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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蜜莉]惡女良妻(結婚大作戰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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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7 23:03:58 |倒序瀏覽 | x 1
惡女良妻【結婚大作戰之二】 作者:艾蜜莉

于開瀅擁有天使臉蛋,魔鬼身材,是男性垂涎的焦點,
但,只要她一報出職業,眾家男子就會立即退避三舍,
因為她是閱「X」無數、令人冏到不行的泌尿科醫生!
這個職業讓她的愛情路好坎坷,在婚姻市場上老吃癟,
會淪為敗犬女王全怪她的宿敵--婦產科醫師湛子拓,
當年選科時若非他激她,她也不會賭氣地選啥泌尿科,
為何都是看「下半身」,他卻是鑽石單身漢?不公平!
湛子拓沒見過像于開瀅這種愛情神經如此遲鈍的女人!
不僅對他多年的真心視若無睹,還當他是「絆腳石」,
更可惡的是竟想把他一腳踢開,瀟灑地去相親結婚?!
他可是為了她從「校園王子」變成「禁慾王老五」耶!
算了,他就好男人做到底,再給她三個月的寬容期吧,
期限一到,就算用拐的,都得逼她對他的下半生負責,
畢竟,男人的青春也是很珍貴、很有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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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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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7 23:04:32
楔子

  故事從一個對戀愛沒天分、愛情神經遲鈍的十九歲醫學院系花碰上一個二十一歲、剛服完兵役的男生開始——

  T大校園。

  下午三點,於開瀅剛上完兩節通識課,手裡捧著一迭書和講義走出大禮堂,穿過長廊,急著想趁下課時間趕去圖書館還兩周前借來的書。

  往圖書館的路上,夾道兩側種著整排的白千層,石磚地板上散落著枯黃的葉片和一簇簇白色的花朵,陽光自葉尖迤邐照射在她秀雅淨麗的五官上,一頭及肩的黑髮束成馬尾,配上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洋溢著一股俏麗清新的氣質。

  凡與她擦肩而過的男同學們,紛紛佇足,投以傾慕的眼神,交頭接耳地談論關於她的一切——

  她,於開瀅,身高一七○公分,醫學系一年級,外號「醫學系系花」、「宅男殺手」、「冰山正妹」。

  對宅男同學們而言,於開瀅猶如一朵嬌艷的玫瑰花,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更像一場美夢,遙不可及。

  入學不到三個月,她的美貌立即傳遍整個T大,吸引各系才子、帥哥紛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創下一天五十人次的告白次數,被票選為T大十大美女之首,票數遙遙領先群雌。

  可惜她對聯誼、抽學伴、社團、迎新舞會等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完全不感興趣,更對男同學的告白無動於衷。

  對於開瀅而言,進入大學的首要目的就是——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秉持這個信念,讓她念起書來比誰都還用功,杜絕其它與學習無關的活動。

  咚!

  一顆籃球滾到腳邊,她抬睫,瞥了前方穿著一襲運動衫的高大黝黑男生一眼,逕自捧著書,越過他的身邊。

  「於同學,我有話對妳說。」湛子拓彎腰撿起籃球,攔住她。

  「幹嘛?」於開瀅停住步伐,轉身,凝看著和她同修生物學、一直坐在她右手邊的男生。

  兩人雖然是醫學系的同班同學,但高中畢業後湛子拓先入伍服役兩年,比她大上兩歲,新生訓練營上他帥氣幽默的形象,立即擄獲一群女生的芳心,所到之處猶如眾星拱月,令她不禁懷疑這傢伙進大學是來聯誼把妹,還是來唸書的?

  「妳等會兒下課後有沒有空?我們籃球隊要跟F大進行一場友誼賽,我想邀請妳來看球賽。」湛子拓俊帥的面容咧開白森森的牙,露出一抹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

  「沒空,我等會兒要去圖書館整理上課筆記。」她不冷不熱地說。

  「於開瀅!」湛子拓又喚住她,邃亮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坦率地說:「其實我是想跟妳說……可以給彼此一個互相認識對方的機會嗎?」

  「什麼意思?」她微蹙起眉頭,不太明白湛子拓話裡的涵義。

  「意思是說……我想追妳……我可以當妳的男朋友嗎?」湛子拓的臉上難得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容。

  剛進大學沒多久,湛子拓即注意到她,不光是因為她出色的外表,而是她對課業那份專注、認真的表情,尤其兩人的學號僅差一號,很多必修和選修課都恰好坐在隔壁,他沒有見過這麼有趣的女生,連很無聊、擺明了就是營養學分的通識課,她還是一副埋首苦讀,勤奮抄筆記的模樣,讓他記憶深刻,覺得她很……特別。

  特別的可愛、特別的有趣、特別的認真、特別的吸引他的目光、特別的……教他心動。

  「湛同學,我進醫學院是為了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不是進來談戀愛的。」於開瀅的語氣變得十分嚴肅,沒想到湛子拓這個把妹王居然「把」到她的頭上來了。

  「於同學,戀愛學分也是大學必修的課程之一。」湛子拓笑笑地說。

  「有嗎?」於開瀅挑了挑眉,故意一副刁難的口吻。「怎麼課表上沒有排這堂課呢?」

  「妳不覺得兩個人一起並肩努力,朝著成為優秀醫生的目標邁進也很好嗎?」湛子拓欣賞著她眼底不馴的神色。

  「湛同學,我進大學是來唸書,不是來讓你『把』的,你要把妹請找別人,希望你不要成為妨礙我學習的絆腳石。」她凜聲警告後,跩兮兮地轉身離去。

  絆腳石?!

  看她一副「談戀愛有礙學習」的古板嚴肅表情,教湛子拓忍俊不禁。

  這個於開瀅也太有意思了吧?明明外表漂亮到足以去拍廣告,但內心卻是個大書獃!

  有這麼可愛又特別的於開瀅相伴,看來他的大學生涯應該會很有趣啊!

  一次告白被拒又怎樣?國父革命都十一次才成功了,他還有七年的時間可以陪她慢慢地耗……

  時光飛逝,於開瀅由嬌俏的大一新鮮人,來到了課業繁重的大學三年級。

  當~~

  鐘聲一響,於開瀅立即以跑百米的速度,抓起背包,奔到系館後方的草坪,躲在一棵高大的白千層樹後乾嘔起來。

  上了快半學期的大體解剖學,她很努力克服內心的恐懼,但一聞到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時,仍壓抑不住喉頭想吐的感覺。

  心高氣傲的她,擔心被同學發現她怕上解剖課的秘密,連廁所都不敢去,只敢偷偷躲在系館後方無人經過的草地上乾嘔。

  「惡——」她跪癱在草皮上,空腹一個早上,什麼都吐不出來。

  「拿去。」

  一瓶沁涼的礦泉水驀地遞到她的面前。

  她抬眼,瞥了眼前高大俊朗的男子一眼,立即抽出紙巾掩住嘴巴,警戒地盯著湛子拓,然後接過礦泉水。

  根據莫非定律——愈是不想見的,偏偏就愈會狹路相逢。

  「親愛的於同學,我剛剛好像聽到一陣嘔吐聲,該不會是妳又吐了吧?」兩人上解剖課時恰好被編列在同一組,他常仗著身高上的優勢,替她在解剖台旁佔了個好位置,方便她學習。

  也因為這樣,他注意到她很怕血,雖然她表現出一副堅毅冷靜的模樣,但微微顫抖的雙手,還是洩漏出內心的恐懼。

  「我腸胃炎不行嗎?」她沒好氣地反唇相稽。

  為什麼這傢伙老是陰魂不散地跟著她?看她出糗很有趣嗎?

  「上星期、上上星期……好像每次上完解剖課,妳的腸胃炎都要發作一次。」湛子拓撫著下顎,調侃道。

  「要你管!」她怒嗔了他一眼,俏麗的瓜子臉拉得長長的。

  思及方才在上解剖課時,老教授不斷稱讚湛子拓刀法利落精準,對於人體每條神經、肌肉與內臟都十分熟悉,簡直是天生當醫師的料。

  反觀她,上了快半學期的解剖課,她幾乎成了素食主義者,不要說不敢吃帶血的牛排,就連平常愛吃的雞肉飯也不敢碰了。

  不行!

  解剖課只是第一個關卡,她一定要克服內心的恐懼,否則將永遠無法成為一名醫生。

  她旋開礦泉水的瓶蓋,仰頭,喝了一口。

  「我說……親愛的於同學,妳每次上完解剖課就吐,該不會妳是害怕看見血和內臟吧?」湛子拓笑得痞痞的,看穿她不服輸的倔脾氣,涼涼地譏刺道。

  「我、我怎麼可能會怕血跟內臟器官?你少胡扯了!」她理直氣壯地反駁。

  「真的不怕?」他瞇起黑眸,微微地靠近她。

  「當然不怕!」她倔倔地瞪回去,沒好氣地將手中喝剩的礦泉水瓶擲向他,氣惱這傢伙老是愛激怒她、找她麻煩。

  他利落地接過她拋來的礦泉水。

  「如果不怕的話,那妳敢不敢跟我去吃男宿附近那家西紅柿面和下水湯啊?」他壞壞地提出邀約。

  紅艷艷的西紅柿面讓她直接聯想到猩紅的血液,而下水湯不正是一堆內臟的組合嗎?

  她輕撫胸口,吞嚥下嘴裡的唾沫,隱忍著反胃想吐的衝動。

  「怎樣?該不會是怕了吧?」湛子拓瞥了眼她微窘的小臉,故意刺激道:「唉呀,沒想到我們醫學系年年拿書卷獎的於開瀅同學原來很怕血啊,該不會就此陣亡在解剖課上,年年重修——」

  「誰說我怕了?吃就吃,誰怕誰!」她硬著頭皮打斷他的話。

  下水湯不過就是一堆雞胗、雞心的組合嘛!但……她就是怕啊!於開瀅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堆血腥畫面,在心底偷偷地打了個冷顫。

  湛子拓的黑眸掠過一抹狡黠的凜光,拿起礦泉水,仰頭喝了一大口,笑謔道:「我們同喝一瓶礦泉水,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間接接吻』吧?」

  間接接吻?!

  於開瀅的心跳漏了幾拍,一抹紅暈悄悄地自耳根泛開,不自覺地流露出女孩子的嬌態。

  「什麼間接接吻?只不過是同喝一瓶礦泉水而已!」她怒嗔道,鼓著腮幫子,拽起背包。

  望著她纖麗的身影,湛子拓的唇角揚起一抹戲謔的弧線。

  逗弄她、刺激她、惹惱她,這已經成為湛子拓的樂趣之一,他真不敢想像要是沒有遇上於開瀅,他的求學生涯會有多寂寥。

  九百多個日子相處下來,當初的青澀曖昧早已隨著時光的遞增累積成深深的愛戀,可惜啊,他愛上的這個女孩滿心滿眼只把他當作競爭的敵人,而不是一個男人。

  是敵人還是男人都無所謂了,只要能當陪在她身邊的人就可以嘍!

  「走啊,一起去吃麵。」他一副好哥兒們似地拍拍她的肩膀,勾著她往停車棚的方向走去。

  「走就走啊,誰怕誰!」她倔倔地昂起下顎,瑩亮的眼眸閃爍著不服輸的光芒。

  她對湛子拓產生一種很複雜的情緒,說不清楚是嫉妒還是討厭,他太過出色優秀,個性上帶點散漫、隨興,跟她凡事認真的態度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又會讀書又會玩,社團和學業成績一把罩,跟她這種必須很努力才能拿到書卷獎的人完全不同。

  不知不覺中,她很習慣這傢伙出現在她的身邊,習慣了跟他競爭、跟他鬥嘴,但她唯一不習慣的就是認輸。

  就算只是吃麵、喝湯這種小事,她也要贏到底!

  夏天的蟬鳴聲不絕於耳,T大校園的大禮堂內正為醫學系五年級的學生進行一場授服典禮,師長們親自為這群學生們披上白袍,嚴肅地叮嚀身為醫者的責任與使命,帶領他們宣讀醫師誓詞——

  「准我進入醫業時:

  我鄭重地保證自己要奉獻一切為人類服務;

  我將要給我的師長應有的崇敬及感戴;我將要憑我的良知和尊嚴從事醫業;

  病人的健康應為我輩首要的顧念;我將要尊重所托予我的秘密……」

  宣讀完誓詞後,於開瀅望著身上嶄新潔白的醫師袍,內心顯得十分激動。授服典禮只是她邁向醫師旅程的第一步,接下來她和同學們必須到醫院接受兩年的臨床實習,將課堂書本上的知識與實例病理做結合,學習醫病溝通技巧、傷口處理、病理組織檢體處理、影像判讀等課程。

  「從下個月開始,我們就要到醫院各科實習,妳有想好未來要走哪一科了嗎?」坐在她右手邊的湛子拓湊過身,低聲問道。

  醫學院五年下來,拜兩人的學號僅差一號所賜,不管是分組實驗或做報告,他們都被編列在同一組,就算看湛子拓再怎麼不順眼,也很習慣他像影子般出現在她的身邊了。

  因為不服輸的心態,她早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很怕血和內臟器官的於開瀅,現在的她就算上完解剖課後,也可以和同學立即殺到餐廳大啖一塊五分熟的牛排。

  「外科。」於開瀅答得相當篤定,側眸瞥了和她同窗五年的「死對頭」一眼。

  「湛同學,那你有特別想走哪一科嗎?」

  「應該是……婦產科吧。」湛子拓微揚劍眉,墨黑的眼眸含著笑意,口吻還有點不確定。

  也許她已經不記得了,但大四下學期的班游,他開車載於開瀅要去校門口和同學集合時,在路上目睹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被一位闖紅燈的機車騎士撞倒在地,跌躺在路邊痛苦地哀號。

  兩人一起幫忙叫救護車,陪同受傷的孕婦上醫院,但在護送的過程中,小孩等不及,決定先溜出來報到。

  以往只會在教學影片裡出現的景象活生生地在兩人面前上演,在兩人和隨車醫護人員的協助下,終於順利幫孕婦接生成功。

  看到小小的嬰兒滑出產道時,讓他對生命有一種很驚奇的悸動,興起了他想走婦產科的念頭。

  「婦產科?!」於開瀅半信半疑。

  她以為像他這麼有天分的人,應該也會選外科才對,沒想到竟然是婦產科,該不會是在唬卡她吧?

  湛子拓挑了挑眉,戲謔道:「好像成為一名婦產科醫師也不錯,搞不好還有機會能為親愛的於同學服務,在產房內替妳接生。」

  「那我一定要專攻泌尿科,當我親愛的湛同學永『垂』不朽、欲振乏力時,乘機發揮同學愛,替你重振男性的雄風!」她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可惡!這傢伙居然敢放話要替她接生,要是嗆輸他,她就不姓于!

  「親愛的於同學,那我下半身的『幸福』就靠妳嘍!」他意有所指,忍不住輕拍她的頭。

  「那有什麼問題!」

  「想到於同學為了我未來的下半身幸福著想,居然要走泌尿專科,我真的太感動了!」湛子拓佯裝出感動的表情。

  於開瀅側睨他一眼,總覺得他的神情有點詭異。一個男人被預告會「垂」頭喪氣居然不發火,還一副很感恩的模樣,該不會……他有「隱疾」很久了,期待她「妙手回春」,治癒他的病吧?

  嘿嘿,如果他有一天真的落在她的手上,她一定會好好地給他「診治」一番,挫挫他這幾年的銳氣,誰教這傢伙不只是系主任的愛徒,還是受歡迎的校園王子,幾乎搶走了所有的光芒。

  一抹惡質的快感充塞在她的胸臆間,看來選泌尿科似乎還不錯嘛!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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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7 23:04:53
第一章

  七年後

  「聯大醫院」。

  星期五,早上八點半,護理站內的護士們紛紛從包包裡拿出粉餅、蜜粉、唇蜜、腮紅等化妝品,抓緊空檔開始補妝,每個人都把睫毛刷得又長又翹,身上還灑著香噴噴的香水。

  電梯口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護理站內的護士們嫻熟地將桌上凌亂的化妝品掃進包包內,整理好身上淡粉色的制服,屏氣凝神,期待著。

  她們翹首盼望的不是別人,而是剛剛榮獲最佳醫生獎的婦產科主治醫師——湛子拓。

  以一般女性的擇偶觀點看來,對醫師這個行業肯定是充滿憧憬,但如果是婦產科嘛……肯定是敬謝不敏,畢竟誰會希望自己的另一半「閱女無數」呢?不只在女人胯下討生活,還關係密切,光想就沒有隱私和情趣。

  雖然上述觀點在婚姻市場上多多少少會影響湛子拓鑽石單身漢的身價,但對這群未婚的護士們而言,卻完全沒有影響湛醫師在她們心中的評價,因為內、外、婦科都一樣,全都是在診治人類的病因。

  放眼望去,在「聯大教學醫院」有前景又有名氣的主治醫師大部分都成家了,也都不怎麼年輕;住院醫師和實習醫師們,對這群姊姊妹妹們來說又太嫩了。

  相形之下,更顯得湛子拓的可貴啊!所以雖然婦產科的頭銜會讓人猶豫個三十秒,但……帥,能彌補這一切。

  不負眾望,一抹高大俊偉的身影由電梯口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票住院醫師和實習醫師,個個身穿白袍,陣仗十分龐大。

  護理站內的空氣飄蕩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還夾雜著各種品牌的香水味,隨著腳步聲的接近,護士們個個帶著欣羨又戀慕的目光,望向為首的湛子拓。

  他挺拔的身軀穿著淺藍色的襯衫,配上黑色西褲,外罩一件潔白的及膝長版醫師袍,舉手投足間透著專業自信的氣息。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湛子拓的身材與長相都是無可挑剔的。修剪合宜的短髮,一雙墨黑的濃眉,深邃的黑眸堅定且有自信,高挺的鼻樑,性感好看的薄唇淺含著親切的笑容,拼湊成一張俊朗有型的臉龐。

  「湛醫師,早安!這是您要的報告和病歷。」護理長涎著笑臉,熱絡地挨到湛子拓的身邊,將手中的一迭報告遞到他面前。

  「謝謝。」湛子拓笑了笑,接過報告。

  「湛醫師,705號的病患手術後的傷口有發炎現象……」護理長一一報告病人的狀況。

  「我知道了。」湛子拓一邊翻著病歷報告,一邊聆聽著。

  簡單的報告結束後,護士小姐們挨蹭到湛子拓的身邊,個個以美好悅耳的甜美聲音和他打招呼。

  「湛醫師,今天是護理長的生日,我們在『Sweethouse』訂了包廂,您下班後要不要一起過來?」資深護士小梅熱絡地提出邀約。

  「湛醫師,這是季節限定的哈密瓜拿鐵,等查房結束後,記得要拿去喝喔!」愛吃甜點的李晴笑咪咪地說,小小的單眼皮眼睛很努力地釋放出電力。

  「謝謝……」湛子拓態度親和地接受大夥兒的好意。

  湛子拓會成為「聯大醫院」炙手可熱的醫師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具備了所有受歡迎男性的迷人特質——

  第一、挺拔帥氣的儀表。

  第二、幽默風趣。

  第三、親切又專業。

  和他共事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如沐春風」。不管是面對病患或醫院同事,他的神態永遠是冷靜、堅定、親和,有些固執卻不會咄咄逼人,尤其是當工作行程越來越忙碌時,有些主治醫師會變得暴躁易怒,但這些狀況永遠不會出現在湛子拓的身上。

  護理站內的護士們圍在湛子拓的身邊,和住院醫師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今晚的慶祝活動時,遠遠地,從走廊的另一端傳來一陣清脆的足音——

  喀、喀、喀……

  那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的聲音,護士們認出那是泌尿科主治醫師於開瀅的高跟鞋聲,旋即作鳥獸散,窩回櫃檯內故作忙碌,免得被戰火波及。

  倒不是於醫師有多麼難相處,而是每個星期五早上,兩大醫師開始做病房回診時,在走廊上相遇後總會展開一場唇槍舌戰,被護士們戲稱為泌尿科與婦產科的世紀大對決,更是一場男人與女人的戰爭。

  喀、喀、喀……

  高跟鞋的聲音由遠而近,於開瀅一身淺灰色褲裝,包裹住玲瓏有致的身材,外罩著一件熨燙整齊的白色醫師袍,過肩的長鬈髮束成馬尾,清艷秀麗的臉上化著淡淡的彩妝,全身洋溢著自信幹練的氣質。

  於開瀅雙手插在口袋內,率著一票住院醫師、實習醫師們和助理,朝著護理站走去,對上湛子拓的俊臉時,兩人目光交纏,迸射出銳氣。

  「這不是我們泌尿科之花,也是我的老同學——於開瀅醫師嗎?」湛子拓墨黑的眼睛亮了起來,俊朗的臉容滿是笑意。

  兩人是醫學系的同班同學,畢業以後在醫學專業上走不同的路,他專攻婦科,而她的專長則是泌尿科,但兩人恰巧又進入同一家醫院服務,一路由住院醫師爬升到主治醫師,幾乎每個星期五早上病房回診時,都會在護理站碰面。

  老朋友相見,免不了要互相寒暄一番,只是他們「問候」對方的方式,常讓身邊的護士和小醫師們不敢恭維。

  一開始,兩人之間的唇槍舌戰迸出的火藥味曾把新進的實習醫師給嚇壞了,深怕兩人一言不合真的打起來,後來才知道兩人奉行「君子動口不動手」的美德。

  「還以為是誰一早就輻射出強大的男性費洛蒙,在誘惑一大票心智單純的小護士呢,原來是我們婦產科之光——湛醫師啊!」於開瀅緩緩地瞇起美眸,尖酸地調侃著。

  太不公平了!

  同樣都是診治人類的「下半身」,他在醫院左右逢源不說,還被票選為最受歡迎的男醫師,甚至連小兒科主任都想把女兒介紹給他當女朋友,簡直就是鑽石級的單身漢嘛!

  反觀她,男人一聽到她的職業是泌尿科醫師,就立即退避三舍,害得她情路坎坷,一路單身至今。

  「說誘惑實在太嚴重了,她們只是約我晚上到『Sweethouse』小聚一下,幫護理長慶生。」湛子拓笑了笑,十分享受兩人之間的鬥嘴。

  「我看湛醫師不只對女性的身體構造相當有研究,也對女人的心理十分瞭解,才會這麼受歡迎。」

  從大學至今,她已經很習慣他的好人緣,但每回看到一堆女同事或小護士示好的舉止,她的心底總會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意,彷彿喝到一杯沒加蜜的檸檬汁,連說出來的話也酸溜溜的。

  「於醫師,依妳的專業,對男人的瞭解程度也不遑多讓啊!」湛子拓愉快地猛「踩」她的痛處。

  看她杏眼圓睜的模樣,總能帶給他莫名的滿足感。

  「依照中國人的命名習俗,命中缺什麼就會命名為啥,該不會湛醫師的祖先有某些『軟弱』的缺陷,才會將姓氏取作『湛』吧?」於開瀅逞口舌之快,一點也不擔心得罪全天下姓「湛」的男性同胞。「如果湛醫師有這方面的隱疾,老同學我非常樂意替你看診,你應該知道,我上個月才在台灣醫學雜誌發表了一篇男性性功能障礙的論文,這方面可是我的專長喔!」

  於開瀅漾出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嬌媚笑容,甜美性感得足以攫獲每個男人的心,可惜伶俐的口舌教人不敢恭維。

  「謝謝於醫師的關心,可惜我並沒有這方面的困擾。」湛子拓失笑道,好脾氣的他並沒有被激怒。

  長久相處下來,他已經被她訓練到「百毒不侵」的境界了,對於任何重挫男性尊嚴的話題完全無動於衷。

  「那真的太恭喜你了,但我的診療室大門還是永遠為你而開,有問題隨時歡迎你來掛號喔!」她語氣甜蜜地侮辱他的男子氣概。

  「我比較擔心的是……於醫師『閱』男無數,不曉得會不會影響妳的感情生活?」他反唇相稽。

  她緩緩地沈下嬌顏,美眸蘊起兩簇怒焰。

  可惡!為什麼女人不會嫌棄他的職業,但和她相親過的男性老是愛挑剔她的工作內容,常常會以她對男人的「閱歷」太過豐富而拒絕再聯絡?

  其實很多人對於泌尿科有所誤解,以為大部分的病患皆是男性,但她和助理研究後發現,會掛她門診的病患,有超過一半的患者是女性和兒童,因此還被許多小病患暱稱為「小鳥醫生」。

  就連她天真又無邪的七歲小侄子都叫她「小鳥姑姑」,唉,看來她這輩子注定「鳥」事纏身了。

  「湛醫師,你未免管太多了吧?我的私生活與你無關!」她跩跩地昂起細緻的下顎,雙手環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親愛的於醫師,好歹我們也是同班同學,稍微算一下,我們起碼認識十年了,這些年來看妳日夜苦讀,幾乎把時間和精力都放在唸書和準備各種專科考試上,我擔心妳再單身下去,會成為敗犬女王,在婚姻市場上失去競爭力啊!」他提醒她。

  「女人的價值不是取決於年紀,而是——智慧!」她指著自己的腦袋瓜子,加重語氣地強調。

  「但有些事還是趁早比較好,譬如懷孕生小孩,年紀愈大,遇到的阻力也愈多。」他擔心她的事業心一直都這麼旺盛的話,遲早會錯過「黃金生育期」,畢竟兩人都不怎麼年輕,早成為熟男熟女一族了。

  唉,如果當年他對她再「邪惡」一點的話,也許兩人早就在一起了,而不是很哀怨地成為「禁慾王老五」。

  這女人對什麼事都機靈,偏偏愛情神經比樹幹還粗,遲鈍到不行。

  「不用你擔心,明天我跟一個微軟的工程師有約,也許我們會有意想不到的發展。你也知道,緣分這種事很難說的。」開瀅一副炫耀的口吻。

  她就不相信,憑她的條件,會找不到一個欣賞她、懂她,又能接受老婆是個專業的泌尿科醫師的男人!

  「要是對方又挑剔妳的職業怎麼辦呢?」湛子拓一副很懊惱的模樣。聽到她又要去相親的消息,一股酸澀的情緒倏地漫溢過湛子拓的心房,感覺有點小悶啊!

  「不要詛咒我!」於開瀅單手插腰,嬌悍地反駁他。

  「於醫師,我們認識十年了,截至目前為止,我參與了妳三分之一時間的人生,不只和妳大學同班,還在同一家醫院工作,專長又都是診治人類的『下半身』,我突然發現我們兩人好相配,該不會妳所謂的『緣分』就是指我吧?」湛子拓的眼神變得專注,似笑非笑地說。

  他低沈好聽的嗓音蕩進她的耳裡,在她的心底漾起了一圈曖昧的漣漪,教她的心跳不自覺地漏了好幾拍。

  「誰跟你有緣了!」她輕哼一聲,口是心非地否認。

  就算兩人真的有緣,那也肯定是段「孽緣」!

  她青春最美好的十年都充斥著他的影像,連上班都在同一棟大樓裡,她才不想連下半輩子都跟他「糾纏」在一起,同住在一間屋子裡呢!

  「我是認真的,妳要不要考慮跟我交往?」湛子拓往前跨了一步,邃亮的眼眸灼灼地盯視她美麗的小臉。

  反正她遲早都會是他的人,不如乘機再表白一次,一來可以宣示所有權,二來能讓身邊的愛慕者死心。

  兩人身後的小醫師和護士們聽到這句話,紛紛驚訝地倒抽一口涼氣!這……劇情也太離奇曲折了吧?湛醫師居然當眾向於醫師告白欸!不過他們郎才女貌,也是挺相配的啦……

  「誰、誰要跟你交往了!」她不假思索地拒絕。

  「每個月跟陌生的男人約會相親,一次又一次地介紹自己的興趣、職業、感情狀況,妳不嫌煩,我都替妳覺得累了。」他表情認真,完全沒有逗弄她的意思。

  她輕瞪他一眼,忍不住懷疑湛子拓是有讀心術嗎?怎麼一語就說中她的心事。

  她也不想每個月都被老媽逼去相親,對著陌生男人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相同的對白,但這是她尋找伴侶最快又最有效率的方式了。

  學生時期大家忙著聯誼、談戀愛,她所有的時間卻全耗在圖書館裡唸書、寫報告。畢業後,同年紀的女生在為愛情和工作煩惱時,她已經在醫院實習,忙著在手術房跟刀、熬夜值班、接受專科訓練,接著考取醫師執照,然後不知不覺就單身下來了。

  眼看身邊年紀相近的女性友人和同事一個一個結婚、走入了家庭,不禁令身為資深「輕熟女」的她更顯得緊張,不積極一點實在不行啊!

  「不如這樣,我為妳保留三個月的單身期,在期限內妳可以考慮要不要跟我交往。」湛子拓流露出性感的微笑,提議道。

  「不需要!」她斜睨了他一眼,賭氣地說。

  在她的思維裡,從未將湛子拓視為「男人」,而是將他看作競爭對手。所以拒絕他的交往提議,與愛情全然無關,倒是和自尊比較有關。

  「確定?」他挑了挑眉。

  「確定、肯定、篤定!」她高傲地昂起下顎,不服輸地掄起拳頭。

  明天的相親宴上,她一定要很努力地和對方「看對眼」,證明把自己嫁出去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

  「那身為妳的老同學,只能祝福妳和『微軟先生』相親成功了。」湛子拓咧開笑容,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故意加重語氣在「微軟」兩個字上。

  「謝謝。」她微瞇起美眸,總覺得怪怪的,為什麼湛子拓身後那票小醫生個個掩嘴憋笑呢?

  她要去相親有這麼好笑嗎?

  「希望『微軟先生』的身體狀況,不要跟他的公司名稱一樣……」湛子拓雙手環胸,涼涼地調侃。「不過也沒有關係啦,我們於醫師是這方面的權威。」

  「湛子拓!你的生理狀況才跟你用的計算機軟件一樣啦!」她沒好氣地說。

  「不,我的生理狀況是跟我用的計算機品牌一樣。」湛子拓微笑地澄清。

  「你用什麼牌子?」她好奇地問道。

  「我家的計算機品牌是……『華碩』。」

  「什麼意思?」開瀅聽得一頭霧水。

  「華碩品質,『堅』若盤石。」研究助理小莊附在她耳邊,低聲地說。

  她輕愣了一下,意識過來後,狠瞪了湛子拓一眼。

  「查房了啦!」她沒好氣地揚聲喊道。

  於開瀅朝身後的住院醫師們招招手,踩著高跟鞋,姿態傲然地率著一行人離開護理站。

  湛子拓低低地笑著,收回目光,領著一票小醫師們開始查房,結束談話。

  雙方人馬走後,護理站的護士們紛紛交頭接耳地討論起湛醫師和於醫師的愛情提議,該不會她們心目中的最佳老公人選湛子拓,喜歡上於開瀅了吧?

  一時之間,她們的內心興起一種複雜的情緒,對於湛子拓心有所屬的事感到落寞,一方面又有好戲上演的感覺。

  如果兩人真的談起戀愛,也算是「婦產科」和「泌尿科」的另類大和解吧?

  只是兩人平常見面光鬥嘴就已經火花四射了,要是真的交往會不會來個「火力全開」啊?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兩人的告白八卦就像病毒般傳遍整棟醫院,成為大夥兒茶餘飯後的最佳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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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7 23:05:22
第二章

  怨氣沖天。

  週末夜晚,KTV的包廂內充滿著歡樂氛圍,HIGH歌一首接著一首,唯獨走廊底的小包廂內,傳出一陣哀怨淒涼的女音,如泣如訴,彷彿承受了多少委屈與怨恨。

  包廂內,方桌上擺放了一霍零食,滷味和空掉的啤酒罐。

  於開瀅踢掉腳上的高跟鞋,以極度不優雅的姿勢斜躺在沙發上,持著麥克風,低聲地唱道——

  「幾次真的想讓自己醉,讓自己遠離那許多恩怨是非,讓隱藏己久的渴望隨風飛,哦~忘了我是誰……」

  「女人著沒人愛多可悲,就算是有人聽我的歌會流淚,我還是真是期待有人追,何必在乎我是誰?」

  音樂間奏時,她仰頭灌了一大口啤酒,不涼的啤酒喝起來苦苦澀澀的,一如她的心情。

  身為一個女人,她自認才貌兼具,不只出得廳堂,也進得廚房,雖然手藝比不上專業廚師,但還不至於到難以下嚥的程度。

  沒想到,兩年下來,她相親失敗的次數競高達十一次,對像遍及北中南,慘遭不同行業的男人拒絕。

  一開始,對方知道她是醫師都興致高昂,可一旦得知是泌尿科時,就立即露出嫌惡的表情,對她閱「X」無數的經歷頗有微詞。

  奇怪了,女人能夠克服心理障礙嫁給婦產科醫師,男人為什麼就沒有勇氣接受一個當泌尿科醫師的老婆呢?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找到一個不在乎她的職業,會尊重專的專業的男人,一起走入婚姻,創立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只是……那個懂得欣賞自己的男人究竟在哪裡呢?

  驀地,包廂的門被推開來,一位長相斯文,全身散發著一股陰柔氣息的男子走了進來。

  「梁民……政……快來陪我喝一杯,」開瀅微瞇起美眸,瞧見「妹妹淘」來了,立即熱絡地勾住他的脖子。

  她和梁民政是醫學院的同班同學,畢業後又在同一間醫院服務,建立起深厚的革命情誼,雖然梁民政後來選擇精神科,但下班後,兩人常聚在一起逛街、看電影、吃飯,是十足的好姐妹。

  「我的大小姐,你又怎麼了?」梁民政沒好氣地瞟了她一眼,垮著一張俊臉。

  「拜託……我八點半CALL你,你居然搞到……十一點才來,害我一個人唱到『燒聲』,你是不是朋友啊?真不講義氣……」開瀅瞇起醉眼,盯著手錶看了一眼後,搭著好友的肩膀抱怨道。

  「大小姐,人家我是有『家累』的人耶!」梁民政將她扶到沙發上坐好。

  「奇怪,連你都找得到男人愛你,為什麼天下之大,就找不到男人娶我回家……」她醉得亂七八糟,扯著梁民政的手臂,噘起紅唇嘟囔抱怨著。

  「喂——」梁民政揚聲抗議。「本帥哥要身材有身材,說臉蛋有臉蛋,有人愛很奇怪嗎?」算了,看在她喝醉酒的份上,他懶得跟她爭辯太多。

  「唉……現代的未婚女人命真苦,既要跟一堆女人搶男人,還得跟一票男人爭男人……」她喃喃低語,在酒精的催發下,感覺眼皮愈來愈重,聲音愈來愈小,終於睏倦地閉上眼睛,睡著了。

  「開瀅……於開瀅……」梁民政伸手輕拍她紅通通的臉頰,看她醉得不省人事,只得掏出手機,按下一串熟悉的號碼。

  「喂,老兄,你現在在忙嗎?」梁民政對著手機說道。

  「不忙,怎樣?」話筒另一方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

  「你家的女人醉倒在KTV,來接她回去吧……」梁民政報出地址和包廂號碼後才收錢。

  梁民政望了醉躺在沙發上的於開瀅一眼,輕歎口氣,她覺得女人沒人愛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他卻覺得愛上這種遲鈍的女人的男人才值得同情吧!

  幸好,這對歡喜冤家一個走婦科、一個到了泌尿科,在工作上幾乎很少有一起會診的時候,否則他真擔心兩人會意見不合地打起來。

  翌日。

  於開瀅睜開惺忪的睡眼,揉揉抽痛的太陽穴,發現自己睡躺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放眼望去,全是陌生的景致——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單,陌生的窗簾,唯一熟悉的是擺放在床邊的淡卡其色風衣。

  她怯怯地掀開被毯,發現自己幾乎快全裸,身上僅著貼身衣褲,洋裝不曉得脫到哪裡去了。

  她扶額,頹喪地低吟一聲,該不會電視劇裡酒後亂性的三流劇碼活生生在自己的生活裡上演了吧?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響起,她連忙抓起被毯遮住光裸的肩膀,緊張地喊道:「誰?」

  「是我,」語音方落,房門被推開來,一張俊酸的臉龐探了進來。

  「湛子拓?!你怎麼在這裡?」開瀅驚愕地瞠大水眸,瞪著一臉似笑非笑的湛子拓,該不會昨晚這傢伙把自己給「吃乾抹淨」了吧?

  「這裡是我家,我不在這裡要在哪裡?」湛子拓輕笑道,將洗淨烘乾的洋裝放在床沿,順勢坐了下來,凝睇著她一臉緊張的表情。

  「你家?我怎麼會在你家?小梁呢?我昨天晚上明明是CALL他陪我唱歌的……」她縮起膝蓋,怯怯地扯高被單到肩膀,努力回憶著關於昨晚的一切。

  她只記得自己在包廂裡邊唱悶酒,邊唱歌,依稀記得梁民政來過,至於怎麼離開包廂,又是怎麼躺在湛子拓的床上,她全然不記得了。

  「小梁昨晚打電話給我,跟我說你喝醉了,叫我負責照顧你。」湛子拓難得看到她像小綿羊似地龜縮在被單裡,忍不住想逗逗她。

  「所以……昨天……我們……有沒有……」她怯怯地瞥了他一眼,一抹嬌羞的紅暈慢慢地攏上她的耳廓。

  「有沒有怎樣啊?」湛子拓故意壞壞地欺近她,故作迷糊狀。

  「有沒有……就是有沒有……」她咬著牙,以眼神質問他。

  「有沒有什麼?」他墨黑的眼底閃著笑意,緩緩欺近她,低沉的嗓音飽含戲謔,明知故問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不說清楚,我怎麼會知道你在指什麼呢?」

  他沒有想到平日嬌悍自信,勇敢又驕傲的她,剛起床的表情竟會如此純美可愛,無辜得像個孩子,深深地牽動了他的心。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當年在學校裡對她一見鍾情,告白被拒後,並沒有因此打擊到他的自尊,反而更加欣賞她努力從醫的決心和傻勁。

  兩人同班多年,他看過幾個外系的男生也向她告白過,她永遠是一副拽拽的口吻——我進醫學院是要來當醫生,不是來談戀愛的。

  這些年,他一直兜繞在她的身邊,默默地與她並肩作戰,一起捱過繁忙的實習生涯,參加醫生的執照考試,在醫院裡當個小小的住院醫師,進到兩人都升上主治醫師,在事業上都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後,他認為再也沒有什麼理由阻止他去宣示自己的感情了。

  她瞅著他,嬌容染上一層熱辣辣的紅,低嚷道:「昨晚……我們到底有沒有……有沒有上床?」

  「你認為呢?」他不答反問。

  她咬著下唇,怒瞪了他一眼。

  要是她記得昨晚發生什麼事,還用質問他嗎?看自己身上的洋裝被扒了下來,全身上下只剩下貼身衣褲,頭暈腳軟,尤其是臂部的地方特別酸痛,該不會真的被這傢伙給「吃」了吧?

  可惡,沒想到她堅守多年的堅貞防線,竟然在酒精的作祟下毀於「敵軍」的手上,更糟糕的是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加上我又這麼喜歡你,如果我們沒有發生什麼事,那我豈不是『禽獸不如』?」他勾起性感的嘴角,戲謔地逗著她。

  「昨晚我喝醉了,如果我們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你不只禽獸不如,還是趁人之危!」她的眼底顯露出深刻的懊悔,沮喪地別過臉。

  「喂。」湛之拓見她倔倔地沉下臉,好笑地輕拍她的肩頭。「我們同學這麼久了,我是那種會趁人之危的小人嗎?」

  「你是說……昨晚我們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狐疑地追問:「那我的洋裝是怎麼一回事?」

  「昨天你喝得太醉了,趴在我家馬桶上吐得亂七八糟的,不只跌了一跤,還把洋裝給弄髒了,我只好脫下它,拿去清洗了。」湛子拓解釋道。

  「喔。」她鬆了口氣,原來是摔了一跤,怪不得臀部的地方一直覺得酸酸痛痛的。

  思及昨晚他替她脫下洋裝,她的臉上不禁浮現一抹尷尬的窘紅,伸手欲撈起洗淨的洋裝時,湛子拓眼明手快地壓住它。

  她騰出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扯高被單,以防春光外洩,緋紅著臉,瞪住他,沒好氣地嘟囔道:「湛子拓,你幹嘛?」

  「親愛的於同學,昨晚我『照顧』了你一整個晚上,你說要怎麼回報我的恩情啊?」一抹曖昧兮兮的笑容躍上他的俊臉。

  隨著他的欺近,空氣裡少了平日圍繞在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反而多了幾分親匿的氛圍,令她的心熾熱地怦跳著。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自己衣衫不整的處境太過尷尬,總覺得從湛子拓公開放話要追求她之後,他看她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就變得有點不一樣,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曖昧調笑。

  「你想怎樣?」她一臉防備地看他。

  「請我吃頓飯這個要求應該不算過份吧?」他性感的嘴角勾著笑,目光慵懶地盯視著她線條優美的白哲頸項。

  她裹著被單,蜷坐在床上,微鬈的長髮披散在肩上,少了那件嚴肅的醫師袍,此刻的她甜美性感得足以引人犯罪。

  「請就請!衣服可以還我了吧?」她嬌睨他一眼,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洋裝。

  「時間和地點由我決定。」他得意地揚起一抹笑容。

  「隨便啦!」她沒好氣地說,只想盡快脫離這令人尷尬的處境。「可以麻煩請你出去一下嗎?」

  「我已經放了一套新的盥洗用具在浴室裡,你可以直接使用,洗完臉後記得出來吃早餐。」他依戀不捨地移開目光,順手帶上門,離開客房。

  於開瀅洗完畢後,拿起掛在椅子上的外套和包包,走出客房,來到客廳。

  她趿著拖鞋,睬在白色大理石磁磚上,忍不住環室內一圈。兩人同學多年,這是她第二次來到他的寓所。記得他是在年初升上主治醫師沒多久,就買下這間位於市區附近的公寓,當時他邀請許多同事來家裡開個小派對。

  大夥兒頻頻追問他為什麼同是大醫院裡的小醫生,他居然能買下地點好又寬敞的公寓?雖然醫生的所得比一般人高,但這房子一看就價值不菲,遠遠超過他們薪資所能負荷的程度。

  細問之下才曉得,原來他在服兵役時就懂得做理財規劃,目光精準地買了不少科技類股票,投資基金等,長久下來累積了一筆可觀的財富,簡直羨煞了不少人。

  上回大夥兒吵吵鬧鬧地喝完酒後就作鳥獸散,這是她首次有時間參觀他的屋子,整體的裝潢呈現出簡單,帶點休閒氣息的美式風格,大片落地窗可以欣賞到遠方的風景,白色的漆牆,搭配上深色的沙發椅。

  哼,這傢伙就是這麼教人討厭,當大家埋首苦讀時,他已經進出股市攢下不少錢,還買了一間這麼舒適的公寓,而且品味好到無法挑剔。

  她將外套和包包擱放在沙發上,走到客廳後方的半開放式餐廳,空氣裡散逸著一股咖啡香及烤麵包的味道。

  湛子拓一身輕便的家居服,站在流理台前,持著鏟子將平底鍋裡的美式炒蛋和火腿盛般。放在餐桌上。

  「要喝咖啡還是果汁?」湛子拓轉身問道。

  「咖啡好了。」她淡淡地說。

  他倒了一杯咖啡,端到她的面前,又轉身將烤好的吐司和幾種不同口味的果醬放在餐桌上。

  她拿起桌上的糖罐和奶油球,倒進咖啡裡,輕輕攪拌著,輕啜一口,感覺到咖啡的香氣在唇舌間蔓延開來。

  「美式炒蛋,吃看看。」湛子拓遞了一根叉子給她,旋即拉開椅子入座。

  她舀了一口炒蛋送入嘴裡,滑嫩順口,令她忍不住多嘗了好幾口。

  「味道怎麼樣?」他端起咖啡杯,隔著緣覷看著她。

  「還可以。」她淡淡地說。

  仔細想想,湛子拓這男人實在太犯規了,外型出色不說,發表在醫學刊上的論文也頗受醫界好評,還獨具慧眼,頗有投資眼光,最可惡的是廚藝還不賴,在他身上簡直很難挑到缺點。

  哼,這傢伙沒聽過「君子遠皰廚」這句話嗎?

  燒菜做飯都比女人厲害,房子還打掃得一塵不染,難道他不曉得自己的多才多藝帶給女性同胞多大的壓力嗎?

  不過話說回來,現代人好像把這種擅長烹飪的男人稱之為「優質好男人。」

  如果每天清晨醒來,都有人為自己煮上一杯香醇的咖啡,送上一盤豐富的早餐,感覺還滿幸福的。

  她拿起果醬,抹在剛烤好的吐司上,輕咬了一口,感覺有股淡淡的甜蜜自心底滲出。

  「親愛的於同學,你對今天早上的餐點還滿意嗎?」湛子拓直勾勾地望著她。

  「還不錯。」她抬眸對上他含笑的俊臉,總覺得「親愛的」那三個字調侃意味濃厚,聽起來就是有幾分刺耳。

  「所以我在做菜這方面的分數算及格咯?」他揚了揚眉,眼著撕了一塊吐司送入口中。

  「什麼意思?」她聽得一頭霧水,索性放下手中的叉子,雙手盤胸,往椅背一靠,好整以暇地盯著他。

  「因為我現在是你『老公候選人』名單上第一順位的人選,總要知道自己在你心底值多少分烽,有什麼需要改善的地方啊!」他一臉誠懇。

  「你什麼時候登上我的『老公候選人』名單,我怎麼不知道?」她反問他。

  「我可以為你保留了三個月的單身期,佔個老公候選人的名額應該不算過分吧?」他頓了頓,又繼續說:「而且據我所知,你跟『微軟先生』的相親過程好像不怎麼順利。」

  她輕瞠了他一眼。

  兩人同學兼同事多年,同在一間醫院內上班,又有太多共同的朋友,加上她的死黨梁民政又跟他交情不錯,彼此間的消息流傳得很快,幾乎都沒啥秘密可言了。

  「誰說我們不順利了?」她死要面子,嘴硬不肯承認。

  「還是『微軟先生』對你一見鍾情,急著把你娶回家,你太開心了。所以跑去KTV歡唱灌酒慶祝一下?」他壞壞地打趣道。

  「拜託,我又不是每次相親都被拒絕,也有我拒絕人家的時候啊!」她不悅地瞪他一眼,撈起咖啡喝了幾口。

  她忍不住回想起兩個月前,在舅媽的安排下,和一位企業家第三代,剛從美國長春籐名校回國接掌公司的『米其林先生』相親過,對方無論家世背景,學經歷等樣樣挑不到缺點,簡直是大家眼中的金龜媚。

  可惜,他們對媳婦的條件首要就是不能拋頭露面,更遑論從事醫療服務工作,所以她想也不想地就放棄了對方提出的交往提議。

  從十九歲進入醫學院起,她就立志當一名醫師,在外人眼裡她算是求學順遂的資優生,但只有自己才明白,在從醫這條路上她吃了多少苦,歷經了多少嚴格訓練才走到這裡,她不可能輕易放棄自己的理想,當個只會在時尚派對上傻笑的名媛媳婦。

  「你該不會後悔拒絕『米其林先生』的提議吧?」他目光變得嚴肅,試探地問。

  據他所知,她相親的名單中,只有『米其林先生』不介意她的職業,也追她追得最勤。

  「什麼『米其林先生?』人家有名有姓,叫鄭偉仲好嗎?」她柔柔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糾正他。

  這傢伙真是奇怪,老愛替每個跟她相親過的男人依外型、身高、職業等取各種綽號,偏偏又十分貼切。

  「鄭先生的身材真的很像米其林輪胎的代言人嘛!」他無辜地辯解。

  「人家只不過是橫向發展多了一點。」

  「豪門的伙食就是不一樣,不僅營養高,膽固醇也很高。」一講到情敵的財力,他的語氣就莫名酸了起來。

  那次相親結束後,『米其林先生』立即祭出銀彈玫勢,又是鮮花、鑽表、名牌包包等,還天天開著跑車上演溫馨接送情,令醫院裡的女同事又羨又妒,紛紛謠傳她要辭職,嫁進豪門當小媳婦,害他緊張了一下。

  不過最後,她還是在豪門婚姻與專業領域上選擇了後者,也或許就是她對理想的那份堅持感動了他,令他願意無怨無悔地站在身後默默守候著她。

  她瞪了他一眼,懶得搭腔,默默地拿起叉子,把盤子裡的炒蛋和火腿吃個精光。

  「所以你跟『微軟先生』已經GAMEOVER了?」湛子拓又把話題兜回來。

  「那又怎麼樣?」她放下叉子,好整以暇地盯著他。

  「既然你的『老公候選人』名單上只有我一個人,不如我們趁這個機會好好來培養一下感情吧?」他提議道。

  她聽到『老公候選人』這幾個字,眉頭攢得半天高。

  湛子拓在她的生命裡扮演過許多不同的角色——互相競爭書卷獎的死對頭、一起熬夜苦讀孝醫師執照的戰友、互相嘲諷戲謔對方的同事,但她壓根兒沒動過嫁給湛子拓的念頭。

  倒不是說湛子拓有啥特點,純正粹就是兩人認識多年,實在太熟了,缺少了對愛情的期待與神秘感,更何況這男人還知道她不少糗事。

  她忍不住回想起大二那年,有一回她窩在圖書館唸書,渾然不知自己的生理期來了,包包裡沒放衛生棉不說,還『血染山河』,淺色的牛仔褲染上一片醒目的鮮紅,直到站起身才被他察覺,他體貼地拿出背包裡的球褲讓她換上,還去便利商店替她買來衛生用品。

  從那次之後,每個月裡總會有幾天,他會買巧克力請她吃。

  有時候她覺得這男人體帖得像個天使,但偶爾卻又像個邪惡的惡魔般耀眼迷人。

  其實他除了嘴巴壞了一點,老愛跟她競爭、逗弄她之外,人還滿體貼的。

  「我的心底才沒有什麼『老公候選人』名單,就算有,上面也不會有你的名字。」嫁給湛子拓?她想都沒有想過。

  「為什麼?」湛子拓瞇起黑眸。

  「誰會想嫁給自己的天敵?」她嬌睨了他一眼,更何況這男人還對她過往的糗事瞭若指掌。

  「與其一輩子跟自己的敵人競爭,你不覺得去征服自己的敵人更有成就感嗎?」他饒富興味地挑了挑眉,低沉的嗓音飽含性感的誘惑。「嫁給我,不只我歸你管,我的家也全歸你管。」

  她腦海不禁浮現他穿著圍裙,一副小男傭的模樣,卑躬屈膝地為她捶背按摩、斟茶、拿著吸塵器打掃房子……

  唔……那畫面還挺吸引人的。

  「我家什麼都不缺,就缺一個女主人。」他微微地傾身,曖昧地明示著。

  她抬眸,凝視他深遂黝黑的眼睛,一股莫名的悸動在她的心底蔓延開來,教她的心熾熱地怦跳著。

  空氣中有種細細微微的情感在流動,兩人眸光相鎖之際,他專注溫柔的眼神宛若一張曖昧的網,籠罩住她。

  她怔怔地望著他,有點迷惘、有些不知所措,他該不會在向她告白吧?

  仔細想想,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跟她告白了,在大一時他也跟她告白過一次,他該不會是從那時候就暗戀她到現在吧?

  ……不可能。

  有哪個男人會對喜歡的女生又是挑釁,又是逗弄,還處處跟她作對?搞不好他只是惡質地拿她在試探自己的男性魅力,看她會不會淪為他的褲下之臣罷了。

  「可惜本姑娘沒有與『敵人』共枕的習慣。」哼!她才不會輕易上當。

  「你還真不可愛耶!」他失笑,摸摸她的頭,完全拿她沒轍。

  不過她要是有這麼容易就被『拐』走的話,他也不用跟她耗了這麼多年。

  「謝謝你的早餐,我要回家了。」面對他帶點寵溺的動作,她感覺有點不自在,總覺得有那麼一點親密。

  「我開車送你回去吧。」他跟在她的身後,主動替她拿起包包和外套。

  「不用了,我自己搭捷運回家。」她拽著包包,走到玄關,彎下腰,套上高跟鞋。

  湛子拓拉開門,送她到走廓,陪她一起等電梯。

  電梯升上來,她跨了進去,只見他噙著笑容朝她揮揮手。

  鏡門掩上後,她抬眸對上鏡中的自己——

  一樣的五官,但眼底卻閃爍著光采,彷彿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莫名地,有一股淡淡甜甜的感覺在心裡蕩漾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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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7 23:06:02
第三章

  星期三,於開瀅如同以往一般,先在科裡開完早會,又到開刀房為病患動手術,等一切都忙妥之後,已經將近兩點,都快過了午餐時間。

  她搭著電梯到地下室的速食店,點了漢堡、炸雞、薯條和一大杯冰可樂,端著托盤走到用餐區時,卻在角落的位子瞧見死黨梁民政。

  她昂首朝他走去,將托盤放在桌上,拉開椅子入座。

  「小梁,上週末你真的很不夠意思耶!」她瞪著他,沒好氣地抱怨。

  梁民政托了托鼻樑上的眼鏡,無視於她的怒氣,嬉皮笑臉地說:「我讓我們『聯大醫院』最受歡迎的鑽石級單身漢送你回家,還不夠意思嗎?」

  她用力地把吸管插進紙杯內,吸了一口可樂。聽到死黨形容他的話竟覺得十分刺耳,同為單身男女,湛子拓就是鑽石級單身漢,而她卻是『熟』過頭的大齡剩女,真的太不公平了,更何況那男人還比她大兩歲耶!

  「你就是要讓我在那傢伙面前出糗就對了。」她埋怨道。

  「我是替你們製造機會耶!」梁民政無辜地辯駁。

  「最好是這樣啦!」她不悅地拉下俏臉,拿起漢堡用力地咬了一大口。

  「你真的不考慮跟阿拓交往嗎?」梁民政怎麼看都覺得兩人郎才女貌,十分速配,就不知道她在固執什麼,看來這個媒人紅包還真難賺。

  「不可能。」她低頭拆著番茄醬包。

  上週五湛子拓公開放話說願意給她三個月的考慮期後,兩人的八封緋聞就如同細菌般,散播在醫院的每個角落,成了大家茶餘飯後最熱門的話題,現在上自外科主任,下至掃廁所的歐巴桑都在問她何時要嫁給湛子拓?

  就連服務台的義工媽媽都勸她不要再猶豫了,搞得一副好像她錯過湛子拓就會一輩子『滯銷』,永遠嫁不出去似的,讓她愈想愈不服氣。

  拜託,她也才相親十一次而己,就不相信除了湛子拓之外,她會找不到一個可以互相扶持一輩子的伴侶!

  梁民政眸對上了一對走進速食店的男女,立即朝開瀅使了使眼色。

  她愣了一下,轉頭,順著梁民班的目光望了過去,瞧見了湛子拓和一位年輕女子有說有笑地站在櫃檯前點餐。

  女的一身白色削肩洋裝,蓄著一頭長直髮,說話的時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身邊的湛子拓,看起來有那麼一點親密。

  哼,還說要給她三個月的考慮期,現在卻又招搖地賣弄男性魅力,不時露出迷死人的性感笑容,一副要把長髮女子電暈的模樣,真是太沒節操了!

  她把吸管送到唇邊,嗓飲著,總覺得杯裡的可樂愈喝愈酸。

  櫃檯那端,湛子拓和田欣欣選好餐點後,端著托盤,走進用餐區,環視室內一圈,意外地在角落瞧見了正在用餐的開瀅和梁民政。

  兩人目光相遇,她一雙漂亮的眼睛彷彿快噴出火般,拽拽地撇過臉,倒是梁民政朝他們頷首示意。

  「我們要坐在哪裡?」田欣欣柔聲柔氣地問道。

  「我遇到了我的大學同學,我們一起過去跟他們打招呼。」湛子拓持著托盤,走向他們。

  深怕開瀅誤會他和田欣欣的關係,他決定坦然介紹兩人認識,一方面可以減少和田欣欣獨處所帶來的壓力,另一方面也能杜絕一些八卦傳言。

  「好。」田欣欣溫馴地附議。

  兩人走到開瀅和梁民政的桌邊,他將托盤放下,凝看著大口大口咬著漢堡的開瀅,主動介紹三人認識。

  「欣欣,這兩位是我醫學院的同學,泌尿科於開瀅醫師、精神科梁民政醫師。」湛子拓淡笑,旋即又說:「於醫師,梁醫師,這位是小兒科田主任的千金——田欣欣,是一名鋼琴家。」

  「田小姐,你好。」梁民政擠出一抹溫文的笑容。

  「梁師醫,很高興認識你。」田欣欣說。

  桌底下,梁民政用腳尖踢了踢好友的小腿肚,雖然小兒科田主任將湛子拓視為乘龍快婿,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是理所當然的事,但該有的氣度還是要表現出來。

  於開瀅輕睨了梁民政一眼,旋即漾出一抹客套的笑容,對著田欣欣說道:「田小姐,你好。」

  這傢伙帶田欣欣來是怎樣?炫耀他萬人迷的好行情嗎?開瀅吃味地想著。

  「你好,於醫師,很少看過女生走泌尿科,還真特別。」田欣欣悄悄地打量坐在對面的於開瀅。

  前幾天,父親跟她說過醫院裡的一則八卦——大夥兒都傳言湛子拓好像對於開瀅有意思,還提出交往的提議,這消息令她緊張不己,立即藉著送演奏會門票的名義前來刺探軍情。

  田欣欣一直以為取這麼中性的名字,又是擔任醫師的於開瀅,長相應該不會太出色,但見到本人之後,才發現自己完全想錯了。

  她的五官非常細緻漂亮,白皙的臉蛋沒化什麼妝,僅打上粉底和搽了點唇膏而己,身上穿著一襲單調的白袍,卻反而突顯出她專業幹練的氣勢。

  「現在不是講究兩性平等的時代嗎?婦產科都能有男醫師了,泌尿科怎能沒有女醫師呢?」開瀅淡淡地說,早己習慣眾人投以異樣目光。

  「泌尿科不是都要幫男人檢查……那個地方,你都不覺得尷尬嗎?」田欣欣好奇地追問。

  開瀅放下手中的可樂,偏過頭望著湛子拓,漾出一抹無比嬌艷的笑容說:「湛醫師,身為婦產科之光的你,每天要替那麼多女性患者接生、內診,會不會覺得尷尬啊?」

  她聰明地把難題丟回給湛子拓。

  「我受了超過十年的醫科訓練,在這方面我是很專業的,絕對不會對自己的病人有過多的聯想,也不會有多餘的情緒。」湛子拓認真的澄清。

  「我跟湛醫師同樣都是診治人類的下半身,他不會覺得尷尬,我當然也不會。」開瀅笑了笑,輕瞪了湛子拓一眼。

  「不好意思,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己……」田欣欣淺笑道,優雅地端起咖啡,啜飲著。

  梁民政識相地保持沉默,埋頭苦吃,深怕失言波及到戰火。

  「湛醫師,這是演奏會的門票。」田欣欣憶起來意,趕緊由名牌包裡掏出一個淺藍色的信封,眼巴巴地望著他,以一種不容拒絕的溫婉口吻說:「這是我個人第一場演奏會,你會來吧?」

  「如果當天沒有突發狀況的話,我應該會去。」湛子拓話說得保留,但還是禮貌性地收下入場券。

  「這場演奏會對我意義重大,我很希望你能來。」田欣欣微微垂下眉眼,清秀的小臉上傾慕之情表露無遺,旋即又對著被晾在一旁的梁民政與於開瀅問道:「梁醫師,於醫師,你們對鋼琴演奏會有興趣嗎?如果有的話,我下星期再拿貴賓券給你們?」

  「好啊,大家一起去也比較有伴!」梁民政呵呵笑,伸腳用力地踩了不吭聲的開瀅一下。

  「啊!」開瀅吃痛地驚呼一聲,立即惹來一堆關切的目光。

  「怎麼了?」湛子拓瞅著她一臉怪異的表情。

  「啊~~這漢堡真是好吃啊~~」她隨意找了個借口,羞惱地白了同桌的兩個男人一眼。

  「好吃就好吃,幹嘛發出怪聲音啊?」梁民政趕緊打圓場。

  開瀅一邊咬著漢堡,一邊看著湛子拓和田欣欣的對談舉止,愈看愈不是滋味。

  莫名地,一股酸意湧上心頭。

  花心大蘿蔔,把妹王,濫情,戲弄無辜清純熟女的壞男人……開瀅在心底咒罵著,明明身邊就有個田欣欣了,還來跟她搞曖昧,害她被八卦傳聞纏身,實在太可惡了!

  看著田欣欣不斷示的傾慕表情。一股矛盾複雜的情緒糾結在她的心底,讓她胸口沉甸甸的,感覺悶悶的、澀澀的,好難受。

  「我還要上樓巡房,你們慢慢吃吧!」開瀅悒鬱地瞥了湛子拓一眼,逕自站起身,走出餐廳。

  她佯裝若無其事,雙手插在白袍兩側的口袋裡,跟著人群搭電梯上樓,但隨著電梯一層一層地往上攀升,她卻覺得自己的心不斷地往下墜……

  「熟女人生」正式在「聯大醫院」內上映,而女主角不是別人,正是泌尿科之花於開瀅,至於男主角當然就是婦科之光——湛子拓。

  前天,素有「人肉廣播器」之稱的護理長到地下室的速食店買飲料時,意外目睹了湛子拓與小兒科主任的千金田欣欣並肩走在一起的畫面,不到一天的時間,院區內上上下下的人就全都知道,「熟女人生」又加入了一位女配角攪局,使得劇情高潮迭起,緊扣人心。

  大夥兒逮到空檔閒嗑牙還不夠,甚至開起了賭盤。

  負責文件的工讀生周傑克,趁著送公文到護理站的空檔,被一群護士們圍攏住。

  「聽說小兒科的田主任有意撮合田欣欣和湛醫師交往,還把湛醫師視為最佳女婿人選,所以現在賭盤的賠率有一點變化……」周傑克和同事弄了一個BLOG,不僅開設賭盤,還不定時地更新八卦傳聞。

  「湛醫師的跟診護士小貞跟我說,田欣欣最近對湛醫師很積極,而且田主任也常誇湛醫師,感覺兩人好像很有可能……」

  護理長獻上小道消息。

  「於醫師搶得過田欣欣嗎?」小護士A追問道。

  「你們覺得湛醫師最後會選誰?」小護士B加入討論群。

  「如果以外型來說的話,當然是於醫師勝出。」周傑克光想到某日在停車場看見穿便服的於開瀅,她那雙修長美腿配上窄裙,玲瓏有致的身段真是性感到教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但以企圖心來說的話,選田欣欣對湛醫師的事業加分較大,以田主任的人脈和權勢,未來婦科主任的人選肯定會是湛醫師。」護理長不負熟女的歷練,又加入權力鬥爭的因子,整件八卦傳聞愈來愈有民視八點檔的FU了。

  「那我到底要押誰啊?」小護士C和大家挨蹭在電腦螢幕前,看著周傑克拉下網頁,上面列出一堆有看沒有懂的賠率。

  「我製作了一張於醫師和田欣欣的勝負比較圖,你自己看看。」周傑克學著X果日報的手法,依照兩人的外型、身高、年紀、學歷等,繪製了一張表格,提供給要下賭盤的人參考.

  「傑克,你還真專業啊!」一道輕柔的女音加入討論群內。

  「那當然咯,哥哥有練過嘛!」周傑克得意地附和。

  「傑克,你這麼專業留在『聯大』送文件跑腿實在太大材小用了,X果日報應該高薪把你挖走的。」一雙美眸盯視著螢幕上的內容,伸手搶走了滑鼠,按下勝負評比表。

  周傑克愈聽愈覺得這聲音頗耳熟,眼角餘光瞄到一張清麗的側臉後,後頸的寒毛全都豎直,立即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於、於醫師……」周傑克顫巍巍地說。

  驀地,圍攏在他身邊的小護士們作鳥獸散,有的躲到櫃檯裝忙、有的乾脆推著換藥車逃到病房去了。

  「把網頁上的東西給我印出來。」開瀅雙手環胸,命令道。

  「是。」周傑克縮著肩膀,按下滑鼠。

  「這賭盤是誰設的?」她冷冷地詢問。

  「湛……湛……湛醫師……」周傑克嚇得牙齒頻打顫,緊張到連發音都不標準。

  為了保命,周傑克很窩囊地選擇出賣兄弟,雖然麻醉科的湛醫師平日待他不薄,但俗話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都各自飛了,何況他和湛醫師只是同事而己啊!

  她緩緩地瞇起美眸,氣憤地掄起拳頭。

  湛子拓!

  很好,這男人公開放話說要給她三個月的考慮期,在院內掀起一陣八卦傳聞不說,還架設blog設立賭盤,就是要整她就對了!

  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印表機的出口己吐出幾張紙來。

  她抽走紙張,旋即又走到窩坐在櫃檯內佯裝忙碌的護理長身邊。

  「護理長,麻煩你幫我查查看湛醫師今天有沒有門診?」開瀅的嬌顏掩不住慍惱之色。

  護理長懾於她的怒氣,只好翻出門診表,怯怯地說:「今天湛醫師沒有門診。」

  「幫我問一下,他人有沒有在開刀房或產房?」

  「好。」護理長拿起話筒,撥了內線到這兩個部門。

  「怎樣?」她從唇縫裡迸出話來。

  「湛醫師不在這兩個地方。」護理長據實報告。

  「那他人在哪裡?」她瞇起美眸,審視著護理長。

  「在……在辦公室。」護理長顫抖地開口。

  「謝謝你,護理長。」開瀅拍了拍護理長的肩膀,咬牙說道。

  她凜著俏顏,一副「生人迴避」的嬌悍模樣,踩著高跟鞋,離開護理站。

  在她搭電梯往樓上的婦科辦公室外而去時,周傑克也同時登入FACEBOOK,在個人塗鴉牆上輸入新訊息——

  賭盤曝光,於醫師上去找湛醫師算帳了!

  看來泌尿科和婦產科又將在白色巨塔內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熟女人生」又進入另一波高潮,欲知後續發展,請鎖定本人的FACEBOOK!

  開瀅捏著從BLOG印下來的頁面資料,飆著一身怒氣,連門都沒有敲,直接打開湛子拓辦公室的大門,門板重重地碰到牆邊的鐵櫃,發出巨大的聲響。

  幾個路過的好事同仁刻意放慢腳步,用眼角的餘光偷瞄裡面的動靜。

  「湛子拓!」開瀅怒氣騰騰地站在門口,嬌叱道。

  「小瀅?」坐在桌案後整理論文資料的湛子拓驚愕地抬起頭,意外地對上一張發怒的嬌顏。

  她光火得想衝上去踹他,沒想到這傢伙竟如此惡劣,平常整形她、調侃她、和她作對就算了,換個角度想,那些全都是良性競爭,能刺激她不服輸的個性。

  但,感情也能當作是遊戲賭注嗎?

  明明自己已經在跟田欣欣互搞曖昧了,又在大庭廣眾下向她告白,是怎樣?這樣耍著她很好玩嗎?

  他就沒有想過,如果她真的傻傻地對他的提議認真了、喜歡上他了,那該怎麼辦?他不在乎她會受傷就對了!

  湛子拓從桌案後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無視於她的怒氣,一副輕鬆自若的神態。

  「發生了什麼事,竟能勞駕我們泌尿科第一大美女到我的辦公室來?」湛子拓盯視著她的怒顏。

  「發生什麼事?」她氣得渾身發顫,忍不住揚高音量。「你還好意思問我?這樣整我很好玩嗎?」

  湛子拓注意到走廓上聚集了幾個好事的同仁,一把抓過她的手,拉她進來,將門關上。

  「放開你的髒手!」她用力地甩開他的手。

  「大美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湛子拓被她凶得莫名其妙。

  「你自己看!」她嫌惡地別過臉,將方纔從BLOG上印出的資料用力地拍按在他的胸前。

  湛子拓好奇地接過她手中的資料,粗略地翻閱了一下,上面詳細地列出他和開瀅兩人的個人資料,甚至還貼出好幾張兩人大學時代的畢業照,最有趣的地方莫過於她和田欣欣的勝負優劣表。

  還有賭盤、賠率分析圖,湛太太熱門票選等活動,他不得不佩服架設BLOG的格主非常有創意。

  「你有什麼話要說?」她雙手盤在胸前,微微地擠高渾圓的玉胸,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形成一道美麗性感的誘惑。

  「……很有創意。」他慢條斯理地說,努力移開目光。

  「很有創意?!」她往前跨了一大步,水亮的雙眸蘊起兩簇怒焰,沒好氣地冷刺道:「對啊,婦產科主治醫師兼賭盤盤主,的確很有創意,收賭金收得很高興吧?」

  「什麼賭金?」他困惑地說。

  「還想裝蒜?人證、物證都被我查到了,再裝就不像了!」她愈講愈是火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賭金?你該不會以為這個BLOG是我設立的吧?」他由她的話拼湊出事情的原委。

  「難道不是嗎?」她冷笑一聲,壓根兒不相信他是無辜的。

  「當然不是。」他逸出一抹苦笑,澄清道:「最近我都忙著在寫論文,哪有時間搞這玩意兒?」

  「你少裝了,周傑克己經向我坦承這個BLOG是你架設的!」

  「真的不是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些資料。」他耐著性子解釋,試著要平息她的怒氣。

  「誤會?」她氣得渾身發抖,用力地戳著他的胸膛。「湛子拓,你平常怎麼逗弄我、調侃我、搞笑我都無所謂,但這次你會不會玩得太過火了?把愛情拿來當賭注很有趣嗎?」

  她愈講愈生氣,乾脆掄起拳頭,胡亂地捶著他的胸膛。

  「小瀅,你冷靜一點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他雙手鉗住她的肩膀,壓向門板。

  他運用身材的優勢,霸道地將她圍困在門板與胸膛之間,精瘦挺拔的身軀緊緊地貼覆著她。完全沒有讓她動彈的空間。

  「放開我!你這個惡質、卑鄙的把妹王!」她嬌叱,身上的每一個毛細也都散發著張狂的怒氣。

  「小瀅,你冷靜一點。」他鉗住她的皓腕,隨著她的掙扎扭動,兩人身軀幾乎貼靠在一起。

  「如果你的感情生活成為大家八卦的焦點,我就不信你還能冷靜下來!」她倔倔地冷哼一聲。

  「我知道BLOG上的東西玩得有點過火了,但我相信這只是同事間在開玩笑,應該沒有惡意,你給我幾天的時間,我會查出架設網頁和開賭盤的人。」

  「哼,給你幾天的時間找替死鬼嗎?」她譏諷道。

  「小瀅……」他無奈地低吟一聲。

  「湛子拓,你要怎麼炫耀你的男性魅力是你的事,一切都與我無關,為什麼要把我拖下水呢?你就這麼愛看我出糗嗎?」他倔倔地昂起下顎,火大地瞪著他。

  「我沒有想看你出糗。」他炯亮的雙眸專注地盯視她。感覺到她曼妙的身軀隔著衣衫熨貼在他的胸肌上。

  隨著騰燒的怒氣,她的胸脯劇烈起伏,身上淡雅的香水味一絲絲地沁入他的鼻端,形成一股曖昧的誘惑。

  「還說沒有!」她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眼神祇差沒冒出火。 「要不是你當眾說什麼要跟我交往的事,我也不會淪為八卦人物!」

  她只顧著生氣,全然沒注意到兩人的身體之間沒有一絲縫隙,連最曖昧的部位也貼靠在一起。

  「我說給你三個月的考慮期,那不是在開玩笑,是認真的。」他深邃墨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以一種溫柔無比的吻說著。

  他低覺磁性的嗓音柔柔地勾誘著她,在她的心底蕩起了一圈曖昧的漣漪。

  她抬眸對上他的俊臉,感覺到自己的胸口猛然揪緊,心臟熾熱地怦跳著,旋即又想到他的『嬌妻候選名單』上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還有人田欣欣呢!

  兩人還當著她的面,約好去聽演奏會呢!

  光想到兩人走在一起的畫面,她就覺得渾身不舒坦。

  「我看你是認真地在和田欣欣搞曖昧吧!」她酸溜溜地嘲諷。

  「我跟田欣欣之間根本什麼事都沒有,更沒有私下單獨約會過。」他解釋道。

  「你要跟田欣欣發展到什麼程度,都不關我的事,你不用向我報告這麼多!」她白了他一眼。

  「我怕你吃醋。」他低低地笑著,看來她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遲鈍嘛!

  「誰吃醋了?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她嗔斥他。

  她舉起手想捶他的胸膛,威嚇他不准亂說,這才意識到自己始終被他圈困在懷裡,形成一種親密的瓷態。

  她微微地垂下臉,閃躲他那雙過份專注,熾熱的黑眸,眼光正好落在他微敞的領口。沒有門診的時候,他通常不打領帶,連襯衫的鈕扣都少扣了兩顆,露出一截古銅色的胸膛。

  她感覺到他的肌膚散發著一股灼人的溫度,男性陽剛的氣息在她鼻尖流轉,形成一種危險卻又親密的氛圍。

  「湛子拓,放開我啦!」她怒嗔道,幾乎不敢太用力的呼吸。

  「除非你願意認真地考慮我們之間的事。」他軟軟地威脅著。

  「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是真心想追求我,而不是在整我?」她望著他,總覺得他此刻的眼神和語氣不同於以往的戲謔、逗弄,感覺有那麼分的……認真。

  難道他是真心喜歡她?

  她困惑了。

  「憑這個……」他捧起她的臉頰,俯身吻住她微啟的唇。

  這個吻來得太意外,教她傻傻地怔愣住,腦海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感覺到雙唇被封住的那一刻,一股暖熱的男性氣息霸道地侵入她的唇齒間。

  那灼熱的氣息帶著淡淡的藍山咖啡味道,與她的呼息交融在一起,當他的唇瓣熨貼在她的嘴上時,她忘了掙扎,忘了抗議,所有的知覺全被他熱情挑逗的舉止流竄過她的體內,教她暈眩虛軟。

  他愈吻愈深,唇與唇親密得沒有任何空隙,貪婪地吞噬她甜美的氣息,盡情地與她的唇舌糾纏著。

  這並非湛子拓第一次親她,其實在過去的幾年當中,他曾趁著她趴在書桌上熟睡時,悄悄地啄吻過她的唇。

  便那些輕淺的啄吻,都沒有這次來得動心,教他欲罷不能,愈吻愈深,直到兩人都快無法呼吸,他才依戀不捨地結束這個吻。

  兩人額頭相低,她從迷思中緩緩清醒,慌張地推開他。

  他吻他!

  他竟然敢吻她,可惡的是,她既沒有掙扎,也沒有推拒,還被吻得暈頭轉向!

  她望著他,輕咬著唇瓣,整個人還沉浸在那甜蜜的悸動中。

  「你……」她的眼神帶點迷濛,吶吶地開口。

  「我說要交往的事,從來都不是在開玩笑。」他凝視著她被吻腫的唇,往後退了一步。

  半晌,她的思緒終於回復正常,柔訓道:「湛子拓,你怎麼可以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吻我?」

  「難不成還要弄一張接吻同意書請你簽名,蓋章嗎?」他低低地笑道。

  「反正你再擅自吻我的話,當心我告你!」她嗔怨道,語氣輕柔得沒有任何威嚇作用。

  「然後再替『熟女人生』掀起一波新的高潮嗎?」他打趣道,沒想到她臉紅的表情竟會這樣可愛。

  「你——」她嬌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反正BLOG和賭盤的事,我不會這樣就算了!」

  臨走前,她不忘跺了他的脛骨一腳。

  「喔!」他吃痛地悶哼一聲,完全沒料到她會來這招,踉蹌地跌坐在沙發上。

  看著他的俊臉因疼痛而變得扭曲,一股惡意地快感滑過她的胸臆,她輕哼一聲,纖腰搖擺地離開他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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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7 23:06:41
第四章

  週末夜晚,於開瀅窩在雙人沙發上整理下星期院內召開全科討論會所需的資料,茶幾上擺放著一台筆電,還有一堆醫學期刊和相關的論文。

  她修長的指尖輕輕敲著鍵盤,直到報告擬到一個段落,才揉揉酸痛的頸間,癱臥在沙發上,雙眼呆愣地望著天花板。

  當上住院醫師後,為了方便上下班,她在醫院附近租下這間十六坪的單身小公寓,除了基本的臥房,浴室設備之外,還有一間廳,以及開放式的廚房。只是平常工作忙碌的她鮮少開伙,頂多就是煮泡麵,下水餃。

  瞧了牆上的掛鐘一眼,時針走到七點。她走到廚房,拉開冰箱,裡面除了一瓶過期的牛奶,冰琪淋之外,空蕩蕩的,連可以充飢果腹的東西都沒有。

  她盤坐在沙發上,想著該到樓下的便利商店飛翔些微波食品,還是該打電話叫外賣?

  叮咚!

  正當猶豫之際,突來的電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起身,由門板上的貓眼往外瞧,看見湛子拓俊帥的臉龐出現在門外。

  記得兩人一起升上住院醫師時,她剛要從家裡搬出來,還是他陪同她找房子、搬家的,偶爾兩人一起值夜班時,他也會順道送她回家。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從來沒有想過兩人之間的可能性,直到前天在他的辦公室發生的那個吻,擊潰了她的心,讓兩人之間的界線變得模糊起來,不再是單純的同學關係,總覺得有什麼正在悄悄地發生變化。

  她撫上唇瓣,忍不住回想起他的吻,甜蜜、濕熱、溫暖,彷彿在酌飲一杯醇厚的威士忌,令她整個人迷醉不己。

  她感覺被吻上的不只是她的唇,還包括她悸動的心……

  叮咚!

  門鈴又再度響起,她深吸口氣,才拉開門。

  「湛大帥哥,有什麼事?」她倚在鐵門邊,佯裝一副很不耐煩的模樣。

  「敦親睦鄰。」湛子拓清俊的臉上噙著笑容,一身輕便的休閒衫裝扮,手裡拎著兩個購物袋,站在門外。

  迎向他招牌的迷人笑容,她的心跳又漏了拍。

  「我又不是你的鄰居。」她表情倔倔的,但說話的口吻忍不住放柔了許多。

  「那友愛同事總可以了吧?」他笑了笑。「你應該還沒吃飯吧?我買了牛肉麵。」他拎高手中的提袋,一股食物的香氣散逸出來。

  「沒事獻慇勤,你又想耍什麼詭計?」她雙手盤胸,防備地嬌睨了他一眼。

  「我是來道歉的。」他邃亮的眼睛直盯著她,解釋道:「架設網站和開財盤的人是麻醉科的詹勇洋醫師,不是我。」

  「……喔。」看來當時她只順著生氣,把「湛」和「詹」兩個姓聽錯了,還理直氣壯地對他發了一頓脾氣,現在回想起來亂不好意思的。

  「他們已經把BLOG給關掉了。」

  「嗯。」她微微地垂下眼,盯著腳尖。

  「再不讓我進門,牛肉麵就要糊掉了。」他低沉的嗓音明顯帶著笑意。

  她很不爭氣地屈服在美食計下,側身讓他進屋。

  「碗盤放在哪裡?」他大方地跨進她的小公寓,往廚房走去。

  「我拿給你。」她趿著拖鞋,來到流理台前,取出乾淨的湯碗和盤子,將牛肉麵和幾包小菜盛盤。

  他拉開冰箱,見到裡頭空空的,忍不住柔訓道:「小姐,你家是在唱空計啊?什麼東西都沒有。」

  「……就太忙了嘛!」她踅回客廳,把茶幾上的筆電和書籍收起來。騰出桌面。「下星期要召開全科討論會,我要整理幾則病例資料,開會的時候拿出來跟大家討論。」

  不過要說到忙,湛子拓才是真正比她忙的人。

  兩人升上主治醫師後,不用像當住院醫師一樣,既要跟診,巡房,治療病人,又得輪值班,一星期工作超過九十個小時是家常便飯。

  現在除了一般門診,開刀,寫研究論文和參加醫學會議之外,假日若遇上病人住院再抽時間回去巡房即可。

  反觀湛子拓在婦科服務,女人生小孩是不分白天晚上的,手機得保持開機,隨時要有被CALL回醫院的準備。

  「我看真該有個男人來好好照顧你。」他蹲下身,將購物袋裡的可樂、牛奶、水果、冷凍水餃和幾包微波食品逐一放進冰箱內。

  「要你管啊!」他放柔語氣,聽起來有幾分撒嬌意味。

  他端著兩碗湯麵放在茶幾上,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好啊,以後你的大小事全都歸我管,包準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誰想吃的白白胖胖啊!」她嘴硬道,但心底卻因為他曖昧的暗示而感到甜蜜。

  「吃吧,我買了你最愛吃的紅燒牛肉麵,還替你加了酸菜。」他把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遞到她的面前。

  「喔。」她抄起筷子,拌了一下。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還記得她愛吃紅燒口味,而且要拌很多酸菜。

  茶幾的桌面很窄,兩人低頭吃麵的時候,差不多都要頭頂住頭了。她抬起頭,對上他的俊臉,不禁想著,湛子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她的?怎麼會把她的喜好記得這麼牢?

  他……該不會真的從大一那年,就喜歡她到現在吧?

  但是她脾氣又倔、又固執,而且自尊心強,好勝又不服輸,除了長得比一般女生還亮眼之外,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優點值得他喜歡這麼久啊!

  何況他的身邊一直不缺愛慕者,就算選了婦產科,還是有一堆女人不介意他是個探『花』郎,很想跟他交往。

  唉,相形之下她這位觀『鳥』家就比較悲情一點,在婚姻市場上乏人問津。

  她凝視著他好看的俊臉,心湖隱約地波動了一下,感覺自己受到他的吸引,卻又怕受傷,怕他的心不夠真……

  原來她也有膽怯,不夠勇敢的時候。

  「好吃嗎?」湛子拓問道。

  「還不錯。」她點點頭,又喝了一口湯,感覺心窩暖暖的。

  「你吃得出這是哪一家的牛肉麵嗎?」湛子拓瞅著她。

  她眨了眨眼,他會特地問她,就表示這家麵攤對兩人來說應該很特別。

  兩人的眼底同時浮現了一段青澀的往事。

  「不會是學校男宿附近的老五牛肉麵吧?」她好奇地說。

  「沒錯。」湛子拓點了點頭。

  「沒想到這家牛肉麵還在營業喔!以前我們考完試,很愛約去這裡吃麵,老闆的滷牛肉和醃泡菜都很好吃耶!」她拿起湯匙,舀了一口湯,緩緩地放進嘴裡,隨著芳馥鮮腴的湯汗在口腔內散逸開來,兩人彷彿地被層層甜蜜溫馨的記憶浸潤著,墜入時光的長河中。

  「那你還記得大腸二部曲嗎?」他挑了挑眉,腦海底浮現零星片段。

  「大腸二部曲?」她一臉困惑。

  「我們考大體解剖學時,不是要跑台大筆試嗎?其中一部分都會考什麼離體器官腦、肺、腸等,結果小梁卻敗在闌尾上——」湛子拓說。

  「這件事我記得!」她笑了笑,接口說:「考完之後他說要去老王牛肉麵那裡點一大堆滷大腸洩恨,結果店裡最後一盤大腸卻被老王的孫子給攬翻了,他一直在那邊喊『我的大腸……我的大腸……你要賠我大腸……』」

  「『你的大腸在肚子裡,賠什麼嘛!』」湛子拓又學著退休榮民老王的吻。

  「你學得好像喔!」她笑得眼角都快沁出淚來了,不忘問道:「小梁是大腸事件的首部曲,那二部曲是什麼?我有點記不起來了?」

  「還記得我們在外科實習的時候,開刀房不是都會放音樂嗎?有個外科主任很愛K歌,有一天他在做肓腸手術時,開到一半就問鄭明浩『這條是什麼?』」

  「結果咧?」她追問道。

  「鄭明浩就說『報告主任,』是盲腸!」湛子拓學著鄭明浩正經八百的口吻。

  「然後呢?」

  「主任劈頭就罵道,『廢話,我們在做盲腸手術,我當然知道肚子這條是盲腸!我是問你。現在播的這條歌是什麼?』」

  「鄭明浩怎麼說?」在外科時,她全心全意都放在手術台上,常常對開刀房發生的趣事無動於衷。

  「報……告主任……這條歌是陳奕迅的……兄弟……」湛子拓又壞壞地學著鄭明浩緊張口吃的模樣。

  「陳奕迅有唱過『兄弟』嗎?……那首歌應該是『兄妹』吧!」她哈哈笑,拍手叫好。「原來鄭明浩就是大腸二部曲的苦主啊!」

  隔著一張小小的茶幾,兩人望著對方,臉上掛著笑容,眼底閃爍光采。

  他們聊的全都是一些瑣碎的小事,但卻是她和他青春扉頁的一部分,藏著只有兩人才懂的默契和記憶。

  往事如同浪潮般一波一波地湧現,她意識到生命裡最青春美好的十年,都充塞著湛子拓的身影,當年他一直視他為討厭的天敵,處處和他競爭,沒想到今天兩人卻窩在她的小客廳,挨蹭在同一張小桌台一起吃麵、互聊往事。

  不曉得十年後,兩人會變得如何?

  他還會出現在她的身邊嗎?

  抑或成為記憶裡偶爾浮現的一幕風景?

  隔著一張窄窄小小的茶幾,兩人的眸光在空中交會,一股曖昧的情愫在心底蔓延開來。

  「快吃吧,再不吃麵就要涼掉了。」他柔聲催促道,把幾盤小菜推到她的面前。

  「嗯。」她挾了一塊牛肉送入口,緩緩咀嚼著,感覺到自己正被一種溫暖的幸福所圍攏。

  兩人吃完晚餐後,她順手將空碗盤收到洗手糟,扳開水龍頭,清洗著碗盤。

  湛子拓坐在沙發上,拿起遙控器,切轉到CNN的新聞頻道,但目光卻瞟向站在流理台前的開瀅,今晚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大T恤,配上藍色牛仔褲,露出一雙白皙修長的美腿,性感甜美的模樣教他胸腔發燙,心緒有些紊亂。

  洗好碗盤後,開瀅從冰箱內取出兩瓶可樂,走到沙發前,將其中一瓶遞給他。

  「謝謝。」湛子拓拉開拉環,仰頭灌了一大口,沁晾的可樂由他的喉頭一路往下滑,冷卻了他身體的炙熱。

  「幹嘛謝我?可樂是你買來的,我只是借花獻佛。」她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對上他邃亮專注的目光,略見緊張地拿起抱枕環在胸前。

  湛子拓目光閃爍地凝看著他那張過份美麗的容顏,這麼多年過去,她從一臉稚氣的小女生變成了清麗可人的大女人,同樣瑩亮深邃的眼眸,多了幾分成熟慧黠的光采,那頭柔亮的黑髮也燙成蓬鬆微鬃的長髮,儘管她的外貌變得有些不同,但唯一沒改變的,是她的初衷。

  兩人從醫學院一路走到了主治醫生,經歷了多少磨練與挫折,但她卻從不喊著,堅持當年的誓言——當一名好醫師。

  他喜歡她對夢想的堅持,喜歡她的認真,喜歡她的執著,喜歡她的倔強,喜歡她不服輸的個性……

  這份深深的喜歡彷彿是顆小種子,在他柔軟的心間冒芽,隨著季節遞嬗,不斷地抽長,終於變成一棵大樹,盤踞了他的身心,深入他的記憶,成為青春的一部分,所以再美麗的誘惑也撼動不了他的心。

  愛的形式有很多種,但他卻選擇了最笨、最深情的一種——守候。

  不想給她壓力,不要成為她學醫路上的絆腳石,卻以一種嬉鬧輕鬆的方式,默默地陪在她身邊,當她眼中那個可惡又可愛的「假想敵。」

  「你幹嘛這樣看我?」開瀅對上他那雙充滿感情的目光,感覺有些不自在。

  「下星期二我要去美國。」湛子拓啜了一口可樂。

  「咦?」她怔住。

  「副院長指派我去紐約參加一場醫學研討會,為期兩周。」他望著她,其實這才是他來此的目的。

  「喔。」她微微地垂下眼,感覺有那麼一點點的失落。

  「需要我替你帶什麼東西回來嗎?」他體貼地說。

  「不用了,你認真一點,趁著這兩天把資料準備充足,不要丟了我們『聯大醫院』的臉!」明明想關心他,但她卻彆扭地不肯直接表達出來。

  「拜託,我可是婦科之光耶!」他理直氣壯地說。

  「最好是啦!」她笑了笑。

  「你會想我嗎?」他深邃的目光直勾勾的望著她,試探地問。

  「我開心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想你。」她嘴硬道。

  思念是戀人之間才會有的情緒,她又沒有愛上他,怎麼可能會想念他?

  她不會想他的!

  應該……不會吧?她輕咬著下唇。

  難道湛子拓希望她會想念他嗎?

  要不然他何必特地跑來跟她說要去美國出差的事呢?他拎了兩袋食物幫她把冰箱填得滿滿的,是擔心她不會照顧自己嗎?

  他們之間僅是單純的同事關係,她對他沒有多餘的遐想嗎?如果真的是沒有,她的心跳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快呢?

  兩人並肩而坐,一起用餐,一起聊著過去實習的酸甜苦辣,感覺曖昧又愉快,令她捨不得結束這一晚……

  「真是沒有同事愛。」他唇邊逸出苦笑,對驕傲的她完全沒轍。

  「你現在才知道喔!」她頑皮地眨眨眼。

  「你喔……」他伸手佯裝要彈她的額頭。

  她縮著肩膀,閃了一下,沒料到他卻撥開她前額的瀏海,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他突如其來的吻又在她心底漾起一圈甜蜜的漣漪,令她悸動不己。

  「晚安,我走了。」湛子振奮摸摸她的髮心,像在寵溺心愛的小動物般,舉止溫柔,充滿憐惜。

  「晚安。」她送他到門口,向他說再見。

  掩上鐵門後,她踅回客廳,窩在他方才坐過的沙發上,摟著抱枕,彷彿還嗅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氣息,那麼令人安心,讓人感覺溫暖……

  又是一個星期五,於開瀅一身潔白熨燙整齊的醫師袍,領著一票小醫生們例行公司地進行巡房。

  長廊的另一端,婦產科的主治醫師也率著一群住院醫師們進行回診,雙方人馬又在護理站碰頭。

  「早安,於醫師。」婦科的李醫師頷首微笑。

  「……早安。」開瀅怔愣了一下,這才想起湛子拓到美國參加醫學研討會,現在是由李照軍擔任代理醫師。

  雙方人馬在護理站擦身而過,她斂去眼底的落寞,護理長拿起一疊病歷,開始一天的診療工作。

  「護理長,昨晚病人有什麼特別的狀況嗎?」開瀅問道。

  「大致上情況都還好,只有605號床的病人,一直問你什麼時候會到……」護理長邊翻日誌,邊報告病人的狀況。

  「605那床病人不是尿道結石做完手術,昨天就能出院了嗎?」開瀅翻起他的病歷,皺眉地問道。

  「他就一直喊身體不舒服,堅持要再多住一天。」護理長無奈地轉述病人的狀況。

  「好吧,我知道了。」她點點頭,示意道:「先去查房吧!」

  護理長推著換藥車,走在開瀅的身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病房走去。

  以往每個星期五,護理站最期待的就是湛子拓和於開瀅在病房回診時狹路相逢,來場唇槍舌戰的戲碼了,如今「熟女人生」的首席男主角赴美研習,只剩下女主角獨撐大局,不曉得兩人和田欣欣這場三角戀情的進度如何,真教人牽掛啊!

  「於醫師,你會不會感覺有點不習慣?」護理長挨到開瀅的身邊,瞅了她一眼,試探地問。

  「不習慣什麼?」開瀅垂下眸,瞥了至少矮她十五公分的護理長。

  「湛醫師不在,沒人跟你鬥嘴,感覺很不習慣喔!」護理長用手肘頂了頂她的手臂,一副曖昧兮兮的表情。

  「護理長,你是吃飽太閒了嗎?」開瀅微瞇美眸,悻悻然地瞪了護理長一眼,但內心還是因為護理長的一番話而漾起了一波漣漪。

  巡房時,在長廊的另一端沒見到那抹熟悉的欣長身影,的確令她感覺有點失落。

  是她太習慣湛子拓的存在,被制約了,才會覺得寂寞嗎?

  抑或是她對他的感情早己超越了朋友的界線,所以有那麼一點……想念他?

  護理長嘿嘿地笑道:「於醫師,人家只是關心你的感情生活嘛!」順便關心『熟女人生』的劇情發展啊!

  「護理長,如果你真那麼閒,不如把多餘的心力放在病人身上。」開瀅柔訓道。

  「是。」護理長認分的推著換藥車,跟著她走進第一間病房,開始回診工作。

  抵達605號單人病房,推開房門時,一束嬌艷欲滴的紅玫瑰瞬間映入開瀅的眼中。

  「於醫師,我將以結婚為前提跟你交往,請你務必接受我的心意!」605號病人趙大志單膝跪在地上,將手裡的玫瑰遞到開瀅的面前。

  「哈~哈~啾!哈~啾~」開瀅拿起病歷檔在鼻子前方,有花粉過敏症的她,不斷地打著噴嚏。

  「於醫師,請你接受我的心意!」趙大志為了向心上人求愛,特地訂了代表『愛你久久』的九十九朵玫瑰花。

  當他因為尿道結石被送入急診室,痛不欲生地癱躺在病床上哀嚎時,卻見到一位美得出奇的女人穿著一身雪白長袍朝他走來,恍惚間,他以為自己上了天堂,看到了女神,後來才知道她是他的主治醫師——於開瀅。

  從那天開始,趙大志就堅信於開瀅是上天派來拯救他悲慘『下半身』的女神!

  自此之後,他生命裡的女神不是『女神卡卡』,也不是『志玲姐姐』,而是泌尿科醫師於開瀅。

  「哈~哈啾~」開瀅驚駭地連退數步,捂著口鼻說:「結、結石先生……不……趙先生……你冷靜一點……」她懊惱地皺起眉,都怪湛子拓啦,沒事老愛替跟她相親的男士取綽號,害她也受了影響。

  「保護於醫師,快點!」護理長和她同事多年,深知她有花粉症,立即義氣地擋在病患前。

  小醫生們也一擁而上,將病患與開瀅隔開來。

  「於醫師,我是真心誠意地想跟你交往!」趙大志捧著玫瑰花。

  「結石……不……趙先生,你冷靜一點,我跟你只是單純的醫病關係,不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空間……我看過你的病歷和報告,你術後傷口的復原程度良好,可以出院了……」她瞟了趙大志一眼,婉轉地拒絕。

  先別說趙大志不是她的「菜」,單是要她對自己的病人『下手』這種事,她怎麼也做不出來。

  「於醫師……」趙大志眼巴巴地望著心中的女神再度走出他的生命。

  「護理長,趙先生術後情況良好,已經可以出院了,麻煩你協助趙先生辦理出院手續。」開瀅急著退出605號病房。

  「是。」護理長點頭。

  協助趙大志辦妥出院手續後,護理長逮到空檔,拿出IPHONE,登入FACEBOOK,在塗鴉牆上寫道——

  早上,於開瀅醫師在回診時,受到病房癡漢趙大志的告白,再讓『熟女人生』詭譎多變的關係添加了變數!究竟這一切是情愛的糾葛,「結石」的糾纏,抑或是女神的誘惑呢?

  一早,經過結石先生給的震憾告白,開瀅恢復鎮定後繼續把剩下的病房巡完,緊接著又到開刀房為病患動手術,忙完後,她雙手插在口袋裡,沿著醫院的長廓往前走,陽光穿過玻璃帷幕,映照出一格一格的光影。

  她推開厚重的玻璃門,來到大廳在側附設的咖啡廳,站在櫃檯前點了一杯焦糖拿鐵和三明治。

  幾個坐在咖啡廳用餐的小醫生們見到開瀅,很客氣地打招呼。「於醫師好。」

  她微笑頷首,瞟了他們一眼,逕自往角落靠窗的位子坐下。

  沒多久,服務生送來她點的焦糖拿鐵和總匯三明治,她靜靜地吃了起來。

  以往,星期五下午都是她最清閒的時候,忙完病人後,她常坐在這裡喝杯咖啡休息一下,而湛子拓看完門診後,也會來這裡,不知不覺己成為一種默契。

  吃著三明治,耳邊傳達室來那群實習醫生鬧哄哄的笑聲,一群人興高采烈地研究著等會兒下班後要去哪裡聚餐慶生。

  不知怎地,那歡樂的感覺像是一場無聲電影,一幕幕地掠過她的眼前,她忽然憶起了許多往事——

  在白千層樹下,湛子拓向她告白,她強忍著嘔吐的衝動,一邊賭氣、一邊吃番茄面;兩人在救護車上一起幫孕婦分娩,第一次幫小孩剪臍帶的經驗;考上醫師執照後一起狂歡夜唱;一起升上主治醫師……她整個人沉浸在時間的長河中。

  望著桌邊空蕩蕩的椅子,她感覺心底像空了一聲,不禁想念起那張清俊的臉龐。

  第一次,她有了思念一個人的感覺,以往就算是過年排休年假,兩人也常護理站碰到面,但這一回湛子拓到美國研習,距離拉開了,反而讓她的感情變得清楚。

  原來,她的心早己悄悄出了界,喜歡上湛子拓而不自覺。

  掏出手機,她撿視行事歷,不禁默默倒數著他回國的日子,少了他在身邊,她覺得少掉了歡笑和熱情,卻多了寂寞和思念。

  驀地,桌上的手機響起。

  小巧的螢幕上閃爍著一串陌生號碼。

  她好奇地接聽,一道熟悉低沉地男音秀過話筒,曖昧地擦過她的耳腰,教她的心慌慌的。

  「你在忙嗎?」湛子拓在電話那端低聲地說。

  「不忙,從開刀房出來沒久久,正在吃午餐,你呢?」她持著手機,垂眸,望著桌上的焦糖拿鐵,百無聊賴地拿起小湯匙將杯子裡綿密的奶泡攪拌。

  正思念著湛子拓,他的電話就來了,難道這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為這默契而微笑著。

  「……剛把白天研討會的論文和資料整理完……」

  「這麼乖,沒出去玩喔?」

  「因為有人叫我不准丟『聯大醫院』的臉,我當然得認真一點嘍!」

  「最好你有這麼聽我的話啦!」她柔聲說。

  「我本來就是個聽話的乖小孩,是你不知道而己。」

  「乖小孩!」她噗哧一笑。

  「真的。」

  「這麼厚臉皮的話,虧你說得出口。」她低低地笑著。

  兩人握著電話閒聊著,橫亙在彼此間的距離好似纏短了,她有些恍惚,感覺湛子拓好像沒出國,就在她的身邊一樣。

  「我再過一個多星期就回國了,不要太想我喔!」湛子拓似笑非笑地說。

  「誰會想你啊?少臭美!」她口是心非。

  「那你每天撥個十分鐘想我,是會怎樣嗎?」

  「……」她輕咬著唇瓣,沒有搭腔。

  她對他的想念,絕對不止每天十分鐘而己,早己遠遠超過他的想像了,只是驕傲的她,嘴硬地不肯坦白她的感情。

  「在嗎?」湛子拓說。

  「在啊。」

  「要想我。」他霸道地說。

  「好啦~~我會想念你~~家樓下那攤蚵仔煎!」她俏皮地逗著他。

  「那有什麼問題,等我回台灣,請你去吃,不過要你付錢。」

  「為什麼要我付錢?」

  「小姐,你還欠我一頓飯,現在只讓你請一客蚵仔煎,算是很便宜了。」他提醒她。

  「謝謝你的善解人意喔!」她調侃道。

  上回她喝醉酒,他從KTV將她接回家照顧了一個晚上,隔天早上他耍賴要求她要請他吃飯,結果醫院的事忙就擱下來了,沒想到他還記得實實的。

  半晌後,兩人結束通話。

  她啜飯著焦糖拿鐵,綿密的奶泡和糖香在口中融化,感覺有一股甜蜜蜜的滋味從舌尖瀰漫到整個心房。

  原來互相愛著就是這種感覺,就算隔著千山萬水,還是覺得對方就在自己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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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7 23:07:24
第五章

  一個星期後

  月黑風高。

  入秋的夜晚,產業道路上一眼望去全是一片昏暗,僅有微諷的路燈映在路邊零落的草叢上。

  夜色迷離,一輛白色的小房車突地停在路肩,車窗內隱約傳出一道男子低沉,帶點邪惡的笑聲。

  「哈~哈~哈~」男子囂張邪惡的笑聲,低低地飄出車窗外。

  「你、你不要再靠過來了……」

  「我偏要靠過去怎樣?要不然你叫啊!我想就算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哈~哈~」男子象徵性地又笑了幾聲。

  「難道你以為我會真的喊'破喉嚨'嗎?」開瀅坐在駕駛座上,嬌睨了身側的男人一眼。「拜託,這種滿清末年的老梗,也好意思再拿出來玩?」

  「老梗有什麼不好?只要能教人開心就是好梗。」湛子拓淺笑道。

  「你不要一直靠過來行不行?」她懊惱地蹙起眉。

  「我不靠過去一點,怎麼看這『偉大的』GPS衛星導航系統上的定位點與實際上的地圖路標有哪裡不同呢?」湛子拓坐在副駕駛座上,攤開手邊的地圖,比較著GPS上的定位系統。

  「那你看就看,幹嘛一直笑啦!」開瀅氣惱地別開臉,緩緩地將車窗搖下。

  「因為我沒見過有人居然會這麼衰……」湛子拓調侃道。

  她沉下俏臉,沒好氣地說:「對啦!我就是天字第一號衰人,要看就快點看!」

  「開玩笑的,幹嘛真的生氣呢?」湛子拓將手中的地圖折好,安撫地摸摸她的頭。

  「倒楣死了!」她忍不住又抱怨道。

  「我想可能是老天爺在懲罰你……」湛子拓打趣道。

  「懲罰我什麼?」她納悶地蹙起眉。

  「懲罰你當我在美國研習的時候,沒有每天都想我。」湛子拓故作幽默地說。

  「你很無聊耶!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開瀅頹喪地將額頭乾坤在方向盤上,她知道對湛子拓發脾氣太沒道理,但她怎麼也沒有想過這一連串衰事竟會發生在她的身上啊!

  她哀怨地想著,究竟這一連串的衰事是怎麼發生的?

  從今年初開始,醫院和偏遠地區的小型醫院或診所做起醫學交流,除了幫忙培訓醫師計劃,也會派醫師到當地進行醫學講座,同時做一些公衛方面的學術調查。

  身為泌尿科最資淺的主治醫師的她,就被派到埔裡來為民眾做一系列健康講座,深怕民眾聽不懂她的演講,她特地到自製POWER POIN光碟,而昨天剛由美國返抵台灣的湛子拓得知她要出差,自告奮勇地陪她一起開著她的老爺車前往埔裡,反正他有幾天的特休,而且兩人輪流開車也比較不累。

  出發時,由湛子拓駕駛,一路上順暢無阻地來到埔裡,順利地完成了醫學講座,兩人也順道嘗了一下當地美食。

  但回程的時候,就是一連串悲劇的開始。

  早知道她就不該堅持男女平等,執意要由她來開車,自以為駕駛技術良好,卻忘了自己方向感奇差無比的事!

  車內的GPS衛星導航搞烏龍,帶兩個兜了半座山也就算了,好不容易下了山可以返回台北,哪知道現在居然在路邊拋錨,真是衰爆了!

  「我一定是買到山寨版GPS,真是倒楣透了!」她抱怨道。

  「換個角度想,你也不算太倒楣,至少不是一個人面對這一切。」湛子拓安慰道。

  她偏過臉,凝望著湛子拓溫文的笑臉,幸好此時此刻有他陪著她,否則車子在產業道路上拋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下車去看看……」湛子拓拍拍她的肩膀,逕自打開車門,查探車子的狀況。

  湛子打執著手電筒,掀起引擎蓋,查看了一會兒後,又回去囑咐開瀅遵照他說的方式將車子發動,但兩人試了幾次仍舊徙勞無功。

  開瀅打車車門,走到他的身邊說:「怎麼辦?車子還是發不起來,難不成我們要推車到市區嗎?」

  「大小姐,這裡離市區起碼還要開十幾二十分鐘的路程,推車子到市會死人的。」他將她帶回駕駛座上。

  「那現在怎麼辦?」她無助地問。

  除了醫學專業領域上,她的生活危機應變能力實在低能得可以,尤其是第一次在郊區遇上車子拋錨事件,她根本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打電話請汽車維修廠的人來拖吊吧!」湛子拓跟著回到車內,打了電話請求援助。

  一個小時後,拖吊車子的人安全地將車子拖回市區的一家維修廠,湛子拓陪同老闆查看車子的狀況,兩人交談了一會兒後,確定是分電盤故障,得到明天上午過後才能維修好。

  「……那車子修好後,再麻煩老闆打電話通知我一聲。」湛子拓客氣地說。

  「好。」修車行老闆點點頭,

  「在請問一下,你們這附近有沒有旅館?」湛子拓開口問。

  「有啊!」老闆熱絡地領著湛子拓來到門口,指著路線。「你有沒有看到前面那家便利商店?往前走大概十幾二十分鐘就有一家汽車旅館。」

  「謝謝老闆。」湛子拓微笑頷首,朝著開瀅走去。

  「怎樣?」她追問道:「我們今晚能回台北嗎?要多久才能把車子修好?」

  他跟老闆在談修車細節時,她完全插不上話,只好自動晾到一旁研究地圖。

  「老闆店裡沒有原廠的分電盤,要等到明天拿到貨,安裝測試檢修過才能取車,老闆修好後,會打手機叫我們來取車,但最快也要明天早上十點以後……」湛子拓邊說邊拉開車門,替他把小筆電和一些貴重物品取出。

  「明天?!」她忍不住拔尖音量。

  「對啊。」湛子拓問道:「你明後兩天不是休假嗎?」

  「是沒錯。」她咕噥著。

  「那幹嘛急著回北?就當來一趟南投深度之旅吧!今晚先找個地方過夜,明天再來取車。」他把修車單折疊好,放在皮夾的夾層內。

  「你倒是很樂天嘛!」她把地圖放回皮包內,與他一起離開修車廠。

  「要不然呢?」他反問她。

  「要是讓其他的同事知道,我開了老半天只從埔里開到水里,他們一定會笑死的!」她懊惱地低吟,還真的在做南投深度之旅呢,全都該怪那台萬惡的GPS啦!

  他故意接近她的身邊,用手肘頂了頂她,賊笑道:「那你還不快點賄賂我?」

  「賄賂你?」她柔瞪他一眼。

  「一個吻,我就幫你守住這個秘密。」湛子拓挑了挑眉。

  「湛醫師,你這叫威脅恐嚇吧!」她踩著高跟鞋,雙手環胸,故意別開臉不去看他,但內心卻很感激他的存在。

  如果今早他沒提議與她一起來埔里的話,以她車上的那台GPS的領航程度,她早不知道迷路到哪一座山區了。

  因為有他在,她不用一個人面對車子在郊區拋錨的窘境。

  因為有他在,她可以很信任地把車子交由他處理,不用擔心修車廠老闆會乘機亂喊價。

  因為有他在,兩人在埔里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造訪了埔里酒廠,還沿著老舊街坊一路吃吃喝喝,枯燥無聊的醫學講座,變成了一趟有趣的旅行。

  雖然中間在山區迷路且車子拋錨,讓這趟旅行有點不完美,卻讓兩人多了許多相處的機會。

  在湛子拓去美國研習的那段時間,她想起了過去的點點滴滴,想起了兩人之間的「競爭」,想起了他的關心,想起了無論在什麼時候,她幾乎一轉身就能見到他,原來她一直不是一個人,難怪即合單身,也不不覺得寂寞。

  因為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是她太過遲鈍,沒發覺。

  兩人離開修車廠後,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吃了點東西,買些日用品後,往老闆所說的旅館方向走去。

  純樸的小鎮入夜後,不似城市喧囂光亮,汽機車少了,連商店的霓虹燈也跟著暗了,只有兩側昏黃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夜風襲來,摻了點山林樹木的氣味,遠方偶爾傳來狗的吠叫聲,兩人並肩而行,偶爾手臂與手臂會暖昧地輕觸在一起,氣氛顯得親匿而愉悅。

  少了光害的需市,抬頭就能在漆黑的夜幕裡見到滿天星斗,還有顆又圓又大的月亮,其實這段旅行也未必不完美。

  湛子拓把身上的薄外套脫下來,罩在她的身上。

  「我又不……覺得很冷……」遇上他, 她習慣嘴硬地反駁他所有的提議。

  但這一次,她放軟了姿態,雖然嘴上還維持一貫的驕傲,卻沒有把外套直接還給他。

  「穿上吧!」湛子拓堅持。

  「喔。」她穿上他的夾克,感覺到布料上還留著他溫熱的體溫,密密地包圍著她。

  空氣裡有著過份親匿的氛圍,卻少了經常環繞在他們周圍的火藥味,他貼近她,很順手地牽住她冰冷的小手。

  她輕愣了一下,猶豫著該不該甩開。

  「幹嘛牽我?」她嬌嗔道。

  「怕你方向感不好,迷路了。」他沒有鬆手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緊。

  她感覺到他溫暖有力的手心緊緊地包覆著她的手,手心與手心貼覆在一起,彷彿有一道溫暖的暖流,由他的手指流向她的心口。

  也許對時下的年輕人來說,牽手不代表什麼,但對開瀅而言,這表示她接受了他的感情,他們的關係由同事晉陞為曖昧的情侶。

  湛子拓凝著她清艷的側臉,優雅的套裝外罩著一件寬大的男用夾克,有點突兀,不諧調,但卻意外地顯出她女性荏弱嬌弱的一面。

  就算她再強悍,再驕傲,專業能力再強,但在他的眼底,她只是一個需要被保護,被寵愛,令他心動的女人。

  「到底還要走多久?」開瀅側過臉問道。

  「應該快到了吧,修車廠的老闆說便利商店前面再走個十幾二十分鐘……」湛子拓估計著路程。

  「喔。」早知道她就在車廂裡多放一雙休閒鞋,就算再好穿的高跟鞋,走了大半天還是會腳痛。

  幾分鐘後,兩人在馬路的右前方瞧見一個世大的霓虹燈看板,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更為醒目,有著令人不容忽視的強烈存在感。

  粉紅色的霓虹鑲成愛心形狀,中間綴著藍色的招牌,寫著「歐悅汽車旅館。」

  她怔愣了一下,不是說南投是個風景秀麗,民情純樸的小鎮嗎?怎麼汽車旅館搞個這麼高調的招牌?

  是她的思想太過保守,還是現代的人太過不矜持了?「歐悅」……OH~~YEAH……還是充滿色情暗示的諧音。

  「我們真的要住在這裡嗎」?開瀅頓住步伐,面有難色。

  「沒辦法,這附近只有這間旅館。」湛子拓無奈地攤攤手。「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住什麼觀光民宿或三星級以上的飯店,但我們車子拋錨的地方又不是什麼旅遊勝地。」

  「……好吧。」她勉為其難地點頭。

  換個角度想,起碼他們不是被困在收訊不佳,連手機都不通的山區,能修車,還有間「歐式愉悅」風情的旅館可以下榻,已經很不錯了。

  人啊,要知足常樂……開瀅苦澀地想著。

  兩人一同走進汽車旅館,櫃檯前坐著一位身穿灰色套裝,外表看起來非常資深的熟女。

  「小姐,我們要訂兩個房間。」湛子拓拿出證件CHECK  IN.

  「先生,我們只剩下一間甜蜜蜜套房喔!」資深熟女領班說。

  「一間?!」開瀅忍不住揚高音量。

  現在是怎樣?大夥兒有家不住,都來這裡「oh~~yeah」就對了!

  「對啊,就只剩下一間而己。」領班重複道。

  「那有沒有兩張單人床的?」開瀅又追問道。

  「小姐,我們這裡是汽車旅館,怎麼可能有兩張單人床?你乾脆問我有沒有上下鋪床位好了!」女領班直率地反駁。

  「就……問一下嘛!」開瀅對上領班的臉,忍不住解釋道:「我跟他還沒有熟到睡同一張床的程度嘛!」

  「唉唷,小姐,來我這裡的人都嘛說不熟,大家『睡』一晚就熟了啦!」女領班拋給她一記曖昧兮兮的眼神。

  「不是……我跟他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開瀅無奈地想辯解些什麼。

  「就給我們那間房。」湛子拓伸手向領班拿鑰匙。

  「272號房,樓梯上去,左手邊數去第三間。」領班很識相地拿出鑰匙。

  湛子拓拖著開瀅,在女領班『關愛』的視線下步上樓。

  歐悅汽車旅館內,處處充滿「OH~YEAH~」的精神。

  272號甜蜜蜜套房,更是一路甜蜜蜜到底。

  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在房門口用著粉色愛心形狀圈住的房號。

  進房後,開瀅的臉色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囧。

  臥房內,一張圓形大床,暗紫色的貴妃椅上放著兩顆心形的抱枕,連茶幾上也放置著無數個心形小蠟燭,牆面上用顏色深淺不一的馬賽克磁磚拼成無數個愛心形狀——果真是一路甜蜜蜜開底啊!

  幸好,房內的裝潢雖然俗艷了一點,但起碼沒有『暗藏春色』,唯一教人遐想的就是那張圓形大床。

  圓形大床,這到底是怎麼睡啊?

  難道旅館業者就不能多為純粹想來『休息』過夜的客人多著想一點嗎?不是大家玩樂了一天都會想『OH~~YEAH』的!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她平常都閱『X』無數了,難道會怕這區區的汽車旅館?

  於開瀅抬眸悄悄地瞄了湛子拓一眼,只見他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將房卡插在卡匣內,又把她的小筆電和購物袋放在貴妃椅上。

  其實……她怕的不是汽車旅館,而是怕跟這個男人共處在密閉空間裡,以往沒有意識到兩人之間的感情還無所謂,但現在這樣反而教她不安了起來。

  難不成她擔心湛子拓會『吃』了她嗎?

  會嗎?

  他是這種人嗎?

  不過曖昧中的男女共處一室,若真的沒有發生任何事,只有三種可能——

  第一、兩人之間只是『純友誼』,一切全是發乎情(友情)止乎禮。

  第二、男人的下半身有著『軟弱』的問題。

  ……萬一湛子拓真的人如其姓,『站』不起來,身為一個專業的泌尿科醫師,該不該替他看診呢?

  第二,以上皆非。

  她怔怔地望著他,表情有些恍惚。

  「小瀅?」湛子拓低低地喊她。

  「啊?」她愣了一下,立即回過神。「什麼事?」

  湛子拓拆了一雙紙拖鞋,遞到她的面前。

  「剛才不是一直喊腳痛嗎?把拖鞋換上。」

  「喔。」她愣了一下,坐到貴妃椅上,脫下高跟鞋,腳掌兩邊已經磨得有些紅紅的了。

  「痛不痛?」他蹲在她的跟前,關心地說。

  「還好。」她垂下眸,表情有點心虛。

  唉,湛子拓只不過是要拿拖鞋給她,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啊?都怪那張可惡的圓床啦,害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太邪惡了!

  「如果痛的話,我有買藥膏和OK繃。」湛子拓從購物袋裡掏出一些日常用品擺放在茶幾上。

  兩人並肩坐在貴妃椅上,互相凝視著對方,曖昧的情愫瞬間在空氣的張力下蔓延,整個臥房的溫度彷彿瞬間上升了好幾度。

  湛子拓望著她,注意到她從一進到汽車旅館顯得很緊張,居然像個小學生般正襟危坐,腳趾還無助地輕敲著地毯,隱約洩露了心底的不安。

  其實,從很多細微的小舉動都透出她喜歡上他的事實——她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柔和了許多;她願意讓他跟來埔裡,兩人像情侶般在老街上閒晃了老半天,她信任他,把車子交由他處理……

  很多不經意的小細節,透露出她在心底認同了他是她的男人。

  「你要不要先洗澡?」湛子拓盯著她微窘的小臉。

  「洗澡?」她瞠大水眸,心跳漏了數拍。

  「對啊,玩了大半天,你不累嗎?」湛子拓怕她尷尬,逕自走到冰箱前取出兩瓶飲料,將其中一瓶遞給她。

  「喔,那我先去洗澡!」她把飲料擺放在桌上,迅速拿起包包走進浴室內。

  掩上門後,她靠在冰冷的磁磚壁上深呼吸,捧著發燙的臉頰,赫然發現自己一張臉紅得像蘋果似的。

  老天,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啦~!

  於開瀅,放輕鬆點,你可是三十歲的熟女了,人生什麼大雕小鳥沒見過?今天只不過是跟一個自己有感覺的男人同住在旅館裡罷了,就算是你把他給「吃」了,也是合情合理啊!

  她不斷地對自己信心喊話。

  把包包放在架上,取出方才在便利商店買來的盥洗用品,將臉上的殘妝卸乾淨後,她走到蓮蓬頭下衝澡。

  洗完澡後,她倒了點洗衣精,把換下的貼身衣褲,襯衫和短裙浸泡在洗手台,套寬大的浴袍,吹整著濕淋淋的髮梢。

  吹完頭髮後,她隨手將洗好的衣服用大浴巾揉乾,裝在洗衣袋裡,盯著鏡面上的自己,拉緊浴袍的襟口,用力地在腰間打個橫結後,才走出浴室。

  「我洗好了。」她怯怯地走出來,故意用一副很輕快的語氣說:「換你洗吧!」

  「好。」湛子拓越過她的身邊,走入浴室內。

  沒多久,浴室外傳出一陣刷唰的水聲,她趕緊從衣櫥內取出衣架,把濕衣服晾起來,掛在衣櫥內,還細心地留個縫隙通風。

  擔心室內的空調不夠強,開瀅坐在床沿,拿起遙控器找尋開關,試著把冷氣調強一點。

  她按了一下遙控器,室內明亮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霓虹燈點點打在天花板的鏡面和牆壁上,形成一種曖昧的色調,同時也跟著播放起柔和的輕音樂。

  她怔愣了一下,又按下另一個按鍵。

  忽然,圓形的大床轉了起來。

  「嚇!」

  她嚇了一大跳,整個重心不穩,跌往柔軟的大床上。

  圓形的大床止不住地旋轉著,令她頭暈目眩。

  「老天……」她慌亂地坐起,沒想到汽車旅館裡居然暗藏『機關』。

  她連忙按掉開關,又試了另一個按鍵,這回床不動了,輕音樂也停了,但電視裡卻播放起妖精打架的十八限色情影片!

  劇中的男女主角大概個個都是體操好手,再不然就是練過軟骨功,挑戰起比『色戒』裡迴紋針式還高難高的動作。

  淫蕩誇和的叫聲逸出音箱,迴盪在室內,羞得她連腳趾頭都紅了。

  「OH~YEAH~OH~~YEAH~~~」劇中的女主角很敬業地大喊著,徹底奉行『歐悅汽車旅館』的精神宗旨。

  此時,浴室門被打開來,湛子拓穿著浴袍,頂著微濕的頭髮走出浴室,對上她慌亂無助的小臉,又循聲朝著電視螢幕望過去,瞧見一對金髮男女正展開精彩的肉博戰。

  「於醫師,你這是在暗示我什麼嗎?」湛子拓瞥見她緋紅的小臉,墨黑的眼底浮現淡淡的笑意,調侃道。

  「我、我哪有在暗示我什麼嗎!我……我只是在研究泌尿科和婦產科的問題……」她嘴硬地反駁,很努力地想把電視切轉到正常頻道,結果卻按到音量開關,室內不斷地播送著女子呼喊上帝的聲音。

  「哈……」湛子拓瞧見她慌亂無措的表情,忍俊不禁地大笑。

  「拜託,快點把它關掉,她再叫下去,我怕她都還沒見到上帝,我都先下地獄了啦!」她求饒道,別開熱辣辣的臉頰,將遙控器遞給他。

  湛子拓輕鬆地按下鍵,把電視切轉到綜藝節目上。

  她鬆了一口氣,溜下床,打開冰箱,瞧見裡面除了啤酒之外,還有兩瓶冰梅酒,直接拿了出來。

  「要喝嗎?」她遞了一瓶給他。

  湛子拓接過後,坐在床沿,疑惑地問:「這床頭的方向怎麼變了?」

  「很恐怖,不要問。」她大大皺眉,語氣無奈。

  「你該不會把遙控器上面的按鍵都試過一遍了吧?」他低低地笑道。

  「唉……」她逸出一聲輕歎,仰頭喝了一大口梅酒。

  事實證明,她跟所有的科技類產品都有仇,從萬惡的GPS到邪惡的遙控器,今天全都在欺負她!

  兩人並肩坐在床沿,彼此挨得很近,一邊喝著冰梅酒,一邊盯著電視,節目上藝上搞笑的動作和嬉鬧聲並沒有沖淡兩人間曖昧熾熱的氣氛。

  她僵坐在他的身側,嗅聞到一股淡而好聞的皂香。明明兩人用的是同一款香皂,但由他身上散逸出來的就是多了幾分陽剛強硬的氣息。

  「小瀅……」湛子拓凝看著她清麗的側顏,她烏黑柔亮的長髮垂落在纖細的肩膀上,身上穿裹著寬大的浴袍,整個人看起來嬌柔甜柔,深深地勾動了他的心。

  「嗯……」她垂下眼,沒有勇力望他,任憑他握住她的手。

  長久相處下來,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默契,如果他稱她「於醫師」、「於同學」,大部分都有幾分戲謔、調侃的意味,但叫她「小瀅」的時候感覺就是有點不一樣,顯得格外的親匿。

  「你是不是很緊張?」他深邃的眼眸直盯著她。

  「我哪有緊張!」她死鴨子嘴硬。

  「那你幹嘛表現得像是一副小處女的模樣?是怕我獸性大發『吃』掉你嗎?」他伸手揉揉她的髮絲,嘎啞地低笑。

  「亂講!」她輕瞪他一眼,驕傲地昂起下鄂,「我可是閱『X'無數的泌尿科醫師,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怎麼可能會緊張?」

  「所以你不怕我?」他緩緩地欺近她,柔聲地問。

  「誰怕你了!」她決定拿也成熟大女人的氣勢,回瞪過去。

  「那你敢不敢『吃』掉我?」他邃亮灼熱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視著她,低沉性感的聲音勾誘著她的心。

  「吃……」面對他曖昧的暗示,令她心悸,又有點心動。

  「其實你在怕我吧?」他運用身材上的優勢,一寸寸地靠近她,將她圍困在圓床與結實精壯的胸膛之間。

  由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見他身上的浴袍微敞開,露出古銅色的肌膚,緊繃的肌肉散逸著一股侵略性的熱度。

  「我說了,沒在怕你!」她閃躲地別開眼,倔倔地說:「只是……今天肚子不餓,吃不下你這匹大野狼!」

  他們現在還處於曖昧階段,直接跳到大床上的階段太快了!雖然眼前『男色可餐,』但熟女該有的矜持,還是得把持住。

  「你是怕我發現……其實你對男人的身體和生理十分的不瞭解吧?」他墨黑的眼眸閃過一絲邪惡的凜光,很卑鄙地使出激將法。

  「拜託,我是泌尿科醫師耶,我懂得才比你多咧!」她理直氣壯地反駁。

  「真的嗎?」他裝作一副半信半疑的口吻。

  「當然是真的!」她用力點頭。

  「那證明給我看啊。」他挑了挑眉。

  「證明就證明,誰怕誰!」專業不容質疑。

  當天晚上,身為泌尿科的於開瀅醫師非常盡責地在湛子拓的身上展開一場熱情的人體控索,證明她對男人每一根神經的瞭解程度,比身為男人的他還透徹。

  而婦產科醫師湛子拓也不甘示弱,予以熱情的反擊,證明自己對女人的熟悉程度不下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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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7 23:07:51
第六章

  清晨的曙光溜過窗簾縫隙,照射進旅館內,空氣中懸浮著一粒粒的塵埃,散逸著歡愛過後淡淡的甜膩氣味。

  茶幾上放著兩瓶空的梅酒罐,紫色的貴妃椅上掛著兩件白色的浴袍。

  圓形的大床上,被褥凌亂,一對男女相擁而眠,四肢親匿地交纏在一起,女子的臉還埋在男人精瘦的胸膛上。

  滴、滴、滴——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一隻細白的手臂伸出被單外,往床櫃上胡亂地摸了一下,按掉鬧鐘後,又貪眠地閉上眼睛。

  滴、滴……沒多久,手機的鬧鈴設置又響了起來。

  開瀅手抓起手機,瞄了螢幕上的時間一眼,然後把鬧鐘關掉。

  她瞇著惺忪的睡眼醒來,赫然發現自己正枕在男人的臂彎裡,腰間還被一隻古銅色的健臂牢牢地鉗住。

  她緩緩地抬起頭,對上湛子拓帥氣安祥的睡臉。

  「老天,不會吧……」她低吟一聲,掀起被毯一角,發現兩人真的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他的頸間和光裸的胸膛上印著無數的齒痕,都在說明了她昨晚有多『飢渴』。

  昨晚的激情畫面猶如浪潮般一波波湧入她的腦海,令她的耳根一陣灼燙,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老天,她真的把湛子拓給『吃』了。

  而且還不止吃了一次。

  她眼角的餘光瞄見遺留在床櫃邊、被拆開的小小鋁錫包。

  一個、兩個、三個……

  她默默地數著散亂在一旁的保險套包裝,愈數臉愈燙,羞得連腳趾都快燒起來。

  俗話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該不會昨晚的那只『大野狼』是指她吧?!

  天啊……湛子拓會怎麼看她?

  會不會覺得她一點淑女的矜持都沒有?而且『食量』大得驚人!

  ……還是乾脆推給酒精算了?但偏偏昨晚兩人只喝了一點冰梅酒,還沒有醉到可以亂性的程度。

  唉,都怪這間『歐悅汽車旅館』太過邪惡啦,讓人整晚『OH~~YEAH'連連。

  她小心翼翼地移開橫在腰間的長臂,輕輕地扯起被壓覆住的被單,圍裹住光裸的驕軀,急著想溜下床。

  驀地,被單的一角被拽住,她重心不穩,踉蹌地跌躺在柔軟的圓床上,身上還壓覆著一具古銅色的健軀。

  「早安。」湛子拓居高臨下地瞅著她羞紅的小臉。

  多年住院醫師的訓練下,隨時隨地都得有被CALL回醫院的準備,所以只要手機一響,他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會醒來。

  他故意閉眼假寐,偷瞄著她鬼鬼崇崇的舉動,那副作賊心虛的表情,可愛得令人心動。

  明明外表是個成熟性感的大女人,但為什麼害羞的表情會像個八歲大的小女生一樣可愛?

  「早……」她咧開一抹尷尬的笑容。

  「小瀅,你一大早就溜下床,是想幹嘛啊?」他雙手撐在她臉頰的兩側,整副身軀隔著一層被單,精壯的身軀緊貼著她。

  「沒有啊。」她心虛地別開眼,望向天花板。

  但不看還好,一看她臉頰又燒燙了起來。

  光潔的鏡面映出兩人曖昧交疊的身軀,尤其湛子拓還一絲不掛,光裸的背肌和結實挺翹的臂部,猶如一頭蓄勢待發的黑豹,教她臉紅耳熱,眼睛瞄哪裡都不對。

  「你起來好不好?這樣壓著我很重耶……」她沒有勇氣迎向他過份熾熱的眼神,只好輕戳著他的胸膛,軟軟地抱怨。

  「我還以為經過昨天晚上以後,你已經習慣我的重量。」他曖昧地暗示,墨黑的眼底閃爍著笑意。

  「那個……我……昨晚……我……那個……」 她羞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對上他邃亮的黑眸,睡晚的記憶又給紛至沓來地湧入她的腦海。

  「昨晚你真的太令我驚奇了,沒想到你對男人的瞭解這麼透徹,真不愧是泌尿科醫師啊!」他低低地笑著,伸手撥開她前額的瀏海。

  「謝謝你的讚美……」她乾笑了幾聲,央求道:「那我可以起床了嗎?我覺得有點渴,想喝水……」她胡亂瓣了個借口,想逃避令人尷尬的窘境。

  「只要我們兩人的事解決了,你就能起床。」他起身,撈起浴袍,套在身上,隨意在腰間打個平結後,由冰箱內取出一瓶礦泉水,旋開瓶蓋,遞給她。

  趁機著他下床的空檔,她由圓床上爬起來,將被單扯到胸前,以免春光外洩。

  「我們之間的事……」她輕咬著芳唇。

  「不要跟我說你忘記了,」他接近她的身邊,與她並肩坐在床上,「如果你的記憶力不好,我不介意從頭到尾再替你複習一次——」

  「不用,我記得很清楚!」她急忙打斷他的話,羞得連腳趾頭都紅了起來。

  「你打算怎麼辦?」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種沙啞的性感。

  「什麼怎麼辦啊?」她側眸,困惑地望著他。

  他這麼問,該不會是……要夜度資吧?

  也對,雖然兩人同學多年,但也只是在曖昧期,她就把人家『吃乾抹淨』,啃得連渣都不剩了,況且他勞心勞力地貢獻了一整個晚上,不給點表示實在說不過去。

  江湖有言——出來跑,遲早要還的!

  敢『吃』敢當!

  雖然沒了淑女的矜持,但熟女的氣勢不可少。

  「小姐,昨天你把我給『吃了』而且還不止吃了一次,是一次、兩次、三——」湛子拓見她表情紀結,忍不住扳著手指,開始細數昨晚的纏綿次數。

  他的小瀅果然是個凡事認真的好學生,昨晚的人體探索實在太令他驚奇與亢奮,所以他也熱情地予以回報。

  把壓仰多年的若悶心情,全化為激情,一次又一次地要了她。

  為了她,他可以守身如玉多年,從校園王子變成禁慾王老五,對所有女人的示愛與討好全都視著無睹,像他這麼癡心守候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何況兩人都這麼親密了,向她要個『名份』也不算過份吧?

  他知道這樣連哄帶騙地要把她拐進禮堂有點邪惡,但這一切全都是情勢所逼啊!

  當他在美國研習時,從護理長的FACEBOOK中得知有個病患向她告白,他一方面要承受距離的煎熬,一方面又得面對情敵的威脅,真是腹背受敵。

  表面上他很鎮定地靠著電話線和她培養感情,但內心卻猶如千萬隻小螞蟻啃嚙著心窩,既痛又鈀著。

  他若不積極一點實在不行,所以他決定先下手為強,霸住她身份證配偶欄上的資格,其他婚禮上的繁文縟節以後再慢慢商量。

  「好好好……我全都知道,你想要多少?」她打斷他的話。

  「啊?」這回換湛子拓愣住了,「什麼多少?」

  「夜度資啊。」她鼓起勇氣說,臉上浮現淡淡的紅暈。

  「夜度資?」湛子拓揚高單城,微瞇黑眸,瞪著她,隱忍著掐斷她細白小脖子的衝動!「誰跟你要夜度資了?你當我湛子拓是什麼?地下情夫嗎?」

  他快被這女人遲鈍的愛情神經給氣死了!

  「那……那你想怎樣嘛!昨晚是你叫我『吃』的耶!」經他一吼,她的大女人氣勢也跟著上來了。

  大家都是熟男熟女了,誰『吃』誰,有必要這麼計較嗎?

  雖然昨晚的過程既愉快又美妙,令她領受了愛情的甜蜜與極致的快樂,但如果下床後都是劍張駑張的對峙,也太辛苦了吧?

  難道這就是人家所說的,相『愛』容易,相處難?

  兩人在那方面配合得十分完美,但注定個性就是不對盤嗎?

  他在美國研習的那半個月,兩人靠著電話線開始了一段曖昧又甜蜜的關係,當時她很認真地考慮過兩人交往的事。

  「我要你對我負責。」他理直氣壯地說。

  「負責?」她瞠大水眸,眸底漾滿困惑。

  「難不成你想對我始亂終棄嗎?」他挑了挑黑眉,緩緩地朝她欺近,運用身材的優勢將她圍困在胸膛下。

  「你想要我負什麼責?」她表情無標,怯怯地縮著肩膀,再度感覺到兩人體型的差異。

  明明她一七0公分的身高在人群裡已經算是鶴立雞群了,但一對上湛子拓,明顯就是矮了截,更遑論被他那副寬闊結實的身軀壓覆在身下,更顯得荏弱纖細。

  「跟我結婚。」他篤定地說。

  「結婚?!」她頭昏了,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湛子拓要她跟他結婚?

  老天……這對白、情境,怎麼愈來愈有八點檔戲劇的FU?只是……角色好像易位了吧?

  她該不該拿出熟女的責任感,對他負責到底呢?

  湛子拓趁著她恍惚之際,抓起放置在床頭的手機,賊賊地拍下兩人親密相擁的畫面,甚至把唇貼覆在她微啟的小嘴上,將兩人熱吻的畫面——入鏡。

  她還來不及反應,他性感的薄唇己帶著火般的溫度吻住她的嘴,溫柔又熱情,一遍又一遍地陪她複習昨晚的激情。

  他火熱的舌滑入她的唇內,甜蜜地嬉戲著,盡情地汲取地芳甜的氣息。甜蜜地嬉戲著,盡情地汲取她芳甜的氣息。隨著他愈來愈火熱的吻,她感覺到全身虛軟,燥熱,彷彿有千萬隻蝴蝶在她的腹間飛舞……

  手裡的手機早己悄悄地滑落在地毯上,他亢奮的身軀壓向她,忙著用雙手和嘴唇再度掀起一波旖旎之旅。

  兩人再度貫徹了『歐悅汽車旅館』的宗旨,發出一連串美妙又教人臉紅的低吟……

  抽屜內,服務人員貼心準備的一盒保險套,從昨晚到今晨,很快地被用掉了大半盒……

  午後的陽光映射在市區的行道樹上,一輛白色的房車停靠在路邊的停車格。

  湛子拓和於開瀅在旅館接獲車廠老闆的電話,告知可以取車後,他便載著她,一路由南投殺回台北。

  下車後,他牽著她走進一家精品百貨公司內,來到TIFFANY專櫃,兩人一起試戴了好幾隻鑽戒,每隻戒指都漂亮到令她捨不得移開眼睛。

  她望著圈戴在無名指上那只漂亮的戒指,由無數個小小的碎鑽鑲綴而成,設計簡單又高雅,令她捨不得拿下來。

  「小姐的手指修長又漂亮,戴這個戒指非常適合!」專櫃人員讚美道。

  「就這個。」湛子拓從皮夾裡取出信用卡,愉狠准地結帳。

  「等一下……這……這太貴了!」開瀅湊過去瞄了簽帳單上的數字一眼,開始數著後面跟著幾個零。

  老天!她快暈了,這顆小小的鑽戒居然可以讓她買輛新的小房車!

  雖然被自己的男人帶進這間藍色的殿堂,不問價錢,豪氣地買下鑽戒,是許多女人心中的夢想,但這虛榮心的代價也太昂貴了。

  「你喜歡的話,就不算貴。」湛子拓溫爾一笑,好不容易把她拐到精品店,當然得趁她後悔前把婚戒買妥。

  等會兒,他們還得趕到戶政事務所辦理登記,所幸他在回台北之前,己經先打電話請小梁看診結束後跟護理長直接到事務所集合,他真該感謝政府的德政,把結婚改成登記制,只要CALL兩個朋友來當證人,再拿出證件辦理一下,他就能輕鬆成為她名正言順的丈夫。

  「小姐,你男朋友真的好大方,對你好好,又疼你,你真的好幸福喔……」專櫃小姐一臉羨慕的表情,將保證書折放在小小的藍色紙盒中,繫上綴帶,遞給她。

  開瀅望著無名指上的那圈璀璨的光芒,很難想像她居然把價值一輛房車的戒指戴在車上,這麼名貴的鑽戒,居然『輕』得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但舉起手時,在燈光下,它又耀眼得教人無法忽視它強烈的存在感。

  「謝謝。」湛子拓朝專櫃小姐點點頭,牽著她的手,走出精品店。

  兩人走到百貨公司的廣場前,她忽然頓住腳步,抬眸凝望著湛子拓,遲疑地說:「子拓,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什麼意思?」他望著她忐忑不安的小臉。

  「結婚啊……」她微微地蹙起眉,總覺得結婚的事決定得太倉促了。

  在旅館時,他很色情地威脅她,如果她不對他負責,就要把她右臂上有痣的小秘密連同兩人接吻的照片傳達室到FACEBOOK上。

  所以兩上CHECKOUT後,回到修車廠取車,開車回到台北,一路上她都恍恍惚惚的,她懷疑從昨晚到中午之前,她根本是被性沖昏了頭,思緒不清楚。

  現在冷靜下來,發現兩人的戀愛關係竟然比美國職棒大聯盟的得分速度還要快,一夜之間,馬上一壘奔回本壘,擊出了結婚全壘打。

  「你不覺得這一切太快了?就因為……上床了……然後就得結婚……我是說就算我們認識很多年,知道對方的個性,背景,生活狀況,但我總覺得太快了,我們是不是要再多給對方一點時間,彼此深入瞭解一下……」她拎著那只令人羨慕的藍色紙袋,盯著地板。

  「你對我哪一點不瞭解?」他鉗住她的手臂,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

  「我們才剛互相喜歡沒有多久,應該再多點時間培養感情吧?」她猶豫著。

  「我跟你培養了超過十年的感情,還不夠嗎?」

  「什麼意思?」她抬起水眸,半信半疑地說:「你,你該不會真的從大一跟我告白後就喜歡我到現在吧?」

  「要不然呢?」他反問她。

  早知道她在愛情方面是很遲鈍的,所以他才很邪惡地想威脅外加誘哄,先拐她到戶政事務所登記結婚。

  「怎麼可能……」她忍不住用手指細數了一下兩人認識的時間,居然十根手指都不夠數,中間還橫跨了一個千禧年耶!

  如果他真的從那時候就開始喜歡她,那堪稱是個癡情熟男啊!

  仔細回想起來,他從學生時代到成為主治醫師,女人緣都非常好,但真的沒有見過他跟哪個女生交往,該不會他一直在等她吧?

  「如果我不喜歡你,我幹嘛一直出現在你的身邊?如果我不喜歡你,我幹嘛注意你的生理期,每個月都送你巧克力?如果我不喜歡你,我幹嘛一直擔心你解剖學被當?如果我不喜歡你,幹嘛特地跟圖書館的工讀生套交情,就只是為了每天幫你佔窗邊的位子?如果我不喜歡你,我幹嘛在你值班的時候,都特地買披薩或咖啡給你?如果我不喜歡你,在當住院醫師的第二年,有機會到美國的醫院工作為什麼不去,為了你,我選擇留下來……」湛子拓鉗住她的肩膀,一口氣把積鬱在心底多年的感情全都說出來。

  經過了這麼多年,他一直希望她能從生活上的細微末節察覺他的愛。

  他喜歡她,從新生報到的第一天,他就深深地受到她的吸引,他迷戀的絕非只是膚淺的美麗外表,還包括她認真的模樣。

  他向來都是個愛玩又叛逆的人,高中時蹺課蹺得亂七八糟,仗著一點聰明才智,畢業考還是低分飛過才拿到畢業證書的,大學聯考的成績也不怎麼理想,為了不想去好山好水好無聊的東部念大學,所以背包一拽,瀟灑地從軍去了。

  當兵的第一年,在軍隊裡得了肓腸炎,痛得差點暈死過去,偏偏又遇上一個庸醫,一邊翻書,一邊檢查他的狀況,讓他差點引發腹膜炎,歷經了那次慘痛經驗,讓他決心當名醫生。

  進醫學院後,他體內愛玩的因子又發作了了,原本也想輕鬆玩個幾個學期,過過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但因為喜歡上她,想讓她注意他,他戒掉了愛蹺課的毛病,只為了能在課堂上看見她。

  因為她,他收斂起玩心,想陪著她一起努力。

  因為她,讓他更確定了人生的道路,想當她口中的好醫生。

  因為她,他首次有了想守護,保護一個女人的渴望,把她的幸福視為己任。想永遠陪她走下去。

  開瀅對上他充滿感情的黑眸,聽著他的告白,過去溫馨的回憶又再度被喚醒。

  原來,他一直都愛著她。

  愛了很久很久,愛得很深很深。

  「如果你一直都在喜歡我,這些年來你有太多機會向我告白,為什麼你都不說呢?」她感動地問。

  「因為你叫我不要當那顆妨礙你學習的絆腳石啊!」他環住她的腰,一臉委屈的表情。

  「我怎麼不知道你這個人有這麼聽話?」她柔罵道,但心底卻因為他的告白而甜滋滋的。

  這比收到一克拉的TIFFANY鑽戒更教她感動,因為鑽石是能用金錢衡量的物品,但他的真心和癡情卻是無價的。

  「要是你真的因為跟我談戀愛而成績落後,我不被你罵死才奇怪呢!」他苦笑道。

  「呵……」她忍不住輕笑出聲,以她『認真魔人』的個性,搞不好還會來個慧劍斬情絲,直接跟他談分手。

  「你耽誤我這麼多年的青春,我要個老公的名分不過份吧?」他環住她纖細的腰身,手臂稍稍使勁,將她摟在懷裡。

  「你該不會擔心我不嫁給你,才故意使壞威脅我吧?」她柔笑道,沒想到他的心機這麼深。

  還以為只有女人為難女人時,才會為愛耍心機,沒想到男人耍起心機競會這麼可愛。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

  她甜蜜地輕笑著,拿他沒轍。

  「嫁給我啦……」他像個孩子似地撒起嬌來。

  「太快了,我們起碼要再談戀愛一段時間。」她柔聲地說。「而且哪有人剛交往就馬上登記結婚的?」

  「我們幹嘛依循別人的感情進度來走?我們也可以有自己的戀愛模式啊!」湛子拓努力說服她。

  「我們的戀愛模式是什麼?」她好奇地問道。

  「先結婚,後戀愛,一直甜蜜愛到老。」他認真地承諾著。

  他的提議教她動心了。

  一想到他深情的守候,她就完全無法拒絕他的提議。

  過去的十年,她花了太多時間在成為一名醫生,專注於學業與病人之間,完全忽略了他的感情。

  未來的數十年,她決定好好陪他走下去,不只當一名優秀的醫師也要當一個體貼的好老婆。

  「好,我們就結婚吧!」她笑瞇瞇地說。

  湛子拓俯身吻住她微啟的唇,吞噬未竟的話語。

  兩人在熙來攘往的廣場,忘情地擁吻著。

  她踮起腳尖,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熱情地回吻。

  無名指上那只鑽石戒指,在陽光折射下閃著一道璀璨又幸福的光芒,刺亮得教人睜不開眼……

  梁民政和護理長接到湛子拓的電話,忙完手邊的事務後,立即從醫院趕到戶政事務所。

  一進大廳,兩人環視室內一眼,在一排等候的人群中,見到湛子拓和於開瀅,兩人並肩而立,十指交扣,一副熱戀中的情侶模樣。

  「梁醫師,我沒有看錯人吧?」護理長揉揉眼睛,懷疑自己的視力有問題。

  「你的眼睛沒有問題。」小梁拉著護理長走到兩人面前。

  「我們決定要先登記結婚,麻煩兩位來當我們的證人。」湛子拓溫爾一笑。

  開瀅垂眸,柔柔地笑著。

  平常在大夥兒面前她習慣跟湛子拓嗆聲,鬥氣,現在兩人突然談起戀愛,因此對上護理長的目光,她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自在,清麗的臉上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於同學,你的戀愛神經終於開竅了喔?」小梁倜侃道。

  「於醫師,我是不是有錯過什麼情節?」護理長皺眉,追問道:「湛醫師放話要給你三個月的考慮期,現在才兩個月不到,你們不只談了戀愛,還決定登記結婚了,那過去那十年你們是在磨什麼?」

  「拖戲咩!」身為『熟女人生』忠實觀眾之一的小梁提出批評。

  開瀅羞答答地垂下眸,輕撫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總之,等會兒麻煩兩位了。」湛子拓扣住她的手。

  「要我當證人可以,辦婚禮時不要忘了我的媒人紅包喔!」護理長精明的說。

  「那有什麼問題。」湛子拓承諾道。

  沒多久,電腦燈號顯示出兩人號碼牌的數字,湛子拓牽著於開瀅的手,兩人走到櫃檯,拿出證件,辦理結婚手續。

  趁著核對證件的空檔,護理長從口袋裡拿出IPHONE手機,登入FACEBOOK,在塗鴉牆上寫道——

  親愛的『熟女人生』忠實觀眾們:

  湛醫師與於醫師,己於今日在戶政事務所登記結婚,見證人和大媒人就是區區在下我。

  請各位朋友們備妥紅包,挑定良辰吉日後,再請大家來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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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個月後

  星期五早上,護理長率領小護士們開完早會,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遠遠地,從電梯口傳來一陣雜踏的腳步聲。

  護理長往長廊一瞄,瞧見湛子拓率著一票小醫生們朝護理站走來,而在走道上的另一端,於開瀅也帶著幾名住院醫生走出泌尿辦公室,進行病房回診。

  「不會吧……湛醫生和於醫生又要一起巡房了……」護理長支著額頭,發出一聲哀怨的長歎。

  「於醫師?」一名剛來報到三天的小護士婷婷好奇地追問:「是那個泌尿科的於開瀅醫師嗎?我有在新聞上看過她的專訪,女生選擇當泌尿科醫師,超酷的!」

  「是很酷沒錯啊。」護理長一邊搭腔,一邊整理工作日誌。

  「於醫師選擇當泌尿科醫師,不怕交不到男朋友嗎?」婷婷好奇地說。

  「於醫師的確是交不到男朋友,只是找到老公而己。」護理長指著長廊另一端,跟婷婷說:「看到沒?從那邊走來的那個婦產科湛子拓醫師,就是我們於醫生的老公。」

  小護士婷婷循聲望去,瞧見一位高大俊挺的男子穿著一身白色長版醫師袍,率著一群小醫生朝護理站走來。

  「湛、湛醫師也長得太帥了吧……」婷婷的雙眼差點爆出兩顆愛心,迷戀地捧著雙頰。

  「不要用這種癡呆迷戀的表情看著湛醫師,我們於醫生的醋勁可不小。」護理長提醒道,擔心小護士搞不清楚狀況,『煞』到了人夫湛子拓。

  「是。」婷婷安分地點點頭,不敢有多餘的遐想。

  「湛醫師和於醫師現在可是我們醫院裡的模範夫妻代表……」護理長雙手插在口袋,領著新護士婷婷熟悉護理站內的工作內容,免不了順便分享一下醫院的八卦。

  聊到『聯大醫院』的八卦,首推就是湛子拓和於開瀅這對歡喜冤家。她忍心不住回想起三個月前她和小梁醫師到戶政事務所擔任兩人結婚登記時的證人一事。

  登記後一個月,小倆口在『西爾飯店』舉辦了一場浪漫溫馨的婚禮,席開五十桌,宴請雙方至親好友,同學和醫院同事。

  蜜月假期結束後,大夥兒一直期待這對歡喜冤家能為『熟女人生』帶來高潮迭起,扣人心弦的劇情,哪知道兩人一路甜蜜蜜到底,一碰面就不斷放『閃光』,都快把她這位孤單怨女給『閃』瞎了!

  「湛醫師,早安。」開瀅雙手插在白袍口袋裡,朝著親親老公漾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新婚三個月以來,兩人的相處模式如同湛子拓求婚時的承諾——先結婚,後戀愛,一路甜蜜蜜愛到老。

  同學多年,他們早己摸熟對方的性格,無形中培養起一股親匿的默契,不像其他新婚夫妻或情侶,會因為個性磨合期而爭執。

  兩人就算意見不合,頂多就是鬥鬥嘴,鮮少會冷戰,大部分的時候湛子拓都會主動讓她,哄她兩句,尤其兩人的工作型態不像一般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當開刀房或產房忙起來的時候,留在值班室過夜是常有的事。

  所以兩人都有個共識,情願先低頭跟對方道歉,都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拿來做無意義的爭執。

  「早安,湛太太。」湛子拓的黑眸閃著笑意,向親愛的老婆大人招呼。

  「我不是跟你說過,在醫院不要叫湛太太,感覺很奇怪耶。」她嬌嗔,但心底還是因為那句『湛太太』而感到甜蜜。

  「拜託,醫院裡有哪個人不知道你是湛子拓的老婆。」湛子拓低笑著。

  「哪有人在公共場合叫自己的老婆為湛太太。」她柔訓道。

  「親愛的老婆大人,你今天的工作行程是什麼?」湛子拓不予理會繼續問道。

  「八點巡房、九點替張醫生代診,下午整理病歷、寫完報告後應該就沒事了。」開瀅翻了一下工作日誌。

  「意思是說,今晚有機會吃到老婆大人親手做的飯嘍?」湛子拓挑了挑眉。

  「應該有吧。你想吃什麼?」開瀅趁著回診前的一點小空檔,繼續和親親老公閒話家常。

  「只要是老婆大人煮的愛心晚餐,我都愛吃。」湛子拓嘴甜地哄她。

  開瀅嬌瞪他一眼,突然想到一件事。「啊,有件事我忘記跟你說了,因為我弟和弟媳婦去倫敦出差,我爸和我媽又要跟團去日本玩幾天,所以泱泱這個週末要先借住在我們家喔!」

  「那個小鬼頭……」湛子拓的眉毛皺了起來。

  難得這個週末不用值班,本來想帶她到北投泡泡溫泉,享受兩人世界的,沒想到竟多了一個電燈泡。

  「幹嘛這樣?你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學習怎麼當個好爸爸啊!」開瀅一邊翻著護理站的病房日誌,一邊和他閒聊。

  「老婆大人,你這是在暗示我嗎?」湛子拓好看的薄唇,噙著一抹笑容。

  「暗示你什麼?」她困惑地說。

  「暗示我『家事』做得不夠勤,讓你無法馬上當媽媽啊!」湛子拓刻意壓低聲音,強調「家事」兩個字。

  「湛子拓!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巡房了。」她柔瞪了他一眼。

  護理站胖的小醫生和小護士們,佯裝忙碌地在整理病歷、查資料,但私底下個個都豎起耳朵,密切地掌握最新一季「熟女人生」的劇情發展。

  他們以前怎麼會覺得湛醫師和於醫師水火不容呢?這兩人談起戀愛的熱力,簡直可以讓死火山復活爆發啊!

  「護理長,給我換藥車,我要去病房回診了。」於開瀅揚聲喊道,故意別開臉,漠視湛子拓的目光。

  「好。」護理長推著換藥車,走到於開瀅的身邊。

  湛子拓笑著瞥了開瀅一眼,拿起病歷,領著小醫生們走向婦幼科專區。

  護理長推著換藥車走到開瀅的身邊,圓圓的臉上不曉得何時竟戴起一副大墨鏡。

  「護理長,你沒事幹嘛戴起墨鏡?難不成你去割雙眼皮?」開瀅好奇地問。

  「什麼割雙眼皮?」護理長輕哼一聲,昂起下巴。「是因為有一對甜蜜的小夫妻一直在『閃光』,要是我不戴墨鏡,怕會閃瞎!」

  護理長下了班就是個標準的奼女,老愛用網絡用語,暗示兩人甜蜜蜜的行徑太過刺眼。

  「你很無聊欸!」開瀅白了她一眼,完全拿她沒轍。

  「唉呀,像你這種幸福人妻是沒有辦法體會我們這種深閨奼女的苦悶心情的。」護理長戲謔道。

  「把墨鏡摘下來啦,你這樣會嚇到病人。」開瀅輕訓道。

  「是~~」護理長摘下墨鏡放入口袋裡,推著換藥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病房走去。

  湛子拓和於開瀅甜蜜蜜的新婚生活,來了一位小嬌客——泱泱。

  整個週末,開瀅都充當臨時保姆,照顧泱泱,陪他寫功課、玩鋼彈模型,而湛子拓白天回到病房巡診後,其餘的時間機會都關在書房裡寫期刊論文。

  星期天晚上,三個人一起用完餐後,湛子拓負責洗碗,開瀅則替泱泱洗澡,順便替小鬼頭把頭髮吹乾,陪他坐在沙發上看他最愛的卡通——「海綿寶寶」。

  「哈哈~~姑姑,派大星好笨喔~~」泱泱穿著成套的「海綿寶寶」睡衣,抱著一條小毯子,坐在沙發上。

  「泱泱,等會兒看完卡通就要睡覺喔!」開瀅摸摸他的頭。

  「為什麼?」泱泱抬頭問道。

  「奶奶規定你九點一定要上床,所以看完卡通就要睡覺了,要不然明天你的臉上會多兩個……黑輪。」開瀅用手指圈成兩個小圓圈,貼在泱泱的眼眶旁,取笑道。

  「那我再把黑輪請你吃。」泱泱笑了笑。

  趁著開瀅和泱泱看電視的空檔,湛子拓洗完澡後,穿著一套深藍色的睡衣,由臥室走出來,手裡還拿著一盒棉花棒。

  「老婆,幫我掏耳朵。」湛子拓走到沙發旁,將棉花棒放在茶幾上。

  洗完澡後為彼此掏耳朵,是兩人婚後建立起的甜蜜小習慣,他喜歡枕在她軟軟的大腿上,享受她的溫柔。

  「姑丈。」泱泱抬頭向湛子拓打招呼。

  「泱泱,你坐這裡,這邊讓姑丈坐。」湛子拓把泱泱小小的身體騰空抱起,放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這張三人座的長沙發,是他和開瀅的專屬座位,兩人要是沒事時,最愛膩在沙發上看電視、吃零食,聊些與醫院工作無關的瑣事。

  「我不要坐這裡,我要跟姑姑一起坐!」泱泱滑下沙發,很堅持地挨到開瀅的身邊。

  「你什麼時候跟你姑姑感情這麼好,我怎麼不知道?」湛子拓微瞇黑眸,審視小鬼頭。

  「爸爸、媽媽、奶奶都不在的時候,我就跟姑姑感情最好!」泱泱撒嬌地摟住開瀅的腰,嘴甜地說:「姑姑好香喔……」

  「居然把我排在第四個順位。」開瀅寵溺地揉揉泱泱的頭。

  還沒有結婚前,她單身習慣了,老覺得泱泱鬼靈精怪的,兩人很愛鬥嘴。

  但結婚後,她開始覺得泱泱變得好可愛,尤其是他小小的身子膩在她身邊撒嬌時,讓她興起了想當媽媽的渴望。

  不曉得她和子拓生的小孩會不會像泱泱這麼可愛?

  孩子會像她多一點,還是像子拓多一些呢?

  男生好呢?還是女生好呢?

  女生的話比較貼心,又可以把她打扮成小公主,一起穿母女裝。

  但……好像男孩也不錯,調皮的時候可以打屁屁,懲罰一下。

  「泱泱,你坐的這裡是姑丈的位子。」湛子拓居高臨下地瞪著小鬼頭,看著他一把摟住老婆的腰不放,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不要,我想坐這裡!」泱泱堅持。

  「就讓泱泱坐在這裡嘛,幹嘛跟小孩子搶?」開瀅嬌睨了湛子拓一眼,柔聲地說:「你就坐那個單人沙發吧。」

  「坐這裡就不能掏耳朵了。」湛子拓表情哀怨。

  「掏耳朵?」泱泱的眼睛亮了起來,央求道:「姑姑,我也要掏耳朵!」

  「好~~」開瀅一拿起棉花棒,泱泱就自動地枕在開瀅的大腿上。

  她拿著棉花棒,輕輕掏著他的小耳朵。

  「好舒服喔~~」泱泱笑咪咪的。

  湛子拓沉下臉,拿起遙控器,故意把電視轉到此時非常血腥的Discovery頻道,不讓泱泱看專屬的卡通節目。

  「姑姑,我要看卡通啦!」泱泱說。

  「子拓,不要那麼幼稚,轉到泱泱喜歡看的卡通頻道啦。」開瀅凝看他賭氣的側臉,柔哄道。

  「我幹嘛對情敵那麼好?」湛子拓光看到泱泱躺在自己老婆的大腿上,心裡就蘊起一肚子醋火。

  週末收留了小鬼頭後,他已經連睡了兩天的客房,現在連自己老婆的大腿都要讓出去,令他很難嚥下這口悶氣!

  「你很無聊欸,幹嘛跟一個七歲的小孩計較?」開瀅瞥了湛子拓一眼,輕訓了兩句,但心窩卻甜滋滋的。

  沒想到他吃醋的表情會這麼可愛。

  「姑姑,什麼是情敵?」泱泱好奇地追問。

  「問你姑丈。」開瀅想了一下,太難解釋了,決定把問題丟回給親親老公解決。

  「泱泱,你真的想知道?」湛子拓瞇起黑眸,盯著不知死活的「小情敵」。

  「是一種笛子嗎?」泱泱發揮豐富的想像力。

  「是一種男人跟男人之間的決鬥。」湛子拓說。

  「決鬥?」泱泱睜大了眼睛。

  「像這樣。」湛子拓攔腰抱起泱泱的身軀,來了個倒栽蔥,讓他的頭朝下,衣服掀撩到肚子上,露出一個小小的肚臍。「還敢不敢躺在我老婆的大腿上?」

  「我的小肚子被看光光了啦……」泱泱喊道,連忙遮著肚子。「姑姑,快點救我……」

  「子拓,把泱泱放下來啦!」開瀅對這一大一小的男人完全沒轍。

  「快點說『我以後不敢躺在姑姑的大腿上了』!」湛子拓壞壞地威脅道。

  「我以後都要躺在姑姑的大腿上!」泱泱故意唱反調。

  「小傢伙,你完蛋了!看我的第二波攻勢……」湛子拓玩心大起,把泱泱放在沙發上,開始呵他癢。

  「哈~~哈~~姑姑~~救我~~」泱泱蜷縮著小小的身體,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張臉紅通通的。

  「湛子拓,你不要鬧了啦!」開瀅終於看不下去,把湛子拓拉了起來。

  「誰教他要吃我老婆的豆腐!」湛子拓口氣酸酸的。

  「姑姑今天又沒有煮豆腐,我也沒有吃豆腐,我們是吃咖、哩、飯!」泱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咬文嚼字地糾正道。

  開瀅被泱泱的童言童語逗笑了。

  「算了,我不想跟你這個小鬼頭計較。」湛子拓敷衍地摸摸泱泱的頭。

  「我也不想跟姑丈這種大鬼頭計較。」泱泱一副寬宏大量的表情。

  「哈~~」開瀅忍俊不禁,沒想到看這兩個大小男人鬥嘴會這麼有趣。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湛子拓唸了一聲。

  「老公,你這句話好像罵到我喔!」開瀅柔睨了他一眼。

  「我怎麼捨得罵我的老婆大人呢?」湛子拓忙摟住她的腰,親匿地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礙於現場有七歲兒童在,湛子拓忍住想熱吻老婆的渴望。

  「姑姑、姑丈,你們在說什麼羊很難養?」不甘被晾在一旁的泱泱,再度提出疑問。

  「泱泱,姑丈認輸了,拜託你不要再問問題了。」湛子拓一副被擊垮的挫敗表情。

  「姑丈,你是說這場男人跟男人的決鬥,我得到大勝利了嗎?耶~~」泱泱興奮地在沙發上跳來跳去。

  湛子拓由身後摟住開瀅的腰,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附在她的耳畔低語:「小男孩都這麼讓人頭痛嗎?」

  「怕了嗎?」她淺笑道。

  「有一點。」湛子拓老實地招供。

  開瀅用手肘頂了一下他的肚子,以示抗議。

  驀地,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湛子拓放開她,走過去接聽。

  「喂……是……好,我知道……」湛子拓走到客廳的一隅聽電話。

  「泱泱,小聲一點,姑丈在講電話。」開瀅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掉,又囑咐泱泱不要說話。

  開瀅望著他嚴肅的模樣,猜想大概醫院裡又有產婦要生產,所以Call他進產房接生。

  她又一次感受到婦產科醫師妻子的難為之處——每次想享受甜蜜蜜的時光,卻常常因為一通電話就得分開。

  很多時候,她也很想像其他女生一樣,在下班時間霸住自己的老公不放,何況兩人還在蜜月期,多想每個週末假期都能膩在一起。

  但是她無法這麼任性又自私,湛子拓是她的丈夫,也是一名婦產科醫師,他有職責與義務照顧好每位孕婦,協助她們順利分娩。

  身為醫師的她,更懂得包容和體諒他的工作,從不曾抱怨,還會體貼地煮宵夜等他回來。

  幾分鐘後,湛子拓掛掉手機,走過來對開瀅說:「醫院Call我回去,有個孕婦要生產,晚上你陪泱泱早點睡,不要等我了。」

  「好。」開瀅點點頭。

  湛子拓回到臥室,很快地換上襯衫和西褲後,走了出來。

  「姑丈要去哪裡?」泱泱問道。

  「幫一個大肚子的媽媽接生小孩。」開瀅解釋道。

  「姑丈要去生小孩喔?」泱泱說。

  「是幫孕婦『接生』小孩,不是我要生小孩。」湛子拓加重語氣地說,然後在開瀅的臉頰印上一個吻。

  「開車小心一點。」開瀅溫柔地囑咐。

  「嗯。泱泱,乖一點,不要找我老婆的麻煩。」湛子拓揉揉小鬼頭的髮心,接過開瀅遞來的外套和鑰匙,拉開門,搭電梯下樓。

  送湛子拓出門後,開瀅回到沙發上,對著泱泱說:「泱泱,睡覺了,要不然明天會爬不起來喔!」

  「姑姑,抱我~~」泱泱撒嬌道。

  「小鬼頭,這麼大了還要人家抱。」開瀅忍不住柔訓了他兩句。

  在走回臥室前,她體貼地為他留了盞燈。

  一盞等他回家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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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翌日。

  清晨,窗外下起了一場滂沱大雨,灰暗的天空劈過一道道閃電,挾帶著轟隆隆的雷聲。

  一早,於開瀅起床為泱泱準備早餐,整理書包,開車送了到小學上課,一路上瓢潑大雨,恰好又遇上尖峰時段,靠近學校的路上,整條馬路幾乎塞得動彈不得。

  「姑姑,快遲到了。」泱泱坐在副駕駛座上,望著窗外的車潮,皺起小臉。

  「那我們把車子停在這附近,我帶你去教室。」開瀅提議,俐落地將車子停靠在路邊,撐著傘,繞過車頭,打開車門。

  泱泱解開安全帶,背起書包準備下車時,驀地,放置在車內的手機恰好響起,他一手抓著手機,一手拎著書包下車。

  「姑姑,你的手機在響~」泱泱跨下車門,將手機遞給開瀅時,不小心手滑,整支手機掉入柏油路面的水窪裡。

  啪!

  濺起了一個小小的水花,鈴聲戛然中止。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泱泱撿起濕淋淋的手機,一臉歉意。

  「沒關係,快遲到了,我們先進教室再說。」開瀅不忍苛責泱泱無心的過錯。

  她瞄了螢幕一眼,發現整支手機都浸水,只得將手機塞入口袋裡,撐起傘,牽著泱泱的小手,小跑步地往學校走去。

  十分鐘後,她陪同他進了教室,安撫道:「下課後要跟李老師回安親班寫功課,晚一點,奶奶和爺爺會去接你回家,要是奶奶沒去,記得打手機給姑姑。」

  「可是姑姑的手機不是泡湯了嘛?」泱泱怯怯地說。

  「那打姑姑辦公室的電話,再不然打姑丈的手機,我把電話號碼抄給你……」開瀅拿出紙筆,抄寫了一串數字。

  「姑姑,姑丈為什麼沒有回家?他常常都不回家嗎?那你晚上一個人睡覺會不會怕怕的?」泱泱天真地問。

  「姑丈不是不回家,他在醫院工作,有時候比較忙就直接在值班室休息。」開瀅解釋道。

  她已經很習慣湛子拓晚上留在值班室過夜的事,偶爾她也會覺得孤單寂寞,但婚姻又不像愛情,只有風花雪月,還包括了愛、誓言和生活,如果想要牽手一輩子走下去,她必須學會包容與體諒。

  「喔。」泱泱點點頭,將紙條小心折好,收放進鉛筆盒內。

  「泱泱,乖一點喔,姑姑要回醫院上班咯!」開瀅摸摸泱泱的頭,走出教室。拿出雨傘,快步地走出校園。

  她拿出泡水的手機,試著打開電源,但連開機都沒辦法。方才不曉得是誰來電?湛子拓嗎?

  她想起湛子拓每個星期一早上都有門診,所以半夜替孕婦分娩後,很常留在值班室過夜,一早再直接到門診報到,減少開車奔波的勞累。

  她先在學校附近的美式早餐店,替他買了一份總匯三明治和咖啡,接著開車回到醫院。~

  將車子停妥後,她由地下室停車場搭電梯上樓,一踏出電梯,來到護理站時,護理長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於醫師,你的手機怎麼都打不通呢?」護理長追問道。

  「送我小侄子上學時,手機不小心被他掉進水裡了,連開機都沒辦法。」開瀅也覺得沒手機聯絡起來很不方便,但小朋友又不是故意的,她也不忍心責備,想著趁中午休息的時候,再去買支新手機吧!

  「出事了!」護理長抓著她的手臂,喊道。

  「出事了?」開瀅納悶道:「我沒有病人開刀住院,怎麼會出事呢?」

  「我的意思是……湛醫師出事了!」護理長急嚷道。

  「出事?子拓怎麼了?」開瀅的臉色沉了下來,緊張地追問。

  「應該是說,湛醫生的病人出事了。昨晚,他被護士CALL回來替產婦接生,一開始狀況都OK,湛醫師還叫產婦放輕鬆一點,大家還有說有笑的,但突然之間,產婦就全身抽搐、呼吸困難、血壓急速下降,陷入昏迷的狀態……」護理長陳述著昨晚在產房發生的狀況。

  「湛醫生跟我說產婦有可能是得了羊水栓塞症,於是我們趕忙會集小兒科、心臟科和胸腔科的醫療人員進行急救,把小孩搶救出來,但在為產婦進行心肺復甦術時,她已經因為心肺衰竭而死亡……」護理長回想到搶救的過程仍舊膽戰心驚。

  聞言,開瀅的臉色陰鬱,一顆心沉了下來。

  就算她是沁尿科醫師,但在醫學院念了七年的書,基本的醫學病理常識都有,羊水栓塞症簡直就是每個產婦和婦科醫師的噩夢。

  「羊水栓塞症」是產科罕見的一種急症併發症,造成栓塞的成因是因為羊水和羊水中的胎兒細胞,頭髮或是羊水中的其他物質進入了母體的循環,進而導致母親心肺機能衰竭,這種過程就像是一種過敏現象,也有人稱之為「妊娠過敏症候群。」

  羊水栓塞發生的機率為八千至三萬分之一,但一旦有了羊水栓塞的現象,孕婦的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存活率不高,現今醫學上在治療和預防仍束手無策。

  護理長的臉上淨是熬夜後的疲憊,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雖然我們有把嬰兒順利搶救出來,但家屬對於病患生產過世極度不諒解,幾個人圍住把湛醫師打了一頓,完全不能接湛醫師提出的病因,揚言要告他過失致死……」

  「子拓人呢?」開瀅臉色凝重。

  「在辦公室裡。」護理長說。

  「他今天早上不是有門診嗎?」開瀅瞄了手錶一眼,快九點了,一般這個時候他都在診療室準備看診。

  「婦產科主任安排了李醫師來代診,擔心家屬會到門診那裡去鬧。」護理長從換藥車內取出一些外傷藥膏和繃帶等,裝進袋子裡。

  「我去辦公室找他。」開瀅停了一下又說:「我的手機壞了,如果要找我的話,就打電話到子拓的辦公室。」

  「這藥你拿上去幫湛醫師搽一下吧。」

  護理長把藥袋遞給她。

  「謝謝。」開瀅點點頭,拎著藥袋離開護理站。

  她搭著電梯上樓,隨著電梯一層一層地往上攀升,她的心卻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湛子拓一臉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襯衫的鈕扣被扯掉了幾顆,眼角有些瘀青。

  甚至連嘴巴都破皮了。

  他揉著疼痛的太陽穴,回想著昨晚的那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產婦躺在產台上,他請護士裝上監測器測量胎兒狀況,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正常,哪知道前後不到幾分鐘,產婦的身體就開始抽搐、血壓急降,呼吸困難、主休克……

  叩叩!

  驀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合上病歷,揚聲喊道:「請進。」

  門扉輕輕地被推了開來,開瀅拎著早餐和藥袋走了進來。

  「子拓,你還好嗎?」她順手將門掩上,蹲坐在沙發前,捧起他狼狽又疲倦的臉。

  「我遇上了最糟糕的情況了。」湛子拓無奈地逸出一抹苦笑。

  當醫師最害怕的就是遇上醫療糾紛,萬一病人無法接受事實,堅決提出告訴,告到法庭上,一審、二審、三審等,不服判決再提出上訴,幾年折騰下來,他的醫師壽命也差不多走到盡頭了。

  如果碰到不理性的死者家屬,抬棺抗議,鬧上媒體,別說毀了的是他的前途,也會把開瀅拖下水。

  他並不害怕面對醫事審議委員會的鑒定調查,反而比較擔心此事會波及到開瀅,畢竟兩人都在同一家醫院上班。

  她很認真地想當一名好醫生,而他無法守護她就算了,這回可能成為她生命的絆腳石。

  「只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永遠不會是最糟的情況。」她捧起他清俊的臉龐,柔聲地安慰。

  開瀅望著他,他眼底的迷惑與痛苦,彷彿像個受傷迷路的小孩,令她不捨。

  認識湛子拓這麼多年,記憶裡,他永遠都是一副自信堅毅的模樣,在學醫的過程當中,他總是比她勇敢、比她堅強,以各種方式激勵她往前邁進。

  他就像一堵寬厚的高牆,保護著她。

  如今,這堵守護著自己的高牆卻逐漸在坍塌當中。

  她用力地摟住他的胸膛,想給了溫情的安慰,想給他力量,想告訴他,他永遠不會是一個人。

  不管未來變得多糟,她會陪著他挨過這一切。

  因為,她是他的妻子。

  她對他們的愛有責任。

  她想保護他,如是同過去十年,他默默地守候她。

  她把臉貼靠在他的胸膛,發現自己的知覺與他緊緊相接,甚至感覺到他的痛苦與無助。

  「開瀅……」他揉撫著她的背,用力地摟緊她。

  「子拓,記住一件事,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你永遠不會是一個人,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她柔聲地承諾。

  「謝謝你。」湛子拓放開她。

  她望著他的臉,說道:「痛不痛?他們除了你的臉,還打了哪裡?」

  「肚子也挨了幾拳。」湛子拓回想到自己走出手術室,去到病人等候區宣告爭救結果時,死者的家屬們擁了上來,把他壓制在地上拳上腳踢,要不是其他的醫護人員及時將他拉開,受的傷會更重一些。

  開瀅撩起他的襯衫,瞧見他的胸膛有著瘀青與紅腫,一把怒火燒了上來。

  「他們太過份了,羊水栓塞症又不是醫師的醫療疏失,他們憑什麼打人呢?」開瀅又氣又心疼。

  「他們的親人過世,心情難免激動了一點。」湛子拓無奈地說。

  「真的太過份……」她眼眶一熱,兩行淚水滑過臉頰,忍不住抱怨道:「醫師是人並不是神,但大部分的人都對我們懷抱著太多不可能的期待,期望我們做出神的事情……」

  她愈說愈難過,眼淚愈流愈凶。

  「好了,不要哭了。」湛子拓心疼地捧起她的臉,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認識她超過十年,她掉眼淚的次數屈指可數。

  看她為他氣憤難平,他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她吸吸殷紅的鼻子,打開藥袋,取出藥膏,輕輕搽在他的臉上。

  「護理長說你今天的門診由李醫師代診,接下來的事怎麼辦?主任有給什麼指示嗎?」開瀅關心道。

  「主任擔心死者家屬會到門診上鬧,所以在案子結束前,希望我先停診一段時間。」湛子拓繼續說道:「院方則希望我盡快向家屬召開醫療說明會。」

  「我可以看一下昨晚的病歷和生產紀錄嗎?」開瀅問道。

  湛子拓起身,將桌上的檔案夾遞給她。

  她翻閱,細細研讀死者的病歷報告、生產紀錄和急救過程,各方面均找不到疏失。

  「現在我們研判死者是因為羊水栓塞而導致心肺機能衰竭死亡,從病歷上看來也是如此,但要是家屬不接受,執意咬定是你的缺失呢?」她提出疑問。

  「那就得說服家屬做病理解剖。」湛子拓說。

  「病理解剖……」她喃喃低語,台灣人有保留全屍的傳統,一般人根本很難接受親人死亡後,再進行解剖的事。

  湛子拓對上她陰鬱的臉龐,多少也明白她在擔心什麼。不會有人願意讓自己死亡的親人,在解剖台上再死一次。

  「子拓,我相信你是一個好醫生,不管未來變得怎樣,我都會跟你一起面對。」開瀅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窩上。

  「開瀅……」湛子拓用力地摟住她。

  「記住,我們是夫妻,有苦一起吃、有難一起當。」她捧起他的臉,在他的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她溫柔篤定的承諾,為他疲憊的身心注入了一股力量。

  以往兩人安穩地在一起生活時,只感覺到愛情的甜蜜與愉悅,但這一刻,湛子拓真真切切地體會到開瀅給他的感情遠超過自己的想像。

  他想起了兩人在婚禮上的結婚誓詞——

  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愛你自己一樣。

  無論他生病或者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這個世界……

  原來在平凡的生活中,他的妻子一直默默地實踐著愛的奧義,守著要讓對方幸福的承諾。

  他捧起她的臉,吻住她的唇,將內心的情感全化成一波波的熱吻,傳遞到她的心間。

  湛子拓為死者何子芳的家屬召開醫療說明會時,開瀅特地抽空出席參加,相關醫護人員也都上台做了詳盡的病歷報告,但何子芳的家屬並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會議席間,開瀅注意到何子芒的雙親只是默默坐在講台下掉眼淚,兩個老人看起來很老實忠厚,介他們的女婿張凱則是在湛子拓做完的報告後,將病歷摔在地上,揚言告到底。

  之後的一星期,張凱不斷地到醫院找湛子拓的麻煩,在醫院大廳撒冥紙、在停車場對著兩人的座車丟雞蛋抗議、在知名網路社交網站成立專屬頁面,大剌剌地寫上「殺人醫師湛子拓」簡直就是未審先判。

  湛子拓在接受醫院停診的這段期間,找了一位當兵時期的好友——專門從事醫療訴訟的詹律師,商量案子的結果。

  是夜,他與詹律師出了事務所後,兩人相約到鋼琴酒吧喝了點酒,直到晚上十點多,他才搭著計程車,帶著幾分酒意回家。

  他掏出鑰匙,推開大門,在玄關處見到了一盞燈。

  婚後,她總是記得在客廳裡為他留一盞燈。

  面對那一盞溫馨的桌燈,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無能與軟弱。

  「子拓,你回來了……」開瀅穿著一襲淡藍色睡衣,趿著拖鞋,由書房內走出來。

  「嗯。」他點頭,將外套擱在沙發的椅背上。

  她走向他,嗅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微微地蹙起眉。

  「我剛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但沒有人接……」開瀅知道他這段期間承受著莫大的壓力,令她於心不忍。

  一想到張凱公然在網站上指責湛子拓是殺人醫師的事,她就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

  張凱不願意接受病歷報告,也不接受的病理解剖的提議,甚至向媒體記者投書,小動作不斷,一副要置他於死地的模樣。

  「大概是手機沒電了,所以沒聽到。」湛子拓迴避她關心的眼神,逕自走回臥室。

  事實上,是他刻意將手機關機,不想接聽她的電話。

  隨著張凱愈鬧愈凶的舉動,他也愈來愈痛恨自己的無能。

  他非但沒有盡到一個丈夫的義務,還拖累到開瀅,不只令她擔心,也讓她飽受流言所苦。

  張凱不知道從哪裡獲知兩人的婚姻關係,竟然在開瀅看診的時間,徘徊在候診區裡,向其他病患散播一些謠言。

  如果情況再繼續惡化下去,他得開始考慮結束兩人婚姻的可能性,他不能那麼自私地讓她承受這種苦。

  「你喝酒了?」開瀅走過去,主動替他解開脖子上的領帶。

  「聽小梁說,你去找過田欣欣?」他深遂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對。」她點點頭。

  「為什麼去找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的語氣略顯激動。

  「因為護理長跟我說,田欣欣的表哥是電視台主管,張凱有向媒體記者投書這件醫療糾紛案,我希望田欣欣可以幫忙說服她表哥,先將消息壓下來,不要被張凱影響而做出不實的報導。」開瀅解釋道。

  「你沒有自尊嗎?你去求她?」湛子拓由羞轉怒。

  兩人認識多年,他不會不知道開瀅有多好勝又愛面子,而今天她居然為了他的事低聲下氣地懇求田欣欣,光想到那畫面就令他自責不己!

  雖然開瀅和田欣換沒有過節,但婚前田欣欣曾追他追得很勤,他和開瀅閃電結婚一事,多少還是傷了田欣欣的心。

  「我只知道為了你,那一點自尊和面子都不重要。」她眼底泛起了淚光,這句話不只是對他說,也是對自己說。

  去求田欣欣又怎麼樣?只要能將這件醫療糾紛案解決,就算是去跟死者家屬下跪,她也願意做。

  她只想保護子拓,如同他過去守護自己一樣。

  他們是夫與妻,她不相信苦難來時,一定要勞燕分飛。

  「你不要面子和尊嚴,但我要!」他賭氣地說。

  「子拓……」她低低地響著他的名字。

  「我們分開吧!」他別過臉,不忍看她。

  她地他愈溫柔、對他愈好,他心底的愧疚就愈深。

  除了拖累她、傷害她,他不曉得在這段關係中,他還能再給她什麼?

  「為什麼?」她怔愣了一下,扳過他肩膀,強迫他迎視她的目光。

  「因為我累了,我不想跟你一起生活了。」他隨便扯了借口。

  與其兩人困在這間不快樂的屋子裡,不如由他一個人承受這一切壓力與痛苦。

  「你不是累了,而是拖累我吧?」她的眼底蘊起了淚光,看穿他想結束這段感情的真正心思。

  「隨便你怎麼說。」湛子拓別開臉,不忍看她。

  「湛子拓,難道在你眼中,我的愛就這麼淺薄,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嗎?」她哽咽道,任憑傷痛的淚水溢出眼睫。

  面對她的淚水和控訴,他既心痛又不捨。

  就因為她的愛太過真摯、堅定,才令他不敢再接受。

  「是不是今天發生醫療糾紛的人是我的話,你也會選擇讓我一個人獨自去面對,選擇跟我分開?」她抓住他的手臂,悍然地質問。

  「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去面對那一切!」湛子拓篤定地說。

  「那我想陪著你,有什麼不對?」她含淚反問他。

  「我不要你再受委屈……」他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只要是我願意做的事,就不覺得是委屈。」她用力摟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肩窩,低聲地說。

  因為愛,所以她不覺得委屈。

  因為愛,所以歡喜與苦痛,她都願意愛。

  「小瀅……」他歎息的聲音飽含疼惜。

  他並非故意要說出那些辜負她感情的話,只是不忍心她再為自己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

  「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評價你,不管未來還會有什麼事發生,在我眼底,湛子拓就是一個好醫生、一個好丈夫。」她抬起頭,捧起他的臉。

  「對不起。」他低聲地說。

  「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她嬌悍地命令道。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他低首,輕吻她的額頭。

  「說你愛我!」她雙手圈住他的頸項。

  「我愛你……」他捧起她的臉,將滿腔的愛與歉意,人化為深切的熱吻與她甜蜜糾纏著。

  隨著濃情的熱吻,兩人雙雙跌躺在床上,他俐落地扯下橫阻在彼此之間的衣服,在情慾激湧到最高點時,奮力地衝入她的身體。

  他們的肢體親密地交纏著,渴望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對彼此的感情,那麼樣的真摯,毫無保留。

  她修長的雙腿環住他的身體,渴望與他身體的每一寸密切地貼合著。

  兩人時而溫柔、時而狂野,激情地交纏著,在他抵進她身體最深處時,她摟住他的脖子,用細碎低吟的聲音說:「子拓,我們是幾個人?」

  「一個人……」他愛憐地吻住她的唇,徹底地融入她的體內。

  在狂野的節奏中,當他們的身體緊密貼合時,心跳彷彿也合而為一了。

  他們各自深信,彼此都是個缺了一角的圓,唯有遇上對方,才能成為一個完美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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