芝璐因這種不得不說的謊言而感到他們的愛情將會遭致毀滅,卻也同時感到擁有一個小孩那種不可置信的幸福。在按摩浴缸催眠般的水流中,他慵懶溫暖地從背後抱著她,她的心受到兩種矛盾複雜的情緒糾結。

  她自覺這樣欺瞞霍磊明是很可惡的,卻更加沉溺在他寵愛的懷裡,誘人的身軀沉沉地膩向他,她決心要盡情享受他們的愛情,哪怕只有短暫的三個月。

  一整個早晨,事務所的辦公室大約就有十二個女人受到霍磊明身上的香味吸引,跑過來問他到底擦了什麼牌子的乳液和香水。

  怎麼會有男人全身帶著玫瑰花香?學長開的事務所規模算大,光是律師就有十來個。週一開公司大會,所有人都把目光射向他,簡直把他當成會走動的室內芳香劑。

  會議結束,又有女人被香味吸引,像只蜜蜂飛來,在他辦公桌附近打轉,好像想確定香味的來源。霍磊明的助理是個四十歲的婦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把女人們趕走,給他一杯咖啡,冷冷地說:「說吧,霍律師,到底是什麼牌子的,我好在公佈欄公佈,讓大家專心工作。」

  霍磊明完全無辜,抬眉看著她。「我怎麼會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香味是你帶進來的。」助理這時看到他的脖子,忽然臉色一變,奚落說:「霍律師,這個週末你過得很愉快吧?」

  「你不愉快嗎?」霍磊明勾起嘴角笑著.「和老公吵架了?」

  助理把文件輕放在他桌上,臉上擠出微笑。「這是明天要開庭的資料。」正要走回自己的座位,忽然又轉回來看著霍磊明。「霍律師,麻煩你把脖子上的吻痕遮一下,一個離了婚的男人這樣,實在太囂張了。」

  奇怪,離婚的男人就不能談戀愛嗎?霍磊明完全無辜,很想糾正她的觀念,但想想還是算了。

  昨晚,徐芝璐泡完澡擦乳液的時候,霍磊明不過就是湊過去摟住她一下,就立刻被襲擊了。他猜她大概倒了半瓶乳液在他身體上,又抹又柔地挑逗他。

  以前他怎麼會以為她是冰山?她戀愛起來的熱力簡直足以讓三座死火山復活。三個月顯然根本不夠,他那招且戰且走的應對模式也該想些突破限制的對策。他不笨,像她這種報復心強的女人不可能輕易原諒男人的出軌。

  他立刻體會到秦璋如將會阻礙他們愛情的進展。到底那時秦璋如為什麼會主動跑到他床上?把他的衣服脫光又有什麼目的?還有,她怎麼會有他家的鑰匙?

  三年前,他們是共同處理過一件商業糾紛的案子,共事期間,兩人之間根本沒有產生任何吸引力。秦璋如很聰明,嘴也利,但她的身材很普通,又是他老爸法律系的學生,不是他會心癢到出手的女人。

  更何況,在徐芝璐出差期間,他已經狂醉了好幾天,睡死在床上的他根本不認為自己有能力起身開門讓秦璋如進來。

  以前霍磊明不想調查清楚,是因為真相根本就不重要。他有沒有出軌根本沒差,他和徐芝璐的婚姻關係早就爛透了。但現在情況不同,事關男人的名譽,不可小覷。

  霍磊明打了幾通電話聯絡素有往來的徵信社,請他們查一下秦璋如。

  他和她沒有過節,必須瞭解她有沒有和徐芝璐起衝突的地方。結束通話,又有女人飛過來在他身邊繞,問他用了哪個牌子的乳液,他乾脆打電話問徐芝璐。

  徐芝璐在辦公室和霍晴朗討論「重要的」事情,電話進來時發現是霍磊明沒頭沒腦地問她乳液的牌子,她微怒地嗔說:「你沒重要的事別打電話來亂好不好?」

  「你不知道我已經被十幾個女人一直追問,而且現在才早上而己,到下午還得了。」霍磊明嘲諷說:「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那你中午不會去打橄欖球,在地上滾個幾圈,流點汗,香味就會掉了,別為這種小事打電話給我。」徐芝璐嚴肅正經地回他。

  接著電話就被掛斷了。霍磊明沒好氣地對眼前的女人說:「那個牌子叫徐芝璐,特製的,買不到。」

  另一邊,徐芝璐和霍晴朗正在談所謂「重要的」事情。話說早晨一進辦公室,霍晴朗連喝第一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徐芝璐猛追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關鍵點就在霍晴朗借了一本女主角離婚的羅曼史小說給徐芝璐閱讀,劇情非常單純——女王角貧窮沒地位,男主角則有錢有勢,兩個天差地選的人忽然相愛,卻受到男方家族強力反對。婚後女主角被百般刁難,點點點叉叉叉,兩人因種種誤會離婚。離婚後女主角才發現自己懷孕了。故事的大半都在描述懷孕生子的女主角怎麼受盡苦難、養活小孩,還力爭上游到前夫敵對的公司工作。七年後,前夫意外發現已經讀國小的小男孩原來是他的骨肉,男女主角發現彼此還是深愛對方,女王角如何抗拒男方的重新追求,劇情一路揪心發展,幸虧最後是HAPPYENDINC。

  記得讀這本羅曼史的那個夜晚,霍晴朗是一路跟著劇情哭得死去活來。

  沒想到徐芝璐讀完的反應卻是怒不可遏,一早就氣呼呼地進辦公室追著她猛發表疑問。

  「女主角不知道離婚可以向男主角要求慰撫金嗎?男主角有上億資產,女主角婚後又沒工作,就算要個一兩百萬也算非常合理,實在沒必要讓自己挺著大肚子還累得半死,窮到跑去便利商店和餐廳打工洗碗。而且小孩明明就是男主角的,法律規定得清清楚楚,未成年的權利義務要由父母雙方共同行使負責,男方有義務每個月負擔小孩的養育費用,她實在沒必要窮到讓小孩餓了好幾餐,連買奶粉的錢都沒有。」

  到此,霍晴朗已經被她大嫂為劇情激動的模樣逗笑了,她這種神經線對霍晴朗來說很罕見,也很有趣。

  「大嫂,你現在是希望我怎麼做?」霍晴朗邊喝咖啡邊挪揄說:「打電話給女主角請她到我們辦公室,讓你好好告訴她到底喪失了多少權利嗎?」

  徐芝璐這才緩和下來,望著霍晴朗說:「你以後如果寫到類似的情節,可不可以附註一下女主角應有的權利,不要白白放棄了?」

  霍晴朗哈哈大笑。「大嫂,我沒想到你人這麼可愛。」

  「我是認真的。」徐芝璐眼睛都快冒火了,忽然想到一件事,火速從茶水間衝進辦公室打電話。

  徐芝璐想到之前在基金會擔任義工的時候,很多女人都不知道法律至少還是給了她們基本的保障,像葉筱君的際遇和小說女主角就很相似,只是她丈夫一點都不像男主角。雖然家境優渥,卻是沒工作沒抱負,經常動不動就打女人的廢物。她想離婚,卻得擔心沒有獨立自主的經濟能力,上次還聽說她正在申請保護令,禁止她丈夫繼續蚤擾她,並且要找工作獨立生活,不知道找到了沒有?如果有需要,徐芝璐甚至願意免費幫她打離婚官司,從他丈夫那裡要一點補償金。

  與其為小說的情節跳腳,還不如為現實中需要幫助的女人多做一點事情。

  想起也是律師的大學同學林妍最近助理剛離職,徐芝璐打了幾通電話,詢問她是不是還在找助理,乾脆把葉筱君介紹到林妍那裡工作。

  沒半個小時,就說定讓葉筱君去林妍的辦公室面試。接下來,她準備好好勸葉筱君向丈夫要補償金和小孩的撫養金。

  想到這裡,徐芝璐一整晚的怒氣消失,心情也漸漸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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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的一年即將來臨。跨年夜,學校的橄欖球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他們會在倒數新年的凌晨時刻熱身練球,而且裸奔。霍磊明邀請徐芝璐參觀,她驚詫,帶著好奇的表情看著他。

  「你確定?」

  「很確定。參觀一下,未來新的一年會很有精神。」霍磊明還向她解釋,之前開放參觀,結果電視台還派了SNG車來採訪,吸引來一堆人。學校說這樣太招搖,傷害校譽,所以今年特別低調,連地點都很保密,只開放給隊員的親友參加。

  「我一直都很有精神。」徐芝璐美得出奇的臉龐浮上淡淡的紅暈,她害羞地又問:「你確定真的會裸奔?」

  霍磊明凝視著她,惡魔似的笑了起來。

  事實上,他們裸奔的路段黑鴉鴉的連盞路燈也沒,不可能真的看清楚什麼,不過當親眼看到一群大男人光著屁股在寒風中跑過,湊在不斷吆喝人群裡的徐芝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大概是她最難忘的一次跨年夜。

  在此之前,「情慾開發」的課已進入最後一週,維納斯在最後一節課的內容是講述有關兩性如何發展成長期的穩定關係。互信互愛,這種老掉牙的概念事實上到現今依然管用;另外強調男女性愛花招千百種,卻沒有一樣比「愛」更美好的情趣。

  想起自己對霍磊明說謊,徐芝璐內心隱隱不安。但他們目前關係很好,她自然就把那些不安的情緒隱藏起來。

  第一個月,他們開始在對方的臥室佔地盤,一開始一兩樣盥洗用品和衣服;漸漸的,東西多了起來,連專屬抽屜都有。有一次,徐芝璐發現自己在幫霍磊明收拾臥室裡的東西,她把他抽屜裡的衣物重新折得很整齊,按類別擺放,甚至還把衣櫃裡的襯衫按顏色掛好,外套、長褲也分區掛上。

  霍磊明在她臥室裡亂丟東西,書、襪子、衣服隨手亂丟,從來沒有一次放對地方過。她老是跟在他後面收東西,還笑他丟東西的樣子和小狗到處灑尿佔地盤一樣。

  有一次霍磊明抱著她坐在沙發上看DVD,霍磊明打開一包洋芋片,動作粗魯到包裝整個撕裂,洋芋片在四周漫天亂灑,沒有一片留在包裝袋裡,她簡直傻眼,回身瞟著他,揶揄說:「很可愛嘛,你才七歲?」

  他就無辜地微笑,然後低頭吃掉她身上的洋芋片,等到她反應過來,他開始恬咬她的喉嚨,手不安分地在脫她的衣服。

  「哪有人這樣吃洋芋片的。」她佯裝怒意嗔他,嘴角卻有掩不住的笑意。

  第二個月,他們的秘密戀情被霍晴朗發現了。都是因為霍磊明身上的香味有時香得太離譜了,他幾次回新店家都香得那麼不可思議,那股玫瑰、香草、樹木混合的香味又特別熟悉,終於讓霍晴朗的鼻子大大起疑。

  有一次,在辦公室,逮到空檔,霍晴朗皺皺鼻子不斷在徐芝璐身邊打轉,模樣就像是被警察牽著到處晃的機場緝毒警犬。

  「大嫂,有件事我想不得不問清楚。」

  「什麼事?」

  「我哥有帶你回新店過嗎?」霍晴朗問得小心翼翼。「你在我家餐廳有遺失東西嗎?」

  「啊?」徐芝璐完全不像霍磊明那麼粗線條,回憶之後,臉色頓時染上淡淡紅暈,懊惱地看著霍晴朗。「你撿到什麼?」

  「一件紅色的內褲,蕾絲的。」霍晴朗話剛說完,徐芝璐整張臉瞬間脹紅,霍晴朗賊兮兮地笑了起來。「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我哥劈退豬頭的毛病又犯了,萬一不是你的,我還在想要怎麼辦呢。大嫂你要不要解釋一下你跟我哥怎麼復合了?」

  徐芝璐臉熱熱燙燙的,連忙問:「東西呢?你沒跟你媽說吧?」

  霍晴朗笑得更賊了。「我把它用一萬塊賣給我哥。」

  「喔。」徐芝璐這下終於放心了。

  霍晴朗進一步追問:「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跟我哥復合了嗎?」

  徐芝璐頭微偏,思索起來。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算是,又不算是,她模稜兩可地說:「算過渡期,還不到復合的地步。」

  「所以,你原諒他了。」霍晴朗立刻下重標。她總覺得世界上分兩種女人,一種會原諒男人出軌的女人,另一種不會原諒。她以前一直以為大嫂是後者那類頭腦清楚的女人,沒想到竟然看走眼,把大嫂分錯邊了。

  徐芝璐搖搖頭。「沒有完全原諒。」接下來電話進來,她就不願意對霍晴朗解釋她這句話的意涵了。

  然後,有一天,霍磊明的吉普車在下班的時候拋錨了。送修的那段時間,她感覺到他來往各處都很不方便,沒有考慮太多,就買了一輛新的BMW送他。霍磊明很驚訝,特地打電話來揶揄她,笑她哪有人談戀愛這麼大方的,除了貴婦迷戀牛郎以外。

  「你不喜歡,那我可以把舊的車還你,自己開新的。」徐芝璐不耐煩。

  「那怎麼可以!我當然要開新的。」

  「既然這樣,還廢話這麼多。」徐芝璐不再理會他。

  隔天,徐芝璐收到一條鑽石項鏈。其實,真正會亂買東西送人的是霍磊明。他帶她遊歷芝加哥,第二天就買鑽石送她了,而且送禮的藉口很隨便,說他看準了阿根廷經濟剛復甦,把財產全壓下去買他們的建築產業股票,真的大賺一筆。他說一定要送她禮物,因為下次見面不知道是幾年後,那時他錢一定都花光了。

  那次徐芝璐根本就不敢收,他還把鑽石項鏈偷偷放進她的袋子裡。霍磊明後來明顯地後悔,他說哪裡知道他們會結婚又離婚,他為她花的錢愈來愈多。

  第三個月,徐芝璐清楚察覺兩人的愛情產生質變。

  一開始只是搶佔地盤,沒事鬥嘴,享受嬉笑歡樂的激情,隨著時間流逝,他們對彼此的佔有慾愈來愈強。

  有一次,徐芝璐的母親又替她安排相親,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同意和在中部大學任教的講師在飯店約會。

  這是剛過完舊曆年的三月初春,天氣潮濕,已稍透暖意。也因為剛過完舊曆年,許多案子都急於定案,律師事務所的工作分外忙碌,徐芝璐和霍磊明已經連續好幾天各自熬夜工作,找不到時間可以約出來吃晚餐。霍磊明一聽說她要特別空出一個晚上相親,表面上沒多說什麼,暗地裡卻挑眉。還相親哩,相個頭啦。

  也不過就是聊天吃飯,給她母親一個交代。對方是中部某大學物理系的講師,外表、態度和談吐都沒什麼好讓徐芝璐挑剔的,她享用完主餐去化妝室補妝,打算吃完甜點要回辦公室繼續熬夜工作。

  剛從化妝室出來,就被霍磊明逮住。

  霍磊明靜悄悄地把徐芝璐拉住,她回頭發現是他,疑惑地問:「你怎麼來了?」

  「和朋友談事情。」在長廊一盞暈黃的燈光下,霍磊明兩手撐在她身體的兩側,高大強壯的身影擋在她面前,表情不動聲色,姿態卻透著強烈的佔有慾。

  「到飯店?」徐芝璐疑惑地又問。

  「已經談完了。我正要回去,你呢?」

  「我還沒吃甜點,吃完就回去。」徐芝璐感覺到高大的身影壓向她,她抬眼凝視著霍磊明,他微低頭,唇停在她的嘴角前,卻沒真的碰她,空氣中似響起無形的電流,啪吱吱地在四周亂竄,一瞬間,牆上的燈忽然滅了。

  停頓了兩秒,然後又亮了。「甜點?」霍磊明嘴角勾著嘲弄的微笑。

  「什麼甜點?」

  「巧克力蛋糕,」徐芝璐直快地說:「飯店最有名的甜點。」

  「嗯。」霍磊明收回手,靜靜地退開。「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看著霍磊明離開的背影,徐芝璐跟了上去問:「回哪裡?」

  「回家。」霍磊明回頭瞥她一眼,「回新店。」

  「喔。」她似有些失望,剛才他至少應該給她一個吻的。「好吧,我再打電話給你。」

  還打電話咧!這個禮拜他們不知道通了多少電話,兩人空閒的時間怎樣都湊不在一起,還打電話!幹嘛?訂披薩嗎!

  霍磊明深邃的眼眸微冒火,一回頭,立刻扯著她的手臂往長廊深處走。

  徐芝璐被拉得莫名其妙。他沒頭沒腦地推開一道雜物間的門,把她拉進去。

  室內光線陰暗,牆角到處堆放著掃把、拖把等清潔用品。

  「怎麼了?」徐芝璐感覺到他火氣冒了上來。

  霍磊明反手把門鎖上,猛地將她曼妙的身軀壓向門,她穿著桃紅色V領的針織短衫和銀灰色的套裝短裙,短衫很合身,完全展現了她誘人的曲線。他的手指沿著她的下顎、頸項的線條撫摸,最後伸進V領的領口,輕柔卻寒有一些粗魯地隔著胸罩柔弄挑逗。

  她很想念他。她內心只有這個想法,整個人柔柔地依偎著他。

  他嘴唇溫熱地貼在她的耳朵上,在她的發問低語:「吃甜點?」下一秒,他的唇霸道地覆住她的,濕熱厚重地吻著她,極盡纏綿,不讓雙唇之間有任何縫隙。他另外一隻手撩起她的裙子,手指沿著底褲邊緣的蕾絲挑逗,然後舉止愈來愈失控,他  一手打開胸罩上的環扣,手指輕輕按柔她的乳尖,另一隻手仍持續磨擦按捻……
  這一瞬間,徐芝璐感覺到的不只是激情而已,她甚至把靈魂都丟進去了。她愛他,她非常愛他。

  他們沉溺在靜謐的擁抱中,什麼話也沒說。隔了好久,徐芝璐霍然想起了什麼,說:「槽了,你快遲到了。」

  看一眼手錶,霍磊明這才從床上驚跳起來,慌亂快速地著裝,提起公事包和手提電腦袋匆促離開,離開前還不忘回頭對躺在床三一臉無辜的徐芝璐說:「你給我記著。」

  徐芝璐傭懶地躺在床上,刻意伸伸懶腰,笑了起來。

  隔了一會兒,空氣中依然飄散著霍磊明的氣味,她莫名其妙感到空虛起來,彷彿他一離開,室內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四周靜得出奇,彷若她可以聽見微塵在清晨光束中迴旋飛舞的聲音。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到自己是孤單一人。

  其實,她一直都是孤單的,即使和霍磊明結了婚,她也沒有和他成雙成對的感覺。她單打獨鬥慣了,都怪母親把她教得太好,她從來沒有依賴男人的念頭。

  他們三個月的愛情期限早就在上個禮拜到期了,她一直沒問霍磊明有什麼打算、他們接下來要怎麼做。她到現在依然沒有懷孕的跡象,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那一剎那,徐芝璐忽然百感交集。

  萬一她真的懷孕,她拿什麼藉口對霍磊明解釋?萬一他未來還想試著和女人定下來呢?萬一他未來想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呢?她騙他的那一刻實在考慮得太不周詳,當時只想到自己不要再結婚,也有能力可以負擔小孩的一切。

  現在想想,她要是懷孕了,霍磊明恐怕會誤以為她想靠小孩抓住他吧,這樣不就等於弄個圈套妄想套住他?他的反應就算再怎麼不甘願,恐怕還是會像在芝加哥時的反應一樣,硬著頭皮負責到底。這樣跟她原來想獨立的本意差太遠了,也把兩人的關係弄得更複雜。

  而且更可怕的,她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表面上好像一心獨立自主想當單親媽媽,實際上,她會不會是因為曾經遭到背叛,無法信任霍磊明,沒辦法真正原諒他,卻偏偏對他的愛太執著、太死心塌地,才想把所有對他的愛轉移到小孩身上?

  畢竟,愛小孩比愛男人,這樣的愛對她來說單純多了。

  會不會是因為這樣,當母親知道父親不可靠之後,就完全放棄了愛情?

  這個無解的問題使徐芝璐的心驀然被悲傷所攫住,感到莫名疼痛,異常難過。

  徐芝璐嚇得從床上跳了下來。不行!這樣一想,懷孕這條路根本完全行不通,她很慶幸自己還沒懷孕,可以趁早停止,不再對霍磊明繼續執迷下去。對他來說,徐芝璐分手的手段根本太過兇殘。

  哪有人前一天還緊抱他不放,隔天就說分手,還說期限到了,沒空續約。霍磊明突然收到徐芝璐快遞到公司的包裹,差點傻眼。她竟然就這樣把他放在她家的東西收拾好打包成箱寄還給他,還附帶說在他家的東西她都不要了,直接丟垃圾桶就可以。

  哪有人這樣的!霍磊明還在想是他哪裡做錯了?沒有吧。他左思右想都不覺得哪裡錯。不過,徐芝璐這種把關係直接截成兩段、冷酷的做法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過去她經常這樣對待他。

  霍磊明打電話企圖問清楚,徐芝璐的態度始終冰冰冷冷,講到最後,就說:「談戀愛對我來說太浪費時間,嘗過感覺就夠了,沒必要繼續下去。

  更何況,分手也是為你著想。」

  「為我著想?」霍磊明覺得簡直莫名其妙。「我才正覺得好玩,搞不懂你在想什麼,少來那一套為我著想。而且,你騙誰,你明明就愛我。」

  「你不要把激情和愛情兩件事情弄混了,我沒說我愛你。」

  「就算你沒愛我,那也沒必要分手,我又沒佔你多少時間,你這種藉口太爛了。」

  「要不然你想怎樣?你想玩多久,我就要陪你是不是?」

  「你覺得現在這樣不好,那我們結婚。我愛你,我還不想分手。」

  徐芝璐聽完,愣了一下。其實霍磊明自己講完之後也有點受到驚嚇,但話說出口他也沒感到後悔。不行嗎?他愛她,他想跟她在一起,有誰規定不行嗎?

  「霍磊明,你失憶了嗎?你忘了我們結過婚?那根本行不通。」對她就是不行。

  「那不一樣。上次我根本感覺不到你愛我。」

  「上次你覺得我不怎麼愛你,我都已經走上快車道了;這次,你要是忽然想去哪裡玩一下,出軌過過癮,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說來說去,就是秦璋如那件事對嗎?如果我說我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你會相信我嗎?」

  「你現在再找藉口不嫌太晚了嗎?」徐芝璐在掛斷電話之前,冷冷地說:「我還以為你不是那種會為自己找藉口的人。現在,我們冷靜下來也沒什麼不好,過一陣子也許我們就不覺得對方有多重要了。」

  不等他回答,徐芝璐就結束對話。之後,她不再接聽他的電話,還決定一旦遇到和霍磊明有關的法律訴訟也一概不接。

  那次,霍磊明是在球場的休息室打電話給徐芝璐,她突然掛他電話,他實在氣到了,連踹了旁邊的投幣式飲料機好幾下,結果嘩啦啦掉下好多可樂和礦泉水,樂得邢志薔拿起那些免費的飲料打開來喝,問:「學長,這台機器會吃錢嗎?」

  霍磊明怒瞪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就走開了。

  隔天,他立刻約了秦璋如見面。四月初春的夜晚,他們在法院對面的咖啡館會面。秦璋如身材不高,是屬於嬌小的女人,但她的眼神很銳利,無法歸類到可愛型的女人,是那種乍看之下外表小巧依人,實際上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的女人。

  一開始,秦璋如一口咬定那時霍磊明喝醉酒了,說詞和三年前沒有什麼兩樣,都說他抱著她、脫她的衣服,和她發生關係,而且嘴裡喊的名字不是她,是徐芝璐。

  真是好笑咧。見鬼了,她們兩個的身材差別有十萬八千里,一個非常火辣,一個小巧依人,他會醉到分不清楚嗎?霍磊明懶洋洋地輕啜冰咖啡,淡淡地說:「這麼說來,我不是很對不起你嗎?」

  「我那時候沒有推開你,是因為我也剛失戀,所以……」秦璋如聳了聳肩說。

  見鬼了,最好是這樣。霍磊明早已查過她的底細,故意不動聲色,眼神冷峻地盯住她.「是嗎?我怎麼聽說你是女同志,還是我聽錯了?」

  她的表情一直都很輕鬆的,這時卻變得慘白。「你聽錯了吧?」聲音微微顫抖。

  「這也沒什麼。現在社會風氣很開放,除非你擔心你家法官老爸知道內情。」霍磊明已經把面前的冰咖啡喝到見底。「還是,這件事我應該去問林妍,她會跟我說實話吧?」

  到此,秦璋如就不再說謊了。她、林妍、徐芝璐是大學同班同學。簡單地說,林妍暗戀徐芝璐足足有四年了,徐芝璐卻一點感覺也沒有。而她向來是喜歡林妍的。畢業後,她們三個變成律師,秦璋如鼓起勇氣向林妍告白,林妍拒絕她。她以為林妍還愛著徐芝璐.結果那次她變成徐芝璐和霍磊明第三者的事情在律師界傳開了之後,林妍找她問清楚,秦璋如才知道林妍拒絕她的原因,不是林妍對徐芝璐仍存著青澀的愛戀,關鍵在於秦家家風保守,她父親是法官,有意栽培她出任公職。總之,她和林妍之間的誤會算是因此而解開,從那次事件後就一直相戀到現在。

  倒是霍磊明和徐芝璐之間的誤會變得更深更難解。

  看吧,霍磊明早料到這件事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根本就是徐芝璐自己犯桃花還不知道。

  「到底你那時又是怎麼跑進我家的?」霍磊明疑惑地問。「我們不可能給你鑰匙吧?」

  「有次我看到你隨手放在辦公桌上的鑰匙,把它拿去複製之後,再放回去。」

  霍磊明差點眼睛冒火,快翻白眼。「你要是被徐芝璐知道,她會告你侵入私人住宅。還有,你欠我一個公道,你得親自把這件事解釋清楚。」

  「怎麼可能!我和她很久沒說話了,她每次看到我就像看到空氣,她不會給我有開口的機會。」秦璋如冷冷地笑了。「再說,你以為我說的話她會相信嗎?就算她相信,她也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你說的沒錯。她知道之後,一定會報復你的。」幸好霍磊明早先料到會有這結果,已事先做了準備。他站起身,默默伸手進口袋把錄音筆關掉,同情地看著秦璋如一眼。「到時,她毒牙伸出來,你自己要有心理準備。」

  說完,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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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1 00:26:35
第九章

  「學長,她們不都正好是你喜歡的類型?」

  「是呀,她們正好都是我喜歡的類型,但是她們講話怎麼這麼吵,不能只講重點嗎?」

  在傑斯的「隱形」酒吧裡,霍磊明從桌邊逃命似的回到吧檯,不願繼續陪邢志薔和兩個身材波霸、凹凸有致的女人聊天。他們正東扯西扯,一下子聊衣服哪裡買,一下子聊上次酒吧遇見的男模特兒又豬頭又小氣,什麼的吧吧啦啦一堆。霍磊明就算緊盯住她們的胸部,他們還是沒有因此而消音,他決定回去吧檯找傑斯。

  霍磊明沮喪的原因不是她們太吵,他以前約過比她們更吵的,他都沒在意過。他沮喪是因為一整個四月流逝,他依然毫無進展,徐芝璐那裡猶似銅牆鐵壁,氣氛僵持,久攻不下。

  徐芝璐不肯接他的電話,還叫住處大廈守衛別讓他進來;去她的辦公室,她也不見;連在法院巧遇,她也當作沒看到他一般。

  話說回來,他什麼也沒做,為什麼要他低聲下氣地向她解釋?霍磊明滿肚子火。她的態度實在太霸道、太惡劣,脾氣壞透了,為什麼都要他去遷就她?這種惡質的女人還到處招桃花!大家喜歡她還不是看上她長得美,到五十歲如果脾氣還這麼差的話,看還有沒有人會愛她!

  霍磊明決定了,他又沒做錯,這次絕對不再縱容她。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霍晴朗劈頭就說:「哥,大嫂被揍了。」

  「啊?」霍磊明愣住。「真的假的?」

  霍晴朗簡略解釋事情的經過——葉筱君在林妍那裡當助理,領了第一個月的薪水要請徐芝璐和霍晴朗吃晚飯,四個人聊得很愉快,後來她們各自回辦公室討論新案子。大約十點半,她和徐芝璐要回家,葉筱君的丈夫已經先躲在辦公大樓的停卞場,突然跳出來要揍徐芝璐,他怪徐芝璐勸葉筱君離婚,還告上法院讓夫妻對簿公堂,教葉筱君申請保護令,讓他不得和自己的太太見面,總之,他把所有的錯都怪罪在徐芝璐身上。

  他們兩人發生嚴重的拉扯,徐芝璐還被打了一拳,幸虧她們皮包裡都有防狼噴霧劑,霍晴朗緊急拿出來朝葉筱君的丈夫狂噴,才把他嚇跑。之後,她們到醫院去驗傷,現在已經回到徐芝璐的住處。

  霍晴朗說:「你可以來接我回去嗎?大嫂說現在太晚了,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去。」

  霍磊明二話不說立刻趕了過去。是霍晴朗前來開門的,霍磊明想進臥室探望徐芝璐,被她攔了下來。「哥,大嫂已經睡了,我們回去吧。」

  「我去看一下。」霍磊明逕自走向臥室,輕敲了門進去。徐芝璐雙眼是閉上的,聽到聲音,她坐了起來。

  房間黑暗,霍磊明直接坐到床緣,把床頭檯燈打開。她微眨了眨眼,適應著光線。他抬起她的下顎,仔細地瞧了瞧,她眼角上有明顯的瘀青,其餘倒是還好。

  「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他問。

  「手腕扭到了。」徐芝璐語氣平靜,眼神卻透著憔悴。「醫生說不嚴重。」

  霍磊明蹙起濃眉,仔細看了看,發現手腕也瘀青了。「你打算告他?」

  「當然。我找了林妍幫我。那個男的家境不錯,有親戚在當市議員。」

  徐芝璐預料到對方會請人施壓談和解。

  「有件事我很想問你。」凝視她清澈的眼眸,霍磊明很想問她到底有沒有發現林妍喜歡她呢,後來他沒問,他覺得她一定沒發現。她不知道她的腦子到底在想什麼,她對人類情感流通這方面的事情特別遲鈍。按理來說,女人對感情向來是敏銳的,但徐芝璐的構造和一般女人差很多。

  「你的冷靜期到底要多久?」霍磊明眼神微怒,語氣也變強硬。

  徐芝璐忽然心虛了起來。她今晚特別開心,又同時感到悽慘無比,因為她剛在醫院檢查確定自己懷孕了,她垂眼不敢直視他。「再給我一段時間。」

  「多久?你要我等多久?」霍磊明不耐煩起來,眼神躁烈易怒。「我問你,我等你回心轉意要等多久?我等你的這期間,可以去交別的女友嗎?還是你要我一直等下去?」

  「去吧,我有攔著你嗎?」徐芝璐抬眼怒瞪著他。「走開!我要睡覺了。」

  「你以為你是誰?公主、女皇殿下嗎?我不是非要你不可,我可以去找別人。」霍磊明氣到想踹她的床,最後還是忍住。原本打算走掉,忽然又回頭,下最後通牒:「我給你三天考慮,要繼續交往還是不要,到期我就不等了。」

  霍磊明一走,徐芝璐伸手把燈關了,房間恢復一片漆黑,眼淚不爭氣地滴下來,宛如一顆一顆海底蚌類孕育的珍珠,熱熱燙燙地掉到頰面。

  不久,她深吸一口氣,不讓感性的情緒毫無節制地氾濫。潰堤的濫情,對獨立自主的她來說,是太昂貴的奢侈品。

  隔天,霍磊明收到徐芝璐的手機留言,她說:

  「問題不是出在你,是我自己沒有信心和一個男人長久生活在一起。我對你,或是其他男人,都沒有任何信心。趁早分手,對你我都好。」

  她的聲音宛如一片一片厚重的冰晶下進他的心底,霍磊明直接把手機摔爛。假如徐芝璐認為他們的愛在人生中如此微不足道,他解釋再多又有何用?他何必和一個老是會狠狠刺傷他的女人在一起?

  事情還沒完。

  霍磊明受到的傷害還沒結束。六月的上午,他閒來沒事又過度好奇,到底那個揍徐芝璐的男人會被民事法庭判法多少賠償金?他還特地跑來法院旁聽。不聽還好,一聽到林妍對法官承訴:當事人(徐芝璐)懷有身孕,被告對她進行拉扯鬥毆等傷害行為,對當事人身心造成很嚴重的威脅,且被告並非初犯,已有多項過失傷害的前例……

  霍磊明根本沒繼續聽下去,已被徐芝璐懷孕的消息炸得愣在現場。

  怎麼可能!天呀,除非……他實在不敢繼續去想像那個除非。他們是在四月初分手的,她被揍是在五月初,現在時序已經進入六月底,太陽早已回射北半球,地處亞熱帶的台北,天候炎熱溫暖直達28度。

  徐芝璐一直都有吃避孕藥,怎麼會懷孕?難道她突然閃電般遇到某個男人,兩人打算定下來,並且趁早懷孕?要是以前,霍磊明會認了,猜測她提出分手可能是愛上其他男人,但現在他多少算是對徐芝璐非常瞭解。

  她這個女人對男人挑剔、龜毛到極點,哪可能閃電和男人熱戀、懷孕。

  排除以上的可能性,霍磊明覺得自己受到的驚嚇更大。

  媽的。(他髒話已經逼到嘴邊了。)徐芝璐該不會一直在騙他吧?

  霍磊明沒聽完法官的判決,很快地溜出去,又等一切結束之後,在法庭外的長廊堵住徐芝璐。

  徐芝璐和林妍從法庭出來,兩人交頭接耳商量著什麼,霍磊明不動聲色地冒出來,擋在她們面前。徐芝璐愣了好一會兒,接著才鎮定地對林妍說:「你先回去吧,我再打電話給你,我和霍律師有事要談一下。」

  林妍是個瘦瘦高高的女人,蓄著短髮,看起來精明幹練的模樣,她頷首向霍磊明打聲招呼,隨即先離開。

  徐芝璐穿著剪裁合身的銀灰色套裝,模樣依然美豔如昔,看起來不像懷有身孕的樣子,只有腳下的平底鞋稍稍洩露一絲訊息。

  沒有穿高跟鞋的她頓時矮了半截,她清澈的眼眸凝視著他,冷靜穩定地問:「有事?」

  「你懷孕了。」他挑眉盯著她深邃的五官,語氣聽來閒散輕鬆,渾身的肌肉卻是繃緊的,在等著看她怎麼解釋。

  徐芝璐愣了一下,冷靜的表情略鬆動,變得有些恍然。她還不知道霍磊明怎麼發現的,他補上一句:「我剛在旁聽席聽到的。」

  徐芝璐沒注意到他來旁聽,她怔怔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是在被揍的那晚去醫院的路上感覺身體怪怪的,腦海清楚響過一個聲音:她不會懷孕了吧?馬上擔心跟葉筱君先生的拉扯會傷到胎兒。進醫院的時候,她就要求護士幫她驗尿,確定懷孕。還特別請婦產科的醫生過來看診。

  「你打算瞞我多久?」霍磊明的聲音冷如皮鞭,表情也不再閒散了,雙眸散發出黑曜石般的寒意,只有在對付嚴肅的事情或惹毛他的人時才會出現這樣的眼神。

  「我沒有打算隱瞞你,但你知道前三個月一切都不穩定,我不想說了之後,結果又……」徐芝璐凝視著他,態度嚴肅。「我本來打算等穩定之後再找你好好談一談,既然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我明天下班後到你的辦公室,可以嗎?」

  她說得像是什麼公事似,霍磊明眼眸冷酷地盯著她,嘴角也嘲諷地揚起來。「我想知道既然你有吃避孕藥,又怎麼會懷孕?」

  徐芝璐很少做錯事,說謊欺騙讓她存有很深的罪惡感,她心虛地瞟他一眼,彷彿預備好他接下來聽了會發飆。

  「我忘記了。我沒有按時吃。」

  「忘記了?」霍磊明冰冷地抬眉,嘲諷地瞪著她。「少騙人,這句話霍晴朗說我還會相信,你會忘記的話,豬還會飛咧。」

  「不然你想怎樣?去告我呀,法律是有規定我不能忘記嗎?」徐芝璐雙手防備地環抱在胸前。事到如今,她懷孕已成定局,他不接受又能怎樣!

  霍磊明眼神如空中的蒼鷹,惡狠狠地瞪著她。「說來說去,懷孕這件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你從頭到尾都沒避孕,打從一開始你就想好要騙我了,是不是?」

  徐芝璐咬著下唇,默認地點頭。「我想生小孩。你自己也說過不管我要幾個你都會給我。」

  「你也該跟我商量吧?」霍磊明氣極敗壞地質問:「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跟我分手?該不會是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他做了最壞的猜想,誤以為從一開始她只是想利用他,雖然這不是實情,但她怎麼解釋清楚自己的心緒轉折呢?

  徐芝璐以澄澈的目光看著他,安撫說:「別這樣想,你不是說會很好玩的嗎?整個過程我們都很快樂,就當是你送我一個紀念禮物。沒那麼嚴重,對嗎?」

  「對,對你個頭!」霍磊明愈聽愈惱怒,冷冷嘲諷:「你當小孩是鑽石還是汽車?」

  「我想你現在還在氣頭上,」徐芝璐瞄一眼手錶,語氣平和地說:「明天我再跟你詳談,現在我們這樣談下去,一點建設性也沒有。」

  「你要建設性?好吧,我也不廢話,這件事沒什麼好商量,你要生小孩,就進法院,直接結婚。」

  「省下你高貴的情躁,留給別的女人吧,我不想結婚。」徐芝璐冷冷地瞟著他。「我不需要婚姻的保障,我不需要男人,我不需要你。」

  霍磊明又有撞到冰山的感覺,他簡直快氣炸了!徐芝璐輕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撫說:「別生氣,我再打電話給你,聯絡見面的時間。」

  徐芝璐離開了之後,霍磊明咬牙切齒地想,這麼一說,他的存在對她而言算什麼?很明顯地,他的存在可有可無。對她而言,他不過就是一個會走動的精子銀行。

  她對他的感情呢?那些親暱的擁抱、迷人的香氣、媚惑的微笑、歡樂的言語、懾人深情的目光、柔柔纏綿的深吻,難道只是激情的片段,只是引誘的陷阱,在一切結束之後,瞬間成為幻影?

  活該!他竟然蠢到以為徐芝璐是愛他的。怎麼可能!她這人冷血無情到可怕的地步。他怎麼會愛上這種女人?霍磊明不斷質疑,他這次真的摔得比上次更淒滲更嚴重,難道他還沒從中學到任何教訓嗎?

  霍磊明事先做了最壞的預想,但看到徐芝璐遞給他的文件,上面清楚要他放棄小孩的監護權等字眼,他的心還是痛得刺刺麻麻。

  附帶條件,他不用繼續付二十年的房屋貸款了,她甚至願意用等價的金額還給他之前離婚付出的公司股份,當然別忘了之前她己經送他的一輛BMW。

  對專門捐贈精子的銀行來說,這樣的交易報酬算來應該挺不賴的吧。

  霍磊明陰沉地自嘲,這還不算他從三個月的過程中得到多少令人難忘的激情。

  徐芝璐小姐,你真是慷慨!霍磊明再一次質問自己怎麼會愛上這種女人。

  已過下班時間的辦公室空蕩蕩的,只剩下霍磊明和徐芝璐兩人,而他們之間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

  徐芝璐靠坐在桌緣邊,失去往常在會議室裡那種盛氣凌人的態度,反而神情裡隱藏著擔憂和一抹無辜。

  霍磊明眼眸充滿嘲諷,嘴角嚴厲地緊抿,渾身肌肉是硬繃著的。要是她有任何挑釁的動作或言語,他整個情緒絕對會爆發開來。但她始終沒開口,一直安靜地等他反應。

  「條件這麼優渥,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登報?我敢說會有一堆男人排隊來搶當小孩的父親,為什麼選我?是因為我特別好騙嗎?」

  徐芝璐也有詞窮的時候。之前,她度過了忐忑不安、異常慌亂的懷孕前期幾週,隨時都得擔心授精卵沒有成功著床、鮮血從大退內側流出來的可怕情景,那種內心的煎熬是很難受的。現在,醫生表明懷孕的狀況已穩定下來,只要不要太過勞累,流產的機率是非常低的。

  最難熬最難受的時刻她都經歷過了,現在的她一心期待小孩的降臨,享受每一分每一秒和他(她)緊密共存的感覺,她不會讓任何事物干擾她,就算霍磊明對此感到不滿或憤恨,也不會影響她的心情。

  「我猜你至少是個好爸爸。」徐芝璐坦承說。

  「那也要我同意才行。」她說得好像真的在誇獎他似的?霍磊明揚了揚眉,判斷那是她企圖鬆懈他的計謀之一。

  「我們不會妨礙你的生活,你就當這是我們結婚時生的小孩就好了。」

  徐芝璐繼續勸說:「你還是可以過你想要的生活,這樣不好嗎?」

  「有件事我問你。你說你對我沒信心,對所有的男人也沒信心,萬一小孩是男的呢?你有想過嗎?你一個人怎麼愛他?你也對他沒信心嗎?你的愛少得這麼可憐,又那麼迂迴,夠我們的小孩用嗎?」

  霍磊明一反擊起來絕對要讓她招架不了,她覺得他的話聽來太刺人,但她一開始就不打算跟他針鋒相對,他們可以和平相處,可以的。

  「我會把我沒有的,和我有的全部都給他,你就不要為難我了。」

  霍磊明很意外她竟然沒有反擊,她睜著那雙大眼睛,給他裝無辜!

  「別的女人我或許立刻就簽了,對你我不能讓步。」他惡狠狠地盯著她,不客氣地說:「你以為我會眼睜睜看著他(她)變得跟你一樣?他長大以後會不會恨我呢?還是變得像你一樣這麼冷漠無情?」

  她沒有回答,靜靜地看著他。

  「我不要我的小孩變成另一個徐芝璐!」他怒吼道。

  這句話說得太重了,不過這是談判桌,什麼樣的話都有可能說出口。

  徐芝璐深吸一口氣之後,平緩地說:「你在氣頭上,目前我們沒辦法談下去,等你氣消了,我們再約時間談吧。」

  她要撤退了,打算改天再來。反正這件事不急,等小孩出生後慢慢談也可以。

  「我不跟你談。再說下去,只怕我會說出更傷人的話,我會另外請律師直接跟你談。」霍磊明已經想到更好的辦法,他把那堆協議書的文件拿到廢紙機前,一張一張,氣呼呼地輾碎。

  徐芝璐從公事包裡又拿出一份一模一樣的,輕輕放在桌上。「等你想通了,再仔細看看吧。我們可以談,如果你的條件合理的話,我會考慮。」

  霍磊明當作沒聽見,揮了揮手。「不送了,自己回去小心。」然後想到了什麼,把車鑰匙丟給她。「這我不要了,還你吧,我再窮也還沒到靠賣精子買車的地步。」

  徐芝璐沒理會他,轉身離卉。

  當晚,霍磊明一路從東區跑回新店,流了滿身大汗。他還是很生氣,氣,氣,簡直快氣炸了!

  霍磊明直接搬救兵。

  他的後衛補給隊絕對比徐芝璐的精良。問題是他們不一定願意站在他這邊。

  那晚,從東區跑回新店後,霍磊明立刻召開家庭會議。一開始霍晴朗還不太配合。「誰理你。哥,你這招沒用,我是站在大嫂那邊的。」霍晴朗開會的時候還一邊吃餅乾看小說,十足不專心,想敷衍他。

  「說吧,你這陣子對我閃閃躲躲的,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懷孕了?」霍磊明咬牙切齒地質問。

  霍晴朗無辜地聳肩。「你又沒問我,我這樣也不算說謊吧。」

  江愛琳忽然插嘴,對霍磊明說:「我不是說過了,男人不該把避孕的責任交給女方,除非兩人已準備定下來,你自己為什麼沒避孕,現在生氣有用嗎?」』

  接下來,針對避孕這個話題,他媽媽恐怕會發揮半個小時來說教。霍磊明忍下來了,他就是太相信徐芝璐,又一時精蟲沖腦,沒什麼好反駁的,就讓母親好好發揮吧。

  等江愛琳結束避孕的話題,霍磊明又把正題搬出來,對著他的家人說:「生下來的小孩不姓霍,你們可以接受嗎?一週只有一次探視權,你們願意嗎?」

  他爸媽驚訝地愣在當場,只有霍晴朗沒有特別反應。霍磊明把炯炯的目光射向她,怒氣衝衝地說:「說吧,你有什麼意見就說出來。」

  「大嫂只是針對你吧。我們高興什麼時候去看小孩都可以,而且大嫂沒說不讓小孩姓霍,那協議書是我打的,所以我很清楚。」

  果然,再精良的後衛還是有一顆老鼠屎。「霍晴朗,你站起來走開,你要站在你大嫂那邊就不要過來開會。」

  霍晴朗挑了挑眉,不理會他,只對他們的雙親說:「不要同情他,被捉堅在床本來就是死罪了。我們討論過了,連我們都不能原諒他了,更何況是大嫂。那協議書只是針對惡行重大的哥,跟我們三個人沒關係。」

  「我惡行重大?好,就讓我們針對捉堅在床這件事來好好談一談。」

  霍磊明決定來個絕地大反攻,球賽最後的逆轉才真正精采。「這件事我有證人,你們如果不相信,可以求證。」

  霍磊明把錄音筆拿出來,秦璋如和他談話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結束之後,餐桌上的一家人各個驚詫萬分,霍晴朗是第一個有反應的,她立刻跳起來沖上樓,她有林妍的電話,可以向她求證。

  霍磊明的父母開始質問當時他為什麼不辯解,事到如今才來翻供。霍磊明把老話搬出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否則怎麼辦?難道要跟他父母說,徐芝璐那時有親密關係的心理障礙嗎?

  兩方多次交手,霍磊明都是被徐芝璐一路壓著打,現在情勢大大逆轉,他要攻破徐芝璐的嚴防,決心殺她個措手不及。

  想到這裡,霍磊明耳邊似乎聽到了Queen唱的冠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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