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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塵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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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曹若冰] 血劍屠龍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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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1:05: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夜闖鬼門關

皇宮大內,戒備自然異常森嚴。

大內的高手,個個身懷絕技,更是名重一時。

古往今來,在武林史上,敢於夜闖大內,而又能全身而退的,真還找不出幾個,
尤其是褚總管當權的現在,大內已成為他發號施令的大本營,四衣衛的根據地,視
若禁臠,外人連登上城牆的機會都沒有。

今夜,偏偏就有三個不怕死的武林朋友,來到紫禁城下。

來人在城下已有一會兒,知道城頭上有兩個十人組成的巡邏隊,在不停的來回
走動,趁著第一個巡邏隊剛過,第二個巡邏隊來至的當口,驀地「一鶴沖天」冒上
來,聲息全無的落在紫禁城上好身手,在整個武林中,絕對找不出十個人來。

來人一飛上城頭,便蹲在城垛子後面,向內觀望,未敢立即採取進一步行動。

饒是如此謹慎,還是被一名暗椿發現了,沉喝道:「什麼人?”

徐不凡站起身來,暗暗功行右臂,道:「自己人。”

守城的人一面向前走,一面說道:「自己人為何不走大門,要爬牆?”

徐不凡道:「夜深了,城門已關,不爬牆就回不來啦。”

「可有腰牌?”

「有!有!”

當初在塞外時,神偷孟元從鐘玉郎身上摸到的那一塊腰牌,這下可派上用場了,
徐不凡握在手中,沖著對方晃一晃。

守城的人卻甚是小心仔細,接過去細加端詳,霍地出手如電,以迅雷之勢疾扣
徐不凡的右手腕,口中隨後說道:「你是誰?我們公子的腰牌早就損失了。”

此人身手絕佳,動手極快,徐不凡沒料到一照面就會露出馬腳,急忙滑退半步,
閃開右臂,那人的確不凡,已將徐不凡的左臂抓在手中。

也活該他倒楣,左臂是鐵做的,噗!射出一支袖箭,正中右肋,當場昏厥在地。

原來徐不凡為了能順利深入大內核心,親自瞭解一下大內高手的部署情形,事
先在袖箭上塗了麻藥,看來,這位朋友在天亮之前是醒不來了。

高天木見城垛子上有一個空洞,順手將他丟下去,緊跟在徐不凡、石娘娘後面,
滑到城內去。

數不完的樓閣,望不盡的亭榭,五龍橋丹階千層,雕欄玉砌,太和殿巍峨雄壯,
龐然無匹,皇宮大內的確氣象萬千,美不勝收。

三人眼睛觀四路,腳不停步,利用各種物體往裡摸。

「什麼人?”

又是一聲暴喝,一下子竄出三條人影來。

「是我,自己人。”

還是老套,方法卻大不相同,對方三人尚在五尺以外,還不曾看清楚徐不凡主
僕的面貌,已自搶先下手,點了他們的昏穴。

繼續向前摸索,也陸續被人發現行蹤,出面盤查,所幸應付得法,始終未驚動
其他的人。

繞過一排殿宇,徐不凡指著前面一排偏殿說:「照燕親王的解說,褚良那老賊,
應該就是住在這一排偏殿裡。”

三人緊走幾步,來至殿前,一頭便撞進去。

糟!偏殿內共有十余間大小不一的房間,真不知道該找那一間好。

王石娘噤聲道:「主人,燕親王沒有說老賊住那一間?”

徐不凡目光來回轉動,道:「狡兔三窟,燕親王說姓褚的生性多疑,常常換睡
覺的地方。”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深夜的腳步聲,特別響亮。

而且,愈來愈近,正朝三人停身之處走來。

二人心頭一震,想退走已來不及,見附近的一個門是虛掩著,急忙推門躲進去。

好大好華麗的房間,波斯地毯,楠木鏤花,太師椅,牆上的壁飾,案頭的花瓶,
都是別致精巧的珍品,顯示房子的主人絕非等閒。

床上被褥零亂,無人。

腳步聲近了,好像就是朝這個房間走來。




徐不凡以手代口,一陣比劃,各自找好藏身之處。

門外走進一個中年人來,短內褲,肩上披著一件夾襖,腳上拖著一雙拖鞋,雙
眼半睜半閉,不停的打哈欠,睡意正濃,似乎是半夜尿急去如廁的樣子。

不是褚良,是一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

房間的主人上了床,很快就傳出呼呼的鼾聲,徐不凡主僕亟于離開,那知心念
甫動,房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來人身輕如燕,事先毫無所覺,入門之後更好像早已熟悉室內一切,長身探臂,
舉手投足間便將床上人的睡穴點住。

「三位,你可以出來了,幸虧他昨夜酒醉,睡意正濃,不然今夜你們就休想活
著離開紫禁城。”

徐不凡見是斷腸人,心中既喜且驚,喜的是危疑重重中多了一位得力幫手,驚
的是斷腸人身份如謎,神鬼莫測,自己主僕事先絲毫不知人家的存在,而己方的行
動似已早在別人掌握之中。

一陣錯愕後,徐不凡現身說道:「啊,姑娘也來了,是什麼時候到的?”

斷腸人的聲音很冷,毫無感情的成份,道:「剛到,比你早半步。”

徐不凡指著床上之人,道:「這是誰?”

「喜甯,老賊的心腹副手,通番的聯絡人。”

「老賊本人呢?”

「在養心殿。”

「跟皇上在一起?”

「是的,正在陪皇上聊天。”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因為我比你們早到半步。”

「在下也去養心殿瞧瞧,再見。”

「我是識途老馬,帶你們去好了,但有一個先決條件,只准暗中窺伺,不可輕
舉妄動,否則會危害到聖上的安全。”

「知道,在時機未成熟時,我不會隨便動手。”

「知道就好,咱們走!”

「走!”

說走就走,四個人身形三閃,便消失在回廊的盡頭。

斷腸人真不是蓋的,果然是識途老馬,不僅熟悉去養心殿的路徑,連外面的明
樁暗卡的位置瞭若指掌,很快也很順利的便到達養心殿。

四人就藏在養心殿一側的窗外,幾株壯碩的龍柏正好將外面的視線隔開。

從窗孔望進去,可以清楚的看到,皇上正半躺半坐的斜倚在龍榻靠枕上,面色
蒼白,一臉病容。

褚良就坐在床前的一張矮凳上,正陪著皇上談論朝政,亂進讒言。

兩名燕親王的親信,則緊守在龍榻兩側,寸步不離。

有一名小太監端進一碗湯藥來,褚良接過去先吹一吹,再嘗一嘗,忽然臉色一
沉,道:「混帳,這麼燙的東西皇上怎麼喝?”

小太監嚇一跳,低著頭不敢吭氣,褚良又吹又扇,直至藥湯冷熱適中時,才親
自喂皇上喝下去。

「皇上,夜色已深,最後的一次藥已服畢,該睡啦。”

皇上點點頭,褚良親手服侍著睡下去,將燈心擰暗,隨即退出養心殿。

一到養心殿外,拍了一下手,立有四名大內高手迎上來,褚良壓低聲音說道:
「注意,從現在起,將燕親王的那兩名親信,就軟禁在養心殿內,不准他們隨便離
開,誰要是敢不聽話,就給總管殺!”

四人唯褚良之命是從,一齊躬身應是。

一名金衣使者適時從養心殿另一側奔過來,道:「總管,今天晚上的會議至為
緊要,你老人家該動身了。”

褚良望望天色,道:「轎子準備好了沒有?”

金衣使者道:「早已備妥。”

招招手,立有一頂暖轎抬過來,後面還跟著一名金衣使者,四名銀衣使者。

褚良未再多言,坐進轎子,立朝紫禁城的午門奔去。

徐不凡、斷腸人自然不敢走午門,只好循原路退回,越城而出。

可是,越城的結果,勢必要多走許多冤枉路,當四人繞至午門外時,儘管已經
拚足了全力,還是沒有追上褚總管。

徐不凡不禁大為焦急起來,道:「聽那金衣使者的口氣,今夜之會非同等閒,
追不上姓褚的,就無法得知內情,這可如何是好!”

斷腸人似是早有成竹在胸,道:「不要緊,據我得到的消息,褚良今天晚上要
去的地方不外兩個?”

「那兩個地方?”

「一個是杜太傅府。”

「另一個呢?”

「巴爾勒下榻的地方。”

「巴爾勒住那裡?”

「只知道一個大概的地方,還不十分清楚。”

「奇怪,斷腸人,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秘密的事?”

「怎麼?徐不凡,你在嫉妒別人比你的本事大?”

「坦白說,我是在懷疑你的身份來歷,實在猜不透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

「徐不凡,現在不是猜謎的時候,你們主僕跑一趟太傅府,我去查巴爾勒的住
處,咱們分頭行事,相信一定可以查出褚良的下落來。”

也不管徐不凡是否同意,這小妮子好像下達命令一樣,話—說完,便即朝南方
飛奔而去。

徐不凡只有接受命令的份兒,奔向北城。

太傅府早已查清楚,而且血旗已插出去了,只差沒有貼血帖,決定杜伯元死亡
的日子。

主僕三人一路疾奔,何消頓飯工夫,便來到太傅府外。

太傅府大門洞開,門內停著一頂暖轎。

杜太傅恰巧從裡面走出來,與徐不凡正面相逢,杜伯元的臉色瞬息間接連數變,
轉身就走,卻被石娘娘、高天木堵住了。

徐不凡寒著臉說道:「老太傅可是要出門開會?”

喪子之痛,杜伯元至今仍記恨在心,聞言冷哼一聲,道:「沒有!”

徐不凡緊釘著問:「那是有人夜訪太傅府?”

「也沒有!”

「老太傅既無出門的打算,又無訪客,為何將轎子停在大門口?”

「這是老夫的私事,你無權過問。”

「但是,你偽造詔書的事徐某卻有權過問。”

這話宛若晴天霹靂,杜伯元不由自主的退了三大步,驚惶失色的道:「你......
你怎麼知道詔書是出自老夫之手?”

徐不凡取出偽詔,在杜伯元的面前一晃,厲色說道:「老太傅的書法天下第一,
陛下的詔書向由你—人包辦,鐵證在此,你推也推不掉!”

「沒錯,詔書是出自老夫之手,但非偽造。”

「胡說,玉璽明明是假的,不是偽詔而何?”

「老夫僅負責繕寫工作,並不掌管玉璽。”

「可是,按照朝庭的規矩,頒發詔書,乃皇家大事,沒有皇上的御筆手諭,任
何人皆不得徇私假託,老太傅乃元老重臣,這個規矩不應該不知道吧?”

這話說來詞鋒犀利,頭頭是道,杜伯元一時語塞,無言以對,半晌才強詞奪理
的道:「老夫是受人之托才填寫了那一張詔書,但是偽璽絕非老夫所為,同時與你
們徐家更無恩怨可言,談不上有任何實質責任。”

徐不凡勃然大怒,道:「杜伯元,你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明是為虎作倀,
助紂為虐,先父雖非你親手所殺,卻絕對無法推卸應負的責任。”

杜伯元無詞可辨,惱羞成怒的道:「就算老夫應負責任,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徐不凡雙目之中陡現殺機,惡狠狠的道:「好說,徐某現在就以口頭將血帖送
達,片刻之後,我就要取你吃飯的傢伙。”

杜伯元暴跳如雷的道:「徐不凡,我告訴你,老夫位極人臣,乃是朝中的一品
大官,除了聖上以外,任何人也殺不了我。”

「杜伯元,我也坦白的告訴你,徐某此刻正是代表王法,替皇上緝凶懲惡。”

「你說什麼?”

杜伯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瞪大了眼,重複著徐不凡的話:「你是
代表王法,替皇上緝凶懲惡?你再說一遍。”

「你沒有聽錯,徐某此刻的的確確是代表王法,替皇上緝凶懲惡。”

「皇命如天,豈可當作兒戲,徐不凡,空口無憑,老夫要你拿出證據來。”

「在下從來不打誑語,當然有憑有據。”

「你有什麼憑據?”

「有皇上的詔書!”

「什麼?有詔書?”

「當然,沒有皇命,我徐不凡豈不成為亂臣賊子。”

「老夫不信,你乃欽命要犯,那來的皇命詔書?拿出來給老夫看!”

「你,看是死,不看也是死,何必多此一舉。”

「住口,沒有皇上的詔命,任何人也殺不了我,你要是膽政妄施私刑,老夫做
鬼也不放過你。”

「你真的要看?”

「不見詔書,老夫死不瞑目!”

徐不凡心念三轉,道:「好吧,你已是必死之人,我成全你!”

命杜伯元摒退左右,徐不凡又將曾給大同知府賀紹庭、娘子關守將看過的東西
拿出來了。

果然是一份詔書。

而且是皇上御筆親書的一份密證。

詔書上寫的清清楚楚,對徐不凡封為全權密使,有內除奸臣國賊,外誅叛番逆
寇,代天巡守,先斬後奏之特權。

徐家一門忠義,遭奸賊構陷至死,此一血海奇冤,徐不凡有權追根究底,嚴懲
凶頑,一旦罪證齊全,並有權就地正法。

奸賊內則結黨營私,勢力龐大,外則勾結番屬,引為奧援,變權辱國,志在江
山,為免動搖國本,著令徐不凡秘密緝凶,翦其黨羽,斷其奧援。

徐不凡子承父爵,為中山王,並加封護同大將軍銜,奸賊黨羽密佈,氣候已成,
中山王以復仇之名,行除奸之實,為防消息外泄,予奸賊可乘之機,凡見到此詔者,
必須以死謝罪,以杜其口。

看完密詔,杜伯元目瞪口呆,早已全身癱瘓,跪倒在地上。

就連親近如石娘娘、高天木者同樣瞠目結舌,萬分訝異,齊聲說道 「主人是
什麼時候接到皇上密詔的?我們怎麼事先一點也不知道。”

徐不凡道:「是出道前夕,師父無招大師帶我夜謁皇上,由陛下親口證實並無
殺我徐家一門的旨意,進而發現了奸賊通番竊國的秘密,這才頒下密旨,令我輯凶
懲惡,這也正是我們為什麼能夠順利的進入北京城,住進燕親王府的原因所在。”

王石娘道:「主人,現在四衣衛的老魔已經查清楚了,應可表明身份,調動兵
馬,一舉將他擊潰。”

徐不凡以堅定的語氣道:「不,老賊的黨羽甚多,目前尚未全部掌握,尤其是
老賊的身後另有更扎手的主子未明,萬萬不可輕率行事,危及陛下的安全。目前敵
明我暗,反而方便多多。”

收起密詔,向前跨了幾步,對杜伯元道:「老太傅,我現在能殺得了你還是殺
不了你呢?”

杜伯元已如鬥敗了的公雞,泄了氣的皮球,一連喊了幾聲:「罷了!罷了!”

唉聲歎氣的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老夫自知罪在不赦,但請中山王高抬貴手,
賞我一個痛快。”

「別忙,你想死也別急在一時,有幾句話,我還是想請教老太傅。”

「什麼話?”

「四衣衛的那個老魔頭,本王已查明在案,不必由你來指證,我想知道的是,
以老太傅的身份地位,為何會與這種人勾搭在一起?在滿朝文武中,還有那些同黨?
尤其,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幕後是否的確另有主謀人?是誰?”

杜伯元的情緒,這時稍為穩定一些,又是一聲長歎,道:「事到如今,老夫也
沒有再繼續隱瞞下去的必要,此非談話之所,我們是否可以換一個地方,再作深談?”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徐不凡心頭一陣振奮,認為褚良的全盤秘密馬上就要揭
開了,道:「好,咱們就到你的書房去談。”

杜伯元搖搖頭,道:「老夫的意思是換一個安全所在,否則,可能該說的還沒
有說完,就已命歸九幽。”

「老太傅認為太傅府不安全?”

「他們黨羽密佈,無所不在,如果老夫判斷無誤,他們很快就會派人來。”

「何以見得?”

「王爺來的時候,罪臣正準備出門,就是要去參加一個重要的會,他們發現老
夫久久未到,一定會派人來查探的。”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會議?”

「詳細的情形罪臣也不清楚。”

「都有那些人參加?”

「聽說有錦衣衛指揮廖九雄、刑部總捕頭馬致遠、韃靼法王巴爾勒,還有......」

還有些什麼人?杜伯元想說也沒有機會了,頭頂之上突然出現一條黑色人影,
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抓破了杜伯元的腦殼,飛上另一堵牆,遠遠望去,就好像
一隻抓小雞的老鷹,一閃而沒。

「鷹指功!”

徐不凡主僕驚呼聲中,一齊飛上了牆,褚良動作太快,早就不見了,王石良想
要返回去割杜伯元的人頭,徐不凡道:「算了,賞他一個全屍,咱們快回燕王府去,
準備追趕杜太傅。”

陰曹地府。

筆管山下,小洞天。

徐不凡又與師叔黃明德、黃宏德,師妹黃綿綿,以及尤猛將軍聚會在—起,津
津有味的談論著陽世的經過。

最高興的當然是黃綿綿,天真無邪的偎依在徐不凡的身邊,嬌聲嬌聲的說道:
「哥,這一次,你是來追杜伯元的,對不對?”

徐不凡笑道:「是呀,你怎麼知道?”

「我在望鄉臺上看到的,最近我天天都去望鄉台,知道你會來,已做好一盤你
最喜歡吃的咕嚕肉在等著你,我現在就去拿。”

真的從廚下端出一盤色香味俱佳的咕嚕肉,催促徐不凡主僕快吃,徐不凡吃了
一塊,讚不絕口,黃綿綿高興的跳起來,勾住徐不凡的脖子不放。

黃明德看在眼中,嘴都笑歪了,佯怒道:「綿綿,你已經是十八九歲的大姑娘,
不再是黃毛丫頭,這樣成何體統,你要知道,不凡是從小就訂過親的人,人家小琬
姑娘可不答應。”

黃綿綿頭一甩,嘴一撅,稚氣未脫的道:「我不管,在陽世,哥是常小琬的,
在冥府就是我的,誰要是搶他,我就跟誰拚命!”

引得尤猛等人一陣哄堂一笑,黃綿綿發覺失言,也羞紅了臉,急忙鬆開了手,
退立到一旁。

黃宏德說道:「不凡,追到杜太傅沒有?”

徐不凡道:「老太傅還沒有到,我已交代陰官及枉死城主,杜伯元一到,他們
會馬上會派人通知我的。”

臉色—整,繼又說道:「殺害師父的三才會長柳清風已死,害死三師叔的上官
堡主上官嵩也自殺了,只是殺二師叔的兇手王坤元尚消遙法外......」

話猶未完,黃綿綿插嘴說道:「上宮姑娘好可憐啊。”

徐不凡心中一陣絞痛,道:「綿綿,當時的情形你全看到了?”

「看到了,當時的情形真嚇死人,我真耽心上官巧雲會殺死你,哥,你說句良
心話,愛不愛巧雲姑娘?”

「我心裡邊只有小琬—個人,不可能再容納別的女孩。”

「如果沒有常小琬,你會接納她嗎?”

「有可能,巧雲是個很值得人愛的少女。”

「常小琬下落不明,我覺得你不應該拒上官巧雲于千里之外,這樣未免太殘酷。”

「綿綿,你不懂,我的心早巳給了小琬,不可能再分給別人。何況小琬已經有
了下落呀。”

「哥,照目前的情形看,常小琬不是斷腸人,就是鐘雪娥,二女之中,必有一
人。”

「哦,對了,在望鄉臺上,你可曾見到鐘雪娥的真面目?”

「別提了,每次見到她,都是背對著人家,真倒楣!不過,不管她是美是醜,
我都不喜歡她。”

「為什麼?”

「因為她的心機太深。”

「斷腸人呢?”

「一樣,神秘兮兮的,哼!”

「也許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麼苦衷?”

「比如有特殊任務,或者說有某種顧忌,等等。”

「哥,不管這些,我問你一句話,如果你的常小琬真的是個醜八怪,怎麼辦?”

「不怎麼辦,」徐不凡認真的說:「我還是會娶她為妻。”

「哎呀,」黃綿綿像扭糖股兒似的扭了一下,道:「像你這麼英俊的人,怎麼
可以娶個醜八怪。”

「你應該記住,我也是個殘廢,況且她是為我而毀容。”

「赫!你們都了不起!”

「好女不嫁二男,好馬不配雙鞍,同樣的,好男也應該從一而終,不娶二女,
這樣才公平。”

「赫!好偉大的愛情!”

「綿綿,別瞎起哄,我認為這是做人的起碼原則。”

黃綿綿又偎上來了,含情脈脈的望著他,聲音甜的像蜜糖:「哥,我還想問你
—件事,你要老實的回答我,假如我沒有死,也同時愛上你,你娶誰?”

這可是個難題,王石娘、高天木為主人捏了一把冷汗,生怕他一個不小心答錯
了話,傷了黃綿綿。

因為他們素知主人是一個不擅撒謊的人。

說了謊,徐不凡會心跳,會臉紅,會露出馬腳。

這一次,卻以高度的技巧,巧妙的逃過一劫。

「我能不能不答覆?”

「不行,你一定要答!”

「我兩個都娶,享享齊人之福。”

「不可以,好男不娶二女,你只能娶—個。”

「那我就兩個都不娶,去當和尚,你們去當尼姑,我們永永遠遠在一起。”

「哎呀,你偷懶,亂蓋亂搪塞。”

小拳頭像雨點子似的,打在徐不凡的胸膛上。

徐不凡握住她柔荑似的小手,道:「綿綿,別再胡七八扯,快說殺死你的人到
底是東方霸?還是馬白水?”

提起殺身的仇人,黃綿綿又堆下—臉的恨意,道:「他們兩個都有份,東方堡
主東方霸給了我致命的一掌,被白水莊主馬白水—刀砍死的。”

說了這半天話,徐不凡發規好像少了一位朋友,道:「尤叔,血魔王沒有住進
小洞天來?”

尤猛道:「來住過幾天,又走了。”

「這是為何?”

「血魔王說他自己孤獨慣了,過不慣熱鬧的生活,住沒幾天,便又搬回酆都城
郊外的那個山洞去了。”

「近況可好?”

「綿綿常去看他,還是由綿綿說吧。”

黃綿綿張口欲言,徐不凡道:「反正我一定得去拜訪一下血魔王,綿綿,咱們
在路上邊去邊說吧。”

將特別準備的冥幣,留一部分在小洞天,立即離開筆管山,向酆都城奔去。

奔不出十丈遠,徐不凡就開口了:「綿綿,快說血魔王的近況如何?”

黃綿綿單刀直入的道:「不好!”

「不好?怎麼了?”

「血魔王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

「血魔王的確喜歡孤獨,常常單獨一個人呆思冥想,回味品嘗他與眇目神尼的
那一段不平凡的愛情,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日一夜,不動不食我們因為關心他,結果
卻反而妨礙到他,不論是請他吃喝,或者找他聊天,都對他造成騷擾,這就是他離
開小洞的主要原因。”

「人,各有所好,絲毫勉強不得,只要他過得快活就行了。”

「我們也是這樣想,並未強留,同時我還建議血魔王,黃泉府是個好地方,何
不搬到那裡去住。”

石娘娘擊掌叫好:「對,這是個好主意。”

黃綿綿苦笑道:「問題就出在我這個餿主意上......」

高天木—楞,道:「發生什麼事了?難不成黃泉府又有了新主人?”

黃綿綿沉重的點點頭,道:「正是這樣,黃泉府又有了新主人,而且還是一個
厲害角色,連血魔王那樣出神入化的身手,居然連金鑾殿還沒有進去,就被人打成
重傷,知難而退。”

徐不凡吃了一驚,道:「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黃綿綿道:「最令血魔王氣憤的是,挨了一頓狠揍,還不知道對方是何許人。”

「這件事,師叔他們知道嗎?”

「血魔王叫我不要告訴他們,血魔王認為,連他自己都挨了揍,何必再叫尤叔
他們去觸黴頭。”

「對,血魔王打不過的人,別人去也是白搭。”

一面談,一面緊趕,繞過豐都城,一徑來到血魔王居住的小山洞。

血魔王的傷勢果然不輕,臉色白蒼蒼的,沒有半點血色,不時手撫胸口,發出
連串乾咳,顯然是傷到了內臟。

徐不凡忙將靈丹妙藥取出,給血魔王連服三粒。

呂洞賓的仙丹非比尋常,血魔王運氣三十六周天后,已大有起色,迫不及待的
說:「不凡,你找到眇目神尼沒有?”

徐不凡見他不顧重創之身,第一句話就問起神尼,心下甚是感動,將與眇目神
尼見面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訴他。

血魔王細心傾聽著,咀嚼著徐不凡的每一句話,神情亢奮中顯得有點激動,徐
不凡話一說完,血魔王馬上又追問道:「不凡,你剛才說,她聽到老夫叫你轉告的
話以後,全身劇烈的顫抖著,臉部的線條扭曲,不時發出夢囈似的語聲,......久久
不能自己,對不對?”

徐不凡道:「在下的口才不好,不會形容,事實上可能猶有過之。”

「她曾經問過老夫的去處?”

「是的,我告訴她目前可能暫時住在小洞天。”

「如此,我得馬上去小洞天,再見。”

血魔王一下子變得像個小孩子似的,匆匆忙忙就往洞外走,徐不凡追上來道:
「前輩現在到小洞天去做什麼?”

「去等神尼呀,她一旦來到九幽,如果找不到我,一定會很著急的。”

「前輩,神尼已修成正果,神通廣大,不會找不到的,倒是黃泉府裡的事,尚
祈前輩細說從頭,那個打傷你的魔頭是誰?”

「他自稱幽冥教主。”

「沒有名姓或綽號?”

老魔不肯說。

「是什麼模樣?”

「白髮長可及腰,全部覆蓋面前,根本看不見。”

「功力如何?”

「高不可測,老夫在十招之內便敗下陣來。”

「前輩,我知道,你因為無心與人一爭短長,疏于修練,所以功力大打折扣,
不凡想知道,假如前輩在顛峰狀態下,能否取勝他?”

「可能仍然略遜一籌。”

徐不凡一聽血魔王在顛峰狀態下,仍然不是幽冥教主的敵手,不由大驚失色,
不得不對這位神秘魔頭另眼相看,道:「這個老魔頭佔據黃泉府有多久了?”

「可能在我們上次離開之後,便乘虛而入。”

「既然稱作為教,應該不會單單他—個?”

「半月前,老夫闖黃泉府時,徒眾還不多,目前聽說正在大肆招兵買馬。”

「如何擴張勢力?”

「在酆都城內擺下一座擂臺,據說凡是身手不俗的,都被他吸收去了。”

「擂臺由幽冥教主親自主持?”

「他退居幕後,由他的爪牙出面。”

「不凡自不量力,想與石娘、天木、綿綿一闖幽冥教,前輩意下如何?”

「硬闖恐非上策,老夫建議去打擂臺。”

「打擂臺?”

「嗯,」血魔王有板有眼的說道:「憑四位的功夫,只要在擂臺上隨便露兩手,
一定被他們吸收,名正言順的進入黃泉府。”

黃綿綿黛眉一揚,道:「這辦法好極了,省時又省事,咱們就這麼辦!”

血魔王認為,眇目神尼極有可能深入九幽來看他,是以,話一說完,向大家擺
擺手,就急匆匆的走了,步履輕捷,嘴裡還哼著旁人聽不懂的山歌。

愛情,好大的魔力!

連血魔王的內傷都可以治癒!

四人八目相對,神秘的笑笑,聳聳肩,黃綿綿還扮了一個鬼臉,也隨後離開山
洞,奔向酆都城。

酆都城,是冥域內最大的一個城市。

城中心,有一個廣場,占地約十畝。

廣場中央,搭著一座頗為奇怪的擂勸。

說它奇怪,主要是檯面太小,長寬只有一丈二尺,施展極為不便,離地卻高達
二丈五尺,沒有相當的輕功修為,根本連擂臺都上不去。

更奇怪的是,打擂的規矩與眾不同:一登上擂臺,就有一兩冥銀的賞賜。

戳擂臺主一指,賞冥銀二兩。

打擂臺主一拳或一掌,賞冥銀十兩。

給擂臺主一刀或—劍,賞冥銀二十兩。

打死擂臺主不償命,賞冥金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麼優厚的賞格,自然引鬼覬覦,擂臺下摩肩接踵,鬼影
幢幢,果然麇集了不少孤魂野鬼。

有那陽世武行出身的練家子,更是趨之若鶩。

只是,有的鬼輕功太差,根本上不了擂臺。

有了的鬼雖然勉強上去了,不旋踵間,又被擂臺主打得鼻青臉腫滾下來。

只有少數的鬼,贏得一拳半腳,得到花紅,被幽冥教收容。

鼓掌聲、吼叫聲,充斥全場......

向勝利者鼓掌、喝彩!

對失敗者吼叫、訕笑!

鬼性似乎亦與人性相同,喜歡趨炎附勢,喜歡落井下石。

這時,擂臺主站到台口來了,身材高大,面若塗朱,雙拳一抱,朗聲說道:
「老夫神刀鐵漢,半月來一直設擂酆都城,志在以武會友,廣結同好,敗者請勿氣
餒,改天再來,勝者將結為金蘭,引為知己。各位,有本事的朋友們清別客氣,鐵
漢在此候教,務請—顯身手,請!請!”

颼!第二個請字尚未出口,有一條黑影直飛臺上,由於速度太快,身法又極美
妙,台下立即曝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上來的是個三十來歲的魁悟漢子。

立有一名擂臺主助手,端著一個紅盤子,送上一兩冥銀。

擂臺主鐵漢,站起身來,正欲趨前迎迓,颼!颼!颼!三聲響,擂臺下又冒上
三條黑影來。

這三條黑影,比剛才的那一位更快,更美妙,在擂臺上空,像鯉躍龍門一樣,
翻了一個斤斗,輕飄飄的落在臺上,並肩而立。

是一女二男。

女的十八九歲,面色青綠,看上去很是嚇人。

一個男的瘦高挑的身材,黑臉,比鍋底還黑。

另一個男的,臉上五顏六色,滿面污垢,看不清五官,也看不出年齡來,肋下
佩著一口奇形怪狀的古劍。

台下的觀眾可大開眼界了,鼓掌聲、喝彩聲,此起彼落,有的喉嚨已沙啞,有
的手掌發紅。

擂臺主的助手,忙不迭的端來三個紅盤,送上三兩冥銀。

神刀鐵漢正巧立在滿面污垢之人的旁邊,拱拱手,神態頗為高傲不屑的道:
「這位朋友怎麼稱呼?”

污垢之人冽嘴傻笑一下,道:「邋遢公子!”

台下立即曝出一片哄笑,因為邋遢是真的,公子恐怕未必。

神刀鐵漢的嘴角冷笑一下,跟邋遢公子隨便拉拉手,道了一聲:「歡迎!”

又轉對另一個黑臉男子道:「閣下尊姓大名?”

黑臉男子道:「姓黑名漢,與擂臺主僅一字之差。”

「歡迎!次迎!”

連說兩句次迎,顯然比對邋遢公子的印象要好得多,握手的動作也較為認真、
熱烈。

神刀鐵漢才來到綠臉女子的面前,綠臉女子便搶先自我介紹道:「我是綠姑,
家住筆管山下,今天是沖著你的花紅來的。”

擂臺主鐵漢指著滿桌的冥銀,哈哈笑道:「好極了,只要姑娘有真才實學,任
憑你拳打腳踢,花紅等著你去拿。”

綠姑甩甩長髮,毫不客氣的道:「當然要拿,既可揍人,又可拿銀子,何樂而
不為。”

神刀鐵漢冷冷一哼,未再接腔,轉對第一個上臺的魁梧漢子道:「這位朋友好
生面善,我們在那裡見過?”

魁梧漢子一怔道:「沒有,酆都城我還是第一次來。”

「高名上姓?”

「褚鵬傑!”

褚鵬傑三字一出口,邋遢公子、黑漢、綠姑似都吃了一驚,由於是並排站在一
條線上,沒注意褚鵬傑的面貌,此刻皆探出頭來,看個仔細。

神刀鐵漢更加驚異,道:「褚鵬舉、褚鵬飛是你什麼人?”

「是我大哥、二哥!”

「哦,原來如此,難怪老夫覺得你好生面善。”

「鐵大俠認識家兄?」褚鵬傑滿面狐疑。

「豈止是認識!”

神刀鐵漢興沖沖的道:「我們早已是金蘭好友,算起來你也不是外人,褚老三,
擂臺你也不必打了,等一下老夫就帶你去見你的兩位老哥哥去。”

「家兄現在何處?”

「在黃泉府!”

「黃泉府?”

褚鵬傑拉著鐵漢往旁邊走了幾步,瞧瞧綠姑他們,再向台下望望,聲音壓的很
低,鬼頭鬼腦的道:「我知道兩位家兄已逃離地獄,當我也逃出來的時候,卻到處
找不到他們,十殿的捕快又迫的很緊,不得已才想到借打擂臺來找一個托庇之所,
結果竟誤打誤撞的查出了家兄的下落,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但不知黃泉府安不安
全?家兄又作何打算?”

神刀鐵漢挺著胸脯說:「黃泉府安全得很,在幽冥教主的領導下,你的兩位兄
長,準備消滅十殿,打開地獄,在陰曹地府創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出來。”

褚鵬傑聞言大喜,在助手的招呼下,坐到擂臺一邊去。

神刀鐵漢又轉回到綠姑他們面前,道:「擂臺上的規矩,你們都懂了吧?”

綠姑道:「懂了,很簡單嘛,打人給銀子就是了。”

神刀鐵漢道:「你們那一個先上?”

綠姑挺身而出,道:「我!”

呼!這丫頭好快的動作,我字甫出口,便劈出一掌,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銀子的
模樣。

神刀鐵漢閃身飄開三尺,道:「姑娘好身手,按照本擂臺的規矩,你必須先打
贏本擂臺主的助手,才能取得與老夫一較高下的資格。”

綠姑鳳目一瞪,道:「給不給錢?”

「當然給。”

「同樣揍一拳十兩冥銀?殺一刀二十兩?”

「不!助手減半,一拳五兩,一刀十兩。”

「哼,吝嗇鬼!”

「丫頭,嫌少可以多揍啊!”

「說的也是!”

綠姑好爽朗的性子,指著臺上的三名助手,模仿神刀鐵漢的口吻說道:「你們
那一個先上?”

「好狂的丫頭片子,接掌!”

一個瘦削的漢子活到!人到!招到!

綠姑不退反進,硬往上撞,打亂他的掌影,劈散他的掌風,乘勝搶攻,一路猛
打,拳飛掌舞中,連攻七拳八掌,通!還外加一腳。

功夫精湛純熟,速度迅捷無匹,驃悍猛銳,不讓鬚眉。

七拳八掌,全部中的,最後那一腳最妙,是在瘦削漢子退至擂臺邊上時踢中的,
一個倒栽蔥,滾下擂臺去。

神刀鐵漢不怒反喜,拍手叫好不迭,親手獻上八十兩花紅。

綠姑好不高興,將冥銀往擂臺邊上一放,招招雙手,對另外兩名助手道:「你
們兩個一塊兒上吧,這樣打起來過癮,賺起來也痛快!”

兩名助手對望一眼,雙雙虎撲而出,一左一右,兩面夾攻,拳掌像雨點子似的
朝綠姑身上灑下來。

好棒的綠姑,臨危不亂,頗有大將之風,眼看二人就要攻上身來時,猛地抽身
滑退半步,通!兩名助手沖勢過猛,刈不住馬步,當場撞個滿懷。

禍不單行,一個挨了對方一拳,一個挨了對方一掌,劈哩拍啦,綠姑抓住機會,
一陣瘋狂猛打,根本不給對手半點還手喘息的空隙,最後雙掌一挫,「移山倒海」,
口裡叱了一聲:「滾!」二名助手措手不及,被推下擂臺去:「一,二、三、四...
…”

「三十四、三十五......」

圍觀的群情亢奮,齊聲替綠姑算打點。

計算的結果,大有斬獲,一陣快動猛打下來,一共打中三十八下。

神刀鐵漢又恭恭敬敬的送上來一百九十兩冥銀。

綠姑叫他將銀子放到邊上去,道:「這下該輪到你神刀鐵漢挨揍了吧?”

神刀鐵漢道:「歡迎姑娘賜教。”

「賞格不打折扣?”

「當然,一拳十兩,十拳百兩。”

「好,你準備好,我要......」

「綠姑姑娘且慢出手,老夫有幾話想先交代一下,本擂沒擂的目的,是以武會
友,廣結幽冥同好,所以並不一定非要分出一個勝負高低來不可,少待你只要能接
下老夫的三掌來,就是我幽冥教的好姐妹。”

綠姑大夫所望的道:「什麼?只較量三招?全贏了也沒有幾個錢,哼!”

神刀鐵漢道:「綠姑,能夠加入幽冥教,是天大的榮幸,保證有享不盡的榮華,
受不完的富貴,區區幾百兩銀子算得了什麼。”

綠姑一聽後面還有大甜頭,立又轉怒為喜的道:「好啊,只要有好處,什麼事
都好商量,你請賜招吧。”

神刀鐵漢頷首一笑,向前走了三步,乍然右掌一揚,「推門望月」,輕描淡寫
的推出一掌。

暗勁卻洶湧激蕩,剛猛絕倫,綠姑知道遇上了燙手貨,那敢輕敵大意,急切間
嬌軀一晃,反攻二掌,鐵漢變招快,用力猛,第二掌又已劈到,綠站矮身避過,掃
出一腿,神刀猛一跳,雙掌齊出,兜頭蓋面打下來。

這第三掌好厲害,鐵漢高高在上,綠姑半蹲在臺上,如想躲避,只有滾下擂臺
去,否則,不死也得重傷。

邋遢公子顯得十分焦急:「師妹,別逞強,快......」

快怎麼樣還沒有說出來,臺上已發生變化,綠姑斜直拔起,順勢拔劍而出,一
招「龍飛鳳舞」,破掉了神刀的雙掌還斬下他一片衣袖。

綠姑將那半截袖子跳在劍尖上,道:「鐵大俠,這個帳該怎麼算?”

鐵漢滿臉堆笑的道:「算老夫挨你一劍,賞銀二十兩,從此刻起,你已是本教
的好姐妹。”

親自將銀子送到綠姑的手上。

那三名助手已返回臺上,搬了一張椅子請綠姑坐下。

與綠姑坐在一起的,除褚鵬傑外,另外還有兩個精壯大漢,想來必系接下神刀
三掌,而為幽冥教所收容者。

丟了一片袖子,神刀鐵漢卻顯得甚是欣慰自得,對黑漢、邋遢公子道:「兩位
好像與綠姑是一道的?”

綠姑搶先說道:「黑漢是我二師兄,邋遢公子是我大師兄。”

神刀鐵漢道:「既然是綠姑姑娘的師兄,資格賽就免了。”

黑漢可不答應,道:「這怎麼可以,鐵大俠請勿斷人財路。”

神刀鐵漢笑呵呵的道:「不會的,不會的,老夫照數送二位冥銀二百七十兩。”

前前後後搬走八百三十兩,桌子上的冥銀已差不多快要搬光了。

黑漢果然不是弱者,輕輕鬆松的接下神刀的三掌不算,還反手打了鐵漢一拳一
掌。

現在,就剩下邋遢公子一個了,神刀鐵漢還不曾開腔,邋遢公子便說了話:
「鐵大俠,你自稱神刀,對不對?”

神刀鐵漢道:「不敢,是冥府的江湖朋友送的。”

「不管怎麼說,閣下的刀法一定不賴,才能封‘神’!”

「那裡,」師弟、師妹的功夫,鐵漢已領教過了,這位大師兄,自然不是省油
的燈,是以,言語之間,特別客氣,「莊稼把式,不值方家一笑。”

「在下是否有幸在刀法上領教三招?”

「這......刀劍無眼,還是以拳掌為宜。”

「彼此點到為止,如何?”

「好吧,貴公子既然長於劍道,鐵某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從柱子上拔出—把寶刀,立時精光四時,耀眼生輝。

邋遢公子的劍卻甚是邋遢,劍身斑斑點點,生滿鐵銹,看樣子,連只老鼠也未
必能殺得了。

猛可間,二人作了一個起手式,刀劈中宮,劍走偏鋒,甫一接觸,兩條人影便
裹在刀光劍氣之中,快得令人眼花撩亂,分不清誰是誰。

當!刀劍相撞,火星四濺,人影倏合乍分。

神刀鐵漢的刀尖已經沒了,飛嵌在木柱上。

邋遢公子的手中,還多了一片衣襟,一束頭髮。

神刀鐵漢摸一摸腦袋,以顫抖的聲音說道:「公子好劍法,好劍法!”

邋遢公子曬然一笑,道:「那裡,承讓!承讓!”

就這麼電光石火似的三劍,邋遢公子贏得六十兩冥銀,也贏得神刀鐵漢的友誼
尊敬,一本正經的說道:「公子技深若海,老夫望塵莫及,但有一事,頗令鐵某不
解。”

邋遢公子道:「是什麼事令鐵大俠不解?”

「像公子這等身手,無疑是頂尖人物,怎麼在九幽地府,就從來不曾聽說過有
一個邋遢公子?”

「不瞞你鐵大俠,在下是剛到的新鬼。”

「是生病?還是意外?”

「我是被人砍掉吃飯的傢伙。”

「憑公子你的身手,誰有這個本事?”

「是血轎主人,一個叫徐不凡的小子。”

一聽說徐不凡三個字,褚鵬傑馬上跳了起來,緊拉住邋遢公子的手,親切式比
的道:「公子,你真的是被徐不凡殺死的?”

邋遢公子鄭重其事的道:「是呀,這種丟人現眼的事還會說假話。”

「但在陽世時,好像沒聽說有位邋遢公子。”

「在下出身海南派,一向很少涉足中原。”

「公子是為何被姓徐的殺掉的?”

「在下想一睹血劍、血書,小子不肯,雙方一言不合就幹上也,徐不凡、王石
娘、高天木,他們主僕三人以多為勝,我當然只有丟腦袋的份兒。”

「我想知道,」褚鵬傑道:「你死在那兒?”

「北京。”

「褚某是死在濟南。同樣是被徐不凡取走腦袋瓜。”

「說了半天,」邋遢公子瞪大了眼:「閣下也是死在徐不凡的手下?”

「不錯,咱們可謂志同道合。”

「怎麼同?又怎麼合?”

「咱們的目標相同,合力來除掉他。”

「陰陽有別,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聽說徐不凡是閻羅王特使,常來陰曹地府。”

「就算碰上了,合我們二人之力,也不是他們主僕的對手。”

「不要緊,在黃泉府裡,我還有兩位哥哥。”

神刀鐵漢插嘴道:「還有我神刀鐵漢,以及幽冥教的全體好兄弟,好姐妹。”

目光從綠姑、黑漢、以及另外兩位朋友的臉上緩緩掃過,神刀鐵漢興致勃勃的
道:「看來,老夫似乎不必再徵求各位的意見,是不是願意加入幽冥教?”

兩位朋友中的一個跛腿老頭道:「不必多此一舉,只要能殺掉徐不凡,我趙跛
子什麼都幹。”

另一位朋友馬上隨聲附和:「我柳清風也一樣,走進居停門,就是想討一個公
道回來的。”

神刀鐵漢聽在耳中,嘴都樂歪了,連說:「好極了,好極了,老夫這就帶大家
去見咱們教主。”

將擂臺上的東西略作收拾,給了邋遢公子、黑漢、綠姑一塊大紅布,包起銀子,
立即跳下擂臺,朝酆都城外走去。

十殿的紅衣捕頭何三虎就夾雜在鬼群之中,忽然對手下的捕快說道:「上,將
這一群逃犯全部緝捕歸案。”

石娘娘乍然一側閃了過來,劈面就說:「何總且慢,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何三虎見是王石娘,親熱的打個招呼,朝她身後望望,道:「咦,怎麼沒見特
使及天木兄?”

王石娘呶呶嘴,使個眼色,道:「來了,我家主人他們就混在何總所說的逃犯
中。”

「是那一位?”

「邋遢公子就是我家主人。”

「天木兄呢?”

「是黑漢。”

「綠姑又是誰?”

「是黃綿綿。”

「赫,他們裝的真像,如非你一語道陂,老夫還真看不出來。”

「血魔王無端被人毆成重傷,黃泉府又出現了新主人,冥府可能又有一股新的
風暴在醞釀之中,我家主人決定打入幽冥教,一探究竟。”

「石娘,你怎麼沒有跟他們一起行動?”

「我是奉主人之命,留在外面接應,並負責與何總聯絡的工作,現在何總已到,
也就不必再去十殿了,但不知總捕是何事來到酆都城?”

「最近地獄裡越獄逃犯甚多,老夫是來追緝褚鵬舉、褚鵬飛他們的,不意歪打
正著,發現幽冥教在此招兵買馬,看來,黃泉府又已成為一個罪惡的淵藪。”

「沒有關系,既已被我家主人得知,就合該幽冥教運數終結。”

「特使有何破敵妙計?”

「先摸清楚黃泉府的底,然後我家主人就會下達逮捕令。”

「那我們現在是否要繼續追下去?”

「先由我單獨追下去,請何總儘量多調集一些牛頭、馬面,在懷義寺附近待命
即可。”

話完,王石娘一揖而別,咬著神刀鐵漢的尾巴釘下去。

此刻,徐不凡等人已超前百丈以上。

彼此臭味相投,惺惺相惜,聊的正起勁哩。

邋遢公子徐不凡适才一時大意,原想給神刀鐵漢一個下馬或,殺殺他的氣焰,
忘記了血劍一出,無血不歸,這時候只能插回一半,必須用力扶著,情況甚是尷尬。

儘管綠姑黃綿綿機伶伶,側身替他遮掩著,仍然被褚鵬傑發現了,道:「公子
的劍怎麼不插好?莫不是已經搶得徐不凡的血劍,無血不歸?”

徐不凡愕然一驚,打著哈哈說:「褚兄太高抬我了,要是能搶得下血劍,何至
于命歸九幽,是生銹了!”

摸下一把鐵銹,故意伸開手掌給他看。

褚鵬傑不疑有他,未再深究,徐不凡乘機和他大攀交情,編排了自己的許多不
是,一再表明,要與褚家昆仲連成一氣,決心置徐不凡于死地而後已。

雙方一拍即合,褚鵬傑立將徐不凡引為心腹知己。

徐不凡旁敲側擊的道:「鵬傑兄,令叔在京師大權在握,徐全壽不過是一個區
區鎮守邊陲的守將,怎麼會結下這麼深的梁子?”

褚鵬傑正經八百的說道:「公子有所不知,徐全壽乃我朝第一猛將,鎮守的又
是通番要塞,扼死了家叔與巴爾勒的一切聯絡孔道,如芒刺在背,如骨梗在喉。”

「這好辦,給他點好處,收買過來不就得了?”

「家叔最初也是這樣想,怎奈姓徐的一片愚忠,軟硬不吃。”

「於是,」徐不凡翻了一個白眼:「便巧設連環計,聯合巴爾勒,把他除掉了?”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成大事者當如是也。”

「你說成大事?”

「嗯,推翻老皇,再立新君。”

「立誰?”

這是徐不凡最關心的問題,屏氣凝神,靜待回音。

一顆心緊張的快要跳出來,幸好臉上塗滿污垢,別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來。

褚鵬傑張口欲言,神刀鐵漢卻在這個時候打了岔:「陽世之事已與咱們無關,
誰當皇帝都一樣,當務之急是如何壯盛幽冥教,逐鹿幽冥王。”

為防敵人疑竇,徐不凡只好改變活題,道:「噢,對了,在下忘記請教,咱們
教主是那一位前輩先進?”

「魔尊者,又稱一代魔尊。”

「哦,是他,還有一個綽號,是不是叫武林暴君?”

「是呀,魔尊者曾以鐵腕統治武林數十年,殺人無數,所以武林中人也稱教主
為武林暴君。然而,據老夫所知,凡是敢於稱尊者為暴君的,全部殺無赦,公子怎
麼會知道這段江湖秘辛?”

「我是在十殿時聽別的冤鬼說的,告咱們教主鬼狀的冤鬼還真不少。”

徐不凡字斟句酌,很婉轉的說:「咱們教主的本事真大,長久以來,也不知是
怎麼躲藏的。”

「教主當然神通廣大,」神刀鐵漢眉飛色舞的道:「一直隱姓埋名,在酆都城
裡做大買賣,直至賺足了金銀,發現黃泉府,才靜極思動,打算在幽冥重起爐灶,
闖一個局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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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1:09: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鬼俠威震陰陽界

黃泉府。

就在黃泉的源頭附近,邋遢公子徐不凡,正與綠姑黃綿綿在竊竊私語。

「哥,這個老魔頭真狐狸,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他的面。”

「會的,聽老鐵說,魔尊者要為我們這幾個新進的教徒,舉行盛大的接風宴。”

「整個幽冥教的實力,哥認為如何?”

「很強,雖然數目尚不足百名,但以打擂臺的方式吸收來的徒眾,卻個個俱屬
一流好手,不可輕估,像神刀鐵漢,在教內只能算是二流貨色,魔尊者能夠重創血
魔王,功力之高,不言可知。”

「再加上褚家兄弟,柳清風、趙跛子,更是如虎添翼。”

「是的,這在陰曹地府來說,是一股最大的力量。”

「情勢如此嚴重,哥作何打算?”

「既已查明魔尊者的身份,當然要摘下他吃飯的傢伙,褚氏昆仲、柳清風,趙
跛子還押十殿,請閻君去處理。”

「可是,敵眾我寡,實力懸殊,這......」

「所以我才叫天木去通知何總,以及兩位師叔、尤叔他們共襄盛舉。”

「天木去這許久了,還不回來,要是被老鐵發現,一定會起疑的。”

耳邊風聲一緊,花木顫動,高天木已飄然而返。

徐不凡道:「天木,怎麼樣,事情辦妥了吧?”

高天木道:「一切俱已照主人的吩咐,安排妥當,何總及黃大俠他們,正在向
懷義寺集結。”

神刀鐵漢從花間小徑走過來,老遠就搭訕道:「公子,黑兄,綠姑姑娘,這黃
泉府的景致如何,還習慣吧?”

徐不凡從容不迫的笑道:「景色如畫,美極了。”

神刀鐵漢道:「金鑾殿內酒宴已端整齊備,請三位入席。”

綠姑黃綿綿道:「枉駕鐵大俠招呼,真不好意思。”

說著,跟在神刀身後,走進金鑾殿。

金鑾殿內,筵開十桌,九桌多已坐滿各式各樣的武林人物,當中一桌未滿,只
有柳清風、趙跛子坐在那裡。

褚鵬傑則正與兩位兄長,在另一桌上談的津津有味。

徐不凡、高天木,黃綿綿一入金鑾殿,立即曝出一陣迎新的掌聲,被神刀鐵漢
鄭重的請到當中那一桌,同時亦將褚鵬傑請了過來。

「有請教主!”

「教主到!”

神刀鐵漢餘音未竭,另一個洪亮的聲音已自殿后傳來,珠簾輕拂,形如鬼魅,
出來一個白髮蒼蒼,整個上半身全被長髮包住的怪物。

魔尊者的身後,緊跟著二名輕裝大漢,眸光灼灼,神光氣沛,無疑是一等一的
高手。

金鑾殿內全體起立,掌聲如雷,在熱烈的歡迎教主大駕。

行至桌前時,魔尊者將面前的白髮一分,露出一張紅噴噴,油光光,狀似少年
的臉龐來。

神刀鐵漢像侍候太上皇似的,拉開椅子,請魔尊者入座,並將徐不凡等人介紹
給他。

魔尊者跟大家一一握過手,寒喧幾句,便開席了。

一代魔尊的確不是一個等閒之輩,對徐不凡、黃綿綿、高天木、褚鵬傑、柳清
風,趙跛子,每一個人的過去皆垂詢甚詳,如有疑問,必嚴加究詰,打破砂鍋問到
底,幸好徐不凡事先已想好了一套說詞,未出紕漏。

聽完大夥的陳述,魔尊者臉色微微一變,敬了大家一杯酒後,說道:「本教主
發現各位有志一同,都是被血轎主人搬走了吃飯的傢伙,這徐不凡真的這麼厲害?”

大夥黯然無語。

「難道你們沒有一個能勝得過徐不凡?”

來到冥城,就是不爭的事實,誰還有臉說大話。

一代魔尊的眸中射出二道寒芒,環視著大夥,以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好,
各位等著瞧,如果姓徐的小兒敢再踏進九幽,本教主保證替你們加倍討回來。”




黃綿綿故意嚇唬他,替徐不凡猛吹牛道:「教主,想找徐不凡討債,可不是一
件容易的事,當初我們師兄妹的三顆腦袋,是被姓徐的一劍斬下來......」

她這兒話還沒有說完,其他桌上的徒眾已一片譁然。

「什麼?一劍能砍下三顆腦袋?」有人提出反問。

「正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黃綿綿態度認真。

武林暴君甚是不悅,道:「就算他有一劍能砍下別人八顆腦袋的本事,本教主
照樣也要摘下他項上人頭。”

黃綿綿展開心理戰,繼續打擊幽冥教的士氣,道:「教主,絕不是屬下有意長
他人之威風,目的是希望大家提高警惕,徐不凡的血劍非常霸道,劍刃削金斷玉不
談,單是劍氣,就可在十丈外取人首級。”

魔尊者陰惻惻的一笑,道:「綠姑,你可知血劍的來歷?”

「知道,是血魔王的成名之物,說上次徐小子來冥府時,已盡得血魔王的真傳,
將七七四十九招血劍劍法練得滾瓜爛熟,尤其是血劍三絕招,更是精純絕到,爐火
純青!”

「綠姑!”

魔尊者有點沉不住氣了,聲音也變粗了,道:「我告訴你,半月前血魔王夜闖
黃泉府,接不住本教主的十招!”

「教主,冥府內好像有人替血魔王抱不平,說他疏于修練,功夫荒廢,此刻再
認真打起來,教主不一定能討了好,下次他再來,一定要好好揍揍這個老小子。”

「那當然,就怕那老小子不敢來。”

「最可慮的還是徐不凡。”

「血魔王都不是對手,徐小兒算什麼東西。”

「最怕青出於藍勝於藍。”

「哼!”

魔尊者被黃綿綿撩撥的毛躁起來了,放下酒杯,不再言語,獨自暗暗生悶氣。

驀然,金鑾殿的大門之上傳來一聲:篤!被人插上一面血紅色的三角小紅旗。

「血旗!”

有那識貨的,立刻叫出聲來。

魔尊身後的兩名大漢好快的反應,立如兩支箭一樣鏢出去。

王石娘是何等身手,他們當然追不到。

兩名大漢見四下無人,齊聲說道:「教主,我倆建議即刻封鎖黃泉府,另派教
中高手,將姓徐的毀在黃泉府外。”

一代魔尊毫不考慮的道:「不必!本教主正愁他不敢來!”

「教主的意思是,放那徐小子進來甕中抓鱉?”

「不錯,假如連一個黃口小兒都治不住,我們還談什麼椎翻十殿,稱尊幽冥。”

大家的眸光,全部都集中在大門口,王石娘已神鬼不覺的,在側門上貼上血帖,
還插了一柱香。

褚鵬傑眼尖先發覺,道:「教主,血帖也貼上來了,我們準備的時間還剩下半
個時辰不到。”

大夥的眸光,齊又轉向側門,魔尊者寒著臉道:「在正常狀況下,姓徐的什麼
時候出現?”

柳清風道:「差不多剩下一寸多的時候,褚提督所言不差,我們準備的時間不
多了。”

一代魔尊大聲說道:「不必準備,各位繼續吃,等一下,徐不凡到了以後,老
夫請你們喝血酒。”

話是這樣說,眾教徒的心卻七上八下,沒有幾個能吃得下去的。

徐不凡的名頭太大,威震陰陽二界,大夥的視線皆不約而同的投向香頭。

魔尊者似亦受到感染,屁股也開始不穩了。

大約剩下兩寸香不到的時候,魔尊者首先站起身來,大踏步的向殿外走去。

教主一動,誰還敢再坐著,就在金鑾殿外,一代魔尊居中,徐不凡等人在後,
眾教徒向兩冀延伸,擺開了一個準備迎戰的陣式。

黃綿綿好熱心,還特意將香火頭拔了過來,插在魔尊者看得到的木柱上,道:
「教主,請注意,據說香火頭燃盡的時候,就會有人腦袋落地。”

一代魔尊瞪了她一眼,再瞧瞧香火,目光遠射,聲若焦雷:「徐不凡,老夫知
道你們己潛入黃泉府,別再躲躲藏藏,再不現身會誤了你的好時辰。”

遠處有了動靜,花叢中,樹蔭下,成群結隊,湧上來一大片。

王石娘、何三虎、王勇,黃明德。黃宏德、尤猛,排成—排,走在最前面,後
面是數十名小鬼及牛頭、馬面。

等王石娘他們在丈許外一站定腳,魔尊者馬上趾高氣揚的說道:「誰是徐不凡,
給老夫站出來。”

「是我!”

話未出口時,三人早有默契,先點了褚氏昆仲、柳清風、趙跛子的麻穴。

話一出口,人已飛起,魔尊者還沒有弄懂是怎麼回事,徐不凡、高天木、黃綿
綿已落在王石娘一旁。

魔尊者一怔,道:「邋遢公子,你......」他氣得連話都說不下去了。

徐不凡抹掉臉上的污垢,擦去劍上的鏽泥,刻意拍拍背在背上的冥銀,朗聲說
道:「在下徐不凡,謝謝教主的厚賜。”

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把敵人當作貴賓,還送人家大把白花花的銀子,魔尊者
雙眼發直,怒火沖天的道:「徐不凡,你好大的狗膽,竟敢在老夫的面前耍花樣,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黃綿綿、高天木也早已恢復本來面目,黃綿綿冷冷笑道:「魔尊者,充其量我
們只是跟閣下開個小玩笑,並不曾耍什麼大花樣,否則,你的腦袋瓜子早就搬家了。”

一代魔尊暴跳如雷的道:「丫頭閉嘴,老夫要問姓徐的小兒,你我陰陽阻隔,
人鬼有別,為何要大興無名之師?”

徐不凡有條不紊的說道:「我們是無任何仇恨可言,在下是替死在你手下的冤
魂枉鬼討債的,也是代表十殿閻君,執行公務!”

魔尊者虎吼道:「好狂的雛兒,給我斃了他!”

神刀鐵漢、那兩名貼身的漢子,如響斯應,電縱而出,如三支利箭,箭頭均指
向徐不凡。

褚鵬傑、柳清風等五人,卻像個二百五,僵在原地,一代魔尊這才明白,已著
了徐不凡的道兒。

王石娘、高天木、黃綿綿廷身而上,硬將神刀鐵漢等在半途截下來。徐不凡也
不再客氣拔出血劍,大踏步的走上去。

「徐不凡,看老夫活劈了爾!”

魔尊者先發制人,猛地一個箭步,劈面攻來一掌,滿頭的白髮,根根豎起,像
一把張于的鐵傘,更像是無數的長針鐵線,向徐不凡掃過去。

好傢伙,一代魔尊掌力渾厚,洶湧的暗力如浪濤不絕,尤其他那滿頭的白髮更
厲害,可掃,可刺,可卷,徐不凡施出渾身解數,卻始終近身不得。

髮絲如刀,魔尊者已將內力貫注發尖之上,刀刀皆可傷人。

發性極韌,徐不凡施展出血劍三絕招,依然斬它不斷。

徐不凡心裡雪亮,知道遇上了真正的頂尖高手,他更明白,與頂尖高手過招,
切忌躁進,必須先穩住陣腳,然後才有致勝的機會,於是,立將攻守的節奏放慢下
來。

黃綿綿對付神刀鐵漢的約在伯仲之間,王石娘、高天木的兩個對手亦非易與之
輩,雖略占上風,短時間還不見得能制住對方。

倒是十殿總捕何三虎,黃明德等收穫豐碩,展開圍捕行動,已捆起二三十個來。

猛可間,魔尊者一掌劈空,徐不凡乘虛而入,掃出一劍,魔尊者提足縱起,再
攻—掌,徐不凡變掃為刺,劍往上送,頓呈一上—下,首尾相接的火拚局面。

這個局面,實在驚險萬狀,魔尊者一掌劈下,徐不凡不死也會重傷,而徐不凡
那一劍如果送上去,魔尊者准會開腸破肚。

魔尊者的身子,已橫著高懸在半空中,徐不凡也已離地而起,繼續衝刺。

一代魔尊的手掌,當然比徐不凡的劍尖要短,換言之,如果目前的這個格局不
改變,自然是魔尊者要先挨劍。

但是,魔尊者的頭髮太長,幾乎與徐不凡的手臂加上血劍相等,血劍一傷到魔
尊者,徐不凡必也會為發尖所傷。

情勢危殆,生死須臾,徐不凡驀覺頭頂掠過一縷勁風,蓬!巨震之聲傳處,魔
尊者橫飛出一丈三四,飄落地面,徐不凡再沖飛五尺,始迴旋落地。

一旁多了兩個人,一位是血魔王,另一位赫然竟是眇目神尼。

二人並肩而立,神采奕奕,看氣色,都比他們單獨的時候要好得多。

魔尊者怒吼一聲,道:「血魔王,剛那一掌,可是你的賞賜?”

血魔王虎目一瞪,道:「老夫是怕你被血劍開膛,失去與你再一爭高下的機會,
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魔尊者瞟了眇目神尼一眼,道:「這位是誰?只有一支眼睛,想必是陽世的眇
目老尼,怎麼,寂寞難耐,居然偷情偷到陰曹地府來了。”

這話說得多難聽,眇目神尼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未予計較。血魔王卻按
耐不住了,道:「老匹夫,閉上你的烏鴉嘴,再口沒遮攔,小心你的老命。”

魔尊者冷笑道:「手下敗將,黃泉府可不是你發威的地方,不怕丟人就再接本
教主的十掌看看。”

血魔王氣極怒極,咬牙說道:「老匹夫,慢說十掌,就是百掌千掌,老夫也照
接不誤,看劍!”

從徐不凡手中取過血劍,分心就刺,魔尊者毫不退縮,當即揚掌迎上來,鬥在
一起。

血魔王最精到的功夫就是劍法,少了一把血劍,就好像缺了一條胳膊一樣,何
況又有神尼在旁,自是精神百倍,打從第一劍開始,就毫未放鬆,一路搶攻到底。

一劍緊似一劍,一招猛似一招,場中劍氣如虹,一片血影,從第一招施至第四
十九招,魔尊者尚可保持不敗,血劍三絕招一出,情勢立變,絲絲之聲大作,血紅
色的劍氣之外,又多了一層白茫茫的霜雪。

當然不是霜雪,是魔尊者被削斷的白髮。

白髮越來越短,最後僅剩下一尺不到,血魔王不為己甚,突然收招撤劍,擲還
徐不凡,退到眇目神尼身邊去。

徐不凡看得一呆,道:「前輩,你怎麼半途而廢?”

血魔王仰天一嘯,道:「都幾百歲了,仍不忘爭強鬥勝,慚愧慚愧!”

此時,所有幽冥教的徒眾俱已被制服捆綁,一代魔尊眼見大勢不妙,不敢再逞
強戀戰,拔足就走。

徐不凡身形三閃,已在十丈外將他截住,厲色說道:「一代魔尊,你氣數已盡,
插翅難飛!”

魔尊者怒目相視,道:「徐不凡,你要怎麼樣?”

徐不凡的臉上出現一抹濃濃的殺機,道:「我說過,替鬼友討債,執行公務,
不過,你如覺得力不從心,可以歇一下,徐某絕不占你的便宜。”

話是幾句好話,魔尊者卻引為奇恥大辱,勃然大怒道:「狂小子,你好大的口
氣,老夫稱霸武林時,連你祖奶奶都還沒有出世呢!”

盛怒之下,連攻十二掌,招如排空濁浪,一波比一波強勁,力可碎石開碑,一
掌比一掌威猛,徐不凡的整個身子,全被淹沒在掌影之中。

好個倔強的徐不凡,臨危不亂,處變不驚,捨命力戰到底,惡鬥五十合後,掌
影漸疾,劍氣陡熾,已將失去的先機主動搶回。

徐不凡攻勢淩厲,劍劍不離他的吃飯傢伙,連攻十余劍下來,絲絲之聲再起,
白茫茫的霜雪再現,魔尊者最厲害的白髮已削斬殆盡。

「徐不凡,老夫跟你拚了!”

「魔尊者,你的時辰到了!”

魔尊者雙掌齊出,欲作孤注一擲,徐不凡劍氣如虹,硬往上撞,二人各不相讓,
展開生死—搏。  慘叫聲,割裂聲,同時響起,接著是一蓬血雨,半截斷掌,一
代魔尊的左掌已斷,痛得他咬牙咧嘴,歪歪斜斜的踉蹌出五六步。

「殺!”

徐不凡挺劍再上,毫不容情,血紅色的光幕直往魔尊者的脖子上竄,一代魔尊
不甘就戮,作困獸之鬥,連人帶掌撲上來,徐不凡揚腕揮劍,原式不變,喀嚓!武
林暴君的腦袋應聲落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魔尊者氣息己斷,右掌還是印上了徐不
凡的胸膛。

可惜,腦袋沒了,後勁斷絕,終於廢然而倒,扒在地上。

徐不凡灑下藥水,抬頭看時,血魔王與眇目神尼沖著他頷首一笑,隨即攜手飄
然而去。

本想追上去,查問一下到底誰是常小琬,但既而一想,二老「久」別重聚,此
非其時,只好作罷。

柳清風、趙跛子都是肆虐黃家的元兇主犯,尤猛對褚家兄弟亦銜恨極深,仇人
見面,分外眼紅,黃明德等爭先撲縱而出,意圖討債索仇。

徐不凡急忙上前阻攔,道:「兩位師叔,尤叔,算了,柳清風他們的血債已在
陽世清償,至於冥獄之罪,自有十殿懲處,交給何總就行了,請勿用私刑!”

此來冥城,主要目的是為追趕杜伯元,現在老魔授著,幽冥教已徹底摧毀,自
無久留必要,徐不凡跟大夥打了一個招呼,立與王石娘、高天木離開黃泉府,直奔
枉死城而去。

落暮時分。

在北京的一條大街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錦衣衛飛馳而過,路
邊雞飛狗跳,行人紛紛退避。

另一條街上,刑部總捕頭馬致遠尹帶領著數十名捕快,也在發足疾馳,行色匆
忙。

一頂暖轎,就緊跟在馬隊的後面,轎夫汗流浹背,腳步穩健決速,始終與馬隊
保持一定的距離,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暖轎的旁邊,有二人扶轎狂奔,一個是鐘玉郎,一個是鐘雪娥。

後面,是一大群四衣衛,一個個皆腳底抹油,快逾奔馬。

馬隊很快的轉彎了,轉進王府井大街。

刑部的捕快,則抄小路轉到後面的—條街上去了。

他們的目標相同,全部指向燕親王府。

暖轎剛剛停在燕親王府的大門口,錦衣衛指揮廖九雄便迎上來說道:「總管大
人,燕親王府的正面已完成封鎖。”

褚良從轎內跨步而出,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刑部總捕頭馬致遠也氣喘吁吁
的趕到了,道:「報告總管大人,燕親王府的後面完成包圍。”

「好,好,咱們進去!”

話畢,褚良在前,鐘玉郎、鐘雪娥廖九雄、馬致遠等人在後,還領著一群四衣
衛,闖進燕親王府。

守門的警衛上前攔阻,道:「請郝總管稍待,容小的去通稟。”

褚良臉色一沉,道:「不必了,老夫自己會進去!”

伸手一推,守衛踉蹌而退,褚良率眾長驅直入。

消息早已傳進去,燕親王匆忙的沖到屋外來,褚良在丈許外停下步子,隨隨便
便的拱拱手,叫了一聲:「王爺。”

燕親王怒火中燒,卻將聲調壓得儘量平和一點,道:「郝總管,這個時候來我
王府,有事?”

褚良大模大樣的冷笑道:「沒有事咱家斗膽也不敢打擾王爺的清靜。”

「是什麼事?”

「咱家得到密報,說血轎主人徐不凡窩藏在王府內。”

「郝總管,」褚良來此何事,燕親王當然心裡有數,故作訝異狀,反口詰問:
「你這話聽誰說的?”

「且不管消息來源,」褚良歪著嘴,冷笑的意味更濃了,根本沒將燕親王放在
眼內,「咱家只想知道是否確有其事。”

「絕無此事。”

「抱歉,空口無憑,咱家要搜。”

「郝良,你說什麼?居然膽敢搜我的王府。”

「不是咱家要搜,老夫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自然是皇上。”

「拿聖旨來。”

「是口諭!”

「哼,我看你是假傳聖諭,搜不出徐不凡來,小心本王奏你一個欺君之罪。”

「哼,如果搜出徐不凡來,王爺的罪更重,窩藏欽命要犯,可是要殺頭的!”

一扭頭,作了一個開始行動的手勢,褚良朗聲說道:「給咱家搜,放心大膽的
搜,誰敢阻擋就放手去殺,天大的事由本總管替你們擔著!”

燕親王雖身兼九門提督,但兵馬皆在提督衙門,王府內僅有少數警衛,並無一
兵一卒,面對大軍壓境的褚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四衣衛、錦衣衛、還有刑部捕快,像潮水似的湧進前樓後廳,湧進後院花園裡。

褚良在鐘雪娥鐘玉郎的簇擁下,也沖進燕親王府的後花園。

燕親王怒髮衝冠,氣沖鬥牛,無奈彼此實力太懸殊,根本不可能與褚良一爭短
長,索性叫王安搬來一張椅子,坐在廊簷下。

褚良才踏進花園,馬致遠便上來報告:「總管,密告中的小木屋找到了,就在
假山的左前方。”

順著馬捕頭手指的方向,褚良已看到屋角,道:「沖進去,逢人便殺,一個都
不要留著!”

鐘玉郎動作好快,身形三起三落,通!已將柴門踢開。

徐不凡名震武林,沒有一個人政輕敵大意,不管三七二十一,柴門一破,馬上
射進—把飛刀,無數暗器。

奇怪!居然沒有一個人敢闖進去!

更奇怪!裡面也沒有一個人沖出出來。

這時候,大家才看清楚,小木屋內根本空無一人。

也沒見血轎。

甚至,搜遍全室,連半絲曾經住過人的痕跡都找不到。

褚良氣得直跺腳,道:「怎麼會這樣呢?”

鐘雪娥道:「乾爹,也許消息來源有誤。”

「不可能,消息是王府的內線傳出來的。”

「徐不凡那小子精得像猴子,可能發現風聲很緊,溜了!”

褚良未置可否,徑向前院走出。

由於人手充足 大家的動作又快,約莫持續了一盞熱茶的工夫,已將王府內上
上下下,裡裡外外搜了個夠。

褚良對迎上來的廖九雄說道:「廖指揮,有沒有?”

廖九雄雙手一攤,道:「沒有。”

「沒有?”

「是的!該搜能搜的地方都搜過了。”

「莫非姓徐的小兒當真已聞風而逃?”

「有可能,最近這幾天,北京城就不曾見到血轎的蹤影。”

褚良朝王府內四下察看一下,以命令的口吻說道:「廖指揮,不管事實畢竟如
何所有的錦衣衛全部留下來,繼續封鎖燕王府,不論何人,准進不准出,倘有違命
硬闖者,一概殺毋赦!”

「是!是!”

廖九雄對褚良執禮甚恭,連說兩聲是,目送褚總管率眾離去後,也立即退至燕
王府外,在王府四周重新部署一番。

二老八駿,還有血轎,究竟到那裡裡去了?

就在燕親王的屁股下面。

原來自從廖九雄上次來過以後,燕親王便提高警覺,當徐不凡為追問杜伯元的
口供,遠赴幽冥時,當機立斷,在神鬼不覺的情形下,將血轎分解,連人帶轎,全
部藏進王府的地窖裡去。

燕親王所坐的地方,就是地窖的兩個出口之一。

另一個出口,在燕親王的書房壁櫥裡。

燕親王返回書房,打開壁櫥,再撥動一個暗紐,用力一推,看似平整無縫的櫥
壁,陡然又開了一道門,下面就是石階,直通地窖。

二老就守在石階上,八駿守在另一面的石階上,三名錦衣衛囚禁的地方,僅隔
著半堵牆。

燕親王親切的笑道,道:「你們全知道了?”

天叟丁威道:「只要姓褚的老賊闖進來,我們準備將他埋葬在這兒。”

燕親王望望躺在血轎的徐不凡,道:「徐王爺還沒有‘回來’?”

天叟丁威道:「該‘回來’了,實在令人心焦,如果長時間被包圍下去,遲早
會露出馬腳,連累王爺的。”

「本王的生死不足論,令人擔心的是杜稷江山,假如本王的猜想不錯,褚良很
可能正有某種陰謀在進行中。”

「如此,合我們十人之力,保護王爺殺出去,到提督府去調度兵馬勤王如何?”

「不,錦衣衛個個身手矯健,成功的功算不大,一切等徐王爺‘回來’以後再
作定奪了。”

「王爺,我們在王府的消息怎麼會洩漏?”

「可能有內奸,褚良的爪牙無所不在?”

一提到爪牙,燕親王馬上回頭,發現壁櫥上的門無風自動,晃了一晃,不由臉
色大變,沉喝一聲:「誰?”

「是我,徐不凡!」無形有聲。

櫥門壁門都自動關起來了,王石娘、高天木飄然而現。

徐不凡也一躍而起,來到燕親玉身邊,道:「王爺,王府外面全是錦衣衛,這
是怎麼回事?”

燕親王將經過的情形告訴他,最後說道:「徐王爺,先不談王府被圍之事,快
說追到杜太傅沒有?」  「追到了。”

「杜伯元是否招出內幕實情?”

「自從看到陛下密詔後,老太傅甚感懊悔,已將全盤經過原原本本招出來了。”

毛奇搬來兩個小板凳,請兩位王爺坐下,燕親王說道:「杜太傅乃元老重臣,
以他的身份地位,何至於被褚良牽著鼻子就走,供其驅使?”

徐不凡慨然一歎,道:「據杜太傅自己說,以前,他自己行為欠檢點,有不少
把柄落在褚良手中,褚良又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以此要脅,逼他就範,久而久之,
愈陷愈深,終至不可自拔。”

「褚良與巴爾勒的關係,他清楚嗎?”

「清楚,貢品只是一個餌,目的在除去先父,解除咱們的邊防。”

「巴爾勒有土地野心?”

「事實上是,褚良答應割讓大同以北的所有土地,給韃靼。”

「老賊可以得到多少好處?”

「整個大明的江山。”

「這個閹賊狼子野心,果然有篡位的企圖。”

「王爺,不凡的話說的不夠完整,應該說褚良與他幕後的主子,有共同謀奪皇
位的野心。”

「閹賊的後面,真的還另有其人?”

「一點不錯,是杜太傅親口說的。”

「誰?”

「魯王!”

燕親王像是火燒屁股一樣,呼地站了起來,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道:「是魯
皇叔?魯王一向謙恭和善,忠心不二,怎麼可能是主謀人?”

徐不凡嘴角一撇,起身說道:「會偷吃的貓,沒有一隻喜歡叫的。”

「本王還是想不通,閹賊目前大權在握,可以稱得上是上欺天子下壓臣,假定
魯王登基,他還能怎麼樣?”

「不凡懷疑他們是狼狽為奸,各懷鬼胎,一個看重對方的皇族身份,一個借重
對方的實際力量,各自心裡邊作何打算,只有他們自己明白。”

燕親王鄭重其事的道:「徐王爺,現在奸賊的陰謀已大致明朗,勤王除奸,刻
不容緩,不知有何安邦定國之策?”

徐不凡振振有詞的道:「在下以為,當務之急是先將褚良殺掉,萬一殺他不成,
最起碼要將他在紫禁城裡的爪牙、四衣衛全部解決或驅逐,先保住皇上的安全。”

「對,然後呢?”

「然後就應該積極展開行動,解決他在北京城內所有的黨羽,一旦清除盡淨,
緊守住九門,便可立於不敗之地,再徐圖追緝餘黨,懲治凶頑。”

「對,對,就照著徐王爺的高見去辦。”

「大內是老賊的大本營,經營已久,根深而蒂固,想要徹底掌握,勢必要大費
周章,動用九門提督府的兵馬,目前最急迫的事,是如何摧毀錦衣衛,解王府之圍。”

王石娘忽然插嘴說道:「主人,奴才有個意見,不知道該不該說?”

燕親王笑道:「石娘,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王石娘道:「錦衣衛十分難惹,如正面衝突,很難一網打盡,也就是說免不了
會驚動褚賊,為了確保紫禁城行動的成功,必須先將錦衣衛秘密解決掉,始可萬無
一失。

燕親王贊道:「石娘之言極是真,問題是如何進行?”

王石娘望著徐不凡,道:「由石娘與天木的元神出擊,應可圓滿達成任務,但
我家主人一再嚴禁我們隨意施展法術,必須主人允可才行。”

相處日久,燕親王對這位中山王的脾氣已有相當瞭解,他要是不同意的事,天
王老子也改變不了,是以只是怔怔的看著他,未便出言央求,更不敢代為作主。

徐不凡沉吟有頃,道:「好吧,事急從權,我答應你們,但是只准以元神扮鬼,
不得施展法術,點了他們的穴道後,應即扔進府內來,不可任意傷人,我與二老八
駿自會在裡面接應。”

王石娘、高天木喜不自勝,餘音嫋嫋中,已化作一縷青煙而去。

徐不凡與二老八駿,也隨後離開地窖,利用夜暗,潛行到牆邊去。

丁威剛選好一個位置站定,後花園的牆頭上便飛上—個錦衣衛來,天叟先是—
呆,再仔細觀察,發現已被人點中穴道,像一個活死人,無疑是被王石娘或高天本
提上來的。

「丁老,接著!」無形,聲音是高天木的。

丁威張開雙臂,接住錦衣衛,飛快的跨進前院,丟進地窖裡去。

王石娘當然也不會閑著,二人此起彼落,彼落此起,以相同的方法,在不同的
地點,一頓飯的工夫,便已先後處理了三十余名。

四周的錦衣衛多已清除完畢,只剩下大門口,及門口兩側寥寥數人。

愈是接近大門口,王石娘愈是小心,等廖九雄在門口轉了兩圈,走進門內時,
抽冷子點了一名錦衣衛出昏穴,提著他的領子飛上牆。

另一邊,高天木也採取配合行動,處理了另一名錦衣衛。

至此,四周的錦衣衛已一個不剩,只有廖九雄的身邊還有四個人。

廖九雄又踱到門口來了,乍然發現兩旁的衛兵不見了,極目望去,居然再也見
不到半個錦衣衛,不由大吃一驚,轉身奔進王府內,大聲喊叫著部屬的名字。

庭院深深,四下寂寂,不見部屬,沒有回音。

燕親王從一排木柱後面踱出來,冷冷笑道:「廖指揮在叫什麼?”

廖九雄道:「本使的手下失蹤了。”

燕親王伸手向後一指,道:「你後面不是有兩個嗎?”

廖九雄回頭一看,眼睛都直了,明明是四個錦衣衛,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怎
麼剩下兩個了,氣虎虎的走上去說道:「他們兩個到那裡去了?”

兩個錦衣衛如泥塑木雕,不言不動。

「他媽的,你們都變啞巴了?”

吼聲中,左右開弓,一人賞了一巴掌。

噗通!噗通! 二人已被石娘、天木點了穴道,當即應聲扒下了!

廖九雄是老經驗,看得出是著了別人的道兒,但令他不解的是,既已被人點中
穴道,為何還會向前爬行?

事實上當然是被王石娘、高天木拖著走,很快便拖進守門房裡去了,蓬!還將
房門關起來。

廖九雄嚇呆了,直著喉嚨喊:「鬼!鬼!”

徐不凡在身後介面說道:「鬼?那裡有鬼?我看你是活見鬼!”

廖九雄再返轉身來,見燕親王的身邊又多了一個年輕人,愕然言道:「你是誰?”

徐不凡笑道:「我們不曾真正照過面,但血轎主人徐不凡這幾個字你應該不會
陌生。”

「什麼?你......你就是徐不凡?”

「在下正是你們千方百計要找的人。”

「好小子,郝總管的消息不差,你果然藏在燕王府。”

「你是證實這個消息的第一人,可惜你的消息卻傳不出去了。”

「徐不凡,你想幹什麼?”

「好說,想要你吃飯的傢伙。”

「你憑什麼要對本使逞兇?”

「于公于私,你都死有餘辜。”

「本使與你有何怨何仇?”

「我濠州老家的族人,就是你與馬致遠率眾屠殺的。”

「本使與馬總是奉命行事,執行公務。”

「哼,奉的是何人之命,執行的是什麼公務,你心裡有數。”

徐不凡臉一沉,「鏗鏘」血劍已告出鞘,眸中殺機暴現,冷森森的說道:「有
沒有遺言後事,說吧。”

單憑徐不凡三個字,就夠他嚇上三天三夜的,廖九雄眼見剩下自己孤家寡人一
個,那還再敢放半個屁,腳底抹油,撒腿就溜。

不料,左腳才舉起一半,右腳突然被人抱住了,回頭看時,又不見半個「人」,
嚇得他魂飛魄散,再度直著喉嚨喊:「鬼!鬼!”

王石娘、高天木乍然現身出來,齊聲說道:「你沒有遇見鬼,是神!不過你自
己馬上就要做鬼了。”

徐不凡、燕親王、王石娘、高天木,從四面將他夾住,廖九雄上天無路,入地
無門,忽然換了一副嘴臉,苦苦哀求道:「大人不記小人過,請徐爺爺高抬貴手...
…”

「哼!」徐不凡嗤之以鼻,道:「廖九雄,這種小人的嘴瞼我見多了,少來這
一套,上路吧!”

手起劍落,喀嚓!廖九雄連反擊的意念還沒有產生,腦袋瓜子便已滾落在地。

高天木逕自處理廖九雄的人頭,二老八駿將所有的錦衣衛全部集中到地窖中去,
燕親王命王安去提督府傳令,徐不月遣王石娘去尋司徒俊德。

等待的時間是很難熬的。

危機四伏,分秒必爭的時間更是難熬。

排遣這類緊張時刻的方法莫過於飲酒。

在燕親王的別致小客廳裡,琉璃燈下,一張小巧的紫檀木圓桌上,擺著數樣可
口小菜,一壺陳年老汾酒,燕親王正與中山王徐不凡淺酌慢飲,藉以打發時間,等
待王石娘、王安的歸來。

一陣急促的小碎步起自門外,地叟毛奇以小跑步的架式推門而入,徐不凡搶先
說道:「石娘他們回來了?”

地叟毛奇道:「是斷腸人想見見主人。”

徐不凡望著燕親王,燕親王不假思索的道:「無妨,就請她到這兒來吧。”

俄頃,斷腸人便在毛奇的引導下進入小書房。

斷腸人依舊是黑巾蒙面,僅僅露出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瞥了徐不凡一眼,向燕
親王拱手為禮。

徐不凡搶先說道:「那天你去追趕老賊,可有收穫?”

燕親王親自搬了一隻小椅,請她入座,早有人送上—副碗筷酒樽,江湖兒女,
不拘小節,斷腸人回敬二人一杯酒扁說道:「有,我一直迫到他們開秘密會議的地
方。”

「在那兒?”

「在城外的一個隱秘所在。”

「參加秘密會議的都有那些人?”

「巴爾勒師徒,韃靼的三位太子、廖九雄、馬致遠、還有魯王爺。”

燕親王與徐不凡互望—眼,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會談的內容可曾得知一二?”

「由於距離太遠,更由於老賊中途退席,去找杜太傅,我聽得不夠完整,大意
似乎是他們已有周密計畫與部署,準備開始採取行動!”

燕親王追問道:「可知如何行動?”

「第一步可能是逼皇上讓位給魯王。”

「第二步呢?”

「可能設法毒殺皇上。”

「第三步是——?”

「如果讓位、毒殺都沒有成功,第三步就要動硬的。”

「動武?”

「嗯,聽說巴爾勒的一千雷霆軍已先後到達,山東總督褚忠及魯王的兵馬,亦
正在兼程來京的途中,只要三方面的人馬—旦會齊,可能很快就會採取行動。”

燕親王聞言之下更加激憤,憂急,目光不時盯視著小書房的雕花門,焦灼之情,
表露無遺。

對斷腸人,徐不凡仍不敢寄以百分之百的信任,道:「姑娘,徐某在燕王府的
事,是天大的機密,你是怎麼知道的?”

「王府有奸細,消息早已傳到褚良的耳中。”

「你好像是說,傳到老賊的耳中,你就會得到消息?”

「我在老賊的身邊安排情人。”

“你……”

徐不凡靈機一動,道:「你莫非是鐘雪娥的化身?”

「嘻嘻,你真會胡猜八扯,斷腸人是斷腸人,鐘雪娥是鐘雪娥,請勿混為一談。”

「可是,眇目神尼只有一位高足,不可能有兩個精通穿心指、綿陰掌的人。”

「好了,你可以住口了,再說下去,又會將我斷腸人誤認為是你的未婚妻常小
琬了。”

話畢—轉身,隨即出門而去,徐不凡以近乎哀求的口氣說道:「小琬,不管你
有多醜多難看,我都不會在意的,請別再折磨我。”

斷腸人卻無動於衷,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斷腸人的眼眶裡,含著一眶熱淚,被丁威眼尖發現了,道: 「公子,她一
定是小琬姑娘,不然不會哭。”

可惜,斷腸人已去遠,追已無及。

而且,王石娘領著司徒俊德,王安領著一名將軍,這時走進小書房,君國大事
要緊,也沒時間再顧及兒女私情。

燕親王,徐不凡先替彼此引見一下,燕親王對副提督李立將軍道:「李將軍,
人手調集齊備沒有?”

李立將軍立正說道:「照王爺的指令,挑選了七十名精銳,正在王府外候著,
另有一隊兵馬,已開進王府,不知作何用途?”

燕親王道:「叫他們在王府圍牆之內佈防,尤其是地窖,一定要派重兵把守,
不相干的人,只要闖入王府,立即就地格殺,王府的人也嚴禁外出,全部徹底封鎖
起來。”

李立將軍聽得一怔,心知必然事出有因,但他乃軍人本色,只知道服從命令,
從不追問原因,當即躬身應是退出書房行事去了。

徐不凡則在詢問司徒掌門,道:「司徒大俠,拜託掌門人去打探韃靼雷霆軍的
進展如何?”

司徒俊德道:「老夫業已查明,一千名韃靼雷霆軍,俱已全部到齊。”

「藏在何處?”

「在城西山區,錦衣衛的一個秘密營地裡,老夫已命斷劍門的子弟,在四周嚴
密監視,一有動靜,馬上便會有消息傳出來。”

「好,司徒掌門處理的很好,但不知三十名貴門高手,可曾抽調出來。”

「已經到了王府,徐公子隨時可以差遣。”

諸事齊備,不再猶豫,徐不凡與燕親王略作商議,抬出血轎來,燕親王也坐了
一頂八抬大轎,當即離開王府,向紫禁城奔去。

夜,已經很深很深,更樓上早已敲過了三更天的梆聲,街頭寂靜無人,徐不凡
與燕親王並轎而行,石娘、天木、二老八駱李立將軍、司徒俊慫提督府的七十名精
銳、斷劍門的三十名高手,全部百十余人,鴉雀無聲的穿街過道,很快便來到午門
外。

「篤!篤!篤!”

午門已關,燕親王上前叩門三響。

城門一側,啟開—道小門,一下子走出三名禁衛軍來,其中一名說道:「這麼
晚了,王爺還想入城?”

燕親王道:「本王有急事面奏皇上。”

守門的禁衛軍根本沒將他放在眼內,冷森森的道:「郝總管交代,紫禁城業已
關閉,任何人皆不准出入。”

「大膽,本王乃皇上的胞弟,竟敢如此放肆,還不快開門公平。”

「對不起,王爺,皇上已經睡了。”

「沒有關系,皇上要是怪罪下來,由本王承擔。”

「抱歉,沒有郝總管的命令,任何人皆不准出入!”

不禁激怒了燕親王,閃電出手,點了他的麻、啞二穴。

徐不凡、王石娘動作飛快,亦將另二人制住。

李立與高天木、司徒俊德動作也不慢,已乘虛而入,打開午門。

血轎甫抬進午門,迎面又沖上來五名禁衛軍,有人剛剛驚叫—聲:「血......」

轎字還沒有出口,已被高天木點了穴道,大夥兒根本懶得再跟他們羅七八嗦,
眾人一齊動手,四名禁衛軍在毫無反抗的情形下被一一制伏。

找了一間空屋子,先將這八名禁衛軍囚禁起來。

剝下他們的衣服,換穿在提督府精銳的身上,站在他們原先的位置,關起城門,
又恢復了原先的樣子,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大家略作停留,司徒俊德領著斷劍門的高手,登上城牆,負責掃除城右的禁衛
軍、大內高手以及四衣衛。

二老八駿與王石娘、高天木負責城左。

提督府的人馬則再分為三路,由燕親王、徐不凡、李立將軍親自率領,摸黑進
入皇宮後院。

大夥兒事先已有協定,務必要在神鬼不覺的情形下,拔掉紫禁城內所有的明椿
暗卡,然後,剝下他們的衣服,守在原位,將他們全部集中在一起。

睡夢中的四衣衛等,同樣不可輕易放過,制住他們的穴道,取走他們的衣服,
讓他們動彈不得。

在可能範圍之內,僅可能不要殺人,以免打草驚蛇。

必要的時候,大可以放手去殺,要快!要狠!要准!

將二頂轎子抬進太和殿,兵分五路,立即開始行動。

由於計畫周密,人手又多,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半個時辰之後,紫禁城內所
有的椿卡警衛便全部換了班。

所有在睡夢中的禁衛軍、四衣衛、大內高手,也均在神鬼不覺的情形下被人點
了睡穴,非至日上三竿,不可能醒過來。

只有褚良身邊的核心分子,所居住的偏殿各房間,卻空空如也,連一個人也沒
有。

燕親王神色一緊,道:「褚賊到那裡去了?”

徐不凡道:「十之八九在養心殿,咱們快走。”

此刻,提督府的精銳已所剩不多,斷劍門的高手,以及二老八駿,也全部分佈
各處,只有王石娘、高天木、司徒俊德等三人趕至養心殿外報到。

燕親王命李立將軍,將養心殿遠遠的包圍起來,與徐不凡、司徒俊德、王石娘、
高天木向養心殿走去。

愈接近,愈覺得情況不妙,四衣衛中所有的精英——三名金衣使者、七名銀衣
使者、六名銅衣使者,全部守在養心殿外。

殿內燈火通明,顯然皇上還沒有睡。

養心殿外的木柱上綁著兩個人,已被人開膛破腹而亡。

是燕親王的兩名親信。

燕親王睹狀大駭,拔足就要往裡面沖,徐不凡急忙拉住他,噤聲道:「王爺請
稍安勿躁,此時貿然行事,勢必會危害到皇上的安全,不如先摸過去看清楚陛下的
處境後,再作計較。”

將司徒俊德、王石娘、高天木留在原地,二人繞了一個大圈子,費了不少手腳,
才潛行至上次來過的龍柏樹下。

從視窗望進去,皇上半躺半臥在龍榻上,正由褚良在喂藥喝,鐘玉郎、鐘雪餓
就守在旁邊。

皇上的臉色白蒼蒼的,精神亦頗頹廢,喝完藥,一直咳嗽不停,褚良嘴角含著
一絲冷笑,道:「皇上,為了明室的萬里江山計,希望陛下能夠接受奴才的意見,
早立儲君。”

似乎,皇上很不喜歡提這個問題,一陣更激烈的咳嗽,臉都漲紅了,喘著氣說
:「太子早已冊立,何必再另立儲君。”

褚良偏著頭,面冷如冰,聲音好像從鼻兒裡擠出來:「太子尚在繈褓之中,如
何承繼大統。”

「那依你的意思要立誰?”

「魯王。”

「你是說魯皇叔?”

「不錯,魯王英明睿智,是最佳的皇儲人選。”

「朕不同意,如嫌太子太小,改立也只能立燕親王,按照皇室規矩,怎麼也輪
不到魯皇叔。”

褚良冷哼一聲,道:「依奴才看,陛下非立魯王不可。”

「因為長久以來,皇上所服用的藥裡面放有毒藥,只有魯王爺的手裡邊才有解
藥。”

徐不凡、燕親王在窗外大吃一驚,當然最感駭異的還是皇上自己,整個身子都
坐了起來,道:「你說什麼,朕已經中毒?”

「已經好幾年。”

「朕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出來?”

「慢性毒藥,漸次加深,皇上當然一無所覺。”

「毫無疑問,代魯王下毒的人就是你。”

「沒有人比奴才更接近皇上。”

「郝良,魯王給你多少好處?”

「比皇上給我的要多得多,登基以後會更多,希望陛下能聽奴才的活,及早立
下詔書,冊封魯王為儲君,這樣魯王一高興,說不定就會將解藥拿出來。”

言畢,命鐘玉郎推過一張小桌來,上面擺著有空白詔書,及文房四寶,褚良接
著又道:「皇上,寫吧,這是陛下唯一的活命機會。”

皇上氣得直發顫,伸手打翻了小桌,怒衝衝的道:「這樣朕死的更快,我告訴
你,郝良,只要寡人還有一口氣在,你們就休想稱心如意,燕親王、中山王也絕對
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皇上是不是想叫人去通知燕親王,出兵勤王?”

褚良嘿嘿冷笑一聲,轉過身來,命人打開另一扇門,指著木柱,道:「燕親王
派在皇上身邊的那兩個人,已被我開膛破腹,死了。”

皇上向外一望,果見柱子上綁著兩個死人,氣憤不已的說道:「燕親王已經暗
示過朕,寡人相信他早已知道你就是罪魁禍首,用不到朕來召喚,便會出兵勤王。”

「可惜,燕親王是泥菩薩過江一一自身難保,從昨夜起,燕王府已被奴才封鎖
了。”

「郝良,你......你好惡毒。”

「奴才突然想到一個好法子,請陛下詔告天下,禪位與魯王,退居為太上皇,
這樣魯王一高興,一定不會加害陛下,而皇上亦可因而媲美于唐堯、虞舜,流芳千
古......」

皇上實在氣急了,打斷他的話,大聲吼叫道:「住嘴,任你千方百計,膚有一
定之規,絕不接受你們的任何威脅敲詐。”

由於急怒攻心,又是一陣猛咳,終於張嘴吐出一口血來。

褚良根本不予理會,陰惻惻的笑道:「希望陛下不要拒絕的太早,明天—早,
奴才還會來聽皇上的答覆,屆時如果再拒絕,魯王的兵馬,韃靼的雷霆軍,二三天
之內就會兵臨城下,吩陛下三思!”

話落,根本不理會皇上的反應如何,領著鐘玉郎、鐘雪娥大步面出。

霍然,燕親王與徐不凡從一旁閃身而出,同時喝道:「褚良,你被捕了!”

褚良愕然一驚,不由自主的退了三四步,道:「燕親王你是如何逃離王府的?”

燕親王道:「告訴你也無妨,廖九雄已死在徐王爺的血劍下,其餘的錦衣衛,
皆作了陛下囚。”

徐不凡補充道,「而且,除了你們這一小撮以外,紫禁城裡你所有的黨羽爪牙,
盡皆在燕王爺的掌握之中。”

褚良臉色大變,燕親王傳令到:「拿下!”

李立將軍率眾從正面撲上來,司徒俊德居左,王石娘、高天木居右,包圍圈一
下子便縮小了。

徐不凡已握住劍柄,準備要拔劍,褚良突然大叫一聲:「快進殿去,先將皇上
抓在手中,他們就不敢動了!”

褚良話一出口,鐘玉郎、金衣使者等人,便作勢欲撲,燕親王,徐不凡所站的
位置,更接近養心殿的大門,聞言不假思索,當先沖進養心殿去。

王石娘、高天木等人,也是同樣的心意,從斜刺裡超過去,打算截堵四衣衛,
保護聖駕。

這一來,正面反而門戶大開,正給了褚良一個可乘之機,幾乎在毫無阻擋的情
形下,便被四衣衛兔脫了。

當燕親王、徐不凡從養心殿內進出來時,已僅僅剩下一團黑影,徐不凡氣得直
跺腳,破追!

追到紫禁城上,追出皇宮,追上西城的城牆頭,始終保持相當的距離,追趕不
上四衣衛。

燕親王卓立城頭,憂心忡忡的道:「徐王爺,罪魁禍首已遁,皇上又中毒在身,
你看現在該怎麼辦?”

徐不凡胸有成竹的道:「皇上的安全第一,咱們先回紫禁城去,將他在大內的
黨羽爪牙徹底清除乾淨,改由提督府的兵馬鎮守。”

「然後呢?”

「第二步,應該即刻展開行動,對錦衣衛、刑部的三班六房、乃至於褚良有勾
結的文武百官下手,除惡務盡,一定要將他的餘黨除盡,北京城始得高枕無憂,立
于不敗之地。”

「皇上的毒看來很嚴重,這可如何是好?”

「既然是慢性毒,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有危險。”

「徐王爺何敢認為不會有危險?”

「道理很簡單,褚良拿不到冊封魯王為儲君的詔書,他就不能害死皇上。”

「話是不錯,但劇毒在身,總是令人憂心如焚。”

「可先召太醫,會診解毒,我想即使解不了,應可抑制其發作,待擒住魯王時,
再逼他交出解藥。”

「褚良這個老賊又該如何對付?」燕親王道:「你看他會不會遠走高飛?”

「不會!」徐不凡的語氣很肯定。

「何以見得?”

「他不但不會遠走高飛,而且山東的兵馬—到,我判斷他真的會攻緘,九門提
督府的兵馬一定要死守住北京城才行。”

「單是死守住北京城,還是解決不了問題,應該殺出城去,將他的力量徹底擊
潰才可以永除後患,然而,九門提督府的兵馬人數有限,守城尚嫌力有未逮,出擊
幾乎無此可能。”

「所以,不凡想請王爺,設法與近畿的守將聯繫,請他們發兵勤王。在勤王大
軍來到前,則請斷劍門的朋友們辛苦點,除須確切掌握住雷霆軍、魯軍的行蹤外,
必要時尚可發動騷擾性的襲擊,或可發生牽制的作用,減緩或延後叛軍的威脅。”

主意一定,不再遲疑,大家立義返回紫禁城,分頭行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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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1:14: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斷腸人原是女兒身

日頭甫從東方露出半個臉,這條大街上,早已擠滿各式各樣的商販,以及早已
買菜的民婦。

本來是很寬敞的一條大街,現在反而變得寸步難行。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從南方馳來—群馬隊,是德威侯楊百威一時興起,要去
校場溜馬。

街上雖然擁擠,如果慢慢的走,還是過得去,或者乾脆繞道,可能更快些,但
德威侯不無之圖,為他開道的家將,狐假虎威,尤其飛揚拔扈,一古腦的揮鞭抽打,
放馬疾馳,將民婦商販當作豬狗不如。

一時,雞飛鴨走,兔奔魚躍,菜蔬灑落一地,瓜果踐踏如泥,有那閃避稍慢的
老弱婦孺,不是被皮鞭抽打,就是被馬兒踢傷,整個市場上哀鳴四起,滿目瘡痍,
令人不忍卒睹。

德威侯楊百威卻充目不見,充耳無聞,好像一切于他無關,根本無動於衷,揚
鞭呼嘯而過。

更助長了家丁家將的氣焰,鼓噪呼喊,一片喧囂,活像是一群無法無天的土匪,
簡直把黎民百姓,當作糞土不如。

就在馬隊奔離市場的當口,通路突然被一頂紅色的轎子阻住了,在前面的一名
家將大聲吆喝道:「滾開,踩死人可不償命啊!”

這頂轎子膽子也真大,非但不走,反而停在路當中。

「劈劈拍拍」,馬上的騎土爆出一連串刺耳的鞭花,放馬直沖上來,看那態勢,
不把人踩死,也准會將轎子踢爛,市場邊上的人都為轎夫、轎主人捏了一把冷汗。
有那熱心腸的人,放聲大叫道:「快讓開吧,德威侯殺人真是不償命啊。”

可是,任誰也沒有想到,怪事天天有,就是沒有今夙多,轎旁一下子閃出八個
人來,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八匹馬的籠頭抓住。

馬頭如入地生根,一動不動,全部的衝力,完全作用在馬屁股上,登時馬臀高
翹,剛立起來,當場便有四個人被摔下馬背。

後面的更慘,人仰馬翱,德威侯楊百或由於沖勢太猛,一時收不住,落下馬來。

「血轎!”

到這個節骨眼上,他們才看清楚,擋道的原來是徐不凡的血轎。

圍觀的人,暗暗豎著大姆指直叫好,但懍于德威侯的淫威,卻無人敢公開說出
口來。

楊百或畢竟已是望六之人,這一摔還真不輕,右手掌擦傷,右頰有一塊淤腫,
膝蓋的褲子破了,還是由手下的人攙著才站起來。

徐不凡已步下血轎,當轎而立,德威侯鐵青著臉,暴跳如雷的道:「誰是徐不
凡?”

「我就是!」徐不凡挺著胸脯說。

「徐不凡,你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公開的出現在北京街頭。”

「告訴你,我不僅僅要在北京街頭出現,等一下還要去你的侯門拜訪呢。”

「什麼?你膽敢去找老夫?”

「數日前,徐某已經通知你了。”

「你是指那一面小紅旗?”

「那只是前奏,通知而已。”

「老夫與你有何仇恨?”

「就憑你今日的行為,就足夠摘下你的烏紗帽。”

「放肆,老夫望重朝野,功在邦國,你敢把本爵怎麼樣?”

徐不凡探懷取出一張血帖來,當面交給德威侯,朗聲說道:「楊百威,你的時
間已經不多了,別大呼小叫,趕快回家去準備準備,血轎很快就會抬到府上的。”

德威侯作或作福慣了,幾時敢有人和他這樣說話,血帖看也不看,三把二把撕
個粉碎,怒不可當的說道:「給老夫將這小子抓起來!”

幾名家丁家將蹩了一肚子氣,就等楊百威的這一句話,聞言如出柙猛虎,爭先
恐後的撲出來,不但想抓人,而且還作勢要打人。

天叟丁或見狀大怒,罵了一句,「狗仗人勢!」呼地一掌,就將其中一人劈了
個狗吃屎,滾到一邊涼快去了。

地叟毛奇及八駿,也是同樣的心意,這群傢伙平常狗仗人勢,魚肉百姓固然綽
綽有餘,但一個個都是繡花枕頭,並無真才實學,怎是二老八駿的對手,舉手投足
之間,便被打得鼻青臉腫,東倒西歪。

德威侯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屈辱,肺都氣炸了,跳著腳吼道:「飯桶!飯桶!還
不快去通知廖指揮、馬捕頭來逮人!”




徐不凡冷哼一聲,道:「廖九雄已命歸九幽,馬致遠不用你們請,徐某現在就
去找他,咱們回頭見!”

坐進血轎,直奔刑部,一直抬到刑部三班六房,與大牢的中間廣場上才停下來。

捕房與大牢之間,有一道拱門,拱門上一字排開,插著一面血旗,一張血帖,
還有一柱所余不多的香。

血轎目標太大,早已驚動了眾捕快,四下裡人頭鑽動,將徐不凡主僕重重疊疊
的圍起來了。

徐不凡名頭太大,包圍的圈子卻很大,沒有人敢欺近至三丈以內。

刑部總捕頭馬致遠正在發號拖令:「去,快通知廖指揮,請他帶錦衣衛來協助
緝拿兇犯徐不凡。

徐不凡冷冷一笑,道:「不必去了,廖九雄的鬼魂已經上了黃泉路。”

馬致遠一驚,道:「你說廖指揮死了?”

「已經三四個時辰了。”

「死在那裡?”

「燕親王府。”

「是誰幹的?”

「我,徐不凡!”

「好小子,你果然是窩藏在燕王府。」馬致遠的臉色接連數變,心頭直冒寒氣,
對手下說:「快去稟報郝總管,說姓徐的小子在刑部。”

徐不凡的眸光從眾捕快的臉上一掃而過,道:「馬總,也不必白跑了,褚良那
個老賊已經不在紫禁緘。”

馬致遠更驚更急,道:「徐不凡,你怎麼知道郝總管本姓褚?”

「我還知道他的合夥人是魯王,你曾經參加了城外的秘密會議。”

「褚總管現在何處?”

「可能是躲到你們開會的地方去了。”

「你怎麼知道?”

「是被徐某趕跑的。”

「那紫禁城現在......」

「現在全在燕親王掌握之中。”

「徐不凡,你這話可當真?”

「徐某從來不打誑語。”

徐不凡雙眉一挑,忽又說到:「馬致遠,別把話題扯得太遠,咱們該談正事了。”

馬致遠死盯著徐不凡握住血劍的手,道:「咱們還有什麼正事好談?”

「好說,徐某此來,在公是為鋤奸,在私是為索仇。”

「于公,馬某忠於朝庭,並未逾矩。”

「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只忠於姓褚的一人,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是一條
標準的走狗。”

馬致遠望望拱門上的血帖,道:「于私,老夫可並未參加大同府的屠殺行動,
血帖上的言詞純粹是信口開河。”

徐不凡的殺機,已由眼角擴散至眉梢,聲音冷得像是經過霜打冰封:「不錯,
大同府的血案是沒有你的份,但是我的老家濠州的大屠殺,你與廖九雄卻是共同執
行人。”

「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只問你是否屬實?”

「有這麼回事。”

「這就夠了!”

了字出口,劍已在握,真相既明,徐不凡根本懶得和他,再多說半句廢話,當
下健腕—翻,森寒的劍氣直往馬致遠的脖子上竄。

牛皮不是吹的,馬車不是推的,馬致遠身為刑部總捕頭,又被褚良引為心腹,
手底下的確有的真本事,上身一仰,避過來劍,順勢掃出一腿,退出了三步,就利
用這一瞬的工夫,已取出一對三尺多長,重約二三十斤的鐵鐧,展開反攻。

與此同時,口中大聲吆喝道:「上,不論是殺掉徐不凡,或是二老八駿,全部
重重有賞!”

眾捕快一呼百應,蜂擁而上,立與二老八駿鬥在一起。

王石娘、高天木在週邊,一面圍堵,一面捕抓,不論是企圖逃走的,或者出手
攻擊的,憑他們兩個的身手,很少有人能走過五招,便打倒在地,歇著了。

馬致遠的一對鐵鐧,呈六角形,棱角的地方另有一些尖刺,重量又夠,舞起來
虎虎生風,五尺方圓之內盡被他的鐧影封鎖,徐不凡連近身都不太容易,遑論其他。

不禁激起了徐不凡的萬丈豪性,道:「馬致遠,看不透你還真有兩下子,比廖
九雄要強多了,來,接你徐某的三劍試試!”

「龍飛風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血劍三絕招連環出手,威力倍
增,眼看密不透風的鐧影,好像被人用刀子切割一樣,零零散散,滹隙百出,血劍
宛若一條活的火龍,穿滹蹈隙而入。

馬致遠一見大駭,右腕一沉,猛掃徐不凡的下盤,左鐧上揚,疾砸徐不凡的肩
胛,徐不凡的雙腳巧妙無比的跳起數寸,猛的落地踩住鐵鐧,血劍快速回招,由下
往上跳。

徐不凡變招快,用力猛,「嗆琅」全是金鐵交鳴之聲響處,火星迸裂,鐵鐧立
被削斷三寸長的一段。

然而,徐不凡並未真正討了好,馬致遠右臂用力一掀,徐不凡馬步不穩,差點
倒栽蔥,還虧他應變夠快,及時來了一式「鷂子翻身」,躲過馬致遠隨後攻到的追
魂一擊。

馬致遠得現不繞人,左右開弓,又連攻數招。

徐不凡不退反進,硬往上撞,血劍已施展到第二招。

二人硬碰硬,卻是拼命的打法,撞聲頻頻,火花閃爍,人從地上打到空中,斷
鐧卻從空中落在地上。

「馬致遠,閻王要你三更死,不得留命到天明,你該上路了。”

一股血劍!

一聲慘叫!

一顆人頭!

一條命!

徐不凡三招施完,馬致遠終於魂歸離恨天。

眼見刑部的捕快,多—半已被制伏,尚有十幾人負偶頑抗,徐不凡將血劍斜直
舉起,以洪亮的聲音說道:「各位,冤有頭,債有主,責任有輕重主從,徐某今天
要殺要宰的,只有馬致遠一人,只要大家肯放下刀械,束手就縛,相信王法會給你
們一個公平處斷。”

雙眉一挑,聲音提高了,語氣轉為冷硬:「不過,假如那一位敢於拒捕反抗,
就等於背叛朝廷,休怪我徐不凡手下無情,不教而殺!”

此話—出,立即有人效驗,有九人丟下刀械,乖乖的束手就擒。

另有三人,都是馬致遠的死黨,可能是自知罪惡深重,橫豎堆逃一死,利用二
老八駿在捆人不留神時,互換一個眼色,抽冷子拔腿就逃。

,這三個傢伙都是聰明人,速度快,又是逃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如果換了別人,
成功的機會的確很大。

可惜,他們的對手太扎手,遇上了徐不凡、王石娘、與高天木!

「殺!」徐不凡第一個飛出去,手起劍落,砍下一顆血淋淋的腦袋。

「殺!」王石娘是第二個得手的,風火劍下也沒有留下活人。

「殺!」第三個人已飛上了牆,在牆頭上,被高天木的乾坤圈砸破了吃飯的家
夥。

徐不凡言必踐,行必果,說到做到,乾淨俐落已極。

場中的捕快,有的被點了穴道,有的被五花大綁,再也沒有半個可以反抗的人,
天叟丁威過來說道:「公子,這些人該如何處理?”

徐不凡還劍入鞘,目注天牢大門,道:「就暫時將他們關在大牢裡好了,等一
下通知燕親王一聲,請王爺派人來看守,這些傢伙將來都必須要接受王法的公平審
判。”

二老八駿聞言立即付諸行動,一人一個的往大牢裡扛。

地叟毛奇出來後,臉色變得怪怪的,道:「公子,有一件事,有一件事......」
話也支支吾吾的,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出來。

徐不凡察言觀色,知事出必有因,連忙問道:「老毛,有什麼事你直說嗎,不
要吞吞吐吐。”

地叟毛奇仍然拿不定主意,道:「是有一件事,但是老奴不知道該不該說。”

弄得徐不凡滿頭霧水,道:「不管是什麼事,你說出來好了,我不怪你就是。”

八駿中的老麼搶先說道:「公子,我來說好了,是公子的一位朋友,也被人關
在大牢裡。”

「誰?”

「上官巧雲。”

「巧雲?她怎麼會......」

話還沒有說完,徐不凡便一溜煙似的沖進大牢去。

果不其然,上官巧雲當真被囚禁在角落裡的一間牢房裡。徐不凡二話不說,命
獄卒打開牢門,將上官巧雲放出來。

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愛恨......,上官巧雲一時百感交集,僅僅叫了一聲:「不
凡!」便伏在鐵柵欄上,放聲大哭起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哭,有時候可能是宣洩悲傷、痛苦的最佳方法。

是以,徐不凡攔住王石娘等人的勸勉、安慰。

當然,他自己也沒有說一句話,僅僅只是給她遞了—條手帕,一隻溫暖的手掌,
放在她的肩膀上,如此而已。

徐不凡很有耐性,一直讓她盡情的哭,大聲的哭,直待她將胸中的氣悶宣洩的
差不多,擦乾眼淚,回過頭來時,才柔聲細語的說道:「巧雲,如果你願意告訴我
是怎麼回事,不凡在此洗耳恭聽,你不想說就不要說,沒有關系,我只想知道,我
能夠幫你做些什麼?”

上官巧雲重重的甩了甩頭,藉以清醒—下混沌的腦子,道:「告訴你也沒有關
系,我是被鐘玉郎關進來的。”

「鐘玉郎?你們不是已經......,木已成舟,我上一次沒有殺他,就是為你的終
身設想,希望他能善待你。”

「他根本不是人,連禽獸都不如,事後我也曾想過,想委屈求全,認了,可是,
不出三天,他就生厭了,又和別的女人勾勾搭搭,不清不白。”

「和誰?”

「古月蟬。”

「古月蟬?古月蟬論輩份是他的師姑呀!”

「哼,他不是人,在他的腦子雷根本沒有倫理道德的觀念。”

「於是,你們就鬧翻了?”

「不是鬧翻,而是我下定決心要殺掉他。”

「結果,你失敗了。”

「我個人的死生榮辱本不足論,最可恨的是他與古月蟬聯合起來,將我上官堡
的幾名高手全部殺死,又把我關進大牢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好恨,我好恨
啊!”

又是—陣急痛襲上心來,情不自禁的伏在徐不凡的肩上哭起來。

適在此時,斷腸人闖進了大牢,一見到這般光景,眸子裡突然閃過一抹怒火,
掉頭就走。

徐不凡背向而立,一無所知,上官巧雲卻看見了,連忙嬌聲說道:「你不要誤
會,聽我解釋......」

話都來不及說完,推開徐不凡,便向外追去。

徐不凡追上來,在牢門口將她攔住,道:「巧雲,你怎麼了?”

上官巧雲羞得臉紅紅的,道:「剛才......剛才的事被斷腸人撞見了。”

「我們也沒有怎麼樣,撞見又有什麼關係。”

「女人的心眼兒最小,我怕她會記恨在心。”

「我與斷腸人毫無關系,她憑什麼要記恨?”

「不凡,我一直懷疑,斷腸人就是常小琬!”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小琬姐當年曾毀容,這就是她黑巾蒙面的原因所在,如果她不是常小琬,她
沒有理由為你通風報信,甚至拼死賣命。”

「嗯,我也曾經這樣想過,但是她始終矢口否認。”

「她當然要否人,一個失去美貌的女人,她不得不特別慎重。”

「那要怎麼樣也才肯相信我?”

「這件事交給我辦好了,找個機會,我會好好的和她徹底談一談的,再見。”

「巧雲,你要到那裡去?”

「去追斷腸人啊。”

「要小心,你不是鐘玉郎的對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筆帳,我會替你出
面的。”

「我會的,鐘玉郎不死,我一定會堅強的活下去。”

「巧雲,請多保重。”

「不凡哥,謝謝你,謝謝你的一切,真的。”

話完時,人已消失不見。

再說德威侯楊百威受了徐不凡的一番戲弄後,那還有心情再去校場溜馬,當即
投轉馬頭,折返侯府。

一踏進家門,馬上就派了三批人出去一探虛實,並將侯府內所有的家丁、家將、
護衛集合在一起,共商對付徐不凡的良策。

赴大內探消息的人回來的最早,一進門,德威侯就迫不及待的說道:「怎麼樣?
見到郝總管沒有?”

此人是個胖子,一去一回可把他累慘了,頭上還冒著氣,結結巴巴的道:「紫
禁城全部被九門提督府的兵馬包圍了,根本進不去。”

德威侯神色一黯,道:「你是說沒見到郝總管,可知郝總管人在那裡?”

「聽提督府的人說,好像是逃出城去了。”

接著,第二個人也回來了,德或侯又興起一線希望,道:「是否見到了廖指揮?”

第二人面有驚色,惶聲說道:「侯爺,廖指揮的確已一命嗚呼,奴才去的時候,
燕親王正在指揮忠於朝延的錦衣衛,將另一批叛徒囚禁在一個臨時監牢裡。”

德或侯聞言神情大為頹喪,往日的威風早已不知跑到那兒去了,對左右說道:
「四衣衛與錦衣衛,已經沒指望,看來請馬總帶人來保護的機會也不大,你們說,
可有何錦囊妙計來對付徐不凡?”

寬大的客廳裡,少說也站著有二十幾個人,大家面面相覷,相互觀望,竟連—
個出主意的人也沒有。

通!德威侯猛一拍桌子,大發雷霆:「養兵千日,用在一朝,現在正是需要你
們賣命效忠的時候,你們都聾了?啞了?還是被人割掉舌頭了?”

一個乾巴老頭,在眾人的催促下,硬著頭皮說:「現在能夠救侯爺的,恐怕只
有兩個人。”

「是那兩個?”

「魯王爺與小郡主。”

「廢話,魯王爺是皇叔,小郡主是皇妹,聽說玉梅在山東的時候,還幫過徐不
凡那小子的忙,可是,這孩子前幾天黏著我不放,這兩天也不曉得到那兒上了,遠
水救不了近火了呀。”

「徐不凡的功力實在太厲害,聽說很少有人能接下他的三招,強將手下無弱兵,
二老八駿也都不是好惹的,為今之計,屬下斗膽建議,不如出城去躲躲風頭。”

「你是要本爵逃避?”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罷了,罷了,你們快去準備轎子,咱們馬上走!”

坐上軟轎,在二十名保鏢護衛下,急急如喪家之犬,直奔匯陽門,不料,堂堂
的德或侯爺,卻在城門前,被守城的官兵攔下來了。

德威侯氣得雙目之內都要冒出火來了,跳下軟轎,指著自己的鼻子吼叫道:
「讓開,我是德威侯,要出城去,誰敢阻擋,小心你們的狗命!”

守門的兵土理都不理他,反而越圍越多,李立將軍越眾而前,沉聲說道:「我
們曉得你是德威侯,本將軍接到命令,不准你出城。”

德威侯楊百威,再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你再說一遍,不准本爵出城去?”

李立將軍以肯定的語氣說道:「沒有錯,是不准你德威侯楊百威出城去!”

「是誰的命令?”

「燕親王。”

「憑你是魯王的大舅子,憑你與褚良過從甚密,憑你已接到徐王爺的血旗、血
帖,已是待罪之身,憑......」

「沖!”

德威侯楊百威聞言怒火中燒,不待李立將軍說完,便坐回轎內,命人硬沖。

可惜,侯府的家將、家丁平時狐假虎或,欺壓百姓固然綽綽有餘力,對敵交手
卻沒有一個中用的,沖不出一丈遠,就被九門提督府的兵勇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
軍。

「把德威侯押回侯府去!”

李立將軍一聲令下,在數十名兵勇的押解下,不可一世的德威侯楊百威,又垂
頭喪氣的回到自己的家裡。

這時候,他派出去的第三個人才回到侯府,德威侯楊百威劈面就說:「怎麼樣,
馬總捕頭是否馬上帶人來保護侯府?”

第三人搖搖頭,道:「屬下去的時候,徐不凡已先一步到了刑部,屬下離開的
時候,馬捕頭的人頭已落地,刑部的所有捕快也被徐不凡關進大牢去了,血轎可能
很好就會抬到侯府來。”

這是德威侯楊百威最後一線希望,結果卻完全失望了。

「將大門關起來,加閂,要快!快!”

「將所有的通路封死,要死守,寸土必爭!”

所有的奧援都斷絕了,德威侯別無選擇,只有閉關死守,冀圖逃過死神的召喚。

通!通!通!大門剛剛關上,馬上便聽到擂門的聲音。

大家相視一驚,有人壯著膽問:「什麼人?”

天叟丁威的聲音答道:「血轎主人,來要命的!”

大家更加驚惶,有人已經開始發抖。

當然不會開門!

颼!颼!牆頭上冒上兩個人來,一個是丁威,一個是毛奇,呼!呼!兩掌擊倒
了兩個人,打開大門,血轎抬至大廳外面才停下來。

德威侯府的家丁、家將,都是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擁上來好幾個人,卻沒
有一個敢出手的,徐不凡走出血轎,跨步而入,他們便紛紛退開了,氣得楊百威直
罵:「混蛋!混蛋!

老夫白養你們了!“

徐不凡來至楊百威面前五尺許處才停下來,直接了當的說:「楊百威,很難得,
你沒有逃,單憑這一點,徐某願意賞你—個痛快!”

德威侯一聽他不知道自己逃命的醜事,順著杆子往上爬,道:「老夫貴為侯爺,
乃朝中重臣,豈會被一個江湖小丑唬住,有什麼好逃的。”

真是吹牛屁不打草稿,說謊話臉不會紅,十足的小人胚子。

徐不凡目光冷峻如電,聲音沉穩有力,道:「你一切都準備好了吧?”

「有什麼好準備的,老夫......」

「我是指遺言後事,府內雜務。”

「徐不凡,有一件事,老夫倒要你交代清楚,楊家與你們徐家素無瓜葛,不可
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吧?”

「這是事實,我們之間並無任何仇恨可言,而且,你雖與褚總管過從甚密,又
是魯王的大舅子,平常更是作威作福,魚肉百姓,但就目前所知的罪證而言,尚不
至此,徐某今天要算的是另外一筆賬。”

「什麼賬?”

「鬼賬!”

「鬼賬?」德威侯的臉都嚇白了,道:「什麼鬼賬?”

徐不凡振振有詞的道:「在十殿,告你鬼狀的鬼,少說也有一百個,徐某是奉
閻王之命,請你入地獄的。”

「荒唐!荒唐!這簡直是鬼話連篇。”

「這不是鬼話,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你的罪狀,罄竹難書,三天三夜也說不
完。”

「哼!”

「姑且舉幾個例子來說吧,你為了爭功,往往將別人當作你的墊腳石,為了達
到目的,即使犧牲別人的前途、榮譽、甚至生命亦在所不惜。

為了諉過,你不惜說謊、造假、甚至欺騙,直到救了自己,害了他人,將別人
打入監牢,甚至丟了性命。

為了私利,你會運用一切卑劣手段,直至達到目的為止。

為了私仇,你會玩權弄術,借刀殺人,非將對手置於死地不可。

嚴格的說起來,你並非大奸大惡之人,而且你也缺乏大奸大惡者應具備的條件,
亦未明目張膽的為非作歹,大肆殺戮,但由於你的爭功諉過,自私自利,卻造成了
無數的冤獄冤魂,更由於你的無知無能,使人才退避,奴才幸進,道消魔長,腐蝕
人心,影響所及,比大奸大惡者猶有過之,在十殿告你鬼狀者,都是或明或暗,或
直接或間接被你逼迫陷害的人。“

徐不凡籲了一口氣,臉上已現出殺機,目注楊百威,冷聲說道:「現在,你明
白了些吧?”

德威侯楊百威怒不可當的道:「宦海風雲,黨同伐異,屢見不鮮,這是欲加之
罪。”

徐不凡臉—沉,道:「黨同伐異,乃人性之常,但如逾越分寸,傷及人命,就
罪無可逾你準備納命吧!”

銀虹一閃,幻出無數血光,已將血劍拔出。

「摘掉他的烏紗帽!”

「是,少主!”

毛奇跨步而出,摘他的烏紗帽如探囊取物。

徐不凡踏上二步,已將血劍架在楊百威的脖子上,突聞一個清脆嬌柔的聲音大
聲說道:「劍下留人!”

麗影一閃,面前多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換,是朱玉梅。

徐不凡叫了一聲:「郡主。”

楊百威口喊:「玉梅。」脖子一歪,想要避開血劍,徐不凡腕上加力,德威侯
的項間已冒出血來,再也不敢亂動。

朱玉梅急急說道:「不凡,你為什麼要殺我舅舅?”

徐不凡道:「我不想多作解釋,反正沒有冤枉他。”

「有這麼嚴重?”

「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

「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放一馬?”

「這是公事。”

「如果本宮下令不准你殺呢?”

「郡主不適合下這樣的命令。”

朱玉梅頤指氣使慣了,從來就沒有人敢跟她頂過半句話,聞言黛眉雙挑,玉面
泛寒的道:「徐不凡,你這人怎麼這樣無情無義。”

徐不凡一怔,道:「不是不凡無情無意,是德威侯平常太無法無天。”

「你不答應?”

「歉難從命!”

「德威侯乃朝庭重臣,又是皇親國戚,你不可以恣意胡為。”

「王子犯法,與賊同罪,他死有餘辜,天王老子也救 不了他。”

「徐不凡,本宮不想跟你撕破臉,但請考慮一下後果的嚴重性。”

「郡主對我恩重如山,不凡銘記在心,沒齒難忘,願為郡主做任何事,但楊百
威勢在必殺,請郡主原諒。”

朱玉梅見他軟硬不吃,不由的動了心火,嬌叱一聲:「徐不凡,你也未免太目
中無人了,本宮但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動我舅舅的一根汗毛。”

左手疾探,已將徐不凡握劍的右手扣住。

徐不凡愕然一驚,甫叫得一聲:「郡主!」朱玉梅的左掌又攻上來了,企圖強
迫他撤劍後退,徐不凡左臂一架,篷!接著又是一聲:哎呀,朱玉梅一掌打在鐵臂
上,立覺掌心發麻,痛得她喊出聲來。

這一來,朱玉梅更加惱羞成怒,左掌猛一推,推不動徐不凡握劍的右手,左手
變掌為拳;像雨點子似的打在徐不凡的胸膛上。

突聞燕親王的聲音大聲喝道:「玉梅,不得無理取鬧。”

發話之初,人還在屋外,話—落地,人已沖到屋內來,伸手將朱玉梅的小拳頭
握住。

朱玉梅撅著小嘴,氣急敗壞的道:「八哥,你也幫著他欺負我,說我無理取鬧!”

燕親王肅容滿面,找不到一絲笑意,鄭重其事的道:「徐王爺處置的並沒有錯
誤,你當然沒有理。”

「他憑什麼要殺德威侯?”

「德威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什麼?八哥也說我舅舅有罪?”

「鐵證如山,任何人也救不了他。”

「證據在那裡?”

「除了徐王爺所說的一切外,現在還有新的罪證,楊百威也是謀反集團的一份
子,這是從褚良房間搜到的名冊,你自己拿去看吧。”

取出一份名冊,交給她,朱玉梅果然發現,舅舅的名字,就列在首頁上,不禁
臉色大變,從心之深處冒上—股寒氣來,卡察!徐不凡毫不遲疑,腕上加力,德威
侯楊百威的人頭已滾落在地。

「舅舅......舅舅......」

朱玉梅一陣急痛攻心,伏在德威侯楊百威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哭了一陣,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來,打開名冊,再細加端詳,赫然發現父
親魯王朱高烈的名字竟在第一位,不由驚惶失色的道:「這......這......這......是真
的?”

燕親王扶她站起來,取回名冊,沉痛的道:「白紙黑字,又是褚良的親筆,錯
不了,事先,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

朱玉梅猛搖著頭,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一點感覺也沒有,而且,我也不
相信父王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糊塗事。”

徐不凡處理好骷髏,命人放到血轎上去,道:「郡主,魯王謀反已久,事實上
早有脈絡可尋,只是你沒有注意罷了,前次褚忠逃至王府後,便如石沉大海,想必
就是魯王爺掩護的結果。”

朱玉梅的兩只黑眼珠翻來翻去,回想一下過去的事情,道:「這個可能性是存
在的,多少年來,褚家的人和父王一直走動的很勤。”

「還有,據不凡得到的最新消息,魯王爺在山東的一個秘密基地上,還擁有一
支為數可觀,訓練精良的軍隊。”

「這本宮也知道,據父王說,是為朝廷訓練的。”

燕親王介面說道:「事實上是魯皇叔私人的軍隊,只效忠他—個人,別人誰也
無法調動,據說這文軍隊正在來京的途中,你知道嗎?”

朱玉梅道:「我不清楚,小妹來京已經七八天了,與徐王爺只是前後腳之差。”

「玉梅,你是跟誰進京來的?”

「僅自己自己和兩名丫頭。”

「未與魯皇叔同行?”

「沒有,父王還遠在濟南呢」

「不!魯皇叔已經到了北京。”

「是什麼時候到的?”

「可能有五六天了。”

「現在何處?”

「大概在城外。”

「如此,八哥,徐王爺,我必須立刻見父王—面,想先走一步,假如你們不准
備逮捕我的話。”

徐不凡略作沉吟,道:「郡主言重了,從種種跡象顯示,我相信郡主是清白的,
不過,陰謀造反,可是連誅九族的重罪,見到魯王爺的時候,最好能力陳利害,剖
明義理,勿陷自身與親族于萬劫不復之地。”

朱玉梅深情的望了徐不凡一眼,道:「我不敢說本宮一定會做一個大義滅親的
烈女,但為了朝廷,為了我們全家,我會盡一切可能勸父王懸崖勒馬,勿作傻事。”

燕親王拉著她的手,鄭重叮嚀道:「玉梅,有一件事最最緊要,務必要請魯皇
叔交出解藥來。”

「什麼解藥?”

「魯皇叔假褚良之手,給皇上服了一種慢性毒藥,據說解藥在皇叔的手裡。”

「好的,如果褚良的話屬實,我就是偷也要偷來。”

交代楊百威的家丁要厚葬威侯,當即跨步出門,領著等候在外面的兩名丫頭,
匆匆離去。

直至目送朱玉梅消失不見後,徐不凡才開口說道:「王爺,褚良在京城裡的党
羽爪牙,是否業已清除乾淨了?”

燕親王道:「大體而言,凡是可以發生作用的,誅的誅,擒的擒,差不多俱已
清除乾淨。”

「請求近畿守將發兵勤王的汛息可曾傳出?”

「已奏明皇上,請得密旨,以飛鴿傳書送出。”

「皇上的情形如何?”

「還好,于得知褚良被逐,京城穩固後,病情甚是穩定,短時間應該不會有什
麼問題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請王爺嚴令提督府的兵馬,堅守城池,我們
主僕三人,決定立刻出城去,如果能將韃靼雷霆軍、褚良、巴爾勒這一群狐群狗黨,
毀滅在京城外,應屬上上之策,最低限度,也要將其擊潰,方可解京都之圍。”

燕親王拍著徐不凡的肩胛,道:「雷霆軍數以千計,魯軍可能為數更多,而九
門提督府的兵馬,為了固守城池,又無法派兵支援,徐王爺此去無異身入虎穴,務
請為國珍重。”

徐不凡道:「請王爺放心,北京城外,尚有斷劍門的百名高手,相信一定可以
派上用場,如果司徒掌門一切進行順利,雷霆軍目前應已在斷劍門的掌握之中。”

下午。

西直門外。

一頂血紅色的轎子,像脫韁野馬似的,賓士在林蔭大道上,當晚霞燒天,農家
炊煙嫋嫋時,已接近城西的山區。

四名轎夫累得氣喘如牛,汗流夾背,停在一個山腳下,正打算再換四個人來抬,
前面的大路,突然被火焰教的人阻住了,古月蟬雙手叉腰,冷言冷語的道:「不必
換了,好好的歇會兒吧。”

八駿中的老五上前說道:「好狗不擋道,請讓路!”

剛剛做出一個請讓路的手勢,古月蟬嬌叱一聲:「滾!」纖掌一翻,呼,一股
強風排山而來,當下呼吸為之一窒,踉踉蹌蹌退出一丈遠。

二老互望一眼,雙雙閃電撲出,正欲與古月蟬—拚,徐不凡已搶在前頭,笑意
盎然的說道:「古姑娘什麼時候改行當起山大王來了?”

古月蟬—怔,道:「什麼意思?”

徐不凡笑道:「你自己瞧瞧,像不像攔路打劫的山大王?”

「徐不凡,別貧嘴,你曉得姑奶奶攔路的目的!”

「先別談這些,我想知道,你從那裡來?”

「你管不著。”

「要往那裡去?”

「答案相同。”

「古姑娘,假如貴教未與四衣衛勾結,我是管不著,也不想管,否則,可能非
管不可了。”

「到目前為止,本教與四衣衛尚無具體的同盟關係。”

「你似乎在暗示,已有某種程度的默契?”

「可以這樣說!”

「你與鐘玉郎的默契似乎更密切?”

「徐不凡,你把話說清楚。”

「上官巧雲與鐘玉郎已有夫妻之實,希望你不要瞎攪和。”

「哼,對鐘玉郎,我沒有胃口。”

「既然興趣缺乏,為何要與姓鐘的聯手,殺掉上官堡的人不算,還將上官姑娘
打入天牢。”

「誰叫她醋勁那麼大,活該!”

「古月蟬,我警告你,從今以後,離鐘玉郎遠遠的,再也不要做出任何傷害上
官巧雲的事來。”

「徐不凡,我警告你,姑娘我一向獨立特行,我行我素,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
你少管閒事!”

徐不凡雙肩—聳,道:「胡纏,你最好多檢點,別讓我撞見,不然小心我對你
不客氣,再見。”

返轉身來,欲待上轎離去,古月蟬猛一個箭步,又將他堵住了,道:「慢著,
咱們的事還沒有辦呢。”

「我們還有什麼事要辦?”

「別裝蒜,今天是第—回合比試的最佳時機。”

「我說過,絕不作無謂之爭。”

「你不是想為上官討回公道嗎?”

「往者已矣,只要你知過能改,我不想深究。”

「抱歉,你不答應比試,事情還會繼續,說不定那一天我會殺掉上官巧雲。”

「古月蟬,徐某是不願意多事,可不是怕事,惹惱了我管保你吃不了兜著走。”

「徐不凡,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答應姑奶奶的要求,不論天涯海角,我會
提著上官巧雲的人頭去找你。”

「你在威脅我?”

「威協你又怎麼樣?”

古月蟬好暴躁的脾氣,鏗鏘!一聲,拔出一支明晃晃的紅纓寶劍來,挽劍決,
踏碎步,在徐不凡的面前虛晃二招,然後指著徐不凡的眉心,道:「拔劍!”

徐不凡哂然一笑,道:「血劍一出,無血不歸,我從不對無怨無仇的人拔劍!”

「哼,這可由不得你,不拔劍就只有死路一條。”

玉腕一翻,劍化「天女散花」,徐不凡滑步退開,古玉蟬又變為「靈蛇吐信」,
徐不凡再退再讓,古月蟬再進再攻招招近身搶攻,劍劍不離他的全身各處要害。

八駿中的老七鬍子都氣歪了,道:「公子,你是大人大量,奴才可忍受不住,
公子要是再不出手,我可要殺人了。”

古月蟬好快的動作,老七話甫落地,徐不凡還沒有來得及表示意見,已以迅雷
不及掩耳之勢,回劍架在老七的脖子上,寒臉說道:「徐不凡,你要是再不還手,
我就殺了他!”

「你找死!”

徐不凡忍無可忍,驀地一聲獅子吼,招隨聲發,劈面攻出一掌,同一時間,左
鐵臂噗!

噗!二聲,射出二枚袖箭,—取劍身,一取古月蟬握劍的右手腕。

彼此近在咫尺,箭發即到,古月蟬懍然一驚,撤劍退下。

但,不旋踵間,古月蟬又旋風似的攻上來,而且攻勢更為淩厲,招式辛辣無匹,
看來不分出一個勝負來,絕難善罷甘休。

徐不凡實在不願意作無謂之爭,武林第一,江湖虛名,在他的眼中一向視作清
風浮雲,從來未往心上放。

同時,他也委實不想開罪火焰教,激怒火眼真人,為師父無根大師惹麻煩。

更何況,眼前軍情緊急,京城岌岌可危,驅逐韃靼,阻截魯軍,才是當務之急,
也沒有多餘的時間,精神和她瞎磨蹭。

但,形勢逼人,古月蟬卻偏偏糾纏不休,不分出一個結果來,看樣子她必然會
無休止的糾纏下去。

當下心念三轉而決,心一橫,牙一咬,不退反進,駢指如戟,投入古月蟬的如
麻劍影中。

戰既不可免,速戰速決當為最佳途徑,是以,徐不凡想以空手入白刃的方法,
奪下古月蟬的劍,俾在不傷人的情形下,及早分出高下,結束糾纏。

然而,這也是最危險的途徑,刀劍無眼,失之毫釐,就有喪命的可能。

緊張!緊張!空氣馬上進入最緊張的最高潮,生死須臾,勝戰俄頃,場中—片
死寂,大家皆凝神以待。

猛可間,徐不凡先以左鐵臂一格,擋!金鐵交鳴,火星四射,古月蟬虎口發麻,
攻勢為之—頓,徐不凡快如閃電,就在這電光石水的一瞬間,將古月蟬的劍尖夾在
三指之間。

右手順勢—拉,左臂再一托,正好砸在古月蟬的腕骨上,徐不凡兵不血刃,已
將她的紅纓寶劍奪過來。

快!快到毫巔!

准!准到極致!

場中一片譁然,卻是兩樣的心情,徐不凡用力一擲,將古月蟬的劍往二丈外的
樹身上一插,道:「古月蟬承讓,希望我們之間的爭執能到此為止,失陪了。”

也懶得再坐進轎子,就跟在血轎後面,放步而去。

古月蟬並沒有追趕,聲音卻冷的像極地吹來的寒潮:「徐不凡,我承認輸掉了
第一回合,但我們之間的事並沒有完,失劍之恨,姑奶奶會永遠記在心裡!”

徐不凡充耳不聞,繼續前行,繞過一個山腳,與王石娘、高天木正面相逢,徐
不凡立即問道:「怎麼樣,找到司徒掌門沒有?”

高天木指著群峰深處的一座大山說道:「找到了,斷劍門的人,就在前面半山
腰上的一座山神廟裡。”

這座山神廟,十分隱秘,四周遍植參天古樹,在山下根本看不到,但站在廟前
廣場上,居高臨下,整個山區的風光卻可一覽無遺。

徐不凡一踏進山神廟,馬上對迎上來的司徒俊德道:「好地方,司徒大俠選的
這個地方實在太好了。”

司徒俊德道:「地方是不錯,老夫卻—直擔心怕你們找不到,因為前次是與王
女俠半路相遇,荒山野地的,又不易交代清楚,幸虧兩位神通廣大,萬一摸錯地方,
撞進老賊的巢穴就麻煩了。”

徐不凡道:「老賊的巢穴在那裡?”

司徒俊德指著數裡外的一條山谷,極目望去,可以看到,在山谷的盡頭,一道
插天絕壁的下方卜開著有一個門,門外有數名警衛在來回走動,道:「老夫已查清
楚,那裡面就是四衣衛的大本營。”

徐不凡默察良久,見無人出入,道:「雷霆軍在何處?”

「也在那裡面。”

「全部?”

「是的,他們是分批到的,但全部集中在一起。”

「魯軍呢?”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到。”

「魯軍是從東南面來,如果繞到城西,勢必會暴露行藏,在下覺得老賊在城東
可能另有巢穴。”

「這一點老夫也想到了,已派出三十名精壯子弟,守在城東南各要衝,只要魯
軍一有動靜,本門有獨特的傳遞汛息的方法,很快就會傳到這裡來。”

「四衣衛及靼韃雷霆軍的動態,是否能確實掌握?”

「沒有問題,最近的一個監視哨,距離大門不足十丈。”

「雷霆軍進去以後,有沒有再出來過?”

「沒有。”

「最重要的是,姓褚的老賊是否已逃來此地?”

「沒有錯,所有的四衣衛俱已逃避來此。」  「四衣衛巢穴的內部,」徐不
凡道:「司徒大俠可曾派人進去偵察過?”

「這是不可能的,」司徒俊德道:「四衣衛的巢穴乃天險之地,戒備又極森嚴,
除非明目張膽的硬闖,混進去的機會實在微乎其微。”

「司徒大俠,目前京城裡的情勢雖已穩住,城外卻危急萬狀,魯軍一到,可能
會立即攻城,如能在魯軍未到之前,先將雷霆軍、四衣衛解決掉,應為上上之策,
不知掌門人高見如何?”

司徒俊德道:「王爺所言極是,難在四衣衛據險而守,彼此又眾寡懸殊,沒有
周密的計畫,與巧妙的安排,成功的可能幾乎是零。”

臉色—整,繼續說道:「此事必須慎密計議,一點也草率不得,此非談話之所,
咱們進去再談。”

山神廟內,那來的客室廳堂,大家就在石階石凳上坐下來,徐不凡探手入懷,
取出一張一萬兩的銀票來,交給司徒俊德,道:「區區之數,不成敬意,請分給貴
門的子弟買杯水酒喝吧。”

徐不凡鑒於斷劍門的人為國事奔波,花費必钜,故而有此一舉,聊表寸心,司
徒俊德卻堅決不肯接受,道:「王爺對我們斷劍門恩深義重,即使肝腦塗地,亦萬
死不辭,何敢再接受王爺的厚賜。”

站起身來,徐不凡指著附近的一鍋稀粥,半碟鹹菜,道:「司徒大俠,貴門子
弟數代死守在玉女峰下,不事生產,拮据可知,這樣的飲食,如何有力氣對敵交手,
何況皇恩浩蕩,王俸優厚,我們宅僕十三人根本花用不完,朋友尚且有通財之義,
我們乃生死之交,再客氣就未免太見外了。”

江湖中人本來就不時興客套,聽徐不凡這麼一說,司徒俊德果然未再堅持,欣
然接過銀票,立刻命人下山買辦吃食之物去了。

大家也圍攏在一起,開始討論如何殲滅四衣衛、雷霆軍的奇策妙計。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名斷劍門的弟子,行色匆忙的進來說道:「徐公子,外面
有人要見你。”

徐不凡到達山神廟,前前後後不過才一頓飯的工夫,這麼快就會行人找上門來,
不禁聽得一呆,道:「是什麼人?”

「一位村婦。”

「一位村婦?多大年紀?”

「她蒙著臉,看不出來。”

「有沒有說她是誰?”

「我問過,她不肯說。”

「是什麼事?”

「她說要跟公子當面談。”

「在那兒?”

「正在廟後面的山徑邊候著。”

徐不凡雙眉一揚,道:「好吧,你們繼續討論,我去會會這位神秘客。”

當即跨步小門,直奔後山而去。

廟後山路上,果然站著一個村婦打扮的婦人,手裡邊還提著—個藍色布包袱,
徐不凡走上前去,口稱:「大嫂!」以下的活還沒有說出來,村婦取下頭巾,徐不
凡眼睛一亮,道:「是你,鐘雪娥!”

鐘雪娥的笑聲似銀鈴,烏黑髮亮的眸子,不停的在徐不凡臉上打轉,道:「這
兒離四衣衛的老巢太近,不得不格外小心。”

徐不凡逼視著她,口氣像審問犯人,道:「徐某剛到不久,姑娘怎麼曉得我在
山神廟呢?”

「想做生意,賺大錢,就必須比別人多長一隻耳朵,多生一隻眼。”

「聽你的口氣,好像又有消息賣給我?”

「這一次不是消息,只是幾套破衣服。”

「破衣服?什麼破衣服?”

「守衛門穿著的制服。”

打開包袱,裡面有四套半新不舊的,四衣衛的一般守衛制服,一張平面圖,有
關崗哨的位置,四衣衛,雷霆軍駐紮的營舍等等,圖上皆清楚的標示出來。

「鐘雪娥,這張圖就是山谷裡的實際情況?”

「當然,是我照實際情形劃出來的,需要嗎?”

「豈止是需要,簡直太需要了。”

「小徐,那幾套破衣服,值不值幾兩銀子?”

「值!值!價值連城,難以數計。”

「你準備出多少銀子?”

「請姑娘開價。”

「還是老規矩,薄利多銷,算你一千兩銀子好了,貴不貴?”

「不貴,姑娘的價碼一向很公道。”

取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當面交給鐘雪娥。

鐘雪娥也不客氣,收起銀票,納入懷中,擺擺手,掉頭就走。

徐不凡追上去,急急說道:「鐘姑娘,請留步,在下還有幾句話想請教。”

鐘雪娥止步轉身,道:「有話請快說,我的時間不多。”

「你到底是不是常小琬?”

「不是!”

「是不是神尼的高足?”

「也不是!”

「請恕我冒昧,摘下你的面紗來,讓我瞧瞧。”

「對不起,醜女多忌諱,我不想在王爺的面前現醜。”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據我所知,神尼只有一位徒弟,你的穿心指、綿陰掌從那裡學來。”

「是朋友教給我的。”

「記得你以前好像說是偷學的。”

「那只是一句玩笑話。”

「令友是誰?”

「斷腸人!”

此話—出,徐不凡差點喜的跳起來,道:「這麼說來,斷腸人就是小琬羅?”

鐘雪娥又是一陣銀鈴似的笑聲,道:「傻瓜,神尼只有一位高足,我的功夫是
斷腸人傳授的,這還要問。”

「鐘姑娘,你害的我好苦,這些事為何不早說。”

「是小琬不准我說。”

「毫無疑問,你—再大力相助,也是小琬的主意?”

「抱歉一再收你的錢,那是為了廣結善緣,打通關節。”

「有一件事在下想不通,姑娘為何要賣身投靠,認賊作父?”

「這個問題我現在不想作答。”

「那麼,小琬以前不准你說出實情,現在為什麼又改變主意,該不會是姑娘故
作主張吧?”

「事實上這也是小琬的意思,因為她覺得一切已事過境遷,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了。”

「事過境遷?」徐不凡疑雲滿腹的道:「我不懂。”

「這要怪你自己,誰叫你舊情難忘,又和上官巧雲在一起鬼混,這件事傷透了
小琬的心,決定真的削髮為尼,從此遁入空門,常伴古佛青燈。”

「冤枉,冤枉呀,上官姑娘被鐘玉郎打入天牢,我碰巧救她出來,被小琬撞見
了,其實,我與上官姑娘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她一度還想殺我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可以替你解釋一下,過去我再三要求你嫁給我,就是替
小琬考驗你,成績不錯,相信小琬會諒解你,再給你一次機會的。”

「鐘姑娘,小琬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從小就很合得來,我實在不明白,她為何
要一而再的避著我,不肯與在下相認?”

「主要的原因是她早已毀容,怕你嫌棄她,所以不得不格外謹慎有。”

「其實這是她多慮了,我絕對不會計較這些的,下—次見面,一定要和她徹底
談一談,就怕她仍然不承認自己是小琬,事情就麻煩了。”

鐘雪娥的眸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采,道:「想要揭穿小琬的身份,倒不是一件
難事,我可以教你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

「在未告訴你方法之前,希望你能發下重誓。”

「怎麼發?”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不管常小琬有多醜多難看,我徐不凡決定娶她為妻,
百年好合,始終如一,倘有違背誓言,定遭天譴!”

徐不凡立將右手高高舉起,朗聲說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不管常小琬有
多醜多難看,我徐不凡決定娶她為妻,百年好合,始終如—,倘有違背誓言,定遭
天譴!”

鐘雪娥笑道:「看王爺如此誠摯,相信小琬—定會幸福的,我告訴你,下—次
見面,找一個機會,冷不防將她的蒙面巾揭下來,她就再也無法否認了。”

「這是個好辦法,以前我也想過,就怕認錯了人,彼此尷尬,所以遲遲未敢動
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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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1:19: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半路殺出程咬金

夜,很黑,很靜。

山裡的夜,更黑,更靜。

在稀疏的星星照耀下,蜿蜒曲折的山徑,像一條白色的帶子,依稀可辨。

白色的帶子上,有很多星點在移動、在賓士,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霍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所有的黑點全部悄沒聲息的掩到山徑兩旁
去。

馬蹄聲愈來愈近,草叢中突然射出六七條漢子來,馬上之人根本不曉得是怎麼
回事,已被徐不凡擒下馬背來。

二老八駿的身手乾淨俐落,有人握緊馬嘴,有人抓住馬腿,馬兒連叫一聲的機
會都沒有,便被拖進草叢去。

馬上之人黑盔白甲,戰袍上的魚鱗甲片閃閃生光,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將軍。

司徒俊德反應敏捷,斷劍擱在他的肩膀上,王石娘的風火劍則抵住將軍的心口,
徐不凡籠著一臉寒霜,道:「將軍你聽清楚,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幹什麼的,
等一下最好實話實說,不要大聲嚷嚷,休得信口開河,否則,死在荒山野地,連一
個收屍的人也沒有。”

將軍環目四顧,臉色陰晴不定,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野地施襲,攔截本
將軍。”

高天木道:「這位是中山王,是皇上的密使,也是血轎的主人徐不凡。”

將軍聞言倒抽一口冷氣,道:「你們要殺現在就可以下手了,反正橫豎免不了
一死。”

徐不凡道:「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如招出實情,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你們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將軍從那裡來?”

「山東。”

「一共多少人?”

「三萬。”

「由何人領軍?”

「山東總督褚忠。”

「已經到了北京?”

「還沒有,一天之後大軍才能開到北京。”

「那將軍來此是為了何事?”

「是褚總督命我來快馬報告魯王爺,請示行止。”

「說清楚—點。”

「褚總督對京裡的情形不甚瞭解,不知是即刻發兵攻城,還是在城外待命?”

「還有沒有旁的事?”

「沒有了。”

「你說的都是實話?”

「句句實言,絕無半句謊話。”

「是真是假,將來都可以查證,我現在點了你的穴道,十二個時辰以後,你會
醒過來,然後入城去自動向燕親王報到,生死之間,相信王法自有公斷,如果膽敢
脫逃,你可能就死定了。”

話落,出手如電,點了他的三處大穴,命人連人帶馬拖離現場,丟進一個山洞
去。

一行數十人繼續前行,不久便到達四衣衛的巢穴附近。

絕壁下,大鐵門緊閉著,僅僅開著一道小門,可供出入,門口有四個衛兵對面
而立。

山路上也走來四名服色相同的衛兵,是徐不凡,司徒俊德、王石娘、與高天木。
暗中,天叟丁威和地叟毛奇,以及斷劍門的兩位高手,正在利用地形,往衛兵的身
後摸。

徐不凡等四人顯然吸引住衛兵的全部注意力,待行至近處時,其中一人問道:
「你們怎麼會在外邊?從那兒來的?”

司徒俊德以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答道:「劫後餘生,我們剛從城裡逃出來的。”




來字還沒有出口時,二老等四人已摸至衛兵的身後,駢指疾點,悶不哼聲的被
點中昏穴扒下去。

司徒俊德伸手一招,上來四名斷劍門的子弟,以最快的動作,剝下衛兵的衣服,
穿在自己身上。

適在此時,大鐵門內響起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大家急忙隱好身形,徐不凡沉
聲喝問:「什麼人?”

「查哨的?”

從小門內,舉步走出一個銅衣使者來。

銅衣使者根本還沒有看清楚外面的情況,徐不凡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已點了
他的穴道,衣服換穿到丁威的身上去。

大夥由小門魚貫而入,裡面是—個人工鑿成的山洞,深達數丈,出得山洞,豁
然開朗,裡面的建築宏偉壯麗,排列齊整,別有一番天地。

徐不凡按圖索驥,娛到另—處崗哨,偽稱是來換崗的,神鬼不覺的將崗哨制住,
換上斷劍門的人。

接著以同樣的方法,清除了洞內所有的崗哨,就好像挖掉敵人的雙目,四衣衛
已經變成瞎子。

這個山谷,原來是一個死谷,四面絕壁高聳,無法出入,人工鑿成的洞門是惟
一的出路,谷內像葫蘆,分隔成大小兩部分,外面的較小,裡面的甚大,是—個易
守難攻的絕佳險地。

大小兩個山谷的中間,同樣有岩壁阻隔,有一道人工門為出入孔道,徐不凡除
掉此處的衛兵後,伸手將鐵門關閉,小聲說道:「所有的韃靼雷霆軍,全部駐紮在
裡面,請斷劍門的朋友們嚴密把守,不要放出—個來,只要守住此門,就可使雷霆
軍全部作廢,發生不了半點作用。”

立有十名斷劍門的子弟,肩並肩的守在門口。

這時,徐不凡發現,靠東面山壁下的一棟房子裡,燈光通明,隱約中並有談話
之聲傳出,當下一面命人去清除其他房內的四衣衛高手,一面與司徒俊德、王石娘、
高天木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

隱身屋簷下,從窗孔望進去,馬上看到,裡面擺著一桌酒席,魯王朱高烈、褚
良、巴爾勒、布魯圖、巴敦夫、以及韃靼的三位太子正在飲酒作樂,身旁並有美女
作陪。

大家似乎均已有五六分醉意,巴爾勒醉眼惺忪的說道:「褚總管,蛤蚧乃至情
至淫之物,連體蛤蚧化石玉佩戴在身上,據說對滋陰壯賢具有特殊療效,總管佩戴
已久,效果如何?”

褚良在身邊的一個少女臉上摸了一把,苦笑道:「當年可能是閹的太徹底,雖
有進展,仍感力不從心,往往過門不入,令人掃興。”

徐不凡聽在耳中,氣在心中,暗暗恨語道:「好啊,韃靼的貢品,原來姓褚的
早就據為己有,反而誣指先父侵吞,好毒辣的連環計,我徐不凡今天非要你們的狗
命不可。”

魯王卻食不知味,忽聞他憂心忡忡的道:「褚總管,且別談風流韻事,本王很
擔心附近的州府發兵勤王,果不幸而言中,我們就有功敗垂成的危險。”

諸良喂了身旁少女一口酒,一雙鷹眼眯成兩條小縫,信心十足的說道:「近畿
的州府,老夫早有打點,諒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再說濟南方面的大軍一到,咱們
即刻攻城,在時間上也來不及。”

巴爾勒的眼珠子—直在打轉,道:「魯王爺,山東的兵馬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到?
現在褚總管的身份業已拆穿,時間對我們非常重要,一旦喪失致勝的先機,我的雷
霆軍就有陷入泥淖的可能。”

魯王道:「按照行程,明日清晨不到,傍晚一定會到,只是褚總督行事一向小
心謹慎,于理他該派人來先稟報一聲,怎麼至今不見半點消息傳來。”

褚良笑呵呵的道:「絕對不會有問題,三天前家兄尚以飛鴿傳書說,定會準時
到達七裡鋪待命,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的。”

巴爾勒望望魯王爺,瞧瞧諸良,眸光閃爍不定的道:「王爺,有一件事本法王
想再提一下,前此已與褚總管商定,事成之後,朝廷願將大同府以外的塞外之地割
讓予韃靼,希望王爺能再證實一下。”

魯王望了褚良一眼,爽朗的說道:「請法王大放寬心,褚總管與你所談的一切,
完全算數,完全算數,但事成之日,雷霆軍必須立即撤走,這也是早已言明的。”

巴爾勒的目光停在三位太子的臉上,皮笑肉不笑的道:「那當然,那當然,彼
此有約在先,自當相互遵守。”

魯王喝幹了杯中的酒,把玩著空杯,藉以緩和一下不安的情緒,道:「褚總管,
在七裡鋪,你派有多少人?”

褚良道:「玉郎跟雪娥,還有四衣衛的主力,全部擺在那裡,以為接應。”

魯王道:「你看是不是該派一個人,到那邊去看一看實際清形,以期確實瞭解
一下魯軍的動態?”

褚良眉頭一皺,忽然臉朝門外喊道:「來人呀。”

糟了,四衣衛守在外面的人,早已被徐不凡清除乾淨,全部換成自己的人,褚
良既已呼喚,卻勢必要有人應聲才行。

徐不凡只好變換嗓音,應了一聲:「有!”

褚良的聲音裡邊已經有了火氣:「怎麼不進來?”

「是!」徐不凡低著頭走進去。

「馬上備—匹快馬,到七裡鋪跑一趟。”

「是!」徐不凡多一個字都不敢說,也不敢多停留一刻,立即往外退。

「回來。”

「是!”

「去問問玉郎與雪娥,總督大人有沒有消息傳來?魯軍的大隊人馬,究竟何時
可以全部開到?一定要問清楚,知道嗎?」  「知道。”

「咦,你有毛病?怎麼一直低著頭?”

「屬下脖子痛,我立刻就去!”

「回來!”

褚良察言觀色,顯然已經看出破綻,徐不凡甫出房門,褚良突然追了出來,沉
聲喝問道:「你是誰?」說話聲中,出手如電,疾抓徐不凡的後衣領。

徐不凡原先的打算是,先將大葫蘆裡的雷霆軍封死在裡面,將小葫蘆裡的四衣
衛徹底殲滅,然後再集中全力,對付褚良,巴爾勒,不料事出意外,尚有兩棟營舍
的四衣衛未曾清除,已被褚良識破行藏。

不得已只好提前發動,猛地怒吼一聲:「是我,徐不凡,你的死期到了!”

銀虹一閃,血劍快如電光,褚良一招抓空,方待變招再攻,徐不凡的劍已如幽
靈般攻到,褚良猝不及防,彈身暴退,徐不凡挺劍疾進......

「殺!」王石娘給了他一劍。

「殺!」高天木給了他一掌。

褚良退路被阻,徐不凡追趕又急,褚良驀地提足拔起,企圖空遁,他反應奇快,
身手又佳,原以為可以脫身而出,詎料,徐不凡與王石娘咬著尾巴追上來,血劍三
絕招相繼出手施出,褚良立被纏裹在層層劍氣之中。

巴爾勒沖出來了,被高天木截下來。

魯王沖出來了,被司徒俊德截下來。

布魯圖、巴敦夫,韃靼的三位太子阿圖拉、阿杜拉、阿不拉相繼奪門而出,與
二老八駿幹上了。

劍影如鮮魚的膀臂,纏繞在褚良的身周,說時遲,那時快,噗!褚良的左肩中
劍,皮肉開花,灑下一蓬血雨,當下猛打千斤墜,急瀉而下。

「納命來!”

徐不凡心裡雪亮,殺褚良的契機稍縱即逝,淩空迴旋,變成頭上腳下,血劍像
一柄尖錐,直貫褚良的天靈蓋死穴。

眼看就要得手,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巴爾勒一招「天王托塔」,雙掌猛一
推,好像從地心裡竄出一條猛龍,徐不凡墜勢頓止,反被托上去好幾尺。

巴爾勒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當胸吃了高天木一掌,踉蹌退到牆邊去。

總算救下了褚良,捂著傷口,痛得他直皺眉頭。

早已驚動了營舍裡的四衣衛,爭先恐後的奪門而出。

斷劍門的人就守在門口,出來—個殺—個,出來一對殺一雙,四衣衛見勢不妙,
破窗而出,最後還是被他們逃出來數十人。

通!通!大葫蘆裡的雷霆軍似乎也知道外面情勢有變,兩扇大鐵門擂得震天價
響,斷劍門的朋友們一面小心戒備,一面搬來許多巨石,擋在外面,同時還積了一
大堆的柴禾,準備在必要的時候用火攻。

一聲淒厲絕倫的慘叫劃破長空,徐不凡恨透了褚良,不顧一切的揚劍追上去,
巴敦夫不識相,挺身攔阻,被徐不凡一劍穿心而過,作了替死鬼。

師徒情深,巴爾勒恨得牙癢癢的,道:「徐不凡,好毒辣的手段,本法王今天
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徐不凡咬牙說道:「巴爾勒,廢話少說,幹吧,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二人剛動上手,場中已發生變化,斷劍門的子弟數代苦修,每一個人都有—身
超卓的好功夫,也不過才片刻的時間,已將劫後餘生的四衣衛解決了一大半。

雷霆軍那方面的情形卻不妙,鐵門被震得搖搖欲墜,隨時都有破門而出的可能

一旦—千雷霆軍虎狼似的湧出,這可是天大的麻煩,徐不凡等人本事再大,就
是擠也會被擠死。

徐不凡急急說道:「司徒掌門,這裡的事你不要管了,快加派人手,死守住那
道門。”

司徒俊德抽身而出,他的位置立刻由二老頂上去,與魯王大打出手。

就在司徒俊德抽身而退,鐵門將破未破的當口,布魯圖突然施出法術,擺在門
外的石頭—下子飛起來,蓬蓬通通一陣猛砸猛撞,大鐵門立告四分五裂。

「沖啊!沖!”

「殺啊!殺!”

韃靼雷霆軍身著土色黃衣,個個驍勇善戰,門開處一片土黃,像野獸似的往外
沖。

司徒俊德已到達現場,當機立斷,將柴火點燃,洞門立被熊熊烈火封鎖。

布魯圖不肯甘休,祭起一片暴雨,好像在洞門上懸了一把大噴壺,霎眼間便將
火勢熄滅了。

惹惱了一旁的王石娘,馬上以牙還牙,心念動處,法力已生,難以數計的大石
頭,宛若飛蝗蜂群一樣,朝著洞門飛去。一時,雷霆軍頭破血流,哀鳴四起,紛紛
向後潰退。

布魯圖不甘示弱,正待再施法術,高天木一掌震退阿不拉,暴喝—聲:「你找
死!」卡察!一聲,乾坤圈砸在他的後腦上,頸骨折斷,腦袋開花,向前沖了三四
步,便撲地身亡。

過分的憤怒,巴爾勒的臉都變了形,聲音比狼嗥還難聽:「徐不凡,你好卑鄙,
居然教唆你的奴才,以邪魔妖法來對付本法王的雷霆軍。”

徐不凡劍起劍落,化解了他的三招快攻,道:「巴爾勒,你聽清楚,徐不凡主
僕從來不主動施展法術,但是如果別人有意賣弄,我們一定敬陪末座!”

「好!”

這個好字,巴爾勒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咱們不妨較量較量。”

單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詞,飛向雷霆軍的巨石,一下子似是中了定「身」術,
全部停在原來的地方不動了。

「沖啊!沖!”

「殺啊!殺!”

雷霆軍又如驚濤駭浪的卷出來。

徐不凡臉色一沉,「玄冰大法」應念而生,一眨眼的工夫,洞門便被冰封,巴
爾勒大怒,射出一條火龍,將冰牆洞穿,王石挾,高天木不甘示弱,立以巨石,巧
妙無匹的將漏洞堵住。

冰雪不斷下降,火龍盤旋飛舞,巨石修孔補洞,不久,洞門早已不見,悉被冰
石封死,再也聽不到雷霆軍瘋狂的吼聲。

巴爾勒以一對三,自知心餘力絀,再拚下去情況更嚴重,當下慨然一歎,立將
法術收回。

「龍飛風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徐不凡猛吸了一口氣,血劍三
絕招又告出手,決心拚戰到底,將巴爾勒毀在葫蘆裡。

血劍三絕招實在太厲害,徐不凡近來的功力又大有精進,劍刃顫動,寒芒四溢,
眩目的血焰有如天邊的晚霞,一下子便將巴爾勒的軀體裹住。

巴爾勒好大的膽子,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居然膽敢伸手奪劍,而且竟然被他真
的抓住了。

可惜,抓住的不是劍柄,而是劍刃,徐不凡虎吼聲中,用力一拉,我的媽呀,
驚叫聲,割裂聲,混作一片,熱騰騰的鮮血順著劍身往下淌,巴爾勒奪劍不成,四
個手指頭各斷一節,手掌上也劃了一道血口子。

四衣衛的主力不在,在此的多數是黑衣使者以下的嘍羅,此刻差不多業已誅絕,
而褚良、巴爾勒兩位主將又已負創,雷霆軍被冰封難出,剩下魯王及韃靼三太子,
可謂獨力難撐危廈,險到了極點。

衡情度勢,魯王立即傳下了撤退令:「咱們撤!”

撤退令一下,魯王、褚良、巴爾勒、韃靼三太子,立即圍成一個圓圈,連結在
一起,以快速旋轉的方式向外暴退,在旋轉的過程中,溢出無數排山掌勁,暴出朵
朵璀璨劍花。

六個人都是頂頂尖尖的好手,力量相加,發生了相乘的效果,當者披靡,無堅
不摧,眼看就沖到了洞門口。

「不要跑!”

徐不凡、司徒俊德等人睹狀大急,拔腿猛追,洶湧的掌浪,如長河怒濤般湧出,
血紅色的劍氣,就好似無數的蛇信在吞吐。

可是,彼此方向不對,這一切只能助長敵人後退的速度,卻絲毫無法阻止。

情急之下,徐不凡倏的彈身而起,灑下一片劍雨,企圖沒入他們的核心中,以
命相搏,萬不料,他這兒身形甫起,褚良他們也變了陣式,一個一個的相繼騰身縱
起。

陣式實在妙極,先是圓圈,現在則是車輪,就像水車一樣,每一個車鬥經過,
都會灑下一鬥水。

灑下的當然不是水,是拳掌,是刀劍,招出即退,整個輪子仍在不停的旋轉、
後退著。

換言之,攻上來的人,必須承受六個人的車輪大戰。

褚良,巴爾勒傷勢並不嚴重,功力受損不大,魯王又是一等一的高手,三太子
亦非泛泛,六個人的車輪大戰,任何人都承受不起。

徐不凡敗下來了。

司徒俊德敗下來了。

王石娘、高天木、二老八駿,乃至斷劍門的所有頂尖人物,皆阻不住車輪的前
進,眼看車輪已進入洞口,門內狹窄,施展更為不易。

褚良等人,腳底抹油,已奪門而出,還順手關上了門。

當徐不凡追出洞口時,斷劍門的四名子弟均重創在地,褚良等六人已遠在二十
丈外。

「追!”

徐不凡話甫落地,面前麗影一閃,朱玉梅橫劍而立,擋住去路,僑聲冷叱道:
「站住,誰要是想追下去,必須先通過本宮這一關!”

她就站在洞口,頗有一夫當關之勢,徐不凡愕然一驚,道:「郡主請讓路,叛
國奸賊絕對饒不得!”

朱玉梅寒著臉孔說道:「魯王是我爹,本宮不能不管。”

徐不凡道:「禍福死生,全在他一念之間,郡主應該好好的勸勸魯王爺。”

朱玉梅道:「我剛到,還沒有來得及開口。”

徐不凡道:「希望你爭取時間,晚了就來不及啦。”

朱玉梅道:「可是,我更需要時間,這種事不是三言兩語就可談的清楚的。”

魯王等人早已遠去,想追也追不上了,徐不凡跺跺腳,道:「好吧,希望你火
速南下,設法阻止魯軍的行動,只要魯軍不攻城,魯王肯幡然悔悟面聖請罪,相信
陛下會從輕發落的。”

七裡鋪,是個小鎮,在城東南,村頭上,有一座營舍依山而建,也是四衣衛的
巢穴之。

日正當中的時候,徐不凡頂著一頭的汗水,急匆匆的來到營舍附近。

八駿將空轎停在隱蔽處,王石娘動作最快,已翻上營舍的牆,忽然咦了一聲,
道:「主人,這裡面好像不對勁?”

徐不凡接踵而上,展目望過去,只見前面的廣場上,展現出一幅慘絕人寰的畫
面。

處處都是死屍!

處處都是鮮血!

屍積如山!

血流成河!

死的有四衣衛,有魯軍,也有來歷不明的兵勇。

廣場的一旁,停著一頂轎子,高天木大聲說道:「是燕親王的轎子!”

燕親王已從營舍裡走出來了,李立將軍與他並肩而行,身後還跟著一隊提督府
的兵士。

徐不凡急忙跳下牆頭,迎上去說道:「王爺,這是怎麼回事?”

燕親王一掃過往憂鬱之色,神采奕奕的說道:「是通州、薊州、昌平各發兵一
萬,今天上午攻進來的。”

「王爺親自指揮?”

「嗯,本王拂曉就出城了。”

「已將魯軍全部擊潰?”

「沒有,來的只是先頭,大軍未到,已望風而逃。”

「四衣衛及先頭是否已全部殲滅?”

「先頭只到五千,殲滅四千余人,四衣衛的主要高手還是被他們脫逃了。”

「可曾見到褚良、巴爾勒他們?”

「據說已與敗軍合在一起,朝南方逃走了。”

「回山東老巢?”

「可能是這樣。”

燕親王望了二老八駿一眼,道:「葫蘆谷的情形如何?”

徐不凡將經過說了一遍,最後對李立將軍說道:「李將軍,希望你能抽調一部
分兵力,速赴葫蘆谷,先將雷霆軍的械繳了,就關在原地,日後再等韃靼派使來請
命遣俘,並轉知司徒掌門,速與在下會合,未審王爺高見如何?”

燕親王馬上說道:「徐王爺處事果斷明快,本王完全同意。”

徐不凡道:「另外請李將軍特別注意,巴爾勒老奸巨滑,又精于魔法,如果被
他潛返葫蘆谷,放走雷霆軍,可是十分危險的事,行動要快,繳械要徹底,必要的
時候,寧可全部就地處決,亦不可誤了軍國大事。”

李立將軍躬身說道:「卑職知道,會臨機應變的。”

言畢,從馬棚內騎出一匹馬來,當即放蹄而去。

徐不凡道:「這才忘記請教王爺,昌平、通州、薊州的兵馬怎麼—個不見?”

「他們已咬著魯軍追下去了。”

「王爺是打算回城?或是......」

「本王準備親自追下去,一舉將這股叛逆徹底摧毀。”

「可是,京畿城防重要,這......」

「本王奉旨滅賊,城內的事已有妥善安排。”

「如此不凡就放心了,咱們即刻動身。”

餘音尚在耳中旋轉,神探刁鑽忽然越牆而過,抱拳為禮道:「刁鑽斗膽建議,
兩位王爺最好分道而行。”

徐不凡道:「為什麼?”

神偷孟元這時過牆說道:「魯軍是分飄東西二路來的,原打算與雷霆軍分東、
南、西三面攻城,現在雷霆軍被制,先頭已潰,他們是循原路退回去的,兩位王爺
分道督陣,應屬萬全之策。”

徐不凡道:「可知褚良、巴爾勒、四衣衛等,是否已與魯軍會合?”

神探刁鑽道:「業已會合,褚良、巴爾勒在西路。”

徐不凡道:「請兩位特別留意,我最擔心一件事,怕火眼真人禁不起褚良父子
的鼓噪誘惑,拔刀助他,請替我查一查火眼真人的行止去向。”

二人齊聲應是,人去如煙。

燕親王道:「兵貴神速,徐王爺走那一邊?”

徐不凡不假思索的道:「我走西路。”

燕親王見他答得太乾脆,道:「有原因?”

徐不凡道:「是有原因,因為我還有幾筆私債待討。”

「希望不要誤了大事。”

「不會的,正好是順路。”

軍情緊急,彼此互道一聲珍重,隨即離開七裡鋪,分別踏上征途。

一踏上官道,徐不凡就命王石娘,高天木先行離奉,黃昏時分,二人已到達位
于青龍鎮上的東方堡。

東方堡張燈結綵,原釆今天正是東方堡主東方霸的六十大壽,二人靈機一動,
也湊熱鬧買了兩個小禮盒送進去。

東方堡雄踞一方,東方霸名滿江湖,自然賀客盈庭,冠蓋雲集,單是收的禮品
就堆積如山。

在堡門外接待的人,忽然拉長嗓門喊道:「白水莊馬主到。”

東方霸忙站起身來,親自迎到門外去,馬白水老遠就拱著手說道:「恭喜,恭
喜,老壽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東方霸笑的嘴都合不攏了,連說:「那裡,那裡,區區賤辰,有勞馬兄大駕,
實在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拉著馬白水攜手同返,馬莊主甫落座,一旁便有人將馬白水送的禮物,照單子
一一念出來,東方霸循例說了一番感謝的話。

緊接著,又有一位管家,打開兩個小禮盒,將送禮者的姓名,禮物的名稱,大
聲報出來。

「血轎主人徐不凡,送血旗一面。”

「謝謝!謝謝!”

「血轎主人徐不凡,送血帖一張。”

「謝謝!謝謝!”

從晨至暮,送禮的人不知凡幾,基於禮貌,也是為了排場,收禮的管事,已習
慣于照本宣科,根本未及深思,而東方霸周旋于賓客之中,謝謝的話只是順口一溜,
同樣未經過大腦。

馬白水卻聽得真切,突然大步走來,邊走邊對管事的說道:「你剛才說什麼,
血轎主人徐不凡送來血旗血帖?”

管事照實說道:「血轎主人徐不凡,是送來一面血旗,一張血帖。”

馬白水已沖至收禮處,定目一看,果然是一面血旗,一張血帖,不由臉色發青,
呆呆地怔在那兒。

東方霸這時也已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跑過來拿起血帖,一字不漏的看著。

馬白水道:「什麼時候?”

東方霸道:「就是現在!”

「現在?這麼快?”

「馬兄,姓徐的小子心狠手辣,血旗、血帖出現江湖以來,還沒有一個人能夠
逃過他的毒手,請馬兄即刻離堡,免遭池魚。”

馬白水聞言頗感進退兩難,若如言即刻離堡,實有虧江湖道義,如果勉強留下
來,十九會賠上一條老命,還沒有決定該怎麼辦,門外走進另一位管事來,遞給他
一個小禮盒,道:「有人托小的送一份禮盒給馬莊主。”

今天是東方霸的六十大壽,有人會在東方堡送禮盒給馬白水,真是千古怪事,
馬白水蹩著滿腹狐疑,將禮盒打開來。

糟!又是一面血旗,一張血帖。

二人共同觀看著血帖上的時間,地點!

時在此刻!

地在此地!

馬白水迫不及待的問那管事:「送禮的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二個老頭,自稱天叟丁威。”

「人呢?”

「就在堡外。”

「可曾看到血轎?”

「附近好像停著一頂紅色的轎子。”

馬白水轉對東方霸道:「糟了,姓徐的小子已找上門來,你看該怎麼辦?”

東方霸憂心如焚的道:「前一陣子,三才會、雙劍會、與西門堡三派聯手,都
奈何不了徐不凡,合你我二人之力,自亦非小賊對手,惟今之計,可能只有一條路
可走。”

有希望總比絕望好,馬白水迫不及待的追問道:「是那一條路?”

東方霸道:「魯王稱霸山東,與褚氏昆仲攜手,前途大有可為,近來又大肆招
募武林豪客,聽說雙劍會長神州一劍王坤元,與乃妻玉劍追風姚夢竹,為了逃避徐
不凡,已率眾遠走濟南,我們現在別無選擇,投效魯王,可能是惟一的一條生路。”

馬白水比他更急,生死關頭,早將自己的身份、地位、名譽、面子,拋到九宵
雲外,道:「東方兄,既然如此,咱們說走就走,小賊已兵臨城下,再晚就來不及
了。”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東方霸也是同樣的心意,忙不迭的從壁上取下自己的
成名兵器,—對烏黑髮亮的烏鋼鉤刀,連老壽星的華服都來不及換下,匆忙的交待
了家人幾句話,便與馬白水從後門溜出去。

一出後門,兩個人卻看傻眼了,不遠處停著一頂血紅色的轎子,一位英氣的勃
發的年輕人就立在路中,笑呵呵的說道:「東方堡主身為主人,怎麼可以丟下滿屋
子的客人,獨自開溜?馬莊主遠來是客,好歹也得喝杯壽酒再走。”

東方霸臉一沉,道:「你是准?竟敢在此大放厥詞?”

年輕人指著紅色轎子道:「徐不凡,血轎的主人。”

「血轎主人徐不凡」這七個字,在東方霸,馬白水的耳中聽來,無異死神的化
身,當下二話不說,轉身就往門裡竄。

他們快,王石娘、高天木更快,已睹在後門口,當門而立。

這時候,馬白水才注意到,在血轎的附近還站著八名彪形大漢,兩位老者。

事已至此,東方霸想作縮頭的烏龜已不可能,色厲內荏的說道:「徐不凡,你
怎知老夫會從後門送客?”

「‘送客’?」徐不凡冷冷的反問一句,道:「徐某早就算准了,你們如若開
溜,絕對不好意思走前門,再說在下假如從後門進來,取爾首級,多少也可以給你
冒點面子,免得驚動了不相干的賓客。”

馬白水故作威風凜凜的道:「徐不凡,東方堡主名滿江湖,威震武林,我馬白
水也不是省油的燈,識相的你現在走路還來得及。”

徐不凡嗤之以鼻,道:「馬莊主,唬人的話徐某聽多了,別扯淡,咱們辦正事
要緊,別耽誤了兩位的好時辰。”

馬白水雙一瞪,道:「什麼狗屁正事?”

「當然是向閻羅王報到的大事,不過,先別急,按照慣例,先要驗明正身,免
得殺錯了人,我想知道,閣下是否確定是白水莊主馬白水?”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馬名白水,如假包換。”

「好,這才是英雄本色,單憑你這一句話,我願意給你一個痛快。我問你,五
柳莊主黃天德的女兒黃綿綿,可是死在你與東方堡主的手中?”

「你是說黃家那個挺會罵人的丫頭片子?沒有錯,老夫是給了她一刀,當場破
肚開腸了。”

徐不凡已伸手按住劍柄,眸中出現殺機,道:「難得馬莊主如此乾脆,這樣彼
此都省事,有什麼未了的後事,請從速交代。”

馬白水聞言勃然大怒,給東方霸使了一個眼色,道:「該交代後事的是你徐不
凡,看刀!”

先下手的為強,徐不凡的劍還沒有拔出來,二人三刀,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殺上來。

當!一聲,王石娘好爽朗的身手,舉劍擋住了東方霸的烏鋼鉤刀,道:「東方
霸,想死也有個先來後到,你急什麼。”

當!又是一聲,東方霸的另一把烏鋼鉤刀,也被高天木的乾坤圈架在半空中。

馬白水攻勢極快,刀光飛瀉,掌影如山,他知道,成敗死生,就決定在這雷霆
—擊,是以,叫足十二成的功力,將畢生修為全部發揮在這一擊上。

果然聲勢駭人,強猛的掌勁,使徐不凡呼吸都感到困難,鋒利的刀刃就砍向徐
不凡拔劍的手。

「主人快退。”

「公子快退!”

可是,在徐不凡的腦海裡,從來沒有「退」這個字,當下左鐵臂猛—抬,硬將
他的掌招擋下來,就在這個生死關頭,馬白水咬牙強忍住左掌的痛楚,嗨!的一聲,
大刀已砍中徐不凡的手。

不!砍中的不是手,是血劍,血劍已出,火星進裂,馬白水的大刀已斷,斷刀
橫腹而過,削下徐不凡的一片衣襟。

馬白水心裡有數,這一擊不成功,就只有死路一條。霎時間,他似乎已看到死
神在向他招手,奈何橋已隱約可見,就目前的處境而言,同歸於盡可能是他最佳的
選擇。

健腕猛—沉,雙手握刀,自己的門戶全部開放,以畢生所有的力量,猛刺徐不
凡的小腹。

這是拚命的打法,徐不凡一點也不政大意,血劍齊腹切下,一瞬間就是十二個
來回。

這十二劍快如電閃,猛若狂濤,馬白水的斷刀再斷成八截,兩支手臂也齊肘削
斷,共是十段。

馬白水的一張臉已扭曲的不成人形,全身盡被鮮血所汙,殺豬似的慘叫聲中,
人也搖搖欲墜,徐不凡提起血劍,輕輕鬆松,像切菜似的,割下他吃飯的傢伙。

東方霸嚇得屁滾尿流,想逃走,卻被王石娘毛高天木死釘著,寸步難移。

堡內的人想馳援也不可能,全被二老八駿封死。

徐不凡提著劍,走過來了,殺機滿面的道:「閣下是東方堡主東方霸,不會錯
吧?”

否認也沒有用,東方霸乾脆不作聲。

「在下的一條右腿,是你的恩賜,黃綿綿的命是結果在你與馬白水的手中,你
能夠活過六十歲,應該可以了無遺憾了。”

東方霸忽然大叫一聲:「老夫跟你拚了!”

趁徐不凡說話分神間,一對烏鋼鉤刀倏合乍分,一把疾取徐不凡握鈿手腕,一
把鉤向頸項要害。

徐不凡不閃不退,舉劍橫斬,企圖先將他的雙刀斬斷再說。

不料,姜是老的辣,成了精的老狐狸更是狡詐百出,東方霸只是佯攻,虛幌一
招,提足拔起,以旋飛的姿勢朝堡內飛去。

「閻王叫爾三更死,絕不留命到天明,黃泉路遠,馬白水還在等著你作伴呢!”

說話中,徐不凡早已彈身而起,就在東方堡的牆頭上空,展開—場生死之搏。

兔起雞落刀來劍往,金鐵交鳴聲、吼喊喝叱聲、刀聲、劍聲、掌聲,亂作一團,
兩條人影已糾結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有幾樣東西卻看得十分清楚:一截截,一段段,跌落塵埃的是東方霸的斷刀。

紅噴噴,熱騰騰,灑下來的雨是東方霸的鮮血。

東方霸的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終於落到牆外。

屍體卻被徐不凡一腳踢到牆內去了。

一場暴風雨就此結束,血轎頂上又多了兩顆骷髏。

追呀追,徐不凡一路緊趕,這日已來到山東,正在濟南的西方,差不多還有半
日多一點的路程。

沒有追到魯軍。

沒有追到四衣衛。

沒有追到魯王、褚良、巴爾勒。

僅半日之隔,連昌平、通州、薊州的兵馬也沒追到。

正好追到了雙劍會的總會所在。

王石娘、高天木已先行去插旗、投帖,徐不凡領著二老八駿,也隨後來到雙劍
會。

在雙劍會外,與王石娘、高天木迎面相遇,二人同聲說道: 「主人,雙劍會
已經空了。”

徐不凡一怔,道:「空了?沒有人?”

高天木道:「是的,一個人也沒有。”

徐不凡一頭撞進雙劍會內,正想入內去好好搜一搜,斷腸人恰巧從裡面走出來,
雙方不期而遇,兩個人都呆了一呆。

斷腸人道:「咦,徐不凡,你來此作甚?”

「找王坤元姚夢竹夫婦算帳。”

「他們不在。”

「一個人都沒有?”

「全部走光了。”

「到那裡去了?”

「濟南。”

「濟南?到濟南去幹嘛?”

「我得到消息,雙劍會有意投靠魯王,想來阻止,可惜一步來遲,看來整個雙
劍會,已全部開到濟南去了。”

徐不凡鼻子都氣歪了,緊握著拳頭,惡狠狠的道:「好啊,王坤元,姚夢竹,
你們這是罪上加罪,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我徐不凡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斷腸人道:「不錯,濟南已是一座死城,插翅也飛不了。”

「你是說魯軍已回到濟南?”

「此刻差不多該回去了。”

「通州等地的兵馬呢?”

「彼此首尾相接,相距不到十裡,魯軍一入城,他們也就該到了,如果動作快
一點,這時候應該已經在進行圍城的工作,魯王,褚良、褚忠、巴爾勒他們勢必會
成為甕中之鼈。”

「好極了,來個一網打盡,更省事!”

斷腸人望了他一眼,道:「徐不凡,如果沒有旁的事,我要先走一步。”

徐不凡伸手一攔,道:「別急嘛,我還想問你—句話。”

「什麼話?”

「你是不是小琬?”

「我......不是!”

「可是,有人告訴我你是。”

「是誰?”

「你的好友鐘雪娥。”

「胡說,她才是常小琬。”

這一來,可把徐不凡弄糊塗了,鐘雪娥說斷腸人是常小琬,斷腸人又說鐘雪娥
是常小琬,到底誰真誰假,徐不凡真如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

當下雙眉一挑,咬咬牙,暗道一聲:「姑娘,恕我徐不凡要冒犯了!”

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抽冷子一伸手,斷腸人的一方黑色蒙面巾已被他揭了下
來。

斷腸人驚呼一聲,拔腿就往雙劍會裡面跑,徐不凡根本沒有看清楚她的面貌,
僅在那一瞬之間,看到一個輪廓———個熟悉的輪廓。

常小琬的倩影,早已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板上,歷久彌新,永志不忘,雖然僅
僅是在刹男眨間所見到的一個輪廓,他也敢於肯定,那就是他的未婚妻常小琬。

「小琬!小琬!”

在一個荷花池邊,徐不凡終於將她追到了,而且一把就將她抱在懷中。

柔若無骨,全身索索而抖,可以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甚至可以感覺到她通通
的心跳聲。

她並沒有拒絕他的擁抱。

卻雙手蒙面,不准徐不凡看她的臉。

「小琬,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

「不,我太難看,看了你一定會失望的。”

「小琬,我說過,不管你是醜八怪,醜九怪,甚至醜十怪,我都會永遠愛著你。”

「話是不錯,可是夫妻是一輩子的事,免不了日久生厭。”

「不會的,絕對不會,你的容貌是為我而毀,是愛的標誌,我要是嫌棄你,還
算是人嗎?

放開雙手,抬起頭來,快!快!“

常小琬並沒有放開手,但當徐不凡移開她的玉手時,她也沒有反抗。

這一張臉的確不好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樑,櫻桃似的小口,
粉雕玉琢般地雪白臉蛋上,卻有兩道明顯的刀痕,肌肉外翻,凹凸不平,顏色紅裡
透黑,十分刺眼,就好像一朵美麗的鮮花上,停了兩只醜陋的毛毛蟲。

常小琬的一雙眼睛,一直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徐不凡,密切注視著他的一顰—笑,
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眼神,一個意念,只要他有一絲一毫反常的表示,她決定立刻
遠走他鄉,落髮為尼。

然而,徐不凡沒有任何不悅的表示,有的只是激情、感恩、與愛!

他伸手輕撫著常小琬的傷痕,滿含熱淚,終於淚滾滾而下,就以他的淚臉,緊
貼在常小琬的傷臉上,輕輕磨擦著,不停的喊著:「小琬!小琬!”

磨擦繼以親吻,他幾乎吻遍了常小琬傷處的每一個細胞,最後終於印在常小琬
的嘴上,四片火熱的嘴唇,立即膠在一起。

天在旋,地在轉,整個世界,好像已經就剩下他們兩個人,多少年的相思、煎
熬,一下子全部得到補償,一切的一切都暫時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久久......

又久久......。

許久許久之後,二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不凡,說真的,我實在太醜,中山王不應該娶—個醜八怪,我誠心誠意希望
你另娶他人。”

「小琬,別說傻話,我們兩個人的生命早已融為一體,再也分不開了,也再也
容納不下第二個人。”

在小琬的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徐不凡又道:「小琬,有一件事我想問你,鐘
雪娥是誰?”

常小琬咯格笑道:「鐘雪娥就是鐘雪娥,你問的好奇怪。”

「我是說她真正的身份。”

「為了她的安全,現在還不能告訴任何人。”

「那麼,她的穿心指、綿陰掌,真的是你傳授的?”

「她說的都是實話,而且,將你們見面的情形都告訴我了。”

「有一件事我想不通,鐘姑娘的穿心指,綿陰掌,幾乎和你一樣好。”

「她穎慧過人,資質特佳。”

「還有,她為什麼要賣身投靠,認賊作父?”

「不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雪娥投靠褚良,完全是我的授意,換句話說,
也是為了你,那時候,我以為你已經死了,自殺不成,跟著師父神尼她老人家,學
得一身武功,於是決心想替你擔起復仇的責任來,怎奈你的仇家太扎手,沒有人臥
底,根本查不出真相來,這就是我叫雪娥打入四衣衛的真正原因。”

徐不凡道:「小琬,見到鐘雪娥的時候,替我謝謝她,或明或暗,她對我的幫
助太多,我卻一直把她當作一株唯利是圖的牆頭草,真是抱歉。”

常小琬道:「我會的,雪娥度大量大,相信她不會計較這些的,否則她早就不
幫你忙了。”

二人一面說,一面走,這時已走出雙劍會,來至二老八駿站立之處,常小琬落
落大方的說道:「謝謝諸位這多年來對不凡的照顧,沒有你們,就沒有不凡,諸位
對徐家可以說恩重如山。”

王石娘與高天木本來就跟在徐不凡後面,待他揭開常小琬的蒙面巾後才離開,
二老八駿自然早已知道了常小琬的身份,皆為徐不凡雀躍不已。天叟丁威馬上恭恭
敬敬的說道:「夫人快別這樣說,王爺視我們如親人骨肉,縱使赴揚蹈火,亦心甘
隋願,但盼夫人與王爺能早締鴛鴦盟,以慰老主人在天之靈。”

換了別人,早已羞紅了臉,常小琬乃名門閨秀,畢竟與眾不同,僅微微一笑,
未置可否,戴起蒙面巾,道:「不凡,我該走了。”

徐不凡一怔,道:「小琬,你還要走?到那兒去?”

「去濟南。”

「去濟南做什麼?”

「雪娥處境危險,我必須去助她一臂力。”

「乾脆叫鐘姑娘離開四衣衛算了,何必冒這個險。”

「褚良一天不死,雪娥就一天不能離開,須知四衣衛少了一個臥底的人,我們
就會變成瞎子。”

說走就走,跟大家擺擺手,去勢如風。

雙劍會已空無一人,徐不凡也坐進血轎,向東而去。

一路東進,一路緊趕,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徐不凡主僕便到了濟南府的西門
外。

舉目望去,城門緊閉,城牆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魯軍。

城外,昌平、通州、薊州的兵馬往來穿梭,調動頻繁,雙方皆劍拔弩張,隔著
一條護城河嚴陣以待,卻並未真的打起來。

燕親王已到,就坐鎮在一座關帝廟內,徐不凡得到消息,馬上來到關帝廟。

踏進大雄寶殿,一見到燕親王,徐不凡立即說道:「真對不起,我來晚了,請
王爺恕罪。”

燕親王笑容可掬的道:「本王也是剛到,你那邊路遠,並不晚,但不知徐王爺
的債討完沒有?”

徐不凡道:「尚余最後一筆債未討,雙劍會的王坤元,姚夢竹夫婦投靠魯王,
躲到濟南城裡去了。”

「只要在濟南城裡,他們就跑不掉。”

「此地的情形怎麼樣?”

「魯王,褚良、褚忠、巴爾勒,以及所有的魯軍、四衣衛,已全部退入城內,
看樣子,他們可能準備死守濟南。”

「我們是否已完成包圍?”

「業已部署完成。”

「王爺準備如何肅清叛黨?”

「我想聽聽徐王爺的高見。”

「不凡以為,兩軍交戰,死傷必重,影響所及,勢必會禍及無辜的良民百姓,
不如先將城池圍死即可,暫勿攻城,另施以奇襲為上上策。”

「如何施以奇襲?”

「奇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須把握兩個最重要的原則:一是要以最快速最隱
秘的行動,出奇致勝,二是要以最少最精銳的力量,以寡擊眾。”

「嗯,有道理,有道理!”

「換句話說,我們應該組織一支機智、膽識、武技,俱屬第一流的突擊隊,設
法混進濟南城,打入他們的領導核心去,將魯王、褚良他們一舉成擒,在群龍無首
的情形下,魯軍必將冰梢瓦解,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燕親王聞言大喜,拍著手贊道:「好極了,好極了,兵不血刃,乃濟南軍民之
福,徐王爺高瞻遠矚,本王完全同意。只是軍中袍澤,慣于整體征戰,論個人武技,
則不如武林中人遠甚,這支突擊隊組織起來,真還要費一番周章才行。”

徐不凡道:「斷劍門的人勇猛善戰,應可重用,如果他們在路上不曾耽擱,差
不多也該到了。”

忽見一名校尉放馬直沖進關帝廟,在大雄寶殿之前才翻身下馬,神色惶張的道
:「啟稟王爺,有人準備要攻城。”

燕親王神色一緊,道:「是那一路的兵馬?”

校尉道:「是一群武林人物。”

「可知是那一門派的?”

「不清楚,目前正被官兵堵在西門外,場面甚是火爆緊張,請王爺定奪。”

燕親王望了徐不凡一眼,道:「本王與武林各派素無淵源;這件事還是麻煩徐
王爺去處理一下吧。”

徐不凡身應了一聲:「好!」走出大殿,來至西門外,果見一群武林人物,正
與官兵發生爭執,一方欲強行攻城,一方未得燕親王將令,又不准他們擅作主張,
雙方爭得面紅耳赤,正相持不下。

上前一看,徐不凡發現為首之人是上官堡主上官嶔,上官巧雲就站在她二叔的
旁邊,上官姑娘—眼瞥見徐不凡,連忙迎上來說道:「不凡,你來的正好,我問你,
鐘玉郎在不在濟南城裡?”

徐不凡道:「應該在裡面才對。”

上官巧雲道:「我們要打進城裡去,殺掉鐘玉郎,這些官兵卻不准我們片面行
動,你說氣不氣人?”

「巧雲,你真的要殺掉鐘玉郎?”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說過假活。”

「巧雲,你們已經......希望你能面對現實。”

「不!我就是死,也不會嫁給—個狼人。”

「生米已成熟飯,勸他改過遷善,可能是你最佳的選擇。”

「他喜新厭舊,朝秦暮楚,把我打入天牢不算,還殺了我們上官堡的數名高手,
此仇不報,我上官巧雲誓不為人!”

徐不凡輕歎一聲,沒再表示什麼,事實上他也沒有太多表示意見的餘地。

上官巧雲又道:「不凡,快叫這些兵讓開,我們要殺進城裡去。”

徐不凡道:「巧雲,鐘玉郎是褚良的乾兒子,褚良與褚忠、魯王的關係,不用
我說你也知道,貴堡所面對的,絕不是單單一個鐘玉郎,而是整個魯軍與四衣衛,
眾寡懸殊,盼能三思!”

上官嶔轉過頭來,氣憤憤的說道:「褚良昆仲通番叛國,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徐不凡道:「當然不,在下正在籌組一支突擊隊,準備施以奇襲。”

「敝堡是否可以派人參加?”

「歡迎,但機智、膽識,武技俱屬第一流的才行,貴堡能選出多少這樣的人才?”

「老夫算算看......嗯,差不多有二十名。”

「好,就給上官堡分配二十個名額,甯缺勿濫。”

適在此時,燕親王身邊的—位差官前來說道:「徐王爺,斷劍門的人到了。”

徐不凡揚目望去,並未見到司徒俊德,道:「斷劍門的人現在何處?”

差官道:「已被王爺安置在一個城隍廟裡。”

徐不凡轉對上官堡主道:「貴堡的人可有宿處?”

兵荒馬亂的,所有的商店客棧俱已關門大吉,那來的宿處,徐不凡隨即領著上
官堡的人,一同來到城隍廟。

司徒俊德得到消息,早已迎了出來,徐不凡先給大家介紹一下,然後說道:
「司徒掌門,雷霆軍那邊是否已全部繳械?”

先與上官嶔打了個招呼,司徒俊德正容說道:「李立將軍足智多謀,切斷了雷
霆軍的水源,他們只好棄城投降,全部作了階下囚。”

徐不凡聞言心下大安,已無後顧之憂,道:「辛苦你們了,請即刻挑選二十名
一等一的好手,隨時待命,我要組織一支突擊隊,當然,武功要好,必須出於自願,
其餘的人先歇著好了,有關飲食、寢具,相信燕親王會有妥善安排的。”

目光從上官巧雲臉上掃過,落在上官嶔的身上,徐不凡又道:「請上官堡主先
將貴堡的人安頓好,應即將突擊隊的成員選定,一旦找到適合的地點,準備隨時開
始行動。”

軍情緊急,誰也不敢有所延誤,斷劍門、上官堡的人唯唯諾諾,當即分頭行事
去了。

徐不凡卻面對一個大難題。

奇襲首重隱秘,城頭上魯軍布有重兵,想要神鬼不覺的混進去,幾乎是一件不
可能的事。

必須找到一個死角,選擇一個最有利的時間,運用最巧妙的智謀,才有達成任
務的機會。

於是,徐不凡命王石娘,高天木、二老八駿,全部出動,繞著濟南城轉一圈,
看能不能找到一個適合進襲的地點。

詎料,大夥兒甫至廟門口,卻被神偷孟元神探刁鑽給擋了回來。

神探刁鑽首先開腔,道:「王爺,老夫帶來一個壞消息。”

徐不凡吃了一驚,道:「什麼壞消息?”

神探刁鑽道:「火焰教主火眼真人,已投效褚良。”

這無異是晴天霹靂,火眼真人神功入化,如果當真歸順了魯軍,簡直如虎添翼,
等於陡增雄兵十萬,必然會給朝廷平添無窮的困難,徐不凡急急追問道:「這是什
麼時候的事情呢?”

神探刁鑽道:「兩天前,褚良與火眼真人不期而遇,老賊鼓起如簧之舌,大吹
法螺,再加上鐘玉郎、古月蟬在一旁猛敲邊鼓,兩今人一拍即合,火眼牛鼻子便當
場滿口答應了下來。”

「如此說來,那火眼老道已在濟南城內?”

「總督府內觥籌交錯,褚氏昆仲正在為牛鼻子老道接風呢。”

「你是說現在?”

「是呀,我們老哥倆剛從城裡出來。”

「城門早已緊閉,兩位是怎麼出來的?”

「是從—條地道裡出來的。”

徐不凡大喜過望的道:「有—條地道可通城內?”

神偷孟元道:「已經存在幾百年了。”

「魯軍為何不曾封閉?”

「因為他們不知道。”

「兩位又怎麼會知道?”

「嘻嘻,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數百年前,濟南有一位的的確確富可敵國的大
富翁,引起山東響馬的覬覦,但他深居城內,足不出戶,城門又有官兵把守,即使
能混進城來,也不可能將數不盡的金銀財寶帶走,於是,響馬窮數月之功,挖下—
條地道,直通富翁的後院,一夜之間,便將他的家財搬空了。從此,這條地道便在
偷兒間廣為流傳、使用,想不到歪打正著,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場。”

「地道的出口在那裡?”

「就在附近不遠,不過那地方不幹淨。”

「怎麼不幹淨?”

「是在一個亂葬崗子後面的山洞裡。”

「管它幹不幹淨,能夠潛入濟南城就成了,請兩位等著,稍待還要你們引路呢。
突擊隊一組成,咱們就立刻行動。”

上官堡與斷劍門的二十名精英,很快便選拔完成,徐不凡向燕親王說明一切後,
領著二老八駿、王石娘、高天木,在刁鑽、孟元的引導下,一行五十五人,摸黑奔
向亂葬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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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7 11:22:2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塵弘客 於 2012-9-27 18:34 編輯

第二十四章 雙劍合璧無敵手

天上無雲,有月,皓月當空。

街上有狗,無人,一片死寂。

不見爛醉如泥的酒鬼!

不見輸掉褲子的賭徒!

也不見一個偷雞摸狗的混混!

這麼美好的夜晚,才二更天不到,大家不可能全部鑽進熱被窩,完全是戰爭的
陰影所造成,一夕之間,濟南已變成一座死城。

說是一座死城,也不儘然,城頭上的兵士徹夜未眠,街上也有魯軍不停的往來
巡邏。

另外,在二處廢墟的後院裡,雜草叢生的牆根下,居然冒出火花,有人舉著火
把,從一個潮濕的地洞裡鑽出來。

首先出來的是神偷孟元與神探刁鑽。

接著上來的是徐不凡、上官巧雲、司徒俊德等人。

熄滅火把,揮去身上的灰塵,等大家全部到齊後,徐不凡一馬當先,單挑僻靜
陰暗的小巷,朝魯王府的方向摸去。

不久,魯王府已遙遙在望,王府內燈火通明,外面卻無任何崗哨,僅僅有數名
兵士守在大門口。

徐不凡作了一個手勢,命大夥兒利用地形,先將王府圍起來,然後領著王石娘、
高天木,大模大樣的來到王府的大門口。

顯然戰爭的火焰尚未燒至王府,兵士也不認識徐不凡,見有三個人筆直走過來,
一名兵士這才上前擋住去路,徐不凡不待對方開口,便搶先說道:「我想見見小郡
主,麻煩那位軍爺通報一聲。”

兵士見徐不凡衣著講究,氣宇軒昂,要會的又是最刁蠻的小郡主,可一點也不
敢大意,道:「請問這位公子貴姓?”

「我姓徐。”

「從那兒來?”

「從京城裡來的。”

「什麼?你剛從京城裡來?”

「在下已經在濟南住了好幾天了。”

兵士入內稟報,不一會兒,朱玉梅便出來了,彼此易地重逢,朱玉梅一臉驚嚇,
連講話的聲音都顯得有點顫抖,道:「你......你們這麼快就來了?”

徐不凡道:「郡主,能不能借一步,咱們好好談談?”

朱玉梅見徐不凡輕裝簡從,探頭向外細一張望,也沒再見到旁的人,點點頭,
領著徐不凡主僕,走進王府內的一間偏房,道:「城上城下,都有魯軍嚴密佈防,
徐王爺是怎麼進來的?”

徐不凡道:「我怎麼進來是件小事,重要的是魯王爺的態度現在如何?”

一提到父王的態度,朱玉梅的臉色就變了,心事重重的道:「父王的態度仍然
很堅決,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濟南已被圍困,不可能支援太久的。”

「可是,父王聽信褚良兄弟的讒言,卻認為魯軍仍然夫有可為。”

「郡主應該將當前的利害得失,好好的剖析給王爺聽。”

「本宮說了,父主只聽褚良、褚忠的話,不聽我的話。這件事,我一直被蒙在
鼓裡,要不是在侯府親眼看到那一份黑名單,本宮還不知道父王已經犯下了滔天大
錯。”

徐不凡的臉色陰沉沉的,下面的話,他不想說,卻又不能不說,道:「郡主,
勤王軍已兵臨城卞,濟南城指日可下,王爺如果再不回頭,恐怕難逃滿門抄斬的厄
運。”

朱玉梅焦灼萬分的道:「徐王爺,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容本宮作最後努力。”

徐不凡遲疑一下,道:「好吧,給郡主一柱香的時間,屆時如果魯王爺還不肯
懸崖勒馬,徐某就要進去拿人了。”

朱玉梅聞言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一幕血淋淋的慘案,突然在她腦海中湧現,
眼淚也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而下,道:「不凡,看在我們過去的份上,務必要高
抬貴手,設法救救父王。”

徐不凡道:「徐某不曾直接去找魯王爺,就是為了郡主,我救不了他,魯王爺
必須自救才行。”




門外忽然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魯王介面說道:「本王無須任何人救助,現在
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救得了你。”

徐不凡吃了一驚,定目處,魯王就立在門外丈許之處,兩旁火把高舉,照得比
白晝還要明亮,在魯王的身邊,簇擁著一大群兵勇校尉,以及家丁護院。

上次交過手的,那兩名身手諱莫如深的駝背老人,黑臉大漢,就站在魯王的左
邊,右邊的一男一女,徐不凡更熟,赫然正是雙劍會長神州一劍王坤元,與乃妻玉
劍追風姚夢竹。

徐不凡主僕跨步而出,朱玉梅也跟著走出來,魯王朱高烈厲色說道:「玉梅,
過來!”

朱玉梅並沒有聽父親的話,到魯王爺身邊去,道:「父王,徐王爺能夠潛進城
來,燕親王的大隊兵馬也隨時可到,足證我們的城防一定有漏洞,處境可謂險到極
頂......」

魯王不等女兒把話說完,便暴跳如雷的道:「住口,徐不凡夜闖王府,等於自
投羅網,將他的人頭掛在城樓上,正可殺殺燕親王的銳氣,快過來,別礙了王會長
他們的手腳。”

徐不凡環目掃視全場一眼,不疾不徐的道:「魯王爺,此時此地,在下不想談
大道理,也不想數說王爺的不是,只想就事論事,談談王爺目下的處境。”

魯王怒目而視,聲若焦雷似的道:「本王的處境有什麼好談的?”

「首先,不凡想請教,以濟南城的三萬魯軍,能守得住嗎?”

「燕親王的兵馬也不多,守城綽綽有餘。”

「王爺有沒有想到,各地勤王軍將會源源趕到。”

「本王早已下令,山東三道六府的援軍可能到的更早。”

「濟南城內有多少糧草?”

「足夠維持三個月有餘。”

「三個月以後又怎麼辦?”

「援軍一到,裡外夾擊,本王就會揮兵北上,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就足夠了。”

「萬一援軍不到可如何是好?”

「幾十年的苦心經營,三道六府的魯軍,全部掌握在褚總督的手裡,他們一致
效忠本王,不可能逾期不到。”

「說了半天,」徐不凡的嘴角撇了—下冷笑,道:「山東的兵權實際上是掌握
在褚忠的手中,王爺有沒有覺得,這是一個危險的訊號?”

「什麼危險訊號?」魯王的眼瞪得老大。

「有朝一日,褚忠、褚良兄弟翻臉不認人,王爺將何以自處?”

「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們對本王一向忠貞不二。”

「我倒覺得,‘忠貞不二’這四個字,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說這種話的,或
者做這種事的人,不是狐假虎威,掛忠貞不二之名,行雞鳴狗盜之實,就是想借此
惑人,被其反利用,說穿了,都是一群無恥小人。”

「徐不凡,休得胡言亂語,本王與褚忠昆仲乃道義之交,早已有約在先。”

「什麼樣的約?”

「本王為君,他們為臣。”

「毛病就出在這上面,請問王爺,褚良目前在朝中的權力如何?”

「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假定王爺能夠僥倖登基,不凡想知道,能夠給他多少好處?”

「當然盡可能的多給他一點。”

「再多也還是有個極限,超越不了‘君’與‘臣’的分際,換句話說,他們得
到的,不可能比現在更多,起碼不可能突破,他們之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起兵
反叛,目的在皇位江山,其理至明,其事至顯,王爺在他們兄弟的陰謀計畫中,不
過是—著棋子,一個傀儡罷了,就算日後事成,王爺也休想坐上龍椅。”

這一番分析,鞭辟入裡,絲絲扣人,魯王朱高烈想辯解。卻找不出適當的理由
來,一時木然而立,不知如何是好。

朱玉梅乘機說道:「父王......」

剛剛叫了一聲父王,以下的話還沒有說出來,神州一劍王坤元別懷鬼胎,怕魯
王一旦改變心意,斷送了雙劍會,冷哼一聲,道:「王爺,別聽這小子亂開黃腔,
先殺了徐不凡,然後咱們再殺出城去。”

徐不凡惡狠狠的望了他們夫婦一眼,未予答理,繼續對魯王說道:「有一件事
在下忘記告訴魯王爺了,進入城裡的並不止我們主僕三人,王府已經被包圍了。”

拍拍手,司徒俊德與上官嶔,立即親率屬下高手,越牆而過,在距離魯王五丈
以外的地方,排下兩道肉牆。

二老八駿在正面後方,再加上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正好完成一個包圍圈。

魯王心頭大震,王坤元的臉孔也變了顏色,道:「王爺,快派人去通知褚總督,
殺掉徐不凡,燕親王就不堪一擊。”

徐不凡仍然沒有答理他,對魯王身邊的數十人說道:「諸位,徐不凡今夜想殺
也該殺的人,只有王坤元夫婦二人;只要你們不插手,我們的人絕對不會動手,否
則,丟了性命,可別怪徐某人不教而殺!”

最後一個殺字,說的聲洪氣壯,擲地有聲,在場之人莫不為之怦然動容。

上官堡、斷劍門的人又向前搶了幾步,使包圍的圈子更緊密一些,大家的刀劍
早巳出了鞘,正密切注視著對手的一舉一動,只要那一個敢隨便動一下,馬上就會
出手殺人。

直到現在,徐不凡才找上王坤元、姚夢竹,而且未發話,已將血劍拔出來,這
是他第一次這樣做,也是一種決心的宣示,道:「二位,徐某白跑了一趟雙劍會,
算起來你們已經活過頭了,王會長的命能夠丟在魯王府,也算是一種光彩。”

王坤元大喝一聲,拔劍就往上沖,姚夢竹和他齊肩並步,形影不離,徐不凡作
了一個止步的手勢,道:「且慢,有幾句話,照例我還想問清楚。”

好潑辣的娘們,姚夢竹破口就罵:「有屁快放!”

徐不凡抬起自己的左臂,道:「姚女俠,在下的這一條左臂,曾經斷在你的劍
下,不會錯吧!”

姚夢竹本來是個漂亮的娘們,但此刻由於煞氣太重,一臉邪氣,在她的臉上已
經找不到美麗的痕跡,聞言冷森森的答道:「斷臂的事,是老娘親眼下的手,也是
你小子親眼目睹,自然錯不了。”

「是就好!”

徐不凡的目光,從姚夢竹的臉上,移到王坤元的身上,道:「王會長,我二師
叔黃明德是死在閣下的劍下,你不會否認吧?”

王坤元擺好馬步,左手食指輕彈著劍尖,道:「老夫對自己做過的事,從來沒
有否認的習慣。”

徐不凡也將血劍舉起來了,殺機己在他的眸中出現,道:「沒有錯就好,江湖
上有一句話說:」雙劍合壁,天下無敵‘,指的就是賢伉儷,兩位一塊兒上吧,這
樣彼此都方便。“

這話等於白說,王坤元、姚夢竹一向雙劍齊上,從來不曾落過單,徐不凡的最
後一個字才出口,兩支明晃晃的寶劍已遞到他的面前來。

同一時間,王坤元給聞駝子、黑臉大漢,以及雙劍會的幾名高手使個眼色,他
們似是早有默契,立即蜂擁而上,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向徐不凡。

「找死!”

上官嶔、上官巧雲、司徒俊德、王石娘、高天木、有二老八駿,一齊縱出,一
齊動手,經過一陣電光石火似的接觸,雙劍會的幾名高手,立告命喪九幽。

聞駝子丟了一條臂,是司徒俊德的傑作。

黑臉大漢斷了一條腿,是毀在上官嶔的刀下。

殺一儆百,何況一下子就死了好幾個,魯王身邊的人面面相覷,再也沒有人敢
輕舉妄動。

徐不凡與王坤元、姚夢竹之戰卻驚險萬狀,一開始雙方便採取速戰速決的戰法,
人影快速飛竄,劍氣迅捷流轉,看在旁人眼中的,只是三團如煙人影,三圈閃閃發
光的劍氣而已。

猛可問,只聽徐不凡大喝一聲:「著!”

咯嚓!徐不凡的頭頂閃過兩團劍氣,姚夢竹的一條左臂已被齊肘斬斷,由於徐
不凡用力太猛,更由於太痛,姚夢竹倒地後,和著血,滾出一丈三四才停下來。

血,全身都是血,簡直就是一個血人。

慘叫的聲音,比殺豬還要難聽好幾倍。

神州一劍王坤元臉都嚇白了,沖過來說道:「夢竹,快將血脈閉住......」

話還沒有說完,猛覺脖子上一涼,半個念頭都沒有轉過來,吃飯的傢伙已搬了
家,腦袋到了王石娘手裡,屍體倒在姚夢竹身旁。

「坤元!坤元!”

姚夢竹一陣急痛攻心,終於昏倒在丈夫的屍體上。

徐不凡血債已償,從來不想多要一分「錢」,未再對姚夢竹採取進一步行動,
收起血劍,向前走了二三步,對魯王朱高烈道:「王爺,這是你最後的一個機會,
再不懸崖勒馬,我就要動手抓人了!”

一瞬之間,魯王的臉色變了好幾次,表示他腦子裡的念頭轉了好幾個,卻未能
當機立斷,作成決定。

噗通!朱玉梅忽然跪倒在父王的面前,道:「父王,我們大勢已去,希望不要
一錯再錯,現在回頭,皇上也許還可以給我們全家人一個活命的機會。”

忽聞燕親王的聲音在門口說道:「不錯,皇上寬厚仁德,只要魯皇叔肯及時醒
悟,頂多削去王位,廢為庶人,如能主動出面,勸降城內的魯軍,說不定連王位都
可以保得住。”

話落,人已來至魯王面前。

魯王略一沉吟,心中暗道了兩聲:「罷了!罷了!”

忽將雙手伸至燕親王面前,道:「本王知錯,請燕親王立刻將愚叔綁捆,打入
天牢,玉梅他們兄妹皆與此事無涉,盼能在皇上面前多進美言,免他們一個不死。”

燕親王將魯王的雙手推回去,含笑說道:「魯皇叔言重了,真正的罪魁禍首,
應該是褚忠、褚良,皇叔如果不反對,本王想即刻去勸降魯軍,以免被褚賊得到消
息,橫生枝節。”

朱玉梅從旁一個勁的催促,魯王只好一口答應下來。

跟燕親王入城的官兵,在王府外排成一長串,魯王走出門外,更加明白魯軍的
前途真的是已經到了終點。

徐不凡與燕親王交換一下意見,決定分頭行事,徐不凡領著他那一支五十五人
的突擊隊,離開王府後,便直撲總督府而去。

總督府。

這一頓接風宴好長好長,三更天都已經過了,褚忠、褚良兄弟,還有巴爾勒,
仍在陪著火眼真人高談闊論,不停的相互敬酒,頗有千杯不醉,相逢恨晚的味道。

鐘玉郎、鐘雪娥、張半仙、古月蟬,還有韃靼的三位太子,則在另一桌上,反
而顯得十分安靜。

火眼真人這時打了一個酒呃,道:「褚總管,有一件事兒,貧道還不大明白,
所有的兵權全抓在賢昆仲手裡,有四衣衛,還有巴爾勒法王作為奧援,幹嘛自己不
當皇帝,白白的讓魯王撿便宜。”

褚良嘿嘿陰笑一聲,道:「其實這只是一種手段,讓姓朱的打姓朱的,比較不
刺眼,大事一成,朱高烈的屁股還沒有熱,就會把他拉下來,北面稱尊的,應該是
我們褚家的人了呢。”

火眼真人報以一個會心的微笑,道:「到時候,貧道倒要討一個封賞。”

褚忠道:「什麼封賞?”

火眼真人道:「封貧道一個國師幹幹。”

褚良一笑道:「國師有什麼好幹的,既無俸祿,亦無實權。」  火眼真人道
:「兩位有所不知,貧道的那位死冤家,活對頭一一無根老禿驢,雖然目前暫時平
手言和,但他曾在三朝皇上的御前念過經,被封為國師,貧道卻始終與朝廷扯不上
半點邊兒,令人好不氣惱。”

褚忠哈哈大笑道:「這是小事一件,將來老夫封道長三個國師......」

一語未畢,異事陡生,一名銅衣使者滿身是血的進來稟報:「兩位大人,事情
不好了,徐不凡已經殺到校場了。”

褚良大吃一驚,道:「他們有多少人?”

「大約五六十人。”

「是官兵還是武林人物?”

「全部是武林人物。”

「可曾見到燕親王?”

「沒有,由徐不凡領頭。”

這名銅衣使者傷勢極重,全憑一口氣撐著,話一說完,便仰面栽下去,氣絕身
亡。

事情來的太突兀,褚忠含在口裡的一杯酒還沒有咽下去,另一名銀衣使者又闖
了進來,一進門就說:「徐不凡他們已經殺進總督府,我們的人死傷累累,根本擋
不住。”

褚良道:「這麼快?徐不凡主僕,再加上刁鑽、孟元,也不過才十五人,他那
來這麼多幫手?”

「是上官堡及斷劍門的人,替他撐腰,個個都是頂尖好手,徐不凡揚言,凡是
抵抗的人,他要趕盡殺絕。”

這名銀衣使者,說完最後一句話,也傷重而亡。

火眼真人,巴爾勒等人俱已離桌面起,沖至門口,門外又跌跌撞撞的來了一名
金衣使者,道:「徐不凡已經殺到軍機房外面了。”

金衣使者的武功最高,也傷得最重,說話的聲音像拉風箱一樣,呼啦呼啦的,
原來他的脖子上挨了一劍,已被割斷一半喉管,僅僅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倒地身亡。

褚良、褚忠的肺都氣炸了,身形三起三落,已到了軍機房前。

就這麼一忽兒工夫,面前庭院裡,已躺下十二名四衣衛、八名褚忠的親信。

徐不凡像—陣旋風,一路殺進來,此刻正在一名四衣衛的身上,擦拭著血劍上
的血。

在他的身後,有一群人呈扇形散開,五十五個,一個不少,精挑細准出來的高
手,的確不凡,居然沒有一個受傷的。

褚良的雙目之中幾乎要冒出火來了,道:「徐不凡,你是怎麼進來的?”

徐不凡的聲音冷而硬,吐字如刀:「老賊,你現在最好是想想怎麼死吧!”

褚忠勃然大怒道:「好狂妄的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找來,你這
是自尋死路!”

雙掌一挫,挽起一片狂濤,以泰山壓頂之勢劈過來。

徐不凡早巳殺紅了眼,睹狀正中下懷,血劍顫動間,血影流竄,當下不退反進,
硬往上撞。

他殺進總督府時,已連殺數名四衣衛,劍上血氣正盛,劍尖就好像蛇信,鮮紅
似血,再一振腕抖動,就如同百蛇吐信,聲勢的確嚇人,褚忠急忙拔刀而出,奮力
封阻。

褚良見徐不凡全力對付乃兄,認為有機可乘,猛可一聲暴喝:「納命來!」揮
劍橫劈過來,決心將徐不凡劈成兩半。

他是老掉牙的老江湖,不動則已,動則如石破天驚,招發即到,瞬間已砍到徐
不凡的肩膀上。

當!王石娘好快的動作,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風火劍快如閃電,硬將褚良的
劍挑起五六寸,迸出一團火星,二人旋即鬥在一起。

這一刻,徐不凡已逼退褚忠,向前推進了二三步。

巴爾勒與褚良是同一個心意,想以迅雷之勢,先解決掉徐不凡,褚良被王石娘
截住,徐不凡向前挺進,巴爾勒則從另一側攻過來。

高手出擊,自然快速淩厲,猛銳有加,無奈司徒俊德早在一旁虎視,巴爾勒一
動,就被司徒掌門堵住了。

那一邊,上官堡的人動作更快,幾乎在褚忠出手的同一時間,上官嶔拔劍而上,
沖到鐘玉郎的面前,怒衝衝的道:「鐘玉郎,出來,老夫今天要活劈你這個禽犬不
如的狗東西!”

鐘玉郎比猴子還精,心知今天如果能將上官堡的這股力量拉過來,定可穩操勝
算,聞言堆下一臉的笑容,道:「二叔,你老人家......」

不叫二叔還好,這一叫上官嶔更加火冒三丈,不等他把話說完,便聲色俱厲的
道:「閉上你的狗嘴,誰是你的二叔!”

鐘玉郎並無不悅之色,反而笑意更濃,瞟了上官巧雲一眼,道:「我與巧雲,
雖無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事實上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上官巧雲此來,為的就是要殺鐘玉郎,聽他這麼一說,更加羞憤交加,咬牙切
齒的說道:「放屁,誰跟你是夫妻,你簡直不是人,不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難消我心頭之恨的!”

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臉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充滿殺機運足十成的勁力,挺劍分
心就刺,決心要將他置之死地而後已。

鐘玉郎欲硬是不肯還手,滑步退向一側,依舊是一臉的詭笑,沒有半點生氣的
樣子,搖動著雙手,裝出一副苦苦哀求的可憐相,道:「巧雲,我想我們之間一定
有誤會......」

「我們之間只有仇恨,談不上誤會。”

「巧雲,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住嘴!住嘴!”

「巧雲,無論如何,你一定要聽我解釋。”

「我不要聽,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巧雲,憑天地良心,我愛你甚過愛我自己,普天之下,我只愛你一個人!”

鐘玉郎越是說的夫花亂墜,上官巧雲越是氣沖鬥牛,一張姣好的臉孔,早已變
成鐵青的顏色,破口大駡道:「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再也不要聽你這些騙人的
鬼話!”

吼叫聲中,連攻十三劍,劍劍不離鐘玉郎的心窩要害。

鐘玉郎仍妄圖挽回今日的頹勢,只守不攻,一旁的古月蟬卻沉不住氣了,酸溜
溜的道:「玉郎,閃開,你捨不得殺她,我來殺!”

柳腰一擰,彈身而上,上官嶔虎吼一聲,在半路上將她截下來。

上官堡的人挾怒而來,豈肯坐視,立將張半仙及幾名火焰教的高手也搭入戰圈。

斷劍門在司徒俊德的領導下,困住了巴爾勒與韃靼三太子,二老八駿與王石娘、
高天木,將褚良、鐘雪娥、部份殘餘的四衣衛,圍了個水泄不通。

惡鬥分成三個圈圈,是一場標準的大混戰,雖然慘烈無比,短時間卻看不出一
個勝負的端倪來。

倒是褚忠與徐不凡之戰,很快便進入緊鑼密鼓的階段,褚忠手裡邊還剩下半把
刀,汗下如雨,氣喘如牛,正在一味的閃避徐不凡的辛辣攻勢,滿場亂竄,徐不凡
欲卯足了勁,寸步不離,可謂危急萬狀,險象環生。

猛聽徐不凡暴喝一聲:「褚忠,你已經活過頭了!”

劍化「開天闢地」,照準他的脖子砍過去,褚忠情急拚命,將斷刀抖手擲過來,
一陣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過處,斷刀中分為二,絲毫也沒有阻住徐不凡的攻勢,血
劍已近在褚忠眼前,嚇得他脫口喊了一聲:「我的媽呀!”

呼!一股強風來自一側,火眼真人陡地劈來一掌,快如電,猛如山,徐不凡身
子劇烈一震,歪向氣側。

就在徐不凡被迫歪斜的當口,健腕一沉,骨碎肉裂,斬不到腦袋,欲順手卸下
褚忠的一條膀臂。

慘叫聲中,褚忠倒地直打滾兒。

徐不凡橫跨一步,正待再添一劍,火眼真人已擋在面前,厲色喝問道:「老禿
驢呢?”

抹了一把汗水,徐不凡答道:「不知道。”

火眼真人眼一瞪,本來就夠紅的一雙火眼,這時變得更紅,道:「去叫你師父
來,貧道正等著要進行第—百零一回合的大賽。”

徐不凡苦笑一下,道:「老前輩與家師叨磋技藝,印證武學,本為武林中一段
佳話,但此非其時,亦非其地,請錯過今日,以後再談。”

「不行,我老人家看中了今夜是個好日子,總督府也是個好地方。”

「老前輩,褚忠,褚良通番叛國,希望你老人家不要插手。”

「只要無根老禿驢現身,貧道可以不管!”

「家師不知雲遊何方,晚輩實在無從聯絡。”

「無根不來,這檔子閒事貧道是管定了!”

「希望前輩三思!”

「住口,不見無根,八思也沒有用。”

忽聞半空中有人冷冷說道:「牛鼻子,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連助紂為
虐,在小輩面前耍無賴的事也做得出來,實在令人齒冷。”

身後空地上落下一支梅花鹿,眇目神尼翩然而至。

火眼真人與眇目神尼,顯然也不怎麼合得來,一見神尼,老道反而更加惱怒,
聲音比冰還冷:「一隻眼的,你來幹什麼?”

眇目神尼並沒有生氣,淡淡一笑,道:「來這看看我的徒兒。”

步下鹿背,後緩步走過來,徐不凡側身打招呼,叫了一聲:「老前輩......」眇
目神尼就在他旁邊停下來。

火眼真人道:「你徒弟是誰?”

「常小琬,也是不凡的未婚妻。”

「在那兒?”

「就在這兒。”

「是那—位?”

眇目神尼橫掃全場一眼,故意「咦」了一聲,道:「奇怪,這孩子明明告訴我
就在此地,怎麼又不見了!”

火眼真人冷笑一聲,道:「那就快去找你的寶貝徒弟吧,別在這兒礙事。”

「牛鼻子,咱們可不可以打個商量?”

「商量什麼?”

「騎著你的小毛驢,立刻走路,別管塵世閒事,或者由貧尼瓜代,替無根接下
第一百零一回合大賽?”

「都不行,不見無根,一切免談!”

「哼,這可由不得你,你要是橫插一手,貧尼就和你沒有完!”

火眼真人聞言大怒,正要發作出來,空際白鶴一戾,無根大師已到,徐不凡、
王石娘、高天木循聲望去,白鶴就停在屋頂,師父亦未步下鶴背,三人口稱師父,
先後施禮。

褚良、褚忠原本對火眼真人,抱著最大的期望,不料,卻由於火眼真人的出現,
意外的召引來兩個他們惹不起的人,不由心頭大駭,趁王石娘、高天木分神間,猛
地一輪猛攻,立將二人震退五六步,幸好丁威、毛奇適時將缺口堵住,差點被他沖
出去。

褚忠欲作孤注一擲,不顧中劍之身,瞄準了徐不凡在望著無根大師的好機會,
奮力彈身而起,連人帶掌不顧一切的硬撞上去。

他這是拚命!

拚命的人力氣特別大!

可惜,他找錯了物件,掌風一起,徐不凡有了警覺,十然—個急轉身,手起劍
出,褚忠飛娥撲火,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留下,便身首異處,魂歸西天。

巴爾勒的處境也驚險萬分,斷劍門的人個個身懷絕技,連血劍都不怕,自然亦
未將四名韃子放在眼內,數十個回合下來,已占得絕對優勢。

韃靼三太子阿不拉忽然大叫一聲:「老子跟你們拚了!”

揮劍一陣亂砍,砍斷了一支斷劍,這一來,斷劍內的毒針立即箭射而出,阿不
拉身子一歪,正好碰上另一支斷劍,挨了三支毒針不算,又被一劍穿心而亡。

巴爾勒卻沒有覺出,劍內別有玄機,撈起阿不拉的劍,放技重施,又是一陣亂
砍,一口氣砍斷三支劍,毒針如雨而出。

現在,巴爾勒明白了,怎奈為時已晚,周身至少中了十枚毒針,施展法術的念
頭甫從腦際閃過,司徒俊德的劍已經插在他的心口上。

徐不凡擰身沖了過來,對阿圖拉、阿杜拉說道:「兩位,冤有頭,債有主,真
正該殺的只有巴爾勒一人,賢昆仲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阿圖拉、阿杜拉兄弟眼見大勢已去,互換了一個眼色,「嗆啷啷」的丟下佩劍,
舉手投降。

徐不凡砍下巴爾勒的人頭,命人將韃子押到一邊去,火眼真人見無根和尚久久
不曾下屋來,這時突然怒聲說道:「老禿驢,你發什麼呆,幹嘛不下來?”

「阿彌陀佛」,無根大師宣了一聲佛號,笑呵呵的道:「下來幹嘛?”

「貧道候駕已久,咱們的第一百零一回合大賽該開始了。”

「牛鼻子,一百合,是個整數,五十對五十,彼此扯平,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何必一定要分出高下,往臉上抹灰。”

「一山難容二虎,武林不能有兩個第一,非要分出一個勝負來不可。”

「假如老衲不答應呢?”

「那就休怪貧道又要施展‘符咒大法’,將徐不凡這一干人困在這裡,讓姓褚
的老小子一個一個的殺。”

「火眼,我看你是愈老愈不長進!”

「是你無根大師太不上路,不得不用點手段。”

「好吧,算你狠,但你也得答應貧僧一個條件。”

「說!”

「此處施展不易,咱們換個地方。”

「好,就請一支眼的做個現成的見證人吧。”

眇目神尼道:「要貧尼做見證人可以,也有一個條件。”

火眼真人反問一句:「你也有條件?”

眇目神尼道:「當然,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貧尼可不希望捲進你們的是非中
來。”

火眼真人朝張半仙、古月蟬招招手,道:「娃兒們,魚已上鉤,鱉已入甕,咱
們該走了。”

召來一個小毛驢,立即騰空而起。

師命如山,張半仙、古月蟬也馬上領著幾名黃巾道士,撤出戰圈,掉頭而去。

眇目神尼向鐘雪娥使了一個眼色,無根大師對徐不凡說道:「不凡,鐘玉郎的
那一隻白色的手臂是你的,取下來以後別忘要冷藏,改天為師的再給你接來了。”

無根騎著大白鶴,神尼跨上梅花鹿,這一尼一僧也相繼離去,一眨眼便消失不
見。

「道長!道長!」褚良叫破喉嚨也沒有用,火眼真人早巳遠去,陡然間,一股
被人愚弄!

欺騙!甚至遺棄的感覺,襲上褚良的心頭。

「師父!師姑!等等我,等等我!”

鐘玉郎如泣如訴,想要跟著古月蟬他們走,上官巧雲怒叱一聲:「想逃?你飛
也飛不了!”

長劍一橫,擋住他的去路。

鐘玉郎眼見脫身不成,頓生拚命之心,抖腕化出漫天劍雨,掃刺砍斬,威猛淩
厲,—霎眼便遞出去—十二劍,上官巧雲沒料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後勁,一時手忙腳
亂,退了二三步。

其實,鐘玉郎早已精疲力竭,完全是虛張聲勢,上官巧雲一退,他便抽冷子拔
腿就逃了。

卻被上官嶔識破了,呼!呼!呼!連劈三掌,鐘玉郎立如陀螺一般,在原地旋
轉起來,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

在他旋轉的過程中,熱騰騰的鮮血不停的向外噴灑,上官巧雲銜恨極深,刹那
之間,已在鐘玉郎的身上殺了十劍。

鐘玉郎終於僕倒血泊中。

可是,就在鐘玉郎氣息將絕的瞬間,從他的身上猛可化出一匹灰色的狼,大家
還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灰狼已四蹄騰空,飛上了房。

「畜牲!不要跑!”

「畜牲!把命留下來!”

上官崁、上官巧雲追上房時,灰狼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四衣衛非死即傷,此刻,在二老八駿的這個圈圈裡,僅僅還剩下褚良、鐘雪娥
兩個人。

褚良的確不是一個等閒人物,到現在,依然八面威風,毫無敗象。

徐不凡擺擺手,叫二老八駿退下,道:「褚良,你是罪魁禍首,也是元兇主犯,
我要親手殺你,親手割下你吃飯的傢伙,你上吧,咱們一對一,絕不占你的便宜。”

褚良雙目環視,不答徐不凡的碴兒,對鐘雪娥說道:「雪娥,快到城上調軍隊
來,魯軍一到,咱們仍有大可為。”

鐘雪娥欲語未語,大門外適時抬進兩頂轎子來。

一頂是燕親王的軟轎。

一頂是徐不凡的血轎。

抬血轎的不是八駿,是幾名年輕力壯的兵勇。

轎子的後面還跟著三個人,一個是魯王朱高烈;一個是小郡主朱玉梅;另一人
則是褚忠的副手,濟南城的守將。

燕親王步下軟轎,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直盯著褚良,道:「褚良,不必再去
調兵遣將,濟南城的魯軍已全部舉義反正,包括魯皇叔在內,所有叛逆俱已肅清,
就剩下你們父女二人了。”

褚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瞪瞪的望著魯王朱高烈,道:「王爺,這...
…可是真的?”

朱玉梅怒氣衝天的道:「當然是真的,父王誤聽了你的花言巧語,差點就鑄成
大錯。”

至此,褚良的惡夢,差不多已經醒了,心頭不禁一陣絞痛。但他仍不服輸,拉
了鐘雪娥一把,道:「雪娥,咱們殺出去。”

鐘雪娥卻立在原地未動,道:「我不去,咱們父女一場,我準備留下來替你收
屍。”

褚良一聽話鋒不對,臉色大變,道:「替老夫收屍?你你...你......你究竟是誰?”

鐘雪娥緩緩的取下蒙面綠紗,露出一張滿是刀痕的臉,一字一句的說道:「我
是常小琬,眇目神尼的徒弟,中山王徐不凡的未婚妻。”

場中起了一陣騷動,徐不凡並不感到十分意外,血光一閃,已將血劍架在褚良
的脖子上。

到這個節骨眼上了,褚良反而變得鎮靜異常,面不改色,放聲大笑道:「哈哈
哈,煙消雲散,眾叛親離,此乃天亡我也,不過,徐小子,老夫的這一顆腦袋你卻
永遠得不到!”

大局已定,褚良並未作困獸之鬥,猛地一個倒翻身,斜飛出去,徐不凡挺劍疾
追,通!

褚良搶先一步撞上大石柱,徐不凡一劍砍到,褚良的腦殼早已四分五裂,腦漿
四溢而亡。

死的夠壯烈,也夠氣魄,撇開善惡不談,單就他此刻的表現而言,終究還不失
為是一個人物。

徐不凡果然未能割下他吃飯的傢伙。

王石娘小心翼翼的,將鐘玉郎的那一支白色左臂卸下來,與高天木過來說道:
「主人,事不宜遲,奴才與天木想先跑一趟長白山。”

徐不凡頷首稱善,二人去勢如煙。天叟丁威、地叟毛奇,利用這一段時間,已
將褚忠、巴爾勒等人的骷髏頭處理好,置於血轎頂。

燕親王驚「啊」一聲,道:「魯皇叔,我突然想起一件大事來,皇上所服毒藥
的解藥,是否確在皇叔手裡?”

魯王聽得一呆,道:「什麼解藥?罪臣並未給皇上下過毒呀。”

常小琬望了徐不凡一眼,從褚良的衣袋內,搜出一張藥單子來,交給燕親王,
道:「毒是褚良下的,根本與魯王無關,解毒藥方在此,只要照單調服,皇上的毒
當可迎刃而解。”

燕親王聞言大喜,立將藥方納入懷中。

徐不凡還劍入鞘,取下褚良項間的「連體蛤蚧化石玉佩」,親手交燕親王收起,
含淚說道:「王爺,貢品在此,請代呈皇上,先父的冤情與血仇,總算全部洗雪清
楚了,請准假三月,不凡想遠走大同,追悼亡魂。”

言畢,拉著常小琬,一步—步的朝血轎走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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