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麗]利姊姊[全文完]

利姊姊 作者：果麗

他們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卻習慣在下午茶館裡不期而遇
因為他總是帶一本書
漸漸地，他習慣為她說一說書裡的故事
而她，則沉迷於他說故事的嗓音……
她是利氏集團的負責人，身家令人垂涎
他則是法國科幻小說作家，來台只是暫住
兩人都對彼此心動，默認著曖昧的情愫
直到被狗仔拍下了他們的牽手照──
八卦報導並沒有阻礙他們，反而讓戀情更快升溫！
就在此時，他美麗的法國籍前女友突然出現
而她也無意間撞見前女友竟然擁有他住處的鑰匙
她氣得避不見面，他則在一再碰釘子之後返回法國──
嗚……她只是小小賭氣一下，不是真的想分手啦！
為了追回心愛的男人，她為愛走天涯
沒想到，一趟法國行卻揭開了更多的祕密……

第一章

　　單身有什麼好處呢？

　　單身沒有羈絆，事事由自己做主，不用連一點芝麻小事也總要在意身旁伴侶的意見；不必天天打電話向人報告 行蹤；不會有吃醋的機會值存在；更不可能會有吵架影響心情的時候。

　　總之，單身就像隻自由飛翔的鳥兒，想飛往東，沒有人會試圖要你往西飛，沒有情感上的羈絆；但事情總是一體兩面的，有好處，自然也有壞處。

　　像隻自由自在的鳥兒很好，真的很好，但當溫暖的節日到來，尤其是情人節，那就一點都不好了。

　　今天是情人節。若是前些年，所有適合兩人一同度過的溫暖節日，對利琦菲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但當她覺得單身沒什麼不好的同時，身邊幸福的人們卻不斷地傳來讓人覺得「單身等同寂寞」的訊息。

　　「姊，一個人無聊的話，來我這兒跟我們吃飯吧！」

　　訊息是她的雙胞胎妹妹利琦思傳來的，這是一則真誠關心她的好意，但還是免了吧！

　　「謝啦，但我沒當電燈泡的習慣，更不想對著你家姜衍大爺的臭臉吃飯，那會令人消化不良的，我不想便秘。」

　　利琦菲回了訊息，並在心底告訴自己，一個人沒什麼不好。

　　接著，又一則訊息傳來。

　　「小菲，情人節怎麼過呢？還是自己一個人嗎？不然我跟丹妃去你家陪你過？」

　　團長燮克軍傳來了訊息，利琦菲一看見兩人想來家裡陪她，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回應，明確表達拒絕的決心。

　　「不要，千萬不要！你們只會帶一堆狗仔回來罷了，離我遠一點，滾！」

　　沒辦法，丹妃即便已是人妻了，但人妻在現在的娛樂圈中反而受歡迎，原是人氣就很旺的亞洲天后，現在人氣旺上加旺，整個大發，狗仔自然是二十四小時追著她跑。

　　不，她情願自己過情人節，也不要狗仔來打擾。

　　訊息才傳出去，下一秒另一則訊息又進來了。

　　「親愛的小利利，寂寞嗎？一通電話就可以叫『外賣』哦！」

　　光看文字，利琦菲就知道這則訊息是尤駥迪傳來的，只有他會這麼油腔滑調的不正經。

　　「關你屁事？給我滾遠一點去，不然我就叫『外賣』送去給你家香香。」

　　訊息傳出去了，利琦菲可以肯定他家香香也同時看見了。這些人是怎麼一回事？恩愛的日子想著她做什麼？好朋友不用這麼當的好嗎？

　　又一則訊息傳來，這次是她大哥。

　　「妹子，你嫂子問你來不來？我們晚上訂了餐廳。」

　　利琦菲相信他們肯定搞浪漫地弄了燭光晚餐，所以這麼回應著──

　　「謝了，但我相信燭光夠亮了，我再去只怕會燒了餐廳，那要賠錢的，我窮死了！」

　　裝窮總行了吧？

　　利琦菲等著，因爲身旁最好的六名親朋好友們已經有四名傳來訊息了，還剩兩位了，不必等太久的。

　　果然，不久後訊息又傳來了。

　　「小藍約你放煙火，過來吧！」

　　放煙火？他們這一對老是火花四射的，還放什麼煙花啊？

　　「你們倆之間的火花就已經夠絢爛了，就別浪費那煙火了，不去！」

　　明知這些訊息都是大家貼心地怕她一人太寂寞，所以好心想陪著她度過這沒有情人的情人節。

　　但是，他們越是好心，卻越顯得她獨自一人的寂寞感慨。

　　當周遭的人們都過於幸福，反倒彰顯了她一人孤獨的身影。

　　能從另一個人身上得到幸福是一件再幸運不過的事，利琦菲當然明白這不是人人都能擁有的，別人幸運地得到了，並不表示她也能。

　　所以，別再傳訊息給她了，這不是間接放閃光刺激她這孤家寡人嗎？切！

　　心底才抱怨著，最後一則訊息也跟著進來了。

　　「等等叫花店送一束紅玫瑰給你應應景，記得簽收啊！」

　　電腦、網路、手機……利琦菲開始痛恨起這些令人又愛又恨的科技了。

　　送花給她做什麼？假裝她也是有人愛的嗎？

　　什麼鬼情人節啊？她真是要瘋了！

　　最後，再也受不了這些幸福人們的「關心」，利琦菲這回沒有回傳訊息，而是選擇撥電話給年東允。

　　當電話被接通，她丟棄所有的理智對著手機大喊著：「送什麼鬼花給我做什麼？叫你老婆從她店裡送我一支按摩棒還比較實在點！全都給我滾遠一點啦！」

　　※※※

　　網路真是充滿了無限商機，對商人來說，是做生意的一大利器，而對於懶人或是喜好美食搜尋的人們，更是購物的方便捷徑。

　　平時工作忙碌的利琦菲，在難得空閒時最愛做的便是上網搜尋美食，哪裡有好吃的，休假時就往哪裡鑽去，這是她最愛的紓壓方式了。

　　鮮趣食材、甜膩點心、傳統料理，只要網路上眾人大力推薦的美食，她都來者不拒。

　　有時網友大贊的美食很對她的胃，有時卻是嚴重灌水地難吃，但她仍然樂此不疲地一試再試、一嚐再嚐，尋找的過程對她而言也算是一種小樂趣。

　　這是一間最近網路上爆紅的蛋糕甜品屋，因爲假日人潮多，所以利琦菲特地找了非假日來到。

　　她的選擇是對的，就算是憂鬱的星期一上班日，甜品屋裡仍是有零散的顧客們，但不像報導那般，可怕的人潮像是要把店家給擠爆似的，至少穿梭在其中仍是行有餘裕，不必與陌生人們摩肩接踵。

　　利琦菲手裡的塑膠圓托盤上已放著六個色彩繽紛的小蛋糕，不必人擠人地挑選中意的甜點，這一點讓她心情大好。

　　當她伸手打算夾起第七個小蛋糕時，身旁一道陌生的男聲響起。

　　「那個很難吃，別買。」男人的聲音十分輕微，但已清楚傳入利琦菲耳裡。

　　聞言，利琦菲下意識地將舉在小蛋糕前的手像定格般停住，然後側過臉看著身旁出聲的男人。

　　她望著男人，男人則望著她托盤上其他的小蛋糕。

　　拿著夾子的手停在半空，繼續動作也不是，但要她收回手卻也不是，因爲這塊抹茶蛋糕看起來不僅可口，造形還是可愛的心形，完全就是會讓她忍不住動手的好賣相。

　　可是，這個男人說它很難吃……

　　利琦菲內心陷入了買與不買的掙扎之中，在她還未能做出決定之前，男人又開口了。

　　「你買的全是不能吃的垃圾。」男人指著另一頭的商品架說：「這家店只有黑森林與香草蛋糕能吃，其他的都中看不中吃。」

　　語畢，男人頭也不回地走出店家大門。

　　利琦菲瞪著男人的背影，直到他完全地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內。

　　此時她十分慶幸男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只有她一個人清楚聽見他說了什麼，要不然他丟了話卻瀟灑走人，是要她一個人單獨尷尬地面對店家老闆嗎？

　　什麼叫作她買的全是不能吃的垃圾？她買的可都是她個人平時喜愛的口味，他這不等於是批評她吃垃圾？

　　況且這家店在網路上那麼紅，即便有些口味沒預想中好吃，但也不至於教人食不下嚥吧？

　　就她看來，那是他個人偏好的口味問題，只要不是他喜歡的都叫垃圾，這種人的話更不能聽了，哼！

　　利琦菲繼續剛才未完成的動作，將那塊抹茶蛋糕放進自己的托盤裡，最後在結帳前，也將那男人說「能吃」的兩種蛋糕一併結帳了。

　　她要證明這些賣相一流的蛋糕不是垃圾，是那男人味覺有問題！

　　※※※

　　這是一家「內行人」才知道的下午茶館，低調經營，沒有特別招搖醒目的招牌，店家也沒有做任何形式的宣傳，就只是開在巷弄內，供給附近鄰居一個休閒的好去處。

　　利琦菲每星期總會來這兒享受個人的下午茶時光，因爲這兒離她公司不遠，所以她總是會抽空走上十來分鐘的路，坐下來吃個茶點放鬆身心，然後再回到公司繼續面對那些繁雜卻也枯燥的工作。

　　一如往常地，利琦菲走入下午茶館內，熟門熟路地自己拿走櫃台上的點單及紅筆，找了個鄰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

　　當她坐定後，隔壁桌的空位也立即有人跟著坐下，那人與她正好是斜對地坐著，所以她一抬頭便能清楚看見對方的臉。

　　啊，是上星期在甜品屋裡遇見的那個「垃圾男」！

　　只見他低頭仔細看著點單，完全沒有注意到隔壁桌的人正盯著他直看。

　　當他填好了單自行送回櫃台時，利琦菲這才點了她要的茶與點心，並在他回座後跟著走到櫃台前。

　　她將自己的點單遞給老闆娘，並小聲問道：「剛才那個人點了什麼？」

　　「他點了咖啡卷與水果茶。」因爲利琦菲是店裡的熟面孔了，所以老闆娘並沒有多問什麼便回答了她。

　　回到座位上，利琦菲又看了隔壁桌的男人一眼，而他低頭看著書，並沒有發現她的注視。

　　利琦菲用手指輕輕地在桌面打著拍子，心底想著他究竟何時才會抬眼看她並認出她？

　　三分鐘後，利琦菲終於等到男人抬眼並朝著她的方向望來。

　　閆雅克從書本中抬起頭，察覺了他人的目光注視後，他下意識地循著那道感覺走，而那人仍看著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接。

　　利琦菲以爲男人在看見她的瞬間會有所反應，但他什麼反應也沒有，臉上表情甚至沒有出現些微變化──那表示他完全沒有認出她來，沒有認出被他說成買了一堆不能吃的垃圾的她。

　　兩人的視線雖是對上了，但卻也短暫，閆雅克甚至在下一秒立即將目光轉移，他低下頭繼續看他的書，標準看待陌生人的方式。

　　在閆雅克收回視線後，利琦菲也將小臉偏向另一頭，就像是隔著透明玻璃觀望著外頭的一切。

　　但外頭的人事物完全走不進她的眼裡，她心底有些訝異，因爲他居然完全沒有認出她來，連覺得她似乎有些眼熟的疑慮也沒有。

　　怎麼？她何時換了張不易被記住的臉了？她長得很「正」，五官更沒有「歪」，分明不是個容易被遺忘的人啊！

　　不記得也就算了，至少會覺得她眼熟吧？才相隔一個星期的時間，他不會真有這麼健忘吧？至少她都已經記住他了。

　　而事實證明，閆雅克就是這麼健忘，他是真的不記得利琦菲了。

　　剛才與他對上眼的女人，他的第一印象是美麗，但美女又如何？這完全不關他的事，最近他一點都不想沾染女人，尤其是美女。

　　※※※

　　雖然兩人的點單是一前一後地送到櫃台，但所點的東西卻同時分別送上兩人的桌面。

　　老闆娘先將閆雅克點的水果茶送上他的桌面，再將托盤上另一杯同樣的水果茶送上利琦菲的桌面；緊接著是他點的咖啡卷，再來是她點的草莓塔。

　　「謝謝。」

　　「謝謝。」

　　兩人一前一後地向老闆娘道了謝。

　　待老闆娘離開兩人的桌邊，閆雅克拿起叉子正想開動時，無預警地，隔壁桌的美女突然換座來到他的正對面。

　　正確來說，是她突然不請自來地與他同桌。

　　「你好。」利琦菲揚起一抹無法看出是否真心的小微笑。

　　「你好。」閆雅克也打了招呼，而那聲調就如同在甜品屋那般平淡，沒有所謂的情緒可言。

　　很顯然地，他並不太想理會一個他認爲全然陌生的女子。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他越是冷淡的態度，對利琦菲而言越是顯得有意思，因爲她天生有些反骨的個性，讓她並不想如他人所願。

　　看著對座的女人將原本在她桌面上的飲料及甜點移到他這桌來，閆雅克不作聲地望著她，等著她主動開口。

　　她大約是想與他搭訕吧，他想。

　　他清楚明白自己是個有吸引力的男人，女性會主動向他搭訕，這也算是稀鬆平常，若她也是這麼打算，他一點也不意外。

　　「看來你真的忘記我了。」利琦菲扯了一下嘴角，但並沒有抱怨的意思，只是純粹的陳述。

　　「我想，我最近似乎沒有喝醉酒的紀錄。」就算真是喝醉了，他肯定是乖乖地回家睡覺，他沒有跟人廝混搞一夜情的習慣。

　　所以，她到底想說什麼？想以什麼招式來吸引他呢？

　　「我又不認識你，又怎麼會知道你最近有沒有喝醉酒的紀錄？」利琦菲不介意他想歪了，反正他的想法不是重點，她換座位可不是爲了知道這些，她在意的是別的。

　　閆雅克仍是沒接話，只是挑著眉要她繼續。

　　「『我們家的甜品屋』，記得嗎？」

　　「記得，我上星期才去過。」一家很奇妙的店，整間店裡幾十種甜品蛋糕只有兩種能吃，其餘的跟垃圾沒兩樣。

　　「很巧的，我上星期也去過呢！」利琦菲再一次露出那看不出真心與否的小微笑。

　　這一回，面對她的微笑，閆雅克不再面無表情。

　　他微蹙著眉，努力回想著上星期他到「我們家的甜品屋」時的情形。

　　看著他努力回想的模樣，利琦菲心情開始感到愉悅，因爲她成功影響了他的思緒。

　　她勾著唇角，先是移走了他眼前的咖啡卷，再將自己點的草莓塔推到原本放咖啡卷的位置上。

　　「這家的咖啡卷不合你口味，它太甜了，試試草莓塔吧！」說著，利琦菲便動手吃起了他點的咖啡卷，這動作是失禮的，卻也成功地剝奪了他反對的機會。

　　雖然這家咖啡卷很甜，但那香純濃的咖啡味是她所能接受的，但若是針對甜味過重這一點，他卻未必能接受。

　　不合他的口味？她憑什麼這麼認爲呢？

　　閆雅克暫先壓下心口上的疑問，選擇了先試吃他眼前的草莓塔。

　　「好吃嗎？」利琦菲問道，並期待著他的答案。

　　「挺不錯的，會讓人想再吃第二回。」完全誠實中肯的答案。「所以？」

　　「所以，它不是垃圾。」如果「垃圾」兩個字還不能喚起他的記憶，那麼她也就認了。

　　聽見她的話，閆雅克鬆開了一直微蹙的眉心。

　　「原來是你。」那個盡挑垃圾甜點吃的女人。

　　「對，就是我。」顯然這男人還記得這件事，但卻不記得她這女主角的長相。

　　嗯……說不定那天他只注意到她托盤上的東西，壓根沒看她一眼吧？

　　事實上利琦菲的想法完全正確，閆雅克記得這件事，而他當時的注意力確實只在托盤上，而拿著托盤的女人長得是圓是扁，他壓根沒看一眼。

　　「最後你有買了我所建議的口味嗎？」他淡問，臉上表情淡然，感覺似乎只是隨口問問，並不是真的那麼想知道答案。

　　只因為，不論上星期他們在甜品屋裡是否碰過面，她主動與他並桌的動作仍是讓他認爲是搭訕，只是方法不同於他人罷了，她終究會想辦法與他做朋友的。

　　「我得老實說，一開始你說那些看來賣相美麗又可口的小蛋糕是垃圾，我並不認同，所以我還是買了我想買的，也買了你所指定的口味。」利琦菲又扯著嘴角，「但最後我得承認，你是對的。」

　　那些蛋糕只是中看，但送入口中後，她的腦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上他所形容的──垃圾。

　　糖不用錢的嗎？還有，那一堆人工香料又是怎麼一回事？這也能在網路上大紅？

　　看著利琦菲，閆雅克發現她似乎有扯嘴角的習慣。

　　「當時你大可不理我，讓我被視覺效果炸得一塌糊塗。」一般陌生人都是這麼做的，理她做什麼呢？

　　「要我說實話嗎？」

　　利琦菲比出了「請」的姿勢。

第二章

　　「那是看你可憐，不想讓你的胃被一堆垃圾淹沒。」這就是當初他爲何會對著一個陌生人開口的原因，要不以他的個性，他並不愛與陌生人說話的。

　　「謝謝你可憐我呀！」利琦菲的語氣有些不認真，也感覺不出她道謝的誠意，但她知道對座的男人壓根不在乎這一點，而她也確實不是真心道謝的。

　　聽見她沒誠意的道謝，閆雅克也扯了個沒誠意的微笑回給她。

　　然後，橫隔在兩人之間的是一陣沉默，以及刀叉輕微碰撞盤子的聲響。

　　兩人幾乎同時將盤子上的甜點吃完，利琦菲喝著水果茶，視線開始在閆雅克身上打轉。

　　「你是做什麼的？」她直截了當地問。

　　雖然碰見他的時間都是在非假日，又是一般上班時間，但他衣著十分整潔，又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無業遊民，幹業務的嗎？

　　「自由業。」閆雅克語調又恢復了先前的淡然，但他並沒有撒謊，只是沒將確切的工作內容指出而已。

　　「難怪了，時間自由調配，才能在這裡悠閒地喝下午茶。」

　　「你呢？」

　　「算得上業務吧？我想。」有什麼邊沾什麼邊，她這也不算說謊。

　　兩人之間的話題就此打住，又是一陣沉默，但他們都從對方臉上悠閒自得的表情發現一件事──

　　那就是他們都不爲這沉默的氛圍感到尷尬困擾，更沒有爲此而試著沒話找話聊，沉默沒什麼不好，因爲他們對彼此而言仍是陌生人。

　　「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回公司去了，掰！」率先喝完自己的水果茶後，利琦菲帥氣地起身朝閆雅克隨便揮了下手，便逕自買單走人去。

　　望著眼前空下的點心盤子與杯子，閆雅克竟不自覺地揚起嘴角，真心地笑了。

　　她真的就這麼走人了，沒有問他的名字，更沒有向他討取任何聯絡的方式，就只是純粹地爲了甜品屋裡的事來與他相認罷了。

　　這樣……挺不錯的。

　　※※※

　　自由業──當他人問起職業時，閆雅克一律都是這麼回應的。

　　除非必要，要不他從不對自己的職業多做解釋，因爲他是一名小說家。

　　寫小說不算是多特別的職業，但對這行不明白的人很多，所以當他明確地說出自己的職業時，相對地，他人好奇的問題自然會跟著變多，久了，他也懶得多說了。

　　多半時間他都是一個人窩在屋子裡工作，而當思緒留在一個停頓點上時，他會要自己休息並開始找食物餵食自己。

　　而現在他正好結束故事的一小節，所以他決定出門覓食去。

　　現在是下午兩點整，在走出自家大門的同時，閆雅克已決定去上回的那家下午茶館。

　　一開始的想法很單純，那裡的水果茶是他喜歡的，而甜點類或許他需要一點挑選的運氣，至少咖啡卷就是第一項被排除的選項。

　　同樣是非假日，下午茶館裡的客人只有少少的兩三隻小貓，他挑選了上回鄰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

　　他點了單後再次回到位置上坐下，打開自己帶來的書本並閱讀了一會兒，不久後，店家門上所吊掛的風鈴響起
。

　　閆雅克並未好奇地抬頭觀看，只是繼續閱讀，所以他並未在利琦菲走進店裡的第一時間便發現她的存在，但她卻在走入大門後就看見了他。

　　利琦菲直直地走向閆雅克，見他仍低頭專注於書本上，她扯著嘴角，一聲不響地坐在他的對面。

　　感受到對座有人，閆雅克一個抬眼，這才發現是利琦菲，而她正對他露出一抹小微笑。

　　閆雅克也回給她一抹微笑，這一回笑容裡的溫度真實了一些，因爲她給他的也是。

　　而他不知道利琦菲之所以願意給他一抹較爲真心的微笑，是因爲上回她離開他視線後，他並沒有追過來向她要聯系方式。

　　爲此，她推敲過許多的可能──

　　可能，他早有要好的女友，而他十分喜愛對方；

　　可能，他是個已婚者，對婚姻忠誠度極高；

　　可能，他是個同性戀，對異性理所當然沒興趣；

　　可能，他是個眼高於頂的人，而她還不到他的標準以內；

　　可能，就只是可能純粹對她沒興趣。

　　總之，誰知道呢？

　　這時老闆娘將閆雅克所點的年輪蛋糕、手工烤餅乾及水果茶都送上了桌，利琦菲順勢向她說：「麻煩這些東西也各給我一份，謝謝。」

　　老闆娘離去後，閆雅克紳士地將桌上的東西全推向利琦菲。

　　反正她點了一模一樣的東西，他只需要再多等幾分鐘罷了。

　　「謝謝。」明白了他的意思，利琦菲也不佯裝客氣地推拒，而是大方地接收了他先點好的甜點及水果茶。

　　她慢條斯理地從年輪蛋糕開始吃起，一邊吃一邊注意到閆雅克手裡的書籍。

　　那是本韓文書，可惜她連一句韓文也不懂，更別說是那一堆圈圈的文字了，所以她問：「這內容你全看得明白？」

　　閆雅克點點頭，「我在韓國住過，讀它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難。」他的指尖指著手中的書本。

　　「那你可以告訴我這是一本什麼書嗎？」利琦菲平時不是個話多的人，都是別人求著她開金口的，但眼前的男人顯然是個話更少的人，所以她要是不主動開口，那麼兩人之間的交流，她相信只會是沉默。

　　他，讓她感到好奇了，各方面的。

　　「它是一本描述真實犯罪及死亡紀錄的書，是一名退休的警員及法醫共同寫的，裡頭共記載了十五則真實案例。」針對某些人而言，這本書的內容過於灰暗及真實，但對他而言卻一點也不，因爲作者所講述的真實案例都有助於他的思考，甚至是幫助他在寫書時的邏輯組合。

　　「你喜歡看這類的書？」剛才見他似乎看得很入迷的樣子。

　　「也不是，但我不能否認這本書好看，基本上我個人的喜好就是閱讀各類書籍。」是興趣也是工作需要，他需要所有可以刺激靈感的故事。

　　「甜點呢？你不也喜歡？」雖是問句，但利琦菲幾乎可以肯定答案了，除非他今天再次出現爲的不是這些點心而是其他。

　　「對，甜點也是我的喜好之一。」事實上，吃甜點是他紓壓的方式之一。

　　利琦菲露出一臉了然及認同的表情，這也讓閆雅克知道她與他在這點喜好上是相同的。

　　「介意念一小段內容給我聽聽嗎？」書頁幾乎都已經翻到尾巴，表示這本書他也快看完了。

　　對於利琦菲提出的要求，閆雅克表情上寫著意外，一時間無法判定她是否對書的內容真有興趣。

　　他問：「念書是沒問題，但問題是我不認爲內容適合在吃東西時聽，怕是你介意。」

　　女人多半不愛看或聽見殘忍又血腥可怕的真實死亡事件，因爲不論是視覺直接的接觸或是文字轉換爲畫面想像，那都不是增進食慾的配菜。

　　「你想多了，我一點都不介意。」其實她個人偏愛觀看血腥又恐怖的電影或書籍，只是這一點從外觀上他人無法知曉，而她也幾乎不曾向任何人說明這一點喜好。

　　「不如挑一篇你個人印象深刻的先念好了。」利琦菲比出「請」的手勢，一臉的等待。

　　小姐都不介意了，若他再多說什麼就顯得他不夠大方了。

　　於是閆雅克如她所願地選擇一篇他讀完仍印象深刻的內容開始說：「這是一則在化學實驗室裡所發生的命案，乍看之下讓人誤以爲是自殺案件，但在檢察官、法醫及……」

　　實驗室殺人事件，閆雅克只花了五分鐘就全數講述完畢，而利琦菲則聽得一臉意猶未盡的模樣，這時老闆娘正好也將蛋糕、餅乾及水果茶送上桌。

　　她立即將他的水果茶推到他眼前說：「潤潤喉吧！辛苦了。」

　　利琦菲兩眼眨巴眨巴地搧動著，要閆雅克很難不去注意到她眼底那閃動的期待水光。

　　她分明就是打算請他繼續再說別的事件給她聽，即便不好意思再開口向他請求，但那一臉的期待何須等她自動開口要求呢？沒人抵擋得了她那期盼的眼神攻勢的，連他也不能例外。

　　「我們先把蛋糕吃完，若有興趣再聽故事，我可以再念一篇給你聽。」

　　利琦菲點了點頭，頭一回完全開心地對著他笑。

　　閆雅克也笑了，他笑自己被當成說故事的了，但他也的確是個「說」故事的人沒錯。

　　只是今天的「說」法不同罷了。

　　※※※

　　結果那一天，閆雅克與利琦菲都以爲只要再念一篇文章內的案例就能結束，但最後他們幾乎要把那本書給念完了。

　　若不是到後來利琦菲手機鈴聲響起，爲了工作她不得不離開了，他們肯定會把那本書念到最後的。

　　而那一天兩人同桌相處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在利琦菲道了再見之後，他們仍是不知道對方到底姓什麼叫什麼，到頭來，兩人仍是有緣卻不再那麼陌生的陌生人。

　　身爲利氏集團的管理人，長年以來利琦菲一直是忙碌的，以爲周遭幸福的人們太多了，所以她也不想讓自己總是被工作壓著，至少她可以給自己多點悠閒的幸福，於是她找人訓練了一支強勁的專業顧問經營團隊來爲她工作。

　　現在剩下部分工作，她自然是多出了時間，而自從聽閆雅克念故事後，她意外地發現自己喜歡他的聲音，也挺喜歡他這個人的。

　　不意外他是個不多話的人，但他那低沉的聲嗓，卻在那天過後總是回蕩在她的耳裡，讓她想繼續聽著。

　　所以，連著三天她都到下午茶館裡報到，但他不在。

　　利琦菲甚至問過老闆娘他是否有在其他時間裡出現過，但仍是得到否定的答案。

　　而今天是假日，利琦菲不再試著上下午茶館碰運氣。

　　她有種莫名的篤定，他不會在假日出現的。

　　難得冬日裡出現暖陽，心情雖是以爲閆雅克不再出現而降到標準值之下，但利琦菲決定不讓自己在家裡發黴。

　　她來到市區裡，先是走入大型書店裡，準備抓些書好在空閒時當當文青。當她抓著一本翻譯小說準備去結帳時，遠遠地就看見櫃台前一道碩長的身影，那很像是她所想的那人。

　　真是他嗎？

　　利琦菲停在原地看著，五秒後看見他的側臉後，這才肯定是他。

　　看他從店員那拿了一只紙袋後離去，利琦菲立即將手裡的書放回原位跟著離去。

　　她本想追上去拍他肩膀向他問好，但問好之後呢？應該要說什麼？

　　問名字？問電話？問一些亂七八糟的帳號？

　　若他不打算給呢？她不就要在地上挖個洞馬上將自己給理了？

　　前思後想的結果，她決定學著他以著輕快悠閒的腳步踏在街道上。

　　她始終讓兩人前後距離相隔約五尺以上，即便他突然停下腳步，也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他會突然停下腳步，看著一旁吸引他目光的櫥窗；他會對著路邊攤上新奇的商品一看再看，卻在老闆誤以爲他要買的那一刻時再度移動腳步。

　　利琦菲突然覺得事情變得很有趣了，於是也開始學著他。

　　他看著什麼，在換她經過時便也看了看，他摸過什麼她也摸；路上買了什麼水果，她也跟同一個老闆買了相同的水果，甚至是一樣的數量。

　　走走停停的，約莫過了三十分鐘後，他走入了一家咖啡館，利琦菲也推門進入。

　　以爲是假日的關係，咖啡館裡已經沒有多餘的空桌了，但沒關係，以爲她不需要。

　　閆雅克的位置在最角落，那是一張小圓桌，圓桌前後各擺放一張單人沙發椅，而他對座那張空下的椅子便是她的座位。

　　「不好意思，沒位置了。」她小嘴說著不好意思，但她坐下的動作卻是毫不猶豫。

　　看見這一個讓他完全感受不到「不好意思」的人竟是意外的她，閆雅克不自覺地露出淺笑。

　　但他只笑著，並沒多說什麼。

　　當服務生來到利琦菲身旁詢問她要點些什麼時，她問對座的男人說：「你點了什麼？」

　　「拿鐵與起司派。」

　　「這裡的起司派好吃？」

　　「不知道，待會兒才會有答案。」

　　原來是在碰運氣啊！

　　「請給我熱巧克力與檸檬派。」大家一起來碰運氣了。

　　待服務生離開桌邊後，利琦菲注意到閆雅克將買的東西都放在座位旁的地上，只有一開始從書店裡拿的紙袋是放在桌上的。

　　裡頭裝的全是書吧！她想。

　　她從袋子裡拿出了一顆又大又紅的蘋果放在閆雅克面前說：「它看起來很好吃，送給你。」

　　「真巧，我剛才才買了一些呢！」閆雅克拿出他買的蘋果給她看，「你留著吧！」

　　他將蘋果推了回去，這是利琦菲預料中的結果，於是她再次將蘋果收回自己的袋子裡。

　　這一次她把剛才在小文具店裡買來的可愛迷你小風扇拿出來，一樣放在桌上說：「很可愛吧？但現在是冬天，我也不知道我買它來做什麼。」

　　是啊，現在天氣這麼冷，他買來做什麼呢？只能先擺著好看吧！

　　看著那可愛造型的迷你風扇，閆雅克要自己別去看擺在一旁的袋子，就怕她發現他也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又是蘋果，又是迷你風扇，閆雅克心底才覺得巧合的當下，沒想到利琦菲繼續有動作了。

　　這一回她拿出一隻約莫十公分高，穿著飛行裝，十分可愛的熊貓公仔。

　　「這也很可愛對不對？放辦公桌上一定很不錯。」

　　閆雅克略顯僵硬地點了點頭，心底有股異樣感開始蔓延著。

　　如果事情真是如同他所猜想的，那麼她手底一定還有其他東西了。

　　利琦菲又分別拿出三支不同顔色的筆，筆尾上分別各是長頸鹿、企鵝與小豬的造型，又是另一項可愛的辦公室小物。

　　「這些我一定要放在辦公室裡用，看著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利琦菲笑得好不燦爛，但目光一直不曾從閆雅克身上離去。

　　「你會喜歡可愛的公仔小物嗎？」她是故意問的，以爲他耳根似乎有些紅了。

　　答案他們心底都有數，他自然是喜歡的，要不就不會——買下了。

　　閆雅克當然明白她的故意，也猜想出她是如何一路跟著他走走停停的，只是不明白她爲何要這麼做？

　　但針對於她的問題，他還是先點了點頭無聲地承認了，這才說：「看你買得似乎挺開心的。」

　　「你不也是？」利琦菲拉著嘴角，知道他是個聰明人，早已猜到他知曉她做了什麼。

　　「從哪開始的？」他問的自然是她從哪開始跟著他的。

　　「在書店裡，我看見你去櫃台拿這個。」利琦菲指著他手邊的紙袋。

　　閆雅克很乾脆地把紙袋裡的東西抽出來給她看，是兩本書。

　　「這是德文？」又是一種她看不懂的文字。

　　閆雅克點頭。

　　「所以，你剛好也在德國住過一陣子？」

　　閆雅克再點頭。

　　「那麼……下午茶我請客，你念書給我聽好嗎？」不論他手裡這兩本書的內容是什麼，重點是她想聽他的聲音，聽他爲她念書的聲音。

　　「看來你很愛聽故事。」閆雅克露出微笑地望著利琦菲，心情有些複雜。

　　跟著他走了這麼一段路，又買了他曾買過的東西，她是對他這人感興趣，還是只是當他是很有趣的「有聲書」？

　　「呵，我也是現在才發現的。」

　　兩個小時後

　　「那這本又是哪一類的呢？」利琦菲指著另一本書問道。

　　剛才閆雅克花了近兩個小時爲她念了一本在小鎮裡所發生的浪漫故事，與上回在下午茶館裡念的那本風格迥然不同，而他手裡還有一本未拆封的新書，她自然會猜想又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風格。

　　「這本是一個父親對於孩子成長所寫下的日記。」

　　「我發現你看的書都很挑剔耶！有融化人心的浪漫，也有殘忍晦暗的兇殺情節，現在又有親情溫馨類的。」只能說他看書的範疇真的很廣。

　　「以爲我的工作需要很多不同的情緒，所以我正在接收中。」在他筆下的角色感動他人之前，他必須先被他人感動。

　　「所以，你是個作家？」作家也歸類在自由業裡，所以利琦菲直覺地猜測著。

　　「我想……我是個說故事的人。」在書本上爲他人說故事，在她面前爲她說故事。

　　「那麼，今天似乎已經佔用你太多時間了，我還有機會繼續聽這本書的內容嗎？」利琦菲再次指著那本未拆封的新書。

　　聰明的人自然明白這是一種再見面的暗示，她主動提出，也將選擇權留給了閆雅克。

　　基於維護個人面子問題，她可是一再強忍著主動詢問他姓名與聯絡方式的欲望。

　　若問了，他拒絕給予，那麼她面子要往哪擺呢？

　　就算真要拒絕，他可以以拒絕再爲她說故事的理由來拒絕，間接說明兩人不會有任何發展的可能，有階梯下總比直接摔下去好看多了。

　　「應該有的，我們總是很有緣不是嗎？」閆雅克長指輕敲著桌面，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對他，她是感興趣的，但仍是有所保留；而他對她，也跟她保有相同的態度。

　　他們仍在觀察著彼此的階段裡。

　　「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利琦菲伸手拿起桌面上的賬單，而閆雅克也沒阻止她的動作，這是他們說好的。

　　一個負責說故事，一個負責買單。

　　「這城市沒有我們想像中來得大。」這一回換閆雅克丟出了暗示，她會明白兩人下一回碰面的地點在哪的。

　　「現在我完全同意你的話。」利琦菲起身朝他揮了揮手，便轉身離去。

　　兩個小時的咖啡時間，兩人仍是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但他們知道，「陌生人」這詞已經不存在了。

　　他們不會是彼此的陌生人。

第三章

　　星期一這一天，利琦菲通常不會有太好的心情，因爲星期一代表忙碌的開始，即使她大半的工作已交由他人處理，但這天她仍是得進公司，仍是得開會處理部分工作。

　　會議室裡除了利琦菲與她的秘書之外，還有其餘三個男人。

　　他們現在正針對一件新的開發案件進行討論中，開會的過程是順利的，但工作順利並不表示利琦菲的心情會因此而轉好。

　　事實上，她的心情越來越糟了。

　　眼前的三人是她目前最得辦的幫手，他們爲她分擔了許多的工作，花大把鈔票雇請他們是非常值得的，但最近她開始感到些許的困擾了。

　　享利與陸鎮江兩位年紀都可以當她父親的老大哥，工作態度一流，她無可挑剔，但只大她沒幾歲的安守業，便是她心情煩躁的主因。

　　安守業進入「利氏」工作後，以爲年輕帥氣，工作能才又是一等一的好，很快地就成爲「利氏」女性會認的黃金單身漢榜首，拜倒在他西裝褲下的人不在少數，大膽倒追他的人也不少。

　　但截至目前爲止，並無聽說哪位幸運的小姐成功取得他身旁的女友空位，公司裡的人都明白他是個眼光極高的男人，再也沒有人敢隨意朝他出手。

　　身爲公司的負責人，又有一個八卦站長的秘書，利琦菲當然明白公司多少女性仰慕著安守業；而她不是個死板保守的老闆，自然不反對辦公室戀情，她甚至也等著聽八卦，看究竟哪個女孩可以折彎他的心？

　　等啊等的，答案出來了，卻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居然是她？！

　　其實，她也不真是那麼意外。

　　追著她跑的男人是不少，但多半是沖著她的姓氏而來的，安守業本身就擁有傲人的條件，對於「利」這個姓氏，他感興趣的似乎是如何讓它再提升，是個有事業野心的人，這對利氏集團是件好事。

　　一開始聘請他進入「利氏」，對於她這個老闆，他並不特別地逢迎，十分公事公辦的態度，漸漸地，她也開始有些瞭解他這人的基本個性。

　　沉穩自律，在工作上態度嚴謹卻也剛硬果決，很適任決策者的工作。

　　但最近不知怎地，他的眼神開始會在她身上流轉，與她之間的對話也比先前多了些，這讓她大感不妙，以爲這表示他看上她的機率十分地大，大到連她的秘書都能感覺到些什麼。

　　終於，會議結束了，利琦菲自然先行回到辦公室裡，其餘的三人則繼續討論小細節的部分。

　　辦公室的門闔上後，有限的空間裡除了利琦菲與秘書之外，並無他人。

　　身為一名秘書，羅怡文的工作能才是無可挑剔的，所以利琦菲在工作上十分仰賴這名幫手；幾年的相處下來，讓她們之間不只是上司與下屬間呆板冷硬的關係，而發展出像朋友般的好情感，所以私下兩人說起話來不像在他人面前分界嚴謹，而是較爲輕鬆自然的態度。

　　「你看來心情不太好，因爲安王子嗎？」羅怡文口裡指的安王子便是安守業，「王子」的稱呼是公司裡女性給他的外號，以爲在她們眼底，他高傲得就像是一名王子。

　　「你怎麼想的？」利琦菲沒頭沒腦地丟出問句，但她就是知道羅怡文接得上，明白她的問題究竟指的是什麼。

　　「安王子看上你了，最近只要你一出現眼前，他老大眼底只看著你。」羅怡文直接公佈答案，也不搞「可能」這種疑問句，她給的是肯定句，下的是結論。

　　大頭們開會討論工作時，她總是在一旁，沒有人看得比她更清楚了。

　　公司裡愛慕安王子的人都說他看女人標準嚴苛，說難聽點就是眼高於頂，這下真是看到「頂端」去了。

　　「連你都這麼說了，看來真的不是我多想。」利琦菲說這話的表情有些冷。

　　雖然她對辦公室戀情沒意見，那是個人自由意志，但她個人卻是不怎麼感興趣，更別說安守業整個不是她的菜，長得再帥，工作再能幹，她也吞不下去啊！

　　「何必擺著冷臉呢？以各方面來說，他是個十分優秀的男人，沒什麼不好，你可以考慮看看呀！」羅怡文中肯地建議道。

　　雖然安守業家世背景沒利家來得雄厚，但他也是有些來頭的，更別說他工作能力一等一，絕對可以將「利氏」帶往更好的境地，相信這一點沒有人會有所質疑的。

　　「就眼前看來他是沒什麼不好，唯一的問題是——他不合我胃口，不是我的菜。」若是她的菜，她早就伸手夾了，還需等到現在嗎？

　　利家是商人沒錯，但利家人可從沒將感情建立在對金錢與事業發展的最大利益之上，那不是利家人的風格。

　　「你會不會太挑了一點？」這麼優的男人還不合胃口，那要什麼男人才是她的菜？「難不成你喜歡美女野獸配，只愛野獸派的？」

　　羅怡文指著臉部，意指野獸派長相不討喜，完全達不到「外貌協會」最低的標準線之上，甚至連邊也沾不上。

　　聞言，利琦菲忍不住睨了羅怡文一眼。

　　「看來不是了。」羅怡文可愛地皺了皺鼻子，又說：「那可傷腦筋了，以安王子的個性看來，他不可能學人搞默不作聲那一套，他肯定會找時機向你出手，那你該怎麼辦呢？直接拒絕？」

　　以利琦菲的個性，不喜歡的肯定是直接拒絕，但偏偏她喜歡安守業的工作態度，也覺得他是個人才；若以爲她的拒絕而失去這麼優秀的工作夥伴，會是「利氏」的損失。

　　但她更不可能爲此而勉強自己的情感去接受他，她情願失去，以爲他優秀的工作能才並不是不可取代的，只是難尋罷了，但她的情感可不。

　　她從不是一個會勉強自己的人！

　　若他無法接受她的拒絕，無法理智地將工作與私人情緒劃分清楚，那麼表示她必須再度尋找好人才，那才是讓她感到煩悶的重點。

　　「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除了拒絕，我還會有別的答案嗎？」利琦菲把問題扔回去。

　　「不會。」當然不會有別的答案。

　　現在，利琦菲由衷希望她們對安守業的個性不夠瞭解，或許她們都誤會了，若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總之，能不進辦公室，我就不來了，有事你再另外通知我，可以的話盡量幫我擋著他，他是個聰明人，會明白的。」

　　只要他不開口說出，不做要求，那麼事情便會回到原點上，他們之間的關係自然不會有所變動。

　　「嗯，希望他比想像中還要聰明。」但是，在感情上聰明的人，仍是會忍不住犯傻的，只希望安守業不會。

　　今天又是使多數人憂鬱的星期一，但對於一個工作時間、地點完全自由的文字工作者而言，星期幾對心情一點也沒有影響。

　　但閆雅克今天心情不好，以爲他接到了一通來電，而他後悔接了那通來電。

　　那是一個陌生的來電顯示，平時陌生的來電他是不接的，但剛才他專注於編寫新的小節，手機鈴聲一響起，他反射性地便接起，然後就後悔了……

　　是伊莎貝爾，他的前女友，也是前編輯。

　　在她偷走了他的新稿子並以另一個作家的名義提早出書後，她在他的人生中全都成爲了過去式。

　　既是過去式，以他的個性絕不會回頭再去提起，更別說她說謊欺騙了他，更欺騙了大眾，並不值得原諒。

　　伊莎貝爾的存在只是提醒了他曾幹了什麼蠢事罷了，他不想被提醒，但顯然有人不明白這一點。

　　他撥出電話，很快地，另一頭被接起。

　　「程慧恩，你太多事了！」閆雅克的聲音很平淡，但卻沒有溫度，冷得可以。

　　他本身就不是熱情的性子，而全家又在他十歲那一年移民法國，表妹一家是唯一也定居在那裡的親戚，兩家人自然很親近並照顧著彼此。

　　打小身邊親人就不多，雖然在熱情溫厚又充滿陽光的普羅旺斯成長，他的個性並未因此而特別地陽光與熱情，朋友一直不多；偏偏，與他感情意外要好的小表妹程慧恩，這一回卻多事了。

　　他三個月前回到了台灣，知道他在台灣聯絡方式的人並不多，但其中絕不包含伊莎貝爾，而伊莎貝爾之所以能打電話給他，那號碼肯定是程慧恩給的，不會是其他人了。

　　聽見電話另一頭那冷然聲調，又聽見表哥連名帶姓地喊著她的中文名字，程慧恩知道閆雅克這下是真的不開心了。

　　看來伊莎貝爾已經打過電話給他了。

　　「我親愛的雅克，請你原諒我的多事，但相信我，我這全是爲你好，若可以的話，也請你原諒伊莎貝爾吧！她只是一個為愛而犯傻、犯錯的可憐女子。」程慧恩輕嘆了口氣。

　　偷了屬於閆雅克的東西，是伊莎貝爾的錯，她背叛的行爲令人心寒，兩人的情感中止更不會是意外，但是伊莎貝爾真心地認錯了，而且也認清了那個利用她的男人，與對方分手了。

　　伊莎貝爾有心向閆雅克道歉認錯，難道他連這機會都不給嗎？她相信只要伊莎貝爾誠心誠意地道歉，即便兩人之間的情感關係無法修復，至少可以修復兩人不歡而散這件事，以後見了面還能平心靜氣地向對方打聲招呼。

　　只是一個爲愛而犯傻、犯錯的可憐女子？

　　對於程慧恩這一番話，閆雅克從鼻子裡哼了哼氣，不多說什麼，但不認同的意思已經從態度上表示得十分明白。

　　「我親愛的雅克，別這樣，就是知道你心底有氣，我這才應了她的要求告訴他如何聯系上你，不論你接不接受她的道軟，至少她的道歉行爲多少會讓你心底好過一些。」程慧恩軟聲說道。

　　她並不是真的非要他原諒伊莎貝爾，那不是她所能干涉的情緒，但至少要他明白對方有真心悔過的心，他再生氣也要有個限度，那對他只有好沒有壞。

　　她只想要他寬心，別再去多想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

　　「只要她不再出現我的眼前，不再讓我聽見有關她的任何消息，我就會很好很好過。」閆雅克特意強調最後那句話的語氣。

　　他的個性程慧恩是知道的，只要是讓他討厭的人事物，他就會一路討厭到底，出現在他眼前只會讓他更加厭惡罷了。她現在讓伊莎貝爾打電話來得到的只會是反效果，只能說她年紀還小，不是伊莎貝爾的對手。

　　他能猜想得到伊莎貝爾如何誠心誠意兼可憐兮兮地懇求再懇求，求程慧恩將他的聯絡方式給她，打著純粹求原諒、求心理彌補的旗幟，將她想要的弄到手，她一直都是力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只可惜這一點真正明瞭的人並不多。

　　「就給她一個道歉的機會吧！」

　　聽見這句話，閆雅克心底有個不好的預感。

　　程慧恩瞭解他的個性，相對地，他也瞭解她的，她說了這麼一句話，那表示她給伊莎貝爾的很可能不只是電話號碼而已。

　　「你不會連我住的地方都告訴她了吧？」閆雅克的語氣顯得危險，那是他發火前的徵兆。

　　「她只是想好好地向你道歉，不論你接不接受，請你別太給她難堪，她真的不是個壞人。」程慧恩是真心這麼認爲的，至少他倆交往的那半年，伊莎貝爾溫柔和善的表現是真誠的，伊莎貝爾之所以犯下錯誤只是一時胡塗，她相信伊莎貝爾本性並不壞。

　　雖然閆雅克的問題沒有得到正面的回答，但程慧恩的話已足以讓他肯定自己剛才的猜測——

　　她連他的住所都告訴伊莎貝爾了！

　　看來，最近會有不速之容來訪。

　　「壞人臉上會寫著『壞人』兩個宇嗎？」冷冷地丟下最後一句話，閆雅克結束了通話，不給程慧恩再有說話的機會。

　　但很快地，手機鈴聲再度響起，來電顯示是程慧恩。

　　閆雅克對她多事的行為感到生氣，她真以爲自己是大愛派來的嗎？別給伊莎貝爾難堪？

　　嘖！搞不清狀況的女孩，她還太嫩了。

　　相信他，他對伊莎貝爾所做的一切已經夠寬待了，伊莎貝爾應該適可而止才對。

　　閆雅克將手機關機扔向桌面，隨手拿了一本書走出書房，走出自家大門。

　　今天他沒心情工作了！

　　羅怡文真是個烏鴉嘴！

　　才說過安守業肯定不會默不作聲，過沒多久，安守業便來到她的辦公室。

　　他以公事作爲兩人互動的開頭，再以私人邀約作爲一個結束，與另一個可能的開端。

　　當他開口向她提出邀約時，那神情是自信的，眼底透著她不會拒絕他的堅信。

　　就他所知，她也是個對異性挑剔的人，要不依她的好條件，不會身旁連個伴也沒有，而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條件站在她身旁，她身旁目前沒有比他更優秀的男人了。

　　利琦菲讀出了安守業眼底的訊息，因爲他毫不掩飾強烈地散發著勢在必得的自信心，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他心底的想法。

　　有自信是好事，相信很多女人都喜歡有自信的男人，但可惜的是，她要讓他失望了。

　　她喜歡有自信的人，不論男或女，但以男人來說，他無疑是十分優秀的，家世好、外貌佳，個人工作能力又是A+以上的等級，可偏偏他不是她的萊。

　　但若真要她仔細地把喜好「菜色」——說明，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說這是一種感覺，他給她的感覺就是不對，可以是工作夥伴，卻如何也不會是情人關係。

　　「不好意思，我不跟公司的人有太多私交的，所以無法答應你的邀請。」對於安守業的邀請，利琦菲先以最不傷人尊嚴的方式回絕。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若不是公司的人就可以？」安守業凝視著利琦菲，只要她點頭說是，那麼他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利氏」。

　　爲了她，是值得的。

　　唉……利琦菲在心底暗嘆了口氣。

　　安守業絕對是個聰明的男人，明明聽懂她給的軟釘子，卻執意再丟出一道難題給她，爲的就是強迫她給他一個機會，而他會好好把握這機會，再爲下一個機會繼續産生延續。

　　那麼她希望他可以再更聰明一點，把私人情感與工作完全分開，不要以爲她接下來要說的話而連工作都不要了
。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會答應你私人的任何邀約。」

　　看著利琦菲再認真不過的神情，安守業收斂了眼底自信的光芒，反而增添了些許的不解。

　　「爲什麼？」他想不出她拒絕的理由。

　　「請你務必回答我這個問題。」

　　他不是不能接受失敗的人，但失敗總有個原因吧？他想知道自己不被接受的原因在哪？

　　看著安守業那副請她不吝指教的模樣，利琦菲也不打算隨便找個好聽、不得罪人的理由來搪塞，他不會相信的，那不如說真話，接受與否就由他自己決定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爲什麼，就只是沒感覺，對你沒有男女間那種感覺。」利琦菲聳聳肩。

　　「但你是個很好的工作夥伴這點是真的。」

　　聽見了利琦菲的話，安守業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平靜地再問：「所以，現在有讓你『有感覺』的人存在？」

　　在他的認知裡，感覺這種東西是很抽象的，現在沒有，並不表示未來沒有，感覺是可以培養的！

　　她有權力拒絕他，而他也有權力繼續追求，只要她仍是不屬於任何人的。

　　唉……利琦菲再次在心底暗嘆了口氣。

　　她怎會不明白安守業這麼問的目的是什麼？不論她的答案是肯定或否定，只要男未婚、女未嫁，他都不打算輕易死心。

　　從現在開始，她對他個人的性格評斷要再多增加一條了—固執。

　　那答案是什麼呢？她自己還尚未能百分百地肯定。

　　「應該是吧！」那個她還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當她知道了他的名字時，她想答案就會肯定了。

　　所以，就算她回答是百分百肯定的，那對安守業也不會有任何影響，他若不肯放棄，她說什麼也沒用。

　　閆雅克不打算在今天來到下午茶館的。

　　但他的壞心情讓他無法專心工作，所以他來了，但他並沒有預期會碰上利琦菲。他想過她會出現，但不會是今天。個性有些驕傲的她不會讓自己看來太過急切，但意外地，她出現了，兩人在下午茶館的門口碰個正著。

　　其實，利琦菲也不打算在今天來到下午茶館的。

　　「嗨！」

　　兩人同時揚著微笑向對方打招呼。

　　閆雅克紳士地爲利琦菲推開店家大門，女士優先。

　　利琦菲笑著拿著點單，挑了平時靠窗的位置坐下。

　　閆雅克自動坐入她對面的空位中，並把帶來的書本放在桌邊。

　　利琦菲看見他帶來的書，又是一種她不認識的文宇。

　　「這本是法文？」她猜的。

　　「沒錯。」閆雅克點點頭，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加深了一些。

　　他發現他的壞心情正在好轉當中，因爲她。

　　光是看著她，心情便開始由衷地感到愉悅，他想他開始明白爲什麼了，他真的喜歡她。

　　「其實今天你原本碰不上我的。」利琦菲低頭勾選著點單。

　　她想解釋她出現的原因並不是因爲急切地想要看見他，即便真的急切，她也會忍時隱藏著，但現在就算被看破她歡喜的心情也無所謂了，以爲她很開心能夠在此時此刻見到他。

　　「那爲何你來了？」閆雅克望著她美麗的眼睛問著。

　　「因爲有人壞了我的心情，所以我來吃甜點。」利琦菲點好了想要的東西，將點單推向閆雅克。

　　換閆雅克低頭看著點單上的品項，「真的很巧，我今天本來也不打算來的，也是因爲有人壞了我的心情，所以我來吃甜點。」

　　聞言，利琦菲低聲笑著，並不懷疑他的話，因爲她自己說的也是實話。

　　「可以說說壞你心情的原因嗎？」利琦菲並不打算掩飾她好奇的心，以爲若他們之間真的註定要有什麼，他的一切她終究會瞭解的。

　　是什麼人、爲了什麼事壞了心情呢？

　　「前女友。」閆雅克很乾脆地回答。

　　他的想法與利琦菲一樣，她終究會瞭解有關於他的一切，以爲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什麼的。

　　利琦菲點點頭，沒再多問，改處於被動狀態，等他主動再說些什麼。

　　閆雅克起身來到櫃台前將點單交給老闆娘，這才又回座。

　　「你呢？什麼人壞了你的心清？」他也不掩好奇地反問著。

　　「一個男人。」利琦菲皺了皺鼻子，那樣子雖是反應她內心反感的態度，但看在閆雅克眼底卻是顯得可愛。

　　「不會湊巧是前男友吧？」若是，那他們之間的相同點就巧得可怕了。

　　利琦菲搖著頭，「一個追求者。」

　　「看來你並不喜歡這位追求者吧？他追求的行爲令你困擾了？」

　　「他是我的同事，我欣賞他的工作能才與態度，但對他從來沒有男女間的情感想像，他不是我的菜——以上這些話我都告訴過他了，但他顯然並沒有放棄追求的打算。」

　　「那你打算怎麼辦？」閆雅克挑著一邊的眉，那樣子看來有些邪氣，但卻又十分迷人。

　　「嘿……」利琦菲看著迷人的他，再說：「請公平一些好嗎？」

第四章

　　公平什麼呢？當然是「禮尚往來」，她回答了他的問題，在她繼續回答之前，他也必須說些什麼。

　　「前女友怎麼回事？」利琦菲直視著閆雅克，眼底寫著不容他拒絕回答問題的堅決，而她相信他也不打算逃避
這問題。

　　閆雅克看見老闆娘正拿著托盤向他們走來，他等到她將他們所點的東西全數上桌後，這才緩緩地開口道：「說來算是我看走眼了，和一個女人交往了六個月後，才發現我不是她的唯一，在我之前她早有個交往多年的男友。」

　　「所以你剛失戀就是了。」利琦菲是這麼解讀的，卻見對座的男人搖了搖頭。

　　「在我發現自己成爲她的另一艘船的同時，她也偷了我的東西，所以我甩開了她，但她不死心地找著我，說是要親自當面向我道歉。」

　　閆雅克簡單地說明瞭一下情況。

　　「聽來挺糟的。」利琦菲眨了眨眼，嘴上說糟，但並沒有同情他的打算，因爲他的神情看來一點都不爲此而難過，有的只是負面不耐煩的情緒，所以他不需要他人的同情。

　　「那你怎麼打算？以爲心底還喜歡著她，所以才覺得煩？」雖然利琦菲直覺他不可能再喜歡前女友，但她還不算真的瞭解他，什麼事情都難說，更不能隻靠著直覺去評斷一切。

　　所以她問出口了，但她突然不記得上一秒自己才吐出口的語調，是極其自然，還是有些微酸呢？

　　嗯……她希望是前者。

　　「剛才有人請我公平一些的。」閆雅克拿起剛才點的手工餅乾，慢悠悠地張口咬下。

　　「呵，你這人可真是一點也不吃虧。」利琦菲忍不住輕笑著。

　　「話不能這麼說，虧我也是吃的，只是得看情況而定。」閆雅克的意思很明白，他也對她感到好奇，也想知道有關她的一切。

　　「所以，對那名追求者你怎麼打算呢？」

　　看著他挑起了一邊的眉，又露出那迷人的邪氣模樣，利琦菲衝動地想學他，但她試著做之後，卻是兩邊眉毛一同挑起，她失敗了。

　　所以她只能挑著眉說：「不怎麼打算，拒絕再拒絕，直到他真正死心爲止。」不然也不能怎麼辦，人家喜歡她是個人自由意志，不是她所能決定的。

　　「他會死心的。」閆雅克說得不經意，但他真正的想法是，以他的存在讓對方不得不死心，畢竟占著優勢的人可是他。

　　聞言，利琦菲開心地彎起了眼。她喜歡他這樣強勢的自信！

　　「換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利琦菲伸手拿起他的餅乾，學著他以慢悠悠的姿態咬著餅乾，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情感早就已經不存在了，但感到煩躁是不可否認的，因爲我不認爲她找我只是純粹爲了道歉這回事。至於如何打算呢？看著辦吧！若她真找上我再說了，但我絕不會再讓她從我身上得到任何東西，她並不值得。」

　　利琦菲點著頭，無聲地表示明白。

　　想必也是，才交往六個月，情感投入自然也有限，更別說對方劈腿還偷了他的東西，不恨她就已算是寬赦了，還能留下什麼情感呢？

　　得到了答案，還是她心底想要的答案，利琦菲心情大好。

　　她指了指桌上的書本問道：「爲何你連法文都懂呢？」

　　「我全家早已移居法國，我只是偶爾回台灣住一段時間。」

　　所以他遲早會離開？

　　這個答案，利琦菲決定暫且忽略，再次指著書本說：「我買單，你念書？」

　　那本法文書是一本科幻小說，利琦菲平時有空也會看看書，但科幻書籍的類別她很少觸及，但不知是閆雅克故事念得好，還是故事本就十分吸引人，總之她聽得津津有味。

　　只是沒想到書頁都翻到最後了，故事卻沒能完結，它居然是一本上下兩集的作品。

　　那一瞬間，利琦菲心情十分複雜。

　　她很想知道故事後續的發展，也想繼續聽著他低沉帶著些許沙啞的聲嗓，但反過來想，故事沒能說完也好，未完待續……

　　他們之間也是，未完待續。

　　昨天離開下午茶館時，閆雅克跟她說：「我那還有下集。」

　　他不是沒看見利琦菲那可惜卻帶著期待的神情，事實上，他的心情與她相同，只是他掩飾得比她好一些罷了。

　　兩人再一次詭異地分別，仍是不知道對方的姓名與聯絡方式，但兩人心底都明白，再見面的時間並不會太久的。

　　然而這回，利琦菲不再顧及女人矜持的問題，她在隔天下午便出現在下午茶館裡。

　　昨天兩人所坐的桌位是空著的，她照舊拿了點單坐下，並不以爲他尚未出現而影響好心情。

　　他會出現的，很快。

　　昨天他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事實上他的確是，但他的眼底仍是在鬆懈的時刻透出了真實情緒。

　　他是期待著的。

　　事情果然如同她所預期的，在她喝下了第一口咖啡時，對面的位置被人所占據了。

　　「嗨！」閆雅克坐下並朝著利琦菲露出微笑，他揚了揚手裡的書，表示繼續昨天未完的故事。

　　「今天照舊。」利琦菲露出整潔漂亮的門牙，怎麼也掩不住愉悅的心情。

　　他照舊念著故事，她照舊請客買單。

　　閆雅克挑著眉表示同意。

　　兩個小時之後——

　　「這故事真是精采。」終於得知了結局，利琦菲忍不住讚嘆著。

　　「是啊，沒錯。」這一點閆雅克完全贊同，以爲這本書可是他寫的。

　　「我喜歡這個作家，但他還不是我心中的第一名。」利琦菲習慣性地扯著嘴角。

　　「哦？那誰是你心中的第一呢？」望著她扯著粉嫩唇瓣的動作，閆雅克突然很想知道那滋味嘗起來如何，肯定會教人上癮的。

　　「也是一名法國人，你肯定聽過的。」利琦菲給出提示。

　　接收了她的提示，閆雅克心底一突。

　　「羅曼•多杜。」全球最火熱的暢銷作家。

　　賓果！

　　「我相信就算沒看過他的書，至少也聽過這名字。」對於一個全球書籍總銷售量超過五億本，所有著作已翻譯近七十種語言的作家，他要說沒聽過就太假了。

　　「聽你這麼說，你肯定也看過他的書，或者是書籍改編的同名電影吧？」利琦菲眼底閃著晶亮的光芒，因爲她真的很喜歡羅曼•多杜。

　　出自於他筆下的驚悚懸疑故事，謀殺、血腥、懸疑、層層疊疊的計中計，不論在原創性上還是精密的構思巧妙，每每都令她嘆爲觀止，看過書本總是不夠過癮，只要有改編成電影的，她一部也不曾錯過，他之所以能夠紅遍全球不是沒有道理的。

　　閆雅克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他的書我每本都有收藏，每本都是我的最愛，若不是他過分低調從不曾曝光，我肯定會追著他要簽名的。」她可沒崇拜過任何偶像，但羅曼•多杜是例外。

　　聞言，閆雅克什麼也沒說，表現出不置可否的態度。

　　但顯然地，他想結束有關羅曼•多杜的話題，他說：「你看來很有空，不用回去上班？」他猜她早將今天的工作全數爲他排開了，換作是他也會爲她這麼做的。

　　「看心情囉！」她可是老闆，不回公司去也不會有人開除她的。

　　「請買單吧！」閆雅克不做大方的紳士，目前兩人關係是建立在公平原則下的。

　　他念了故事給她聽，買單自然是她的工作，雖然今天兩人什麼曖昧行爲或語言也沒說出口，但她明顯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關係增進了不少，她相信他也有相同的感覺；可他若因此而搶著付賬，那她才會覺得怪，也會顯得兩人這奇妙又詭異的關係變得無趣了些。

　　所幸，他並不打算這麼做。

　　利琦菲起身到櫃台買單，而閆雅克就跟在她的身後。

　　她以爲他會丟下暗示兩人再次見面的話語然後離開，但這一回她的猜測失準了。他什麼也沒說，就只是靜靜待在她身後等她買單。

　　待利琦菲在賬單上簽名後，心底奇怪他爲何沒向她說些什麼，她轉過身望著他，打算主動開口說她期待再聽他說故事什麼的。

　　但唇瓣這才微啓，他便有了動作，而那動作讓她忘了要說話。

　　望著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有才的大手包裹著，利琦菲的心臟像是被人用力怦怦怦地敲打著。

　　她這才發現一個嚴重的事實，那就是她對他的期待遠比自己所預想的超出許多許多……

　　她竟如此地……喜歡他，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糟糕了！

　　「既然你有空，陪我去書局走一趟吧！若時間允許，或許我們還能一起去看部電影什麼的。」閆雅克說話的語調與神情都極其自然，感覺就像他們早已是一對情人，而不是連對方姓啥叫啥都不知道的兩人。

　　就以爲閆雅克太過於自然，利琦菲瞬間只能跟隨本能地點點頭，然後被動地讓他牽著走。

　　直到兩人走入了書店裡，利琦菲一直處於呆愣的神志這才回歸。

　　他們這樣分明就是在搞曖昧關係嘛！

　　她知道，而他也明白，以爲兩人之所以會牽著手，這頭可是他起的，他丟出了試探，就看她願不願意承接了。

　　當「曖昧」兩個字浮現在利琦菲腦海裡時，她同時也想起了一段話——

　　一段感情最美好的時刻不在兩人牽手的那段日子，而是在彼此曖昧不清時，那可是日後想起都會不自禁笑著的回憶。

　　利琦菲忘了這段話是哪聽來的，但現在她正處於這個時刻裡，這個認知讓她心清輕飄飄的，她喜歡這個感覺。

　　她的個性本就不是個膽小鬼，他的試探她自然承接得住。

　　就這樣，她任憑著他牽著手逛著書店，但兩人都無法專心地看書，只是手牽著手——走過各個書架走道，視線隨意瀏覽著，主要是在享受現下那曖昧不明的感覺。

　　「我想，我們還有時間去看場電影。」逛完書店後，利琦菲這麼對他說著。

　　然後在看完一場電影後，換閏稚克對她說：「我想明天我還能繼續爲你說故事。」

　　再然後，在兩人分別後，彼此不知道對方姓名的詭異情況繼續維持著。

　　「眼光很好哦！大帥哥一枚。」

　　一早手機便響起，利琦菲一接起，便聽見雙胞胎妹妹利琦思帶著些許戲謔的聲音傳來。

　　什麼帥哥？哪來的帥哥？

　　「你在說什麼呀？」剛從睡夢中醒來，利琦菲的腦子還不是很清醒，她完全聽不懂利琦思話裡的意思。

　　「跟你手牽著手的帥哥啊！」利琦思仍是笑著，同是姓利的她還不瞭解嗎？利家人不會沒事跟人玩手牽手遊戲，會牽手表示那人教她上了心。

　　聽見「手牽手」這宇眼，利琦菲的腦子開始正常運轉了。

　　昨天她與他確實是一直手牽著手的。

　　「他是誰？怎麼認識的？在一起多久了？何時介紹給大家認識呢？」利琦思等不及地將一堆問題丟出，以爲她真心希望自家姊姊也能從另一個人身上得到幸福。

　　「先等等，你在哪看見我跟他手牽手的？」朝她身上丟來的問題，有一半以上她無法回答，所以還是讓她搞清楚狀況先。

　　「報章雜志、各大媒體，怎麼……你還不知道自己上了頭條嗎？」事實上，這新聞昨晚就出來了，利琦思以爲姊姊早知道了呢！但顯然她誤會了。

　　「唉！」利琦菲先是嘆了口氣，她確實什麼也不知道。

　　「你的問題我晚些再回答，先這樣了。」

　　她掛斷通話，並將手機關機，因爲她可以預期會有多少通來電詢問相同的問題，但在給出答案之前，她必須先找到這些答案才是。

　　利家座落於市郊半山腰，除了雙胞胎妹妹利琦思之外，她們上頭還有個哥哥利奇若，但他們早都不住在家裡了，而父母更是早些年就已搬到瑞士去。屋裡她只請了一名鍾點幫傭，主要是簡單地幫她整理家務及準備早餐而已，所以諾大的屋裡平時只有她獨自一人居住。

　　她起身下樓，幫傭賴姊見她下樓，笑著對她說：「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今天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要交代呢？」

　　賴姊在利宅裡工作三年了，是個勤快不碎嘴的人，她問著每天相同的話，但今天她臉上的笑容有過分燦爛的嫌疑，利琦菲知道她肯定也看到牽手的新聞了。

　　「這幾天屋裡電話進來就算我在，也都一律說我不在，麻煩你了。」利琦菲也給了賴姊一個微笑，真心的那一種。

　　事實上，她心情並不差，還挺好的，只是建立在這一切之上的是好奇，她必須先找到別人都知道、但她卻還不知道的答案。

　　「嗯！」賴姊點頭表示明白，隨即離開利琦菲的視線準備開始每天的打掃工作。

　　雖然賴姊每天只在屋裡爲她工作幾個鐘頭，但她就是喜歡賴姊不碎嘴多事這一點；即便知道些什麼，或好奇著什麼，但她懂得不去逾越工作上的本分，從不曾開口說多餘的話。

　　利琦菲走進小餐廳裡，桌上有賴姊爲她準備的餐點，還有一份當日的報紙。

　　她想知道的答案甚至不必她動手去尋找，大大的頭版上刊登著她與他的相片，再清晰不過了。

　　獨家直擊，利琦菲與男友牽手甜蜜曬恩愛！

　　頭版標題下得很大，看著「男友」這兩個字，利琦菲忍不住又習慣性地拉拉嘴角。

　　他還不是她的誰，原本她預想的是男友這個位置沒錯，但現在她無法預想了。

　　他們之間詭異又有趣的互動方式，在她的身分被揭露的同時也畫下了句點，至少他那一方已經知道她是誰了，現在她只能猜想著他會有什麼反應？

　　看著兩人手牽著手的相片，她慶幸兩人沒做出什麼怪動作或表情，他倆臉上同時都掛著愉悅的表情，也難怪記者標題會這麼下，以爲他們的樣子看來就像是一對出門約會的愛侶。

　　再看一眼兩人的相片，那背景是在熱鬧的電影院前。

　　利琦菲真的不得不佩服記者們的神通廣大與超人般的好記憶，她已經夠低調了，甚少出現在鏡頭前，這樣也讓
人認出，她也只能認了。

　　報導內文寫著有關她的一切，雖然資料有限，但也足夠讓人明白她雄厚的家世背景。而有關他的部分，則是一堆的問號。

　　記者說他是個謎，對她而言他確實也是個謎，相信現在記者們會全才追查他的個人背景，這會令他感到困擾吧？

　　現在她只能猜測著，在知道她是什麼人之後，他會怎麼做？

　　像是中了大獎並將她當成少奮鬥一輩子的好對象？還是，不願受人打擾就此中止兩人之間的一切，不再爲她念故事了？又或者無視她的身分，繼續與她喝下午茶？

　　「唉，爲何偏偏被記者認出來呢？」利琦菲哀嘆著，發現自己無法再維持好心情，以爲好奇被滿足了，但另外衍生而出的問題卻開始困擾著她。

　　無疑地，她喜歡那個男人，而那男人對她自然不是沒感覺。

　　她不想被人當成大獎，卻更不想什麼都還沒開始便結束了，但這決定權似乎不在她手上。

　　「真是的……」推開桌上熱騰騰的粥，心底煩躁的情緒已讓她胃口盡失。

　　煩躁的情緒一直到利琦菲進公司後仍未消散，反倒隨著時間的推進越發沉積，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臨界點究竟在哪，畢竟她並不曾因男女情感的問題而影響情緒。

　　「今天除了你之外，除非天要塌下來了，要不別讓任何人進我辦公室。」利琦菲臉上明顯寫著心情極差的字樣。

　　「收到。」羅怡文一臉嚴肅地點頭。

　　她當然知道她家老闆大人爲了何事心情不好，聰明如她，即便兩人私下感情還算不錯，但現在該是安靜閉嘴的時候，最好什麼也別說、別問，雖然她也好奇得要命。

　　結果，一整個早上，她這盡職的秘書檔下了所有想見她的人，其中也包括了安守業。

　　他可是她這小秘書說什麼都非得擋下的人，裡頭老闆心情不好，若她再傻傻地端上一盤不合胃口，甚至可能是倒胃口的菜上去，那她這幾年秘書可就白幹了，太白目了！

　　在她看來，這安王子要比想像中還要中意她家老闆，現在心上人有了心上人，他不知是打算上來刺探軍情，還是打算使出渾身解數來奪取佳人的心？

　　總之，今天好奇心淹沒了她，一堆人的白眼也淹沒了她，小秘書可真不是人幹的工作呀！

　　下午兩點整，一直不曾由內主動開啓的門闆有了動靜。

　　「今天不回公司了，就算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也留到明天再說。」扔下這句話後，利琦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望著利琦菲離去的身影，羅怡文很高興她今天不打算再進公司了，那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而接下來的時間，她也毋需想盡各種方式阻止任何一個想見老闆的人，以爲老闆根本不在。

　　只是，老闆剛才的模樣比早上還要糟糕，心情似乎已經是惡劣到極點了，這讓她這小秘書的好奇心又繼續向上高漲，可那又如何？她仍是沒有答案，只能坐在位置上胡亂猜測著，然後等著哪一天老闆能好心地滿足她的好奇心。

　　但能有那一天嗎？她又好奇了。

第五章

　　沒錯，利琦菲的心情已經惡劣到一個臨界點了。

　　從公司走到下午茶館明明只有十來分鐘的路程，平時她的腳步總是自在輕盈，但現在她的雙腳卻像是被綁上了沙袋，越走越是沉重。

　　現在的心情太過複雜，也因爲緊張與期待而過度興奮了，使得她整個人緊編不已。

　　她期待他的出現，卻又害怕他出現後會表現出讓她失望的行爲。

　　可若她感覺是正確的，他不會是個想少奮鬥三十年甚至是一輩子的男人，比起貪婪的人心這一點，她更擔心的是他是否會出現。

　　若他今天沒出現，那表示什麼都不必再多說了，昨天被記者拍下的照片，將會是他們曾相遇過、曾有過開心下午茶時光的唯一證明。

　　而她不僅是情感失落，更多的是遺憾。

　　至少他已經知道她是誰了，但她連他姓什麼、叫什麼都還不知道，唉……

　　思及此，利琦菲惡劣的心情又增添了部分的沮喪，她甚至開始猶豫是否真要前往下午茶館了。

　　若他真有她所想像中的在乎她、喜歡她這個人，她是否該在原地等待，等待身爲男人的他主動朝她伸手？而不是等到了他的人，得到的卻是一句「謝謝不聯絡」？

　　當這個問號在她心中浮起，利琦菲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當她停下腳步思索著自己該不該繼續往前走這問題時，身後另一個打她從公司走出便跟隨著她的腳步，也同時停了下來。

　　她爲何停下呢？

　　閆雅克好奇的目光直盯在利琦菲的背上，若不是她太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她會察覺教人目光鎖定的異樣感。

　　若要去下午茶館，閆雅克平時都是走另一條距離住處較近的路徑，但昨天他與她上了各大媒體，他意外地從媒體上得知她的身分，所以決定繞路從她公司方向的路徑出發。

　　但他並沒有上「利氏」找她的打算，那不是他們說好的。

　　他只是純粹好奇她平時工作的地點在哪？沒想到會碰巧看見她剛好從公司裡走出來，於是就乾脆一路安靜地尾隨著她的步伐走著，就像上回她無聲地跟著他一路走著那樣。

　　約莫過了三分鐘後，利琦菲才繼續邁開步伐，朝著原定的目的地走去。

　　就算收到他一句「謝謝不聯絡」又如何？雖然結局令她失落了，但他的出現讓她有機會問問他的名字，這至少可以填補她的遺憾。

　　更何況事情或許都是她自個兒多想了，壓根沒她所想的複雜，也沒她所想的負面。

　　所以，爲何不去呢？她當然要去！

　　當利琦菲走入下午茶館，自動自發地拿起櫃台上的點單，打算走向平時習慣坐的位置時，一隻大手憑空地從她
右肩越過，拿走了原本在她手裡的點單。

　　利琦菲被嚇了一跳，以爲是哪個不禮貌的傢伙，轉身想要罵人。

　　「沒……」但罵人的話沒能說出口，她想見的人就出現在眼前，並笑著拉著她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窗外的風景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了，我們換個位置看看別的吧！」閆雅克拉著利琦菲的手走向店裡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今天打算點什麼呢？利小姐。」閆雅克的心情看來相當不錯，而且喊出了她的姓氏。他不打算佯裝什麼也不知情，那不是他做人的風格。

　　「隨便都好。」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什麼食物都給不了她好心情，吃什麼也沒有差別了。

　　「對你真的不好意思了。」

　　「那我幫你點個水果茶跟黑森林吧！」閆雅克沒有立即回應利琦菲後頭那句話，而是將填好的單拿去櫃台。

　　他的出現，讓利琦菲原本不斷沉積高漲的壞心情，終於稍稍退離爆發的臨界點。

　　可惜的是，她無法正確地判斷他是否介意莫名成爲八卦話題的主角之一，他的態度仍是從容自在，與先前無異，但也沒顯愈其他情緒。

　　看著他擺放在桌面上的書本，她想，或許她能冀望事情是順利圓滿的，他是個可以不在乎她是誰的男人。

　　腦子轉了又轉，在他回座之前仍是沒有個答案，但她能確定的是她的心清已開始好轉了，至少他沒在第一時間裡說出「謝謝不聯絡」，那表示他目前沒有馬上與她劃清界線的打算，兩人之間仍是有發展機會的。

　　很快地，閆雅克回到座位上，直勾勾地望著她說：「照片的事不用太在意，男的帥、女的美，那記者拍得挺不錯的。」

　　「所以……」利琦菲小心翼翼地丟出未完的語句，故意不將話挑明瞭說，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把話尾留給他去接吧！由他去選擇表達想表達的。

　　「我念書，你買單？」

　　聽見他丟出的問句，利琦菲一時間愣了愣，但隨即點了頭表示同意。

　　她以爲他會開口談昨天的事，談她的事，但她的「以爲」錯了。

　　他是故意避開不談的嗎？

　　望著他那帶著愉悅淺笑的表情，利琦菲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自然無法得到答案。

　　這時候她突然覺得他並不如表面上所看來的好相處，她甚至有種感覺，他其實是個壞男人——

　　一個很懂得魅惑人心的壞男人，一個很容易教人受傷的壞男人。

　　現在，她終於深深體會到爲何人們總是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句話了，以爲就算他是故意不談開，壞心地想考驗她的耐心，她卻得認了，誰教她喜歡他呢？

　　然而，利琦菲猜想的並沒有錯，閆雅克確實是故意的。

　　昨天從媒體上得知她的身分後，他有些吃驚，沒料到她這麼有來頭，但那又如何？挑起他興趣的是她的人，並不是她的身分，若她以爲他會因此而打退堂鼓，或者是急急地巴上她，那她可就大錯特錯了，他隻打算維持著相同的步調，繼續與她自然地發展下去。

　　他很有耐心的，沒耐心的人似乎是她。

　　閆雅克帶來了另一本法文書，作者與上回是同一人，也就是他自己的書，但這一點他就沒特別說明瞭。

　　故事內容依舊精采，他低沉沙啞的聲音仍是好聽，但利琦菲卻無法隻將心思放在故事與他的聲音上。她已經一再地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半個鐘頭了，但一直懸掛在心底的問題一直得不到明確的答案，她再也無法專心聽下去了
。

　　在閆雅克讀到一個段落後，正想暖暖的溫度同時，她想起了昨天兩人牽手時滑過心頭的甜蜜感，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小手很快地收回了，她說：「先暫停。」

　　閆雅克望著她，挑起了單邊眉，雖然眼底丟出了問號給她，但他早已有了答案，知道她想說些什麼或問些什麼。

　　簡單地說，她失去了耐心。

　　她說：「請公平一些好嗎？」

　　聞言，閆雅克笑著，她可真愛說這句話呢！

　　「什麼要公平呢？」

　　居然還問她什麼要公平？他明知她問的是什麼，他壓根沒有掩飾他知曉的表情，分明是故意逗者她的。

　　利琦菲瞪著他，但又無法真心動怒。

　　「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但我卻還不知道你是誰，至少也給我個名字吧？」她太在意了，無法再維持兩人之間詭異的相處模式，更何況他們的遊戲早在昨天已經意外地被戳破了，而她甚至是最後才知道的那個人。

　　本以爲他在聽見她的話之後，身爲男人的他會乾脆俐落地說出自己的名字，甚至是年齡或其他基本資料，但她的以爲又再次出錯了。

　　他沒有她所預想的乾脆，甚至有些無賴了。

　　「你這麼說也不公平了。」閆雅克突然這麼說。

　　「什麼？」他這話什麼意思？

　　「他們都說你是利琦菲，但我怎麼能確定你真的是利琦菲？說不定是記者認錯人了。」閆雅克朝她伸出了手，「我要看證明。」

　　照片上的她可是正面入鏡，他這會兒卻說要看證明，要她必須證明她真的是利琦菲？什麼跟什麼啊！

　　利琦菲很不想理會他故意的無賴舉動，但偏偏她個性裡有部分讓人激不得的因數，所以她從皮包裡拿出了自己的身分證，用力將它放進他手裡。

　　「若你再說這或許只是同名同姓的人，我會馬上走人！」沒錯，若他再執意逗弄她，她可是會真的生氣翻臉。

　　閆雅克笑了，卻什麼也沒再說，只是看了看她身分證上的出生年月日，再翻轉到背面看了看住址欄，這才把證件還給了她。

　　將身分證收回皮包裡後，這次換利琦菲朝著閆雅克伸出了手，「你的呢？」

　　她說過要公平的，既然她都交出了證明，那麼他自然也得照著辦理。

　　「等等。」扔出這兩個字後，閆雅克再度起身走向櫃台。

　　利琦菲不明白他想做什麼，只能依言捺著性子等著。

　　閆雅克很地就回到座位上，他手上隻多了一支向老闆娘借來的原子筆，其餘什麼也沒有。

　　「把你的手給我。」他半命令道，看著她那帶著疑惑的雙眸，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欺負人了，但他可是一點愧疚感也沒有，他沒有那種東西。

　　利琦菲遲疑著，因為他手上除了筆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要她伸出手做什麼？

　　「不想知道我是誰嗎？」閆雅克丟出美味的誘餌。

　　「如果你把筆塞進我手裡，我會把它插到你的鼻孔裡。」然後兩人就真的再見拜拜了。

　　「我沒那麼無聊。」

　　利琦菲將手伸了出去，閆雅克左手輕輕扳住她的手並穩穩地抓著，讓她的掌心平放地朝上，接著另一手拿著筆開始在她掌心上寫字。

　　「嗯，好癢……」尖細的筆尖在細嫩的手掌上滑動，利琦菲忍不住想縮手，但閆雅克卻不肯放手。

　　「別動，很快就好了。」爲了不讓她亂動，閆雅克只好加重寫字的力道。

　　但利琦菲本身就十分怕癢，即便他加重了力道，對她仍是沒有幫助，她仍然覺得好癢，被抓著的手不斷地亂動。

　　她看見他在她的掌心上寫了三個大字，接著是一連串的數字。

　　當他終於結束了對她的「酷刑」後，她忍著想要去搓揉的衝動，將手掌轉了個方向，仔細看著他寫的字。

　　「閆雅克，我這樣念沒錯吧？」這是在考她的中文程度是吧？

　　「恭喜你，完全正確。」閆雅克有些意外她完全發音正確，以爲這個姓氏很少人有，而看著的人，十個人裡有八個以上都是念錯的。

　　利琦菲臉上小有得意，但她很快地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了。

　　「你這人真奇怪，知道跟老闆娘借筆，難道不懂再向她要一張小紙條嗎？爲何非得寫在我手上？故意不讓我洗手？」說著，她的視線又回到自己的掌心上，她正在默背他留下的那串數字。

　　每當她順過一個數字，心底那原本糟糕的情緒就像是一個個被消滅了……

　老天，他隻不過是留下了電話號碼罷了，而她鬱悶煩躁了一整個早上的心情，居然就這麼輕易地消散……

　　她原來是這麼容易討好的人嗎？

　　無論如何，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已經浮現了，事情沒她預想的糟糕，他出現了，也沒立即丟出「謝謝不聯絡」這句話，對她的身分甚至沒有多餘的表現。

　　她想她幾乎可以確定她的感覺是正確的，他不是個貪婪的人，壓根不屑靠著她少奮鬥三十年甚至是一輩子，是個表裡如一的男人。

　　聽著她嬌嗔似地抱怨著，閆雅克笑著再拉過她的手。

　　他將她寫著藍字的掌心再次朝上攤開，用著比平時更爲低沉沙啞的聲嗓說：「你這人真不懂情趣，我得好好教教你才是。」

　　被人這麼批評著，即使是喜歡的男人，利琦菲仍是忍不住送他一記白眼。

　　她想拿喬地收回手，但閆雅克卻不肯放。

　　「若是把我的名字寫在紙上，那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我可是用盡心機的耶。」她可真是個小阿呆。

　　「寫幾個字也要用盡心機？」利琦菲斜睨著他，語調裡滿是不以爲意。

　　「那是當然。雖然現在我的名字只是輕印在你的肌膚上，水一洗很快就不見了，但你很快就會明白，字雖是不見了，但它其實早已一步步慢慢地滲透，目標是走入這裡。」

　　閆雅克用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的左胸，再說：「我會住進你的心底。」

　　甜言蜜語利琦菲不是沒聽過，更美更甜的句子都有人說過，而眼前的男人話說得很簡單，卻狠狠地將字眼刻畫在她的身上。

　　他說話的表情十分認真沉著，無形地散發著無比的自信心，不是說大話似的那種自以爲是的宣言，是他已掌控了彼此萌發的情感節奏，這場男女之間的拉鋸戰已由他開場並主導。

　　他正占著上風，他自己十分明白這一點，利琦菲也明白；而依目前的情況看來，她是暫時無法挽回落居下風的情勢了，因爲他正使她著迷。

　　「那麼請問……你打算住多久呢？」問話的同時，利琦菲反握住了他的手，不否認他早已住入她心底的事實，而這話也是對他的一種試探。

　　她很喜歡他，而且肯定會越來越喜歡。

　　現在，她想要得到一個保證，不是天長地久的那一種；她雖然戀愛了，但腦子還沒當機，還沒分不清現實與幻想之間的分隔，她想要的，只是一種基本的尊重與約束。

　　彼此問情感的基本尊重與一對一的約束，她無法接受不專一的情感，即便再喜歡他也一樣。

　　住進了心底，不表示她不能請他搬走，只是這動作自然是會十分費勁。

　　「順其自然，能多久是多久，我是個懶得搬「家」的人，但我不與人「同居」的，也想請問房東小姐是否還有其他房客呢？」閆雅克輕鬆地把問題扔了回去。

　　「嗯哼！」利琦菲搖著頭，「順其自然很好，我沒有別的要求，唯一的只有基本的尊重，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吧？」

　　「當然，或許我不會是一百分的情人，但絕對不會是個不及格的爛人。」

　　「那麼……我想我們可以打個契約了。」利琦菲收回手，將半個身子傾向前，占據了大半的桌面。

　　閆雅克揚起唇角，也跟著傾身向前，將性感的薄唇覆上她的。

　　呵，原來她沒他所想的那麼不懂情趣嘛！

　　或許是先前兩人之間便存著曖昧的氛圍，所以感情進行速度十分地快速，短短兩個星期的時間過去，對他們而言卻像是已經交往了幾個月，對彼此的瞭解也有了一定的程度。

　　利琦菲的個性上有某種程度的小固執，有些時候她的小聰明有些難纏，但多數時候她一直是甜美動人的，總教閆雅克的情感以超過的限速直奔向她。

　　從不曾有任何一個女人如此深深擄獲他的心，她的存在對他而言是一項未曾想像的奇跡，更貼切地說，是從未奢望得到的禮物。

　　而他的個性也有某種程度的小固執，有些時候他會教人捉摸不定，但多數時候他一直是帥氣迷人的，也總是讓她的喜歡無限地延伸，喜歡、喜歡再喜歡……

　　雖然她一直沒有將那些滿滿喜愛的情感說出口，但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藏得住心情的人，他肯定知道她有多麼地爲他著迷。

　　他真的穩穩地住在她心底了，而且是越住越裡面，哪天要是不幸感情生變，想從心裡趕走他真的很難、很費勁。所以，她只能祈求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到來。

　　「今天想聽故事，可以嗎？」利琦菲對著電話另一頭的人問著。現在她人在辦公室內，一天的工作仍未結束，但她的心思早已飛得遠遠的，飛到一個名叫閆雅克的人身上去了。

　　「當然可以，你沒有讓我拒絕的理由，而我更是一點也不想拒絕。」聽見利琦菲那小小撒嬌的問話，閆雅克心情大好，嘴角高高揚起，只可惜此時此刻的她看不到。

　　他當然一點也不想拒絕，以爲她喜歡聽他念書給她聽是一回事，他們喜歡在聽與說的同時，享受那使人愉快的親密氛圍，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是他們在一起時最喜歡做的事，以爲那同時也是一場身與心相接的開端，一場情感相互交疊的美好牽引。

　　「等我。」

　　「等你。」

※※※

　　由於兩人牽手照的關係，記者們努才尋找著女主角利琦菲的近況，周邊甚至開始有狗仔跟著她；而另一位主角閆雅克，則是努力地查對身份當中，只可惜到目前爲止他們連一點基本資料也沒有。

　　牽手照的男主角究竟是何等身份來頭？這個疑惑只在各大媒體上出現兩天，便逐漸消失由其他的新聞所取代。

　　一般人或許認爲是記者追不到新聞，所以自然而然地換個新聞去追，但事實上是利琦菲發揮了她的人脈關係，要求各家媒體別再追著他們的新聞跑，那對她的生活只會造成困擾，她不想因爲自己身份的關係對閆雅克造成負擔。

　　他沒必要承擔這些的。

　　「你怎麼不問問爲何我們不再上報了？」再一次手牽著手走在大街上，利琦菲自然想著兩人第一回牽手被拍照的事，好奇閆雅克爲何可以不對這事情提出任何疑問？

　　剛填飽了肚皮，閆雅克牽著她柔細的小手像散步般地走著，目的地是他的住處，那是他倆目前最喜歡的約會場所。

　　「你不想多餘煩人的事，自然會有辦法解決。」閆雅克將溫柔的目光從四周的街景調向身旁的女人身上。

　　今天兩人的身分若是對調，他也會爲她做出相同的事來，他能理解她想減去不必要的麻煩，能理解她想要保護兩人戀情的心情。

　　望著他，利琦菲打從心底愉快地微笑著，但也以爲他溫柔的目光開始雙頗微微地泛著紅暈。

　　他總是能夠輕易地用一句話、一個動作或眼神，便挑起她的情緒反應。

　　可以是滑過心頭的甜蜜滋味；可以是讓情感一再深陷的悸動；可以是穩定她躁動心緒的暖暖溫度；可以是肉體上激清高潮的狂歡……

　　他就像是一本記載著黑墨的書，每翻過一頁，帶給她的全是不同的感受，讓她迷失在他精采無限的文宇當中，只因為他的精心編織。

　　很巧的是，他的職業是一名作家，專以文字來吸引大眾，織出讓人縈繞於心的故事，而在她面前，他則是將自己化身成爲那令人目眩神迷的文字故事。

　　他迷人、性感、獨特，卻是意外地鮮明。

　　閆雅克這個名字早已消失在她的掌心裡，已如預見地滲入了她，刻畫在她的心上。

　　「每次聽見你這麼瞭解我個性的字句，我總是懷疑我是不是被老天偷走了記憶或時間，要不我們怎麼可能只是在一起才半個月的情人呢？」好吧，她不得不承認在愛人面前，她無法掩飾任何真心想法，站在他面前她幾乎是透明的。

　　聞言，閆雅克發出迷人低沉的笑聲，將握在手裡的小手再收緊一些。

　　「換句話說吧！不如說我們是天生一對，所以才會在短時間內如此契合。」語畢，他拉起她的手，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因爲這一個吻，利琦菲笑得很開心，她很想回給他一記親吻，但看似大方的她骨子裡可是很害羞的，所以現在在大馬路上的她只能忍一忍了。

　　「我發現你真是一個壞男人。」這是抱怨，也是撒嬌。

　　「爲什麼？」

　　「因爲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呀！你讓我這麼喜歡你，那表示你真的很壞。」

　　她想，愛上他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那你也是壞女人，因爲我也很喜歡你，已經到了迷戀的程度了，誰才是真的壞？這筆帳我們又該怎麼去厘清呢？」

　　原來閆雅克的筆名就是克洛維斯•卡內，那名法國科幻小說作家，這一點是利琦菲第一回踏入他屋裡才知道的。

　　他的著作總共只有六本，分力三大系列，在科幻小說界很紅，作品版權售出三十六國，甚至有電影公司打算改編成電影。

　　所以他是個紅牌科幻小說家，他有豐實的收入，住在昂貴地段上的高級小豪宅裡，壓根不在乎她有沒有雄厚的家世背景。

　　「原來你這兒也有羅曼•多杜的書啊！」利琦菲的聲音有些意外，卻也不真是那麼意外，畢竟羅曼•多杜可是紅遍全球的大作家，很多人都有收藏他的書，而閆雅克所收藏的是英文版的。

　　回到閆雅克的住所，他們直接往書房裡移動，她說好要聽故事的。

　　他的書房很大，甚至比主臥房還大，他在屋裡大半以上的時間都待在這，臥房隻提供了純粹睡覺的功能罷了。

　　「我這裡有很多書。」閆雅克說著，分著心挑選著她或許感興趣的書本，而他沒說的是，他其他屋裡的書更多，這裡的書籍量其實是最少的，因爲他並不是年年都會回來台灣住一段時間的。

　　他的工作是玩文字，他的興趣也是玩文字，而在這過程之中，他還發展出另一種開心的玩法，那就是四處旅行。

　　這幾年隨著寫作關係，他開始喜歡四處走動，到異地去生活一段日子，因爲不同空間的民情有助思考與體驗，有了不同的生活感受和感動後，所揮灑的文字才有真實情感。

　　但現在他搬到她心底去住了，有些習慣或許該做些調動改變，他必須好好想想。

第六章

　　「你老實回答我，一樣是寫小說，你會不會嫉妒或羨慕羅曼•多杜呢？」

　　多少會有一些吧？她猜。

　　雖然她的男人也是個當紅的作家，但比起羅曼•多杜還是差了很大一截。

　　該是說，很難有人可以超越羅曼•多杜，他已是一個傳奇。

　　「一點也不會。」閆雅克毫不猶豫地回答。

　　聞言，利琦菲的視線從熟悉的書皮移到閆雅克身上。

　　她知道他這不是撐著面子顧及男性尊嚴而硬生生地否認，因爲他是不說謊的。

　　「爲什麼？」她不懂，今天換作是她，就算不嫉妒，可心底深處多少會有些羨慕，這是人性呀！

　　閆雅克也望著她，又挑起了單邊眉，抬起手搖著食指說：「你這樣是不行的，你要把我當作是一盒素麵包裝的巧克力，在打開包裝吃進嘴裡之前，心底多放些期待，以爲你無法預料每一顆會是什麼滋味，你要一邊吃，一邊去發掘。」

　　「所以，你是要我自己去找答案，然後再回頭向你邀功？答對了有糖吃嗎？」

　　「自然是有的。」閆雅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韓文小說。

　　「這本內容主題是什麼？」利琦菲看著書本可愛的封面問著。

　　「一本溫馨又搞笑的小說。」

　　利琦菲抽走閆雅克手上的書，並將書本放回原先的位置上，接著從另一頭的書架上抽出了另一本書。

　　「我想聽這一本。」

　　她手裡是一本有關於犯罪心理學與實錄故事的書，是她看得懂的英文版本，但說好她是聽故事的一方，所以即便她自己就能閱讀的文字，他仍是得爲她讀出來。

　　「不怕這種現實殘忍的故事打壞氣氛？」就說了這女人的情趣有待加強，哪有跟情人在一塊專挑這類故事聽的？不是該聽些能打動人心或文字浪漫的故事嗎？

　　「怎麼，你擔心？」利琦菲有些挑釁地將手裡的書遞到閆雅克眼前。

　　「怎麼會？」閆雅克接過她手裡的書本，用另一隻空下的手拉著她走了幾步，來到他平時看書用的懶人沙發上。

　　他一點也不擔心手裡這本充滿慘絕人寰罪行的書會打壞他們的粉色氛圍，她不足的情趣感，他會負責補足的。

　　閆雅克坐著，而利琦菲則是自動自發地橫躺在沙發上，將修長勻稱的雙腿跨在沙發另一邊的扶手上，頭則直接舒服地枕在他結實的大腿上。

　　閆雅克先是低頭親昵地吻了吻她的額，這才打開手裡的書本，開始爲她述說書裡的內容。

　　故事的開始教人好奇，而真實事件的發生過程讓人感到文字裡的恐懼，利琦菲的情緒漸漸地被殘忍又血腥的內容所牽引。

　　她原是全身放鬆閉著眼聆聽著，但在聽見變態殺人魔又殺了一名年僅四歲的孩童，甚至將部分屍首烹煮吞下肚時，她的眉心開始收攏了。

　　見狀，閆雅克在書中某一事件結束後停止了他那好聽的聲嗓，伸手輕撫著她微微蹙起的眉頭問道：「還要繼續嗎？」

　　「嗯。」利琦菲輕聲應著。

　　雖然內容十分地恐怖殘忍，仍是讓人想要再聽下去，究竟這世界上存有著什麼樣可怕的人，而他們又爲何會有扭曲的變態心理，是什麼情況或環境所造成的呢？

　　閆雅克毫無異議地繼續，只是他讀的速度開始漸緩，一隻大手也開始在她身上遊移著，先是以指尖輕輕地描繪著她小臉的輪廓，然後指尖順勢往下遊走。

　　指尖滑過她的肩膀，順著手臂緩緩開始向下「手指走路」。

　　他的食指與中指走過了她的左手，然後頑皮地越過她的肚皮來到她的右手上，繼續他的手指走路。

　　利琦菲想繼續認真聽故事，但他不安分的手卻讓她無法集中注意力。

　　「哈……」忍了又忍，她仍是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手指走路的力道忽輕忽重的，她本就是個怕癢的人，要她不笑出聲真的太考驗人了。

　　「哈哈，快住手……」她再也無法集中精神在他說出的文字上，身體開始扭動著。

　　閆雅克並未依言住手，但他停止了念書的動作，把書本闔上放到一旁。

　　「哎呀，你怎麼把書放下了？我還要聽呢！」發現他的動作，利琦菲只好抓著他作亂的手，並試著想起身拿回書本。

　　其實他們總是玩著類似遊戲，這通常是他們親熱前的序曲，似乎是打鬧，實則爲調情。

　　利琦菲成功地抓住閆雅克搗亂的手，但企圖拿回書本的動作卻失敗了。

　　閆雅克用另一隻活動自如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如果你親我一下，我就繼續爲你念下去。」

　　「你答應要爲我念故事的……你這是耍賴就是了？」利琦菲試著抽回被箝制的手卻徒勞無功，她雖然掙不開，但他力道控制得很好，並未弄疼她。

　　「你這麼說可就有失公道了，我不幹白工的。」閆雅克抓著她的手，先是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平時你負責付賬單，我則負責說故事，但現在可沒賬單讓你付，爲了公平起見，我自然要向你索討點什麼。」

　　利琦菲當然明白他不是個小氣的男人，他這不過是藉口討甜頭吃罷了。

　　所以，她故意拉著一邊嘴角佯裝猶豫，三秒鐘後才鬆口說：「好吧，做人要公平，我們就公平一些。」

　　聞言，閆雅克開心地低下頭，在她的唇瓣上留下自己的氣味。

　　這個吻並未馬上結束，是個帶著微淡情欲的吻，有著意猶未盡的味道。

　　「不對，你又犯規了。」當閆雅克的唇瓣離開了，利琦菲忍不住伸出舌尖輕舔他所留下的氣味。

　　她懂他的，他故意吻得不輕不重，故意搔動她的心神，讓她有所期待，但卻又在她期待他有更進一步的當下抽身，就是要她意猶未盡地想要更多。

　　這個壞男人成功了，她確實想要更多。

　　閆雅克挑起單邊眉頭，露出了邪氣十足同時卻也是帥氣十足的表情。

　　「現在是你親我，但你剛才明明說要我親你的。」被箝制的手早已被鬆開，於是利琦菲伸手勾著閆雅克的頸後，輕施力道地將他拉向自己，「剛才的不算，我說過，要公平的。」

　　早已被挑起的欲望遠比利琦菲想像中高漲，滿滿地充塞在她的胸口之中，當唇瓣再度相貼，讓被壓縮的欲望以著飛快的速度釋放而出。

　　不只是親吻，她想要的更多，而那也是他所想要的。

　　純然的女性芬芳縈繞在他的鼻問，無聲息地攀附在他的全身，甚至是滲進了他的心底，這是屬於她個人特有的淡雅香氣，讓他情不自禁迷戀的味道。

　　她無疑是十分美麗迷人的，但天生的豔麗氣質相對地也無形散發出教人難以親近的冷傲，這一點讓一般自信不夠的男人即便對她心動，卻也無法隨心所欲而有所動作。

　　閆雅克慶幸自己未列在沒自信的行列裡，要不他就不會明白她的唇嘗起來遠遠超出所能想像的柔軟，那滋味甜美得太不可思議了。

　　對她，已知的情感正不斷地躍升當中，而它究竟可以躍升到什麼境地呢？他心底已經隱約有了答案，若兩人的感情繼續這麼順遂地進行下去的話，這輩子他朝著她擲出的真心就真的無法回收了，他就要賴著她一輩子！

　　多半時候他認爲自己是個理智勝過情感面的男人，以爲不論先前在他懷裡的女人是誰，他從不曾爲誰失去理智，總是能完美掌控並決定投擲出多少情感在對方身上。

　　但她不行，對像是她就是不行。

　　她令他無法完美控制情感理智，只要她在身旁，他總是自然地投出真心，在不自覺中已投擲得太多，超乎了以往的界線，他知道這一回他是真的慘了，想退回安全範圍內已經太遲了。

　　但因爲是她，所以無所謂，受傷也無所謂。

　　她總是嬌嗔地抱怨著他，說他的親吻像是散發著無形的魔法，每每教她無法全身而退，除了沉淪還是只能沉淪其中。

　　而他何嘗不也是呢？她不也正在向他施展著魔法？

　　這是他在聽見她這麼說的當下，他沒說出口的話。

　　「嗯……」原是輕淺的吻轉爲渴求，利琦菲無法控制地逸出輕吟。

　　深知自己的想望，也明白他的，她輕啓朱唇迎合著他越發火熱的親吻。

　　他的舌探進她的檀口中恣意地汲取她的甜美，心中除了滿載的欲望，更有著一股濃濃的滿足感，他不僅在心底感嘆著，這世上還有比她更適合自己的女人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

　　上衣的鈕扣已全被他挑開，大手正來回撫著她淨白迷人的鎖骨，隨著親吻轉移了位置來到她的頸窩間，大手也跟著向下滑動，撫上那柔軟的豐腴。

　　他的動作十分輕柔，柔得她幾乎以爲自己就要融化了。

　　他的親密動作讓她明白她從未明白的一點，原來自己身體的本能反應比她預想中還要敏感多了。

　　在承接他溫柔情感的同時，她全身血液亢奮地流竄，即便只是他不經意的觸碰都能使她顫慄、悸動。

　　她想要更多、更多……而現在的地點及兩人所呈現的姿態都被限制了，她不想被限制。

　　於是她忍耐地中斷他磨人的甜蜜親吻與愛撫，推開他併起身走向房門前，她的衣服仍是凌亂，而她更是毫不收斂春光地向他提出邀請。

　　「我要到更舒適、更柔軟的地方去，要來嗎？」

　　「請問我有拒絕的理由嗎？」當然是沒有。

　　從書房到另一個房間裡，再抵達柔軟的大床上，利琦菲身上的衣物僅剩下貼身底褲，其餘的全散落一地。

　　幾近赤裸的她以著極爲魅惑的姿態側臥在大床上，她朝著仍站在床畔邊的男人說道：「說好要公平些的。」

　　隔著衣物，她可以清楚看見他突出的褲檔，但她不想只隔著衣物看著，他知道她在說什麼的。

　　閆雅克勾著邪佞的唇角，毫不扭捏地在她的眼前寬衣解帶，很快地將全然的自我呈現在她眼前，包括了他的欲望。

　　利琦菲的視線先是落在他光裸精壯的胸膛上，再一路向下探去，最後停留在早已堅挺的欲望根源上。

　　「真是糟糕，你把我變成一個貨真價實的色女人了！」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腦子裡想的都是先前他如何又如何地佔有她的畫面，甚至教人瘋狂的情欲感受都來參一腳了。

　　光是回想著曾有的高潮快感，她就不爭氣地發現自己花心深處泛起的欲望，那欲望已無法遮掩，因爲已微微地沾染在她的底褲上了。

　　閆雅克以單腳跪在床鋪上，俯下身親吻她，大手則隔著薄薄的布料抵在她最柔嫩的地帶上。

　　「你已經濕成這樣了，看來你沒說謊，我真的把你變成一個色女人了。」閆雅克嘴角上的笑容好壞，而他打算要更壞。

　　長指隔著布料淺淺地刺入花徑之中，並輕輕地攪動著。

　　「啊……」

　　「你今天真的特別敏感，才一碰就又濕了。」說著閆雅克又將指尖向前探去，隔著已然濕潤的布料感受花徑的溫度。

　　「嗯……」利琦菲的呻吟有些顫抖，被他這麼一挑弄，體內的欲望又高漲叫囂著。

　　閆雅克的唇隨意地落在她身上，單腳跪在床鋪上，赤裸裸的身軀並沒有貼上她的，只有長指不安分地停留在她的體內。

　　她想要他貼近自己，於是伸手貼上他的胸膛，並試著延伸至他的頸後將他攬向自己，但他卻反而抽了身。

　　閆雅克將兩人的距離拉了開來，這舉動讓躺在床上的可人兒大皺著眉，一臉的不滿。

　　「別走呀！」欲求不滿的聲音從利琦菲口裡發出。

　　可惡的男人，又想跟她玩遊戲了是嗎？

　　「放心，我沒有要走，今天我們玩點別的。」說著，閆雅克伸手褪去她最後一層屏障。

　　雖然欲望在心底燃燒著，但當自己全身赤裸的同時，她本能地想闔上雙腿，企圖保有最後一絲的神秘。

　　「別害羞，因爲早就來不及了。」他拉開她的雙腿，讓她無法如願地神秘下去。

　　閆雅克來到床尾，將她的雙腿曲起並且又架開了一些，讓她濕潤的花穴完全呈現在他眼下。

　　「不要一直看……」這樣直勾勾地盯著她私密處看，即便他們之間早已再親密不過，但這怎麼教人不害羞呢？

　　「這麼美爲何不能看？」她越是害羞，他越是想逗弄她。

　　「可惡……」利琦菲再次試著闔上雙腿，無奈她的姿態是他所擺定的，他的手一左一右地穩穩扣著她的膝蓋，讓她無法阻擋他惡意挑弄她的行徑。

　　「好吧，不看就不看。」逗弄一隻本質本就不溫馴的小貓也該有個限度，他可不打算真的惹毛她，他們接下來還有很多事得做呢！

　　閆雅克伸出長指輕輕撥動著美麗的花瓣，接著在穴口前畫著圈，惹得利琦菲不斷喘息，想要的更多。

　　只見她扭著身子，無聲地向他索求著。

　　這一回閆雅克沒有繼續逗弄她，他很快地將長指送入濕潤且緊窒的花徑之中。

　　「真的好濕，很想要是吧？」閆雅克跪在她敞開的腿間，長指由慢而快，再由快轉慢地一再刺入，濕熱的蜜液開始自穴口流出。

　　「不要問……」在快感的衝擊下，利琦菲拒絕響應這個問題，因爲她的反應早已回答了他，而他不過是明知故問罷了。

　　閆雅克難得乖巧地依言閉嘴不再多問，但也在同時忽地停頓下所有的前戲動作。

　　他抽回了長指，這動作讓利琦菲忍不住發出要要的抗議聲響。

　　但她的抗議聲很快便轉爲呻吟，只因爲在她腿間的男人，竟以濕熱的唇舌取代了長指原先的動作。

　　感覺到他一會兒舔舐著粉嫩的花核，一會兒吸吮著，一會兒又以濕熱的舌尖搗弄著花徑內的嫩肉，不同的快感交互作用著，利琦菲只能一再地發出嬌軟的呻吟。

　　但很快地，他卻又再次停頓下所有的動作。

　　空虛感很快向利琦菲襲去，她難耐地試著向他伸出手，想要抓回他，要他繼續愛她，但揮舞的小手卻反倒被大掌扣住。

　　她睜開迷蒙的雙眼，一臉渴求地望著他。

　　接收到利琦菲散發出強烈的欲望訊息，閆雅克抓著她的食指，下一秒便將她的食指送入自己的口中，以著極盡情色的方式含吮，將她的指頭舔得又濕又亮。

　　這動作無疑是在她的欲望之上又添了火油，要她無法停止地爲他而燃燒。

　　「我說過，我們玩點別的。」

第七章

　　閆雅克所謂的「別的」，就是抓著利琦菲的小手，帶領她做出她不曾對自己做過的動作。

　　他將她的食指準確地刺入花心，要她感受著自己的柔軟及溫度。

　　「嗯……不要……」當私密的甬道緊緊地包裹著自己的食指，那瞬間一股陌生的奇異感襲上她，讓她下意識地排拒它。

　　「噓……別怕，讓你的大腦把所有情緒都丟棄，你只要順從著身體反應就好。」感受她的排斥力道，閆雅克更是不肯鬆開她的手，甚至一再領著她反覆地進入她自己。

　　男人在有所需時懂得如何去滿足自己，而女人呢？不是不懂，只是多數以上的女人都害羞得不敢去滿足自己。

　　當然，有他的存在，她毋需自己滿足她自己，他這麼做爲的不過是增添情人間的情趣感罷了。

　　而她的排拒只證明瞭一件事，那就是她從不曾好好地認識自己的身體，不曾體驗如何給予自己歡樂。

　　「啊……不要，好奇怪……」利琦菲用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就是不肯鬆開她，更一再地強迫她深入自己。

　　「是不是有感覺了呢？」見她咬著唇努力抗拒的模樣，閆雅克很明白她不是沒感覺，只是不習慣由自己供給自己歡愉的快感。

　　感覺？她當然有感覺，但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就怕自己一開口，那羞人的呻吟便會不受控制地逸出口。

　　他好壞，真的太壞了……

　　「濕濕的、軟軟的、熱熱的、滑滑的對不對？這觸感就是我在你身體裡得到的感受，我很喜歡，你喜歡嗎？」明知她不會回答這些問題，但閆雅克仍是問了，以爲總有一天她會懂得響應的，她現在只是還不習慣罷了，她仍需要好好地調教一番才行。

　　他不肯停止的動作就像是魔鬼的召喚一般，甜美又迷人，卻也是無止境的深淵，就怕她一陷入就再也無法自拔了。

　　知道她仍是不願順從身體的渴望，閆雅克這回併起她的兩指，在她仍然無力抵抗的情況下，繼續領著她一再進入濕潤的甬道中。

　　被填滿的快感升級了，欲望衝擊的力道加重，即便理智一再頑強抵抗，但終究抵不過快感的波浪拍打，她的身體已不受她自己控制，是由著他、由著欲望所掌控著。

　　「嗯……」身體接收的快感已超出她所能忍受的範圍，再也無法抑止的嬌吟終於還是衝出了口。

　　閆雅克並未放鬆帶領著她的大手，另一隻空下的大手也停留在她的胸前，不斷忽輕忽重地揉捏著她堅挺的雙峰。

　　雙重的快感蔓延至全身，利琦菲嘴裡的嬌吟不自覺地越發急促，而她不知道的是，閆雅克帶領著她的大手已漸漸放鬆了力道，指尖抽送的動作已有一半是她自發性的行爲。

　　「再快一點，你會得到更多的滿足感。」閆雅克輕聲地哄著她。

　　這時原是停留在她胸前的大手來到她的膝蓋上頭，領著她動作的大手才道更是再放鬆，到了最後直接鬆開了她，改放到她另一個膝蓋上。

　　聽見了他要她加快動作的魅惑聲嗓，再加上身體本能的渴求，利琦菲自然地加快了抽送的速度，原先排拒的心理早已不複存在，唯有的，只有不斷攀升的欲望。

　　「快一點，用力一點。」閆雅克將她的雙腿再架開了些，將她展開到最大的幅度，讓她的動作及身體以著更嫵媚的姿態展現在他眼下。

　　利琦菲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早已鬆了手，但顫慄的快感不斷地向她直沖拍打，那力道早已遠遠地超出她的羞恥心，現在她只想要得到更令人瘋狂的滿足感。

　　小手依言地加重力道與速度，已完全沉浸在欲望掌控之中，小嘴只能不斷地高聲吟哦。

　　臥房裡的燈是亮著的，利琦菲知道自己正在對自己做什麼，而他又正在做什麼。

　　他的目光已被她媚浪的姿態所攫獲，她甚至可以聽見他重重的粗喘，就像平時他取悅她時所發出的渴望。

　　他渴望著她，而他正忍耐著一切，隻以爲要等待全然爆發的時刻。

　　他成功地教導她如何除去羞怯的心，如何動手去滿足自己與滿足他感官的刺激。

　　自慰給愛人看，居然可以擁有如此巨大的催情效果，這種情趣她今天總算是明白了。

　　「是不是覺得還不夠？」當然還不夠，重頭戲都還沒開始，她甚至連第一回的高潮都尚未抵達。

　　「嗯……」

　　利琦菲發出的聲音聽不出是響應還是呻吟，而閆雅克就當兩種都是了。

　　「我來幫你吧！」即便自己已然堅硬挺立許久，但他仍是強忍著欲望，堅持先讓她得到滿足。

　　他伸出大手覆上她的花核開始揉搓著，由慢至快。

　　「嗯啊……」快感加倍地朝著她猛烈拍打，帶給她一波強過一波的暢快感受，那感覺並不陌生，那是攀向高潮的過程。

　　耳裡聽著她越發激昂的吟叫聲響，閆雅克知道她就快要得到高潮，於是揉著花核的動作加快並加重了些。

　　「啊啊……」再也承受不住感官快意的衝擊，利琦菲渾身開始劇烈地顫抖，讓一陣又一陣顫慄的快感將她推上高潮。

　　她放聲吟叫著，停下了滿足自己的手，但閆雅克卻立即用挺立的分身占據了她……

　　※※※

　　利琦菲戀愛的事情人盡皆知，但所有人不知道的是，讓她陷入愛河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是打哪來的，又從事何種工作呢？

　　這些問題她仍未向任何好友透露，因爲她自己也仍在挖掘的階段當中。

　　雖然知道他是一名知名的科幻小說家，但除此之外，她對他的一切仍是不清楚。

　　他的個性她已抓著八分，可以猜出他何種動作表示的是何種情緒，但他家中有什麼人，背景又是如何，她目前仍是未知，對他的瞭解仍在進行當中。

　　「你法國的家住在哪？」利琦菲問著，她知道他父母健在，而他是獨生子，但其他的事她所知有限。

　　今天是非假日，是她上班工作的日子，而他總是貼心地帶著書本出現在下午茶館裡，進行他們之間的下午茶約會。

　　雖然不懂法文，但利琦菲常去法國，只要閆雅克說出一個地名，她大約也能明白地理位置，但他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拿了紙筆寫下地址，放入利琦菲的手心。

　　「現在是欺負我看不懂法文是嗎？」雖然紙上有著數字，她自然明白這是地址，但她壓根看不懂法文，寫這串地址給她又能如何？

　　「我住在亞維農，這是那裡的地址，雖然我在巴琴市區也有房子，但我平時不住那的。」

　　利琦菲點點頭表示明白，她知道亞維農在哪，在法國南部的普羅旺斯，那是個擁有美麗自然景觀的地方，更是薰衣草的故鄉，她曾去遊玩，也很喜歡那個地方，換作是她也不會選擇住在巴琴市區內。

　　緊接著她又問了幾個問題，而閆雅克也都——回答。

　　但針對於他老實地回答了問題，得到解答的利琦菲反倒有些不滿意了，只見她拉著嘴角說：「你都沒問題想問我嗎？」

　　「你想要我問什麼？」閆雅克笑著反問。

　　利琦菲皺著眉想了又想，很快她便感到沮喪地垂著肩說：「算了，也沒什麼好問的。」

　　她的身家背景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他自然毋需開口多問什麼，而針對於她個人性格上的部分，相信在兩人頻繁相處後他也有一定程度的瞭解了，她的沮喪只在於相較於他的部分，她顯得過分透明化，一點神秘感也沒有。

　　「覺得不公平？因爲老是你在發問？」閆雅克無法壓下上揚的嘴角，以爲她真的太可愛了，在他面前總是不自覺地把心底的想法寫在臉上，毫無防心地讓他一眼看透。

　　利琦菲改嘟著嘴點了點頭。

　　「這樣很好呀！」閆雅克伸出雙手越過桌面將她嘟起的唇拉了拉，將它拉回了原先好看迷人的模樣。

　　「哪裡好？」

　　「因爲在意才會想要問，你要是什麼都不問，那我才要傷心了。」閆雅克挑起了單邊眉，露出她直說帥氣好看的表情，那是她最喜歡的。

　　他的話讓笑容回到了利琦菲的小臉上，她無法否認自己對他的在意，也同意他的話，相信他對她也是十分在意的。

　　「那麼，現在是個機會了。」

　　「什麼機會？」丟出了問號，利琦菲這才發現了一件事，原來部分的問題不全是由她心底的疑惑而起，而是他特意的誘導。

　　「告白。」閆雅克再次伸出手指，這回則是帶著魅惑的氣息直掃過她的唇瓣。

　　「『我愛你』這三個字你現在可以說了，省得拖著日後你更說不出口。」

　　利琦菲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閆雅克，他怎麼能這麼自然地脫口要求她告白呢？

　　就算她真是愛他……好吧，她不用假設性的語法，她必須用肯定句，以爲她真的愛上了他。

　　但那又如何呢？他是個男人，公平性現在暫且先丟一旁去，他應該紳士一些，就算是告白也由他先，要不，也不該這麼理所當然地要求她先說出口。

　　「『我愛你』這三個字是你想說，才故意要我先說吧？我能當你是在害羞嗎？」要她說她就得說嗎？若真順他意了，那她就不是利琦菲了。

　　「害羞？恐怕你在我的字典裡永遠也找不到這兩個字。」閆雅克深知她驕傲的性子，但他刻意擺出更高傲的姿態，目的不爲別的，只為了逗弄她罷了。

　　「哼哼！」利琦菲撇過臉，微微仰高小臉約四十五度角，原只是想佯裝表現出對他的話感到不以爲意，甚至是不屑，但她後悔這麼做了。

　　因爲她發現自己似乎真的開始感到生氣了，他總是表現得十分體貼且在乎她的模樣，雖然有時會可惡地小小玩弄她一下，但那是他對親近的人才有的親昵表現；他對外人一向是冷淡疏離的，甚至連理會都懶得理會，越是能讓他放開心胸對待的人，表示對方越得他的心。

　　所以，他總是讓她認爲他對她的情感不只是喜歡的程度，他應該是愛她的。

　　雖說兩人現在只是小小拌著嘴玩鬧罷了，但她真的很希望聽見他親口說出愛她的字眼。

　　「我想你該回辦公室去了，時間差不多了。」閆雅克知道這會兒她心待真的鬱悶了，在他面前她什麼心事都藏不住。但他仍嫌不夠，她鬱悶的心情應該要再濃厚一些才是，這樣接下來他說出口的話才能得到最佳的效果。

　　他拿起桌面上的賬單遞給利琦菲——他負責說故事，她負責買單，這一直是他們之間不變的遊戲規則。

　　利琦菲悶悶地接過賬單，起身打算買單去，不料要她先去買單的男人這時也跟著她起身，並突然抓著她的手腕。

　　利琦菲反射地側過臉望著身後的男人，只見他傾身向前，將性感的唇瓣貼在她的耳根上說：「我愛你。」

　　雖是耳語的音量，但閆雅克可以肯定這三個宇她能夠清楚聽見。

　　顯然利琦菲沒預料到他會突然對她說出這三個字，以爲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甚至還脫口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這問題你還是留著問你自己吧！」閆雅克吻著得意的笑，這就是爲何剛才他要一再逗弄她的理由，看著她精明的模樣突地被他給攪亂了，那樣子真的很可愛。

　　「你剛才明明說……」

　　利琦菲想說的是他說愛她的那三個字，但另一個男聲突地在她話沒能說完時插了進來。

　　「嗨，真巧。」走進這家下午茶館不是偶然，但安守業讓一切看來像是偶然。

　　他知道利琦菲經常在下午時間消失在辦公室裡，而知道她會出現在這裡，是他偷偷在她身後跟了兩回，今天他故意挑好時間來場偶遇。

　　他只在媒體上看過她身旁的男人，而他打算親眼看看讓她總是帶著好心情進辦公室的男人究竟有何魅力？讓她完全不考慮其他人——包括他在內。

　　他猜想著對方應該不是商業界人士，卻猜想著他有特殊的氣質，所以一向眼光高的利琦菲才會選擇他。

　　但現在人就站在眼前，安守業發現他錯了，他太高估這個男人，也太高估利琦菲的眼光，他很少看人看走眼的，但這一回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犯下了錯誤。

　　他不得不承認對方擁有先天上優異的外貌，那是吸引人的要點之一，但其餘的呢？讓女人拿著賬單準備買單這一點，不是個身爲男伴該有的紳士行為，至少在他的觀念裡不是。

　　一個成功的男人，是不會讓女人手拿賬單的，即使那女人能力再好都一樣。

　　「真巧，但不巧的是我們正好要離開了。」利琦菲揮了揮手裡的賬單，表示不多逗留的意思，同時也暗示著不打算與安守業多聊了。

　　她本想逼著閆雅克把剛才那三個字再說一回的，但安守業的出現讓她暫時收走這念頭，晚點再說吧！

　　「不介紹一下嗎？」安守業當然明白利琦菲的意思，但他並不打算順著她的意，即便她是他的老闆也一樣。

　　利琦菲挑著眉，一臉有何不可的模樣。

　　「閆雅克。」她的手先指向閆雅克，很快地再指向另一人，「安守業。」

　　絲毫沒有任何贊詞的介紹可真是再簡單不過，卻也再沒誠意不過了，在場被她點了名的兩個男人自然明白她一點都不想讓他們多加熟悉對方，因爲完全沒那個必要。

　　「你好。」安守業率先伸出手，雖然態度是有禮的，但他全身所散發出的氣勢卻帶著壓迫性的強悍。

　　他不認爲自己有哪一點輸給閆雅克，利琦菲目前會選擇他，也不過只是暫時性地昏了頭，待她清醒了，她就會知道誰才是真正配得上她的男人。

　　閆雅克嘴角揚著小小的弧度，乍看之下十分得體有禮，但站在他身前的利琦菲知道，這其實是他不甚在意的態度，他壓根不將安守業看在眼底，只是看在她面子上應付應付他罷了。

　　她聰明的男人想必已經猜出安守業就是先前想追求她的男人，但她打定主意不理會這兩個男人，就算他倆現下表面維持得再平靜完美不過，可接下來呢？

　　誰知道？這不關她的事。

　　當閆雅克伸出手回握，利琦菲便拿著賬單走向櫃台，就算接下來兩個男人要開始第三次世界大戰她都不管了。

　　閆雅克感覺安守業施了點力道握著他的手，照常理來說，當敵人挑釁的時候，是個戰士就該挺胸迎戰，但今天他不是戰士，只因爲眼前的男人壓根不是個像樣的敵人，他毋需當個戰士。

　　正確來說，安守業連「敵人」這個邊都沾不上，光是一眼他就能確定這一點，今天即便他不是利琦菲的男人，她也不會看上眼前這個男人的。

　　以爲安守業全身散發著強勢的霸氣，展現著全然菁英的氣勢，或許這是多半女性喜歡的姿態，但利琦菲不是這些女人——她不需要再去尋找另一個像她自己的男人，她要的是她所欠缺的柔軟部分，而這些他正好都有。

　　因爲不當敵人是敵人，所以大手被人緊握了握，閆雅克自始至終都呈現放鬆的狀態，而這表現卻讓安守業更將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也之所以如此，安守業接下來的話也不再客氣了。

　　「我沒有讓女人付錢的習慣。」他諷刺著閆雅克讓利琦菲買單的行為，企圖傷害他男人的尊嚴。

　　「我也沒有。」閆雅克連說謊敷衍安守業的打算也沒有，他知道自己這麼說很難教人相信，以爲利琦菲現在正在做的動作就是付錢。

　　但他自然不會對安守業解釋自己與利琦菲之間的遊戲規則，安守業要是不肯相信或誤會什麼，他也管不著，更不在乎。

　　果然，安守業的表情寫著不相信，而眼底更透出輕視他的訊息，但他不再接續這個話題。

　　「你跟她之間只會是暫時的。」安守業選擇以最直接的方式說出了他所認定的結果。

　　他完全看不起閆雅克，以爲閆雅克只是一個仰賴女人付賬的小白臉，利琦菲很快就會認清這一點的。

　　「哦，原來安先生是個預言家啊！」閆雅克露出了輕浮表情，不再掩飾他毫不在意的態度。

　　「她會後悔讓你弄髒她部分的人生，但我會爲她抹乾淨的。」安守業抬高下巴堅定地說著。

　　他自認是見過世面、有教養的人，自然不會跟利琦菲計較她曾犯過的錯，人總有胡塗的時候。

　　安守業高傲的態度並未成功地惹怒閆雅克，只見他又是一臉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後不後悔她說了算，你想等著爲她清理人生的汙點也隨你，你高興就好。」反正浪費的不會是他的時間，自以爲是的傻子要給自己苦頭吃，他可無力阻止，那不關他的事。

　　真的，他高興就好。

　　※※※

　　人的時心是有限的，一個安守業無法讓閆雅克失去半分的耐心，但另一個人卻能。

　　伊莎貝爾已經在閆雅克的住處前等了一個小時以上，但爲了達成見到他的目的，再久她也必須繼續等下去。

　　約會結束後，閆雅克與利琦菲手牽著手甜蜜地正打算一同回到他的住處，遠遠地閆雅克便看見那抹不容錯辮的身影。

　　金發碧眼再加上美麗的容貌及姣好的身材，伊莎貝爾不論走到哪都是人們注目的焦點，閆雅克早做好她終究會找上門的心理準備，但他曾希望她打消這個念頭，因爲這麼做只會教她自己難堪罷了。

　　察覺身側的男人腳步微微地停頓了下，利琦菲下意識地側首望向他，這才發現他的目光短暫地落在不遠前。

　　「前女友？」利琦菲讓心底的反應直接脫口而出。

　　對方雖是一名金發碧眼的洋妞，但女性的直覺一向是很敏銳的，她想她應該不會猜錯。

　　聽見利琦菲的問句，閆雅克也側首望著她，但臉上盡是滿滿的笑意。

　　「我有說過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嗎？」這絕對是個稱讚。

　　「這個事實不必你說，我也知道。」利琦菲仰著小臉，流露出得意的表情。

　　他真以爲她沒看見嗎？剛才他望著前女友時，嘴角微微地拉了一下，那是他表現不耐煩的小動作。

　　而他是個理智型的男人，能真正影響他情緒的事情不多，她不曾忘記他說過的話，那女人偷過他的東西，以他的個性及反應去推斷，她自然可以輕易猜出對方的身份。

　　「我猜她應該不會只是單純地想找你說聲對不起這麼簡單。」這又是另一項女性的直覺。

　　雖然利琦菲用著就事論事的態度說著，心底也認爲依閆雅克的個性自然不會與前女友有再續前緣的可能性；但偏偏這位前女友長得十分美麗，雖然她自己外貌上的優勢並不輸對方，可她是女人，心底泛酸感到不是滋味也是很正常的反應。

　　「我也是這麼想的。」閆雅克說著，嘴角抿了一下，那種厭惡不耐煩的表情又出現了。

　　面對她給的就是大大的笑臉，想著前女友便露出了負面的情緒，他的情緒反應完全消彌了利琦菲心底那股酸澀感。

　　她不禁想著，幸好他是個表裡一致的男人，她毋需去猜想他這反差極大的反應是在作戲，而且她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情感遭到玩弄，因爲他是個作家，不是拿到無數獎座的天才演員。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她現在朝我們走過來了。」望著朝著他們走來的伊莎貝爾，同樣是女人的利琦菲當然明白她找閆雅克的目的不可能只是爲了一句道歉，她的意圖太明顯不過了——

　　她想要他回到她的身邊。

　　伊莎貝爾身上散發的訊息太過於強烈，強烈到完全無視於利琦菲的存在，對於兩人親密牽手走路的姿態更是像瞎眼般地看不見，她的眼底就只有閆雅克一人。

　　伊莎貝爾來到兩人身前，而閆雅克選擇在這時回答了利琦菲的問題。

　　「不打算怎麼辦，不要理她。」

　　語畢，閆雅克大手牽著小手就這麼從伊莎貝爾的身旁側身走過，即便伊莎貝爾聽不懂中文，卻已能從他的肢體語言中讀出他所表達的不善態度。

　　但他的反應已是伊莎貝爾預料之中，她自然不會以爲他這冷摸的態度而立即打退堂鼓，她一個快動作地旋身，再一次來到他們的身前，並伸手阻去他們的去路。

　　利琦菲安靜地將目光投向身旁的男人，等待著他的反應。

　　耳裡聽見他冒出一句十分冷漠的字句，但他說著法文，字句的意思利琦菲不懂，但再看著伊莎貝爾不斷搖著頭又急著開口說話的模樣，她猜想著是要她離開的意思。

　　傳入耳裡又是一連串的法文，這一回開口的人是伊莎貝爾，利琦菲不懂她說了什麼，但她說得又急又快，情緒顯然十分激動，最後甚至伸出手抓著閆雅克的手肘。

　　緊接著，她看見他的男人用力地甩開了伊莎貝爾，又開口說了些話，語調比剛才又冷了幾分。

　　雖然耳裡盡是聽不懂的法文，而自己突然像個局外人被晾在一旁，但利琦菲一點也不生氣，她反倒露出一絲像是發現新大陸的表情直盯著閆雅克。

　　原來不讓他放在心上、讓他反感的人，他的反應會是如此的冷漠無情。

　　前女友的出現讓利琦菲明白了他的另一面，但她不願去想像如果有一天兩人有了爭吵，而當他也用著相同冷酷的態度來對待她時，她的心會是多麼地難受，她不希望有那麼一天。

　　再一次地，閆雅克拉著利琦菲的手從伊莎貝爾的面前離去，而這一回她並未再次阻擋他們的去路。

　　小手仍被穩穩地包裹在他溫暖的大掌裡，利琦菲忍不住回頭望著被留在原地的伊莎貝爾，只見她垂著頭、垮著肩，一副失落的模樣。

　　「我猜你剛才應該是狠狠拒絕了她的請求吧？」收回放在伊莎貝爾身上的目光，利琦菲自然地更貼近身旁的男人。

　　「你又知道她對我說了什麼？」帶著利琦菲走入電梯裡，閆雅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剛才面對伊莎貝爾的冷然態度早已收得一乾二淨。

　　「從她的表情與說話的語氣，我猜她大致是說了想回到你身邊，想要你再給她一次機會之類的話吧？」

　　「嗯，她先是向我道歉，然後就跟你說的差不多，她打算回到我身邊。」

　　但那只是伊莎貝爾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壓根不打算再與她有任何的牽拉。

第八章

　　「但你拒絕了她。」

　　「我告訴她，要她別再妄想不可能的事，因爲我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人，要她能滾多遠就滾多遠去。」閆雅克的表情雖然看似不正經，但他可沒說半句假話，他確實要伊莎貝爾滾出他的視線外。

　　「真把話說得這麼狠？」不會是故意要在她面前耍威風，才把話說得誇張了吧？

　　閆雅克聳著肩，一副信不信由她的表情。

　　「相信我，比起她對我所做的事情，我對她真的已經非常客氣了。」

　　既然伊莎貝爾都找上門了，那麼另一個人很快就會跟著出現了。

　　閆雅克的想法在三天後便兌了現。

　　這一天他打了電話，要利琦菲結束工作後到他的住所來找他；當門鈴聲響起的那一刻，他揚起愉悅的笑容應門，只是當大門開啓的瞬間，門外站的並不是他所預想的人兒，而是他的表妹程慧恩。

　　「我親愛的雅克，想我嗎？」程慧恩露出又大又甜的笑臉，向前展開雙臂給了閆雅克一個大大的擁抱。

　　「事實上，我早猜到你會來到。」比起程慧恩那開心的模樣，閆雅克平淡的態度反倒顯得無情多了；其實他是有些失望，以爲門外的人該是他所期待的那一個。

　　「好吧，這回的驚喜算是失敗了。」程慧恩故意拉長了尾音，以表示她失望的心情。

　　聽見了她慣有的撒嬌語調，閆雅克這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問道：「怎麼不自己開門進來，學人家按什麼門鈴？」這回他的聲音裡加了點暖暖的溫度，算是表達對她的歡迎。

　　這房子是他的，但由於親近的家人偶爾也會回台灣度假，所以他分別打了幾把鑰匙，而其中一把就在程慧恩手裡。

　　「明知你在這兒，我要自己開門就沒意思了。」

　　程慧恩話尾一落，閆雅克尚未接話之前，另一道聲音加入了他們之中。

　　「請問……你這是在劈腿嗎？」利琦菲小心翼翼地問著，聲音裡充滿了疑惑。

　　打電話要她過來的人是他，而現在她人到了，一走出電梯就看見他親密地抱著別的女人，雖然她不認爲他有別的女人，但這是哪招啊？

　　「當然不是。」見到一心想見到的人兒，閆雅克立即鬆開程慧恩，並踏出自家大門來到利琦菲身前，將她抱個滿懷。

　　「我來介紹一下。」他將利琦菲接在身前，「這是我的愛人名叫琦菲，而這位是我的小表妹，喊她慧恩就可以了。」

　　一聽見他以著「愛人」兩個字介紹眼前美麗的女子，程慧恩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並朝著利琦菲展開雙臂熱情地擁抱她。

　　「你好。」

　　「你好。」接收到程慧恩那真心、毫不做作的笑容，利琦菲第一眼就決定喜歡她。

　　見兩個女人顯然都喜歡彼此，閆雅克開心地將兩人都領進屋裡。

　　「你們先隨意聊聊吧，我先去準備晚餐。」閆雅克說著，真的將兩個女人扔下徑自轉身走進廚房裡。

　　聽見他要準備晚餐，利琦菲驚訝地挑起了眉。

　　一旁的程慧恩看見了她的表情，笑著對她眨眼，「別以爲他會端出滿漢全席，他會的料理很少，但我可以保證會是完全地美味。」

　　「好吧，待會兒我會親自驗證這一點的。」

　　「我保證你肯定會認同的。」程慧恩拉著手裡的行李，對著利琦菲說抱歉，「不好意思，因爲沒有事先通知要過來，雅克也沒告訴我，不然我會直接去住飯店的，這下真的打擾到你們了。」

　　若她事先知道表哥有要好的女朋友，她說什麼也不會過來當電燈泡的。

　　「沒有的事。」利琦菲搖著頭，真的不介意她突然的到來，更別說她並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主人說了才算數，但他看來是挺開心的，可見他們表兄妹之間的感情很不錯。

　　「放心吧，我只待兩天，兩天後我就要回法國去。」程慧恩熟門熟路地將行李拖入客房裡，一邊開始整理行李，一邊跟著利琦菲搭話閒聊著。

　　當利琦菲笑著將自己與閆雅克第一次見面至兩人開始交往的經過說完之後，這時男主角也宣佈開飯了。

　　「本來以爲是兩個人，所以只簡單弄了一點東西，我們先隨便吃吧！」桌面上已分別放置了三盤看來十分可口的義大利面，閆雅克說著話的同時，也忙著擺上餐具。

　　「那是什麼？」利琦菲指著餐桌中央唯一的一道配菜問著。

　　「燻雞沙拉。你們先吃，還有一道湯我去盛過來。」說著，閆雅克又轉身進廚房忙著去了。

　　兩人女人很有默契地坐下並先行開動，利琦菲好奇死了，不知道他的手藝究竟如何，也不確定表妹是否只是爲了幫自家表哥建立好形象，所以說了大話無條件支持。

　　她先吃了一口義大利面，嘗到美味的瞬間她眼睛都亮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迫不及待地繼續品嘗唯一的配菜。

　　「都超好吃的對不對？」程慧恩笑問著，其實從利琦菲的表情上她早有了肯定的答案。

　　只有味蕾壞了的人才會說不好吃！

　　「真的。」利琦菲用力點頭認同。

　　「不過他會的也只有這些了，可別期望有其他的料理。」

　　程慧恩的一番話語讓利琦菲笑了，也讓她明白程慧恩是個誠實的人，但開心之餘，她的心思又轉換到另一個問題上。

　　趁著主人翁仍在廚房裡忙碌著，利琦菲壓低聲音問著誠實的表妹說：「他是不是也常做這些給前女友們吃呢？」

　　因爲不知道除了前些日子找上門的大美人之外，他究竟還有多少個前女友，所以她才用了複數的說法。

　　「沒有，除了家人以外不曾爲誰做過，目前你是第一個。」回答問題的人是閆雅克。

　　從廚房裡出來正好聽見了她的問題，他認爲這個問題由本人親自回答最好不過了。

　　「爲什麼別的女人沒有呢？」因爲在意所以才問，不問他可是會傷心的——話是他自己說的，所以她問了。

　　「有上心的我才肯做。」閆雅克指著自己心口的位置，再將指頭指向程慧恩的方向再說：「家人本就在心上。」

　　意思是，家人吃得到是正常的。

　　緊接著，指頭的方向轉向了利琦菲。

　　「你是第一個除了家人以外也在心上的，所以我才準備這些，雖然不是什麼大餐。」但全都是他的真心與誠意。

　　最後的話不必閆雅克親口說出，在場的人都能明白他的語意是什麼。

　　程慧恩撇過頭笑著，明白這一回閆雅克找到了真心愛上的女人了，她很爲他感到開心，更別說她也很喜歡直率的利琦菲，若真能成爲一家人，真是一件幸福不過的事。

　　除了在兩人親密時刻，他總是會做出一些令人感到害羞的事之外，平時要利琦菲臉紅不是件輕易的事，但他簡單的一句「在心上」，卻讓她的雙頰發熱了。

　　「你貼心地準備了這些食物，但我什麼也沒準備，這可怎麼辦呢？」爲了掩飾自己因爲他簡單告白而臉紅的事實，利琦菲只好隨口擠出話來說。

　　「我說……表嫂，你人在就夠了，哪還需要準備什麼？他要的不就是你而已？」程慧恩立即嘴甜地改口叫她表嫂，還可愛地向她眨了眨眼。

　　被人叫表嫂，利琦菲雖然心底開心極了，但這下子臉卻更紅了。

　　「不行，這樣顯得我沒誠意了，你們等等。」扔下話，利琦菲起身離開座位。不一會兒，當她再回到座位上時，手裡多出了一瓶紅酒。

　　「咳，這瓶酒有點眼熱。」不就是擺放在他酒櫃裡的其一？

　　「咳，你可以當它陌生點，因爲這確實是我爲你們準備的。」她才不管這酒是誰的，總之，現在她說了，這是她準備的。

　　閆雅克點了點頭同意了，他接過酒瓶開了酒，並爲三人各添上一杯，然後三人一同舉起酒杯。

　　程慧恩說：「敬我親愛的表哥及表嫂。」

　　利琦菲說：「敬愛我的人及慧恩。」

　　閆雅克說：「敬我的愛人，利琦菲。」

　　接下來，三人開心地邊用餐邊聊著天，氣氛一直維持得十分愉快。

　　閆雅克朝著程慧恩說：「不知道你會突然回台灣來，明天我們再一起出門好好吃頓飯吧！」

　　聞言，程慧恩的表情有些爲難，她說：「後天吧！明天我跟朋友約了吃飯，我搭後天晚上的飛機，在這之前我們有的是吃飯的時間。」

　　她這回之所以隻停留兩天，主要是爲了伊莎貝爾的事情來向閆雅克道歉的。

　　她知道伊莎貝爾早抵達台灣了，選擇隨後跟來是看看他們兩人之間是否還有再續前緣的可能，但現在看來該死心的人是伊莎貝爾，他們之間已不可能再有機會了。

　　明天與伊莎貝爾見面時，她會勸伊莎貝爾死心的，因爲她看得出來閆雅克是真心愛著利琦菲的，也不希望他們之間有任何的麻煩出現。

　　程慧恩的話意乍聽之下沒什麼不對，至少利琦菲沒聽出什麼來，但瞭解自家妹子的閆雅克可不。

　　程慧恩移民的時間可比他還要早，那時她也才不過五、六歲，她在台灣哪有什麼朋友？

　　「約了伊莎貝爾？」他直接挑明瞭問。

　　這一問讓程慧恩尷尬不已，因爲她不知道利琦菲是否知曉伊莎貝爾這號人物的存在；答案若是否定的，待會若利琦菲問起，她要怎麼回應呢？但答案若是肯定的……

　　見程慧恩遲遲無法響應問題，閆雅克緊接著又丟出了挑戰她心臟的話來。

　　「伊莎貝爾幾天前來找過我了。」

　　「什麼？」程慧恩瞪著閆雅克，緊接著小心翼翼地將目光偷偷投向一旁的利琦菲，擔心這話題將會引走她的好奇甚至是不悅的心情。

　　「她來過了，也要求雅克與她複合。」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利琦菲，接話的用意是間接讓程慧恩明白她早已知道伊莎貝爾這號人物的存在，要她毋需爲此而感到不自在。

　　「什麼？」程慧恩傻眼了，沒料到這句話會從利琦菲口裡說出，即便明白伊莎貝爾或許會這麼做，但事情該是由閆雅克私下與她說明。

　　「她當著我的面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法文，但雅克拒絕了她，雖然還是我不懂的法文，但我仍是很開心。」

　　聞言，程慧恩馬上急急說道：「表嫂，你千萬別誤會哦，我雖然跟伊莎貝爾仍算是朋友，但我可不是反骨小間諜，我是完完全全地支持你們的感情，我不會在她面前碎嘴的，若有機會，也會要她死心，別再奢想不可能的事情。」

　　「不，我不會誤會的，你大可放心。」在吃過閆雅克親手自製的料理後，更是不可能會有誤會産生，他的心都已表示得清清楚楚，他所做的比她所給予的還多呢！

　　「不會就好。總之，我希望表哥可以接受她的道歉，她本性不壞的，但情感當然是免了。」這種事真的勉強不來的，更何況他已經找到了真愛。

　　在法國時，伊莎貝爾請求她將閆雅克的聯絡方式給她，當時伊莎貝爾的說法是爲了誠心向他好好地道歉，而她並未想太多地就給了。但事後細想，她才想起或許道歉只是一個藉口，伊莎貝爾真正想要的應該是複合。

　　爲了這個可能性，所以她才特意飛來這一趟，就怕以爲她的關係而讓必須再面對伊莎貝爾的閆雅克生氣。

　　「你別再爲這件事費心了，我不可能原諒她的。」閆雅克說得堅定。

　　「爲什麼？」

　　「爲什麼？」

　　在場的兩名女性異口同聲地問。

　　程慧恩想知道他爲何如此堅決，而利琦菲則是好奇著，伊莎貝爾除了不專情的問題之外，究竟偷了他什麼東西？

　　「好吧，我就一次把話說清楚，說完後你可要好好想想是否該繼續跟她做朋友，等我一下。」閆雅克起身暫時離開了餐桌。

　　當他再回到餐桌前時，手裡多了兩本法文書。

　　看見書的封面及作者的名稱，程慧恩知道這本書，閆雅克自然明白她知道這是什麼書，所以他先向利琦菲解釋。

　　「這是一部上下集的科幻作品，是我寫的，卻也不是我寫的。」閆雅克的表情有些玩味，利琦菲看不出他現在心情究竟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所以，她偷你的稿子？」若真是如此，那也難怪他不肯原諒伊莎貝爾，今日的狀況換作是她也不肯，更別說情感上還不專一了。

　　閆雅克點頭，「這個作者在法國也是小有名氣的科幻作家，出道比我早一些，而他也是伊莎貝爾的男朋友。這部作品隻完成了一半就被她給偷走，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上集便出版上市了，我這才發現她是爲了稿子才來接近我的。事後我找人查證了，伊莎貝爾是這家出版社的編輯兼股東之一。」

　　「我不懂，你可以告她並拿回你應得的尊嚴及賠償，但顯然你並沒有。」剛才他說是上集，但他手裡的書連下集都有了，那表示他並沒有做出任何索討的動作。

　　這時程慧恩插了話，「伊莎貝爾告訴我說，因爲那男人很難纏，要她偷你的原稿才願意與她分手，她偷稿子爲的是想與你安心地繼續在一起。」雖然是以著陳述的說法，但她眼底寫著問號，擺明是與閆雅克做對質的動作，她不得不質疑伊莎貝爾話裡的真實性。

　　果然，在聽見程慧恩的說法後，閆雅克揚起了嘴角，露出諷刺的表情。

　　原來伊莎貝爾真的說謊騙了她！

　　顧不得自家表妹臉上那受傷的神情，事實他仍是得說，不說只怕她會繼續被不安好心的狐狸給騙了。

　　「拿到稿子後他們真的分手嗎？」閆雅克把手裡那本下集推到程慧恩面前，「信不信裡頭有一半的內容是伊莎貝爾寫的？」

　　他再說：「上集幾乎只改了人名及一些小地方就出版了，這本書的銷量很不錯，但也有人說十分像我的風格；而下集的故事是他們自己接續編想的，這本就賣得差強人意，許多讀者反應下集爛透了，完全糟塌了上集帶來的期待感，但那又如何？這本書已帶給他們豐厚的收入，而且還不只這樣。」

　　雖然伊莎貝爾的男人在奇幻寫作這塊區域上比他出道的早，但寫作這件事不是論早晚的問題，是論個人實力的問題，他出道的晚，但作品較受讀者歡迎，這也是事實。

　　閆雅克將目光定在程慧恩的身上問道：「他們在上個月結婚了，你知道這件事嗎？」

　　接收到這個問號，程慧恩只能吶吶地搖了搖頭。

　　當伊莎貝爾找上門時，他不得不找人探查這些事情，他必須知道自己站在哪個角度上，他不打算讓自己再吃悶虧，只要對方不要再次將他當傻子看待。

　　這一回他再次開口，說話的對象轉成了利琦菲。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說過了，我對她真的已經非常客氣了。若不是顧及與她曾有一段算是愉快的時光，我不會這麼輕易就饒過他們，所以我希望他們最好適可而止。」

　　若他們繼續將他當成傻子玩弄，那只會證明他們的愚蠢。

　　「所以，你們認爲她找我是真心想與我複合嗎？」

　　一個問題，同時得到兩個人搖頭的響應。

第九章

　　保留純真待人的心沒什麼不好，但在同時請別忘了將你的腦子開機吧！

　　這句話是閆雅克昨天送給程慧恩的，雖是間接地被他諷刺了，但她不得不收下這句話，因爲他說得沒錯，她必須開機。

　　伊莎貝爾欺騙的行爲令人很心寒，她其實可以不必再與伊莎貝爾見面的，兩人之間的情誼自然到此結束，但這不是她平時待人處事的做法，而她的大腦也必須開機。

　　即便已打算丟棄這段她自以爲的友情，但她仍是要與伊莎貝爾面對面地把話談開。

　　她要伊莎貝爾明白一點，伊莎貝爾不能總是以爲自己持有完美的謊言可以一再地玩弄他人，她要宣告伊莎貝爾的失敗。

　　然而，事情雖然如同程慧恩所預想的進行，她成功地宣告了伊莎貝爾的失敗，但一個不察，竟被伊莎貝爾偷走了身上那把閆雅克住處的鑰匙。

　　一直到她上了飛機回到法國，弄丟鑰匙這件事她仍未曾發現，而閆雅克與利琦菲感情上的第一回小彆扭，也因爲這把鑰匙而起。

　　忍耐了一個星期之後，伊莎貝爾一早就將一頭性感的波浪長發束起，頭戴一頂棒球帽，再戴上一副足以遮去大半臉孔的太陽眼鏡，在確認變裝完成後，她便來到閆雅克的住處附近徘徊著。

　　等待數小時後，幾近中午的時間，她終於看見閆雅克從住處大樓走出，她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拿著從程慧恩身上偷來的鑰匙，她很快地進入閆雅克的屋裡。

　　閆雅克面對她的冷漠態度，加上程慧恩清楚表明兩人不再是朋友，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其他選擇及機會了，上回偷來的稿件，因她過於心急搶著出版，才會露出馬腳，這一回她不會犯下同樣的錯誤了。

　　今天拿到她想要的東西後，她會馬上飛回法國去，這一回她會要求邁斯把稿子改得漂亮一些，再一次地搶先出版，即便閆雅克發覺那「可能」是他的稿子又如何？早就爲時已晚了。

　　她瞭解閆雅克的個性，上一回的事情她做得不夠乾淨，但他並未抓住她露出的狐狸尾巴向她要回屬於他的東西，那是他對她手下留情的結果，也算是他身爲男人大方的態度，所以她並不擔心他會回頭向她提出告訴。

　　而這一回，她會乾淨俐落地讓事情呈現「可能」的狀態，即便他氣得行使法律途徑，終究也只會落得浪費時間與金錢罷了。

　　約莫十分鐘後，伊莎貝爾帶著得意的心情從閆雅克屋裡走出，她以爲可以順利地離去，沒想到會與另一人在大門前碰個正著。

　　剛才利琦菲打了電話給閆雅克，他說他人在外頭買東西，大約一小時後會回到家裡，而她讓他以爲她仍在忙碌工作中，事實上，她得到一整個下午的空閒，這才打算先來他屋前等他，打算給他一個小驚喜。

　　但現在看來，是她得到了一個小「驚喜」了。

　　由於不懂法文的關係，利琦菲直接脫口以英文問道：「你爲何在這裡？」

　　其實她不確定伊莎貝爾懂不懂英文，但她的不確定在下一秒有了解答。

　　她懂的。

　　「你的問題很可笑，我能在這裡，自然是雅克要我來的，我們和好了。」伊莎貝爾眼底的驚慌很快地被謊言所掩去，她的表現就像真有那麼一回事。

　　如果利琦菲的腦子可以再愚蠢一些，她一定會相信伊莎貝爾的話，然後像個只懂得哭泣的女孩傻傻地哭泣，可惜並沒有如果這一回事。

　　她立即戳破了伊莎貝爾的謊言。

　　「你們和好？你的笑話讓我笑了。」利琦菲向前踏出一步逼近伊莎貝爾，有意向她施加壓迫感，「你怎麼進到屋裡去的？進去做什麼？」

　　她可沒忘記這女人手腳不乾淨的事，也沒忘了她品德上的問題不小。

　　謊言被拆穿了，但伊莎貝爾並不打算承認這一點，反倒故意亮出自己偷來的鑰匙，佯裝得意地說：「我是這麼進來的，至於做什麼，不關你的事，你以爲自己是誰啊？不過是雅克打發時間的小玩具，哼！」

　　深知停留的時間越久對自己越不利，在丟出虛張聲勢的輕蔑字句後，伊莎貝爾突地大動作將利琦菲用力推開，力道之大，讓毫無防備的利琦菲整個人側身撞上一旁的牆面。

　　碰撞的聲響很大，利琦菲的肩膀與額頭都與牆面用力地親吻了，疼痛襲上的瞬間，也讓她一陣暈眩。

　　「啊……」她痛得哀叫出聲，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等待疼痛及暈眩漸緩遠去。

　　當她得以起身時，伊莎貝爾早已不見蹤影了。

　　利琦菲的頭與肩都還痛著，但她顧不了這些了，只能拿出手機撥出號碼。

　　「伊莎貝爾剛從你家大門走出，你最好馬上回家看你是否丟了什麼東西。」利琦菲的口氣很沖，「還有，爲何她有你家鑰匙，我卻沒有？」

　　不等電話另一頭的人響應，利琦菲話尾一落便直接結束通話並立即關機。

　　接到電話後，閆雅克立即趕回家，但他心急的並不是家裡少了什麼東西，他能猜想伊莎貝爾進他屋裡的目的，他心急的是丟了問題給他卻又掛他電話的利琦菲。

　　她最後那一句質問，他聽懂了卻也聽不懂。

　　不懂的是，伊莎貝爾爲何有他家鑰匙？

　　懂的是，利琦菲誤以爲他肯給前女友家裡鑰匙，卻不肯給她，所以她生氣了。

　　這回他真是冤枉了，除了家人之外，他不曾給過誰鑰匙，他也很想知道伊莎貝爾手裡的鑰匙打哪生出來的？

　　不過現在這些問題都先暫且丟到一旁，重點是，她的電話打不通了。

　　她生氣了，而他從不曾見識過她發脾氣的模樣，心底有些不安，他是個討厭爭吵的人，而只有真正在意的人，才能挑起他的情緒反應。

　　回到家門前，沒見到利琦菲等待的身影，他並不意外，她早早就將電話給關機了，自然不會等著與他面對著面，她沒那心情。

　　他進到屋裡開始檢視著所有物品，同時也打電話給遠在法國的程慧恩，他大約已經猜出伊莎貝爾的鑰匙是從哪來的了，現在只需要得到驗證。

　　「程慧恩！」

　　「怎麼了？」一接起電話就被閆雅克連名帶姓的叫，程慧恩響應的態度自然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你上星期在台灣還是去見了伊莎貝爾？」

　　「嗯，發生什麼事了嗎？」聽見了伊莎貝爾的名字，程慧恩緊張地問著。

　　閆雅克的聲音十分冷沉，就連只是在電話中，她都能感到那股讓人不安且窒悶的氛圍。

　　閆雅克長長地呼出一口沉重的情緒，這才緩緩地說：「你最好找找看我給你的鑰匙還在不在。」

　　「什麼？」雖然尚未搞清楚究竟是什麼狀況，但程慧恩立即連照著他的話動作，開始翻找鑰匙。

　　在等待電話另一頭響應的同時，閆雅克已經知道自己少了什麼東西。

　　事情與他所預想的完全一樣，伊莎貝爾再一次犯下了愚蠢的錯誤，完全印證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她沒救了。

　　「我……找不到鑰匙。」聽見伊莎貝爾的名字，再加上鑰匙莫名不見蹤影，程慧恩似乎能想像事清有多麼精糕了。

　　「我再給你一次忠告，伊莎貝爾不是個能當朋友的人，你別傻傻地與她有任何的聯系，那只會給你帶來麻煩而已。」說話的同時，閆雅克腦子裡已經有了許多想法，也有了應對的對策，這一回伊莎貝爾必須爲她錯誤的行爲付出代價了！

　　「我知道，上回在台灣與她碰面，我爲的就是跟她說清楚，我知道她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我也告訴她，我無法再與她繼續當朋友，也要她別再找我了。真的，你要相信我。」她只是個性天真了些，但還沒到愚不可及的地步。

　　「我知道了。她偷走了你身上的鑰匙，剛到我屋裡又偷了我的稿子，這一回我不會這麼輕易饒過她，我將會有一連串的動作，屆時她肯定會找上你，請你爲她求情，別理她知道嗎？」深知自家表妹心軟的個性，所以閆雅克只能搶先一步要求她做出保證。

　　「我知道，我不會再與她見面或通話的，你放心。」再次聽見讓人遺憾的事情，程慧恩的心都涼了，也開始在心底責怪自己。

　　那天若不赴約就好了！這麼一來就不會給伊莎貝爾有小動作的機會，都是她不好。

　　「那就好，自己小心點，先這樣。」

　　「對不起……」

　　閆雅克才想結束通話，耳裡便傳來程慧恩低聲的道歉，於是他耐心地再說：「你不必跟我道歉，做錯事的人不是你，我不要再聽見你的道歉，知道嗎？」

　　「嗯！」

　　「知道就好，先這樣了，我還要打幾通電話，你自己照顧自己。」

　　閆雅克確實打了很多電話，法國那邊律師都找好了，大小事項他也都要人打點好了，這一回他要伊莎貝爾狠狠地跌一跤。

　　或許一個小有名氣的科幻作家，想要快速地扳倒另一個同是小有名氣的作家，以及一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出版社，是有些難度，但若是以一名享譽全球的作家呢？

　　一個光靠寫作就寫進了世界百大富豪榜裡的作家，相信這個作家若想扳到任何人，應該很容易。

　　現在一邊的網他已經撒下，他只要等著收獲就行了，但另一邊卻教他深深地無能爲力。

　　連著幾天時間，光是電話他就已經數不清打出了多少通，但利琦菲的電話卻像是永遠處於關機狀態下，要不就是不斷地響著卻沒人接聽，聯絡不上她，他的心情是一天比一天還要鬱悶。

　　電話找不到人，他上她位於市郊的住處去找，這才發現她甚至沒回家裡住，真的氣到打算冷凍他是嗎？

　　好吧，那麼總是要工作的吧？

　　於是他接著上「利氏」找人，但沒想到她狠絕到連公司都不去了，爲的就是徹底地避不見面。

　　而她成功了，在無法說話甚至是見面的情況下，他連解釋叫屈的機會也沒有，這一點讓鬱悶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他能理解她生氣的點在哪，也明白她生氣會是如何的表現，不理、不聽，徹底的避不見面，但他也是受害的一方，爲何就不能先給他機會解釋呢？

　　他知道她這麼做並不是想分手，而是仍在氣頭上，有部分也可能是因爲個人面子問題而不願意就這麼輕易地與他聯系。但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在他連著兩個星期天天努力嘗試著與她聯系後，他的耐心也正式地向他宣佈告終。

　　他再度撥出了無人會接聽的電話，並在語音信箱留了言。

　　「我回法國處理事情。」

　　他的聲音顯得很冷淡……

　　他沒說何時回來，甚至沒有說出「再見」兩個宇……

　　在聽完閆雅克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的語音留言後，利琦菲整個人不論是顯露在外還是潛藏在心底的情緒，都顯得十分焦躁不安。

　　「怎麼辦？」她眨了眨眼，表情有些無助，平時那股銳利的模樣完全失去了蹤影。

　　「什麼怎麼辦？他說了什麼？」利琦思放下手裡才喝了一口的咖啡，擔心地望著對座的姊姊。

　　她們姊妹之間可說是沒有秘密的，與情人間發生了什麼事她也都知道了，這些天她就住在利琦菲這兒。

　　「他說……回法國處理事情。」

　　「然後呢？」

　　「沒有然後。」她也很希望有然後。

　　「只有一句話？沒說何時回來或其他？」利琦思蹙著眉心，事情其實並不複雜，讓自家姊姊不開心的理由也很簡單，不過只是單純的吃醋罷了。

　　只因為閆雅克告白了真心，卻沒將屋裡的鑰匙交出，反倒前女友擁有鑰匙。

　　不開心是正常的情緒反應，她能理解，但這些天心情與思緒冷靜後，她們都明白這中間或許有些誤會；即便不是誤會，他對前女友的態度也足以說明瞭一切，他的心究竟在誰身上也顯而易見。

　　她可以耍耍脾氣，但應該適可而止。

　　一個星期前利琦思便試著勸姊姊接電話，或者回家去，別再讓閆雅克繼續天天找人了，要不總有一天會換人發火的，人的耐心再好總是有限的。

　　看著另一張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小臉，在她的問話後只能苦著臉點了點頭，她確定事情全教她料中了。

　　不斷拉低身段試著討好她的閆雅克生氣了。

　　「該怎麼辦才好呢？」利琦菲開始後悔自己過分要性子的行爲，她該聽利琦思的話乖乖收斂脾氣，聽聽他怎麼說的。

　　現在可好了，他這不明的態度表示什麼呢？兩人真要到此爲止嗎？不，她無法接受，因爲她的心早在他身上了。

　　「你聰明的腦袋最近真的退化得嚴重，還能怎麼辦？當然是什麼也別猶豫，就做你心底真正想做的就是了。」 還能有什麼想法呢？自然是主動出擊，不論他人在哪，追上去就是了。

　　是啊，她必須追上去，幸福哪是那麼輕易得到的呢？自然是得付出。

　　「但是，如果不幸被拒絕了呢？」是該她拉低身段的時候了，但自尊沒了沒關係，只怕她無法承受情感被否定的事實。

　　聽見這沒自信的問題，利琦思暗暗地在心底嘆了口氣。

　　在愛情面前，人果然是會變得愚蠢。

　　「依我看你們的問題很小，他想要的不過是你主動的討好罷了，如果多維護一點他自己男性尊嚴的話，你頂多是多接他幾張冷臉，他不會小氣到連兩人的感情都丟棄的。」

　　這些日子有關閆雅克的事她可是聽了很多，雖然還沒機會認識，但大約也能推敲出他的基本個性，是個好人，也是個真心愛著姊姊的男人。

　　「別擔心毋需擔心的事，況且，你真的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嗎？」利琦思丟出了問句，但答案除了否定之外，不會再有其他了。

　　「當然不會。」

　　「那還不快訂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