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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逼婚前妻(前妻最好2)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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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8 02:04: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簡介

這是什麼怪工作?必須簽約三年,中途離職還要賠三百萬?
她心裡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果然,新老闆竟是她前夫……
那年,她十八歲,不顧家裡反對,執意奉子成婚嫁給他,
為了他,她放棄做一個出入有轎車司機接送的千金小姐,
學著省吃儉用度日,體諒丈夫為了出人頭地拚事業冷落自己,
更忍受婆婆與兩個小姑的聯手欺負,而他還不站在她這邊。
她如此犧牲,卻沒想到兩年後,曾說全世界只要她一人的他,
開始嫌她煩、嫌她不懂事,對她提出離婚,不要她與女兒了……
八年後,他成功地由送貨的窮小子翻身為物流集團的總裁,
但可惡的個性還是沒改,竟不負責任的撂下一句「他後悔了」,
就想要她們母女輕易地回到他身邊,接受他的補償?
她知道離婚後的這些年,自己雖怨著他其實也是記著他,
但即使親眼見他為她跟人打架、喝醉時痛苦呢喃著她的名字,
被他傷怕了的她,寧可繼續當單親媽媽,也沒勇氣再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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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8 02:05: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立可達物流集團在工業園區擁有上萬坪的廠房倉庫,氣派新穎的辦公大樓才落成不久,總裁室則位在視野最佳的第十一樓,落地窗外可見高聳的椰子樹。
  六月豔陽,高溫達到攝氏三十度,但總裁室裏冷氣充足,舒適的空調讓人感覺不到外頭的炙熱。
  兩分鐘前,寇議翻閱手中的履歷表,震驚立即佈滿他雕刻般的剛毅面孔,那表情過了五分鐘依然維持著。
  太意外了,怎麼會這樣?
  他瞬間感覺到自己心臟狂跳,喉嚨也緊縮了起來,整個人都無法好好地鎮定下來。這種渾身血液逆流的感受,已經許久沒出現在他身上了。
  現在的他,就算他一手創立的立可達物流集團股票連續七天漲停板,他也再沒有初次經歷時的那種狂喜。
  人是會變的,尤其在他身上分外明顯。
  成功已成為他的一部份,但也令他的生活再沒有驚喜,他不再為了財富的累積而雀躍,事實上,空虛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找上他。
  有一段時間,他確實很享受伴隨成功而來的夜夜笙歌,但是當他在俱樂部裏開再好的酒也無法讓他產生半點虛榮心、當再性感的美女靠過來也無法令他有心動感覺的時候,他又被打回了原形,那個當初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寇議。
  然而媺雅……
  蘇媺雅——
  這名字已實實在在的消失在他生命裏八年了,如今突然的出現在他眼前,教他完全措手不及。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幸好辦公室裏沒有別人,如果有別人,一定會意外作風向來鐵血的他也會有驚慌失措的情緒。
  強迫自己坐下之後,他的視線又立即回到履歷表上的照片。
  不知道是否用了以前的照片,她的模樣幾乎沒變。
  濃密的長睫是她的注冊商標,即使從小小的兩吋照片依然看得出來,烏黑雙眸更是當初他被她吸引的主要原因。
  他喜歡大眼睛,覺得眼睛大的女生特別有種靈秀之氣。
  第一次看到她,她那雙傲氣逼人的大眼馬上就把他擄獲了,然而,迷人的大眼卻無法維繫他們的婚姻……
  該死!這是什麼?她竟然在履歷表的婚姻欄裏勾選了未婚
  更該死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在意這個
  他幹麼要在意?他又憑什麼在意她對外宣稱單身?當年是他自己要離婚的,而她帶著對他的滿腹怨懟,因為自尊心不容她說她不想離婚而咬牙答應了。
  她的學歷填著大學中文系……這麼說,他們離婚後,她又去讀了大學?
  沒錯,她當然要去完成大學學業,畢竟以她富裕的家庭背景,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就算帶著他們的女兒也一樣。
  她身邊的資源豐富,足夠請個保母照顧孩子,而離婚後的她,當然不會像別的單親媽媽那麼悲慘,她大可以把孩子交給父母,自己去過繽紛多彩的大學生活。
  過去他忙得像條狗,沒時間想這些,就算想起來,也沒有想到她會繼續求學,現在知道了,他竟然產生了極大的憤怒——
  她堅持要女兒的監護權,卻把孩子丟下,自己去逍遙,這算什麼?她的目的就只是要讓他嘗到骨肉永遠不能相見的痛苦罷了吧?
  他不懂的是,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出來找工作?只是單純想打發時間嗎?
  她一定不知道立可達集團是他的,不然她絕不會來求職。
  她要應徵的職位是總經理秘書,而公司的總經理是康皓雲,他正好請了一個月的假到美國去探親。
  皓雲的秘書林小姐,幾天前檢查出得了侞癌,她心情大亂,根本無法上班,在家人的意見下火速提出了辭呈,準備接受長期的化療。
  所以現在,他才會在數百封履歷中替皓雲過濾秘書人選,畢竟一起打拚多年,他們有一定的默契,而皓雲委託他幫忙應徵新秘書,務必在他假期結束前到職。
  這是一個機會,他終於可以堂而皇之、不算破壞離婚協議書的內容再見到她了,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
  他撥了內線電話到人事部。
  「張主任嗎?通知蘇媺雅明天來上班……對,錄取她,還有,絕不能向她提到我的名字……為什麼?」寇議皺起眉,「還有為什麼?我說不準提就不准提,你只要照辦就可以了……」
  掛上電話,他的嘴角揚了起來,心情一樣滿滿的激動,但不再顫抖了。
  媺雅……還有他們的女兒綺綺……
  分開時,小綺綺才一歲,連爸爸都還不會叫,現在她長得什麼模樣了?是不是跟媽媽一模一樣?如果是的話,那一定很漂亮!
  蘇媺雅把需要簽名的檔拿給上司,她在一旁靜靜的等候他簽完。
  她的上司康皓雲是個溫文儒雅的人,脾氣很好,唇畔總是掛著一個上揚的淺淺微笑,好像隨時隨地在鼓勵人似的。
  雖然她已經到職十天了,但他們才相處了四天,因為四天前他才銷假回來,據說是去美國探親。
  她覺得立可達集團的福利待遇都很好,唯一缺點是要簽約,只要進了公司,沒有試用期,一律簽約三年,若中途毀約要賠三百萬。
  她到職時就簽了這樣一份合約書,讓人感到很不舒服,如果做不來這份工作,她豈不是沒有換工作的自由了?
  可是,除了立可達以外,根本沒有其他公司通知她去面試,更別說立可達的薪水很高了。為了自己和小綺,就算要簽賣身契她也得硬著頭皮簽。
  「蘇秘書——」康皓雲把檔都簽好了,抬起頭來,看著她,唇畔是一貫的微笑。
  「是的,總經理,有什麼吩咐嗎?」她拘謹地問。
  康皓雲泰若自然地說:「晚上水京集團的周年慶酒會,妳跟我一起去參加。」
  「啊?」蘇媺雅一愣。
  為什麼要叫她一起去參加酒會?難道秘書這工作還要應酬不成?
  「妳好像很驚訝?」康皓雲微微一笑,「因為水京集團的董事長是我們的大股東,所以公司經理級以上的主管都會過去,妳也去認識一下水京集團的主管,對以後工作上的溝通協調會有很大幫助。」
  「可、可是我沒有適合的裝扮……」她期期艾艾地說,一整個不想去。
  她身上是白色七分袖襯衫和黑色及膝裙、白色低跟鞋,標準的辦公室女郎打扮,也標準的寒酸。
  重點是,如果遇到認識的人怎麼辦?過去她爸人脈很廣,私人招待所常有客人出出入入,在高級的宴會裏遇到熟人不是不可能的。
  家道中落以後,不止她,他們全家人都有相同心態,不希望遇見認識的人,不想聽別人的冷嘲熱諷,她爸爸甚至足不出戶。
  「這個簡單,我等一下就打給認識的精品服飾店,請他們派人送衣服鞋子過來。他們可能也會打給妳,問妳衣服的尺寸,到時妳再告訴他們就可以了。全部費用由公司支付,妳不必擔心。」
  她不情願的看著上司,「請問,我一定要去嗎?」
  康皓雲笑著打量她,「妳晚上有約會?」
  她臉微微發燙,有些彆扭地說:「不是那樣的,我只是——只是不太習慣應酬的場合。」
  「那妳得快點習慣,我們做物流這一行的,本來就需要跟很多公司打交道,說穿了,我們靠的不是制式化的生產線,而是人脈,懂嗎?」
  她被動的點了點頭,「是的,我會努力……努力適應的。」
  她好像找錯工作了,她實在不喜歡跟人打交道啊,不過想到小綺……
  小綺要學芭蕾舞,要學美語和音樂,還要參加即將來到的遊學夏令營,她需要工作……
  她深吸了一口氣。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合約都簽了,已經沒有退路了,她就努力適應和人打交道吧!或許,她會發現,過去她真的太封閉自己了。
  *
  夜晚的水京集團會館冠蓋雲集,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到了。
  蘇媺雅在人群裏很不自在,從她僵硬的肢體就可以看得出來。
  她有多久沒參加過這種宴會了?
  雖然穿著香奈兒套裝,挽著和黑白洋裝同款的皮包,踩著鞋面有雙C標誌的高跟鞋,她還是一整個沒自信,過去的那個蘇家千金,在她身上早已經不留痕跡了。
  她很擔心自己和周圍熱絡的氣氛格格不入,因為真正的名媛淑女都很從容,一派輕鬆地手執香檳杯和他人應酬寒暄,自在的聊天。
  只有她,只要康皓雲一離開她的視線範圍,她就很不安,生怕有人會過來與她攀談。
  她的上一份工作也是秘書,一間紡織廠的廠長秘書,但是工作單純多了,只要打打檔、做做會議紀錄就可以了。上班時間也很固定,朝九晚五,時間一到就可以打卡離開公司,根本就沒有什麼應酬可言。
  她再度意識到自己和這份新工作的格格不入,如果沒有簽合約,她恐怕真的會遞辭呈。
  是她的抗壓性太低了嗎?
  很奇怪,進入立可達之後,她心中一直有著莫名的不安,說不上來為什麼,但就是不安。
  「來,香檳。」康皓雲笑吟吟的回來了,手裏端著兩杯香檳,一杯給她。
  「噢,謝謝!」她有些慌亂的接過香檳。
  顯然今天她無法稱職的扮演秘書的角色,而且還要上司反過來照顧她。
  「妳還好吧?」看她這樣,他實在很想好心的讓她回去,但寇議要他一定得把她帶來,他也只好照辦。
  他沒問為什麼,寇議做事向來不按牌理出牌,而蘇秘書是他親自錄取的,大概是想知道她工作得習不習慣吧!
  「總經理,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走?」她不安的視線左右來回瞄著,真的很怕遇到熟人。
  他啼笑皆非的看著她,「咳,蘇秘書,我們才剛來。」
  「也、也對。」她尷尬的笑了笑。
  他們才到半小時,她卻已經如坐針氈,接下來的時間怎麼熬?
  「不要急著走。」康皓雲笑著說:「待會總裁也會來,雖然他明天就會進公司,但你們先打過招呼會比較好。」
  「總裁?」她有點錯愕,她一直以為康皓雲這位總經理就是公司裏最高的主事者了,那些總裁、董事什麼的,都只是掛名而已。
  「說人人到。」康皓雲揚起一記笑容,「他來了。」
  蘇媺雅順著康皓雲的視線轉過身。
  要見到公司的總裁,她有點緊張,試圖在嘴角擠出一點笑容……
  可下一瞬間,她的寒毛豎立,勉強的笑容僵在唇角,全身顫抖了起來。
  她眼眸如遭電擊的看著那西裝筆挺的男人朝他們健步走來,感覺自己像被綁住四肢的待宰羔羊,無路竄逃。
  怎麼會是他
  為什麼是他
  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男人,事隔這麼多年,竟然會這樣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她眼前……
  一股不知名的慌亂彷佛要將她的心從身體裏怞離,她渾身發熱,心跳躁亂奔竄,心底受到劇烈的衝擊。
  這是怎麼回事?立可達物流集團的總裁竟然是寇議?
  他是怎麼辦到的?他中了樂透嗎?
  她看到寇議的黑眸在見到她之後閃過一絲詫異。
  這麼說,他也不知道她在他公司工作?
  沒錯,他不知道,一定是這樣,如果他知道,絕不會讓底下的人錄用她。
  她不會忘記,當年他是多麼厭惡她這個煩人的小妻子。
  他不僅抱女兒綺綺的次數寥寥可數,到最後,他甚至懶得聽她訴苦,回到家倒頭就睡,更誇張的是,他竟然還跟貨運行年紀比他大八歲的會計小姐搞外遇……
  想到這裏,她情緒波動地瞪著他,胸口起伏不定,過往的愛恨情仇一古腦的湧上來,那些甜的相戀、苦的寂寞、怨的分離……
  寇議直勾勾的迎視著前妻滿含震驚的眼光,對她激動的反應很滿意,顯然她沒有忘記他這個惡質前夫,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好久不見了。」他在前妻面前停下來,閃爍著精光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搖搖頭,用嘖嘖稱奇的語氣說:「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裏見面。」
  他用了十天來調適自己的心情,此刻當然能夠鎮定的面對她,他知道她現在的感覺,一定極度驚訝又措手不及,就跟十天前他看到她的履歷表時一樣。
  「你們……認識?」康皓雲輪流看著兩人,遲疑地問。
  蘇媺雅是寇議指示錄取的,寇議不可能不知道她,但他為什麼又要裝出一副詫異的樣子來,好像不知道她會出現在這裏似的,難道,這就是寇議要他把她帶來的原因?
  「不止認識而已。」寇議別有深意的看著她,「我們曾經很熟。」
  為了這一刻,他可是苦心計畫了好久。
  為了不讓她知道公司是他的,在她到職前,他先到高雄分公司視察了幾天,然後直接飛到香港的子公司。
  確認她的工作已經步上了軌道之後,剛好水京集團寄來邀請函,他便決定要在今晚讓她見到他,所以叫康皓雲說什麼也要把她一起帶來。
  「很熟?」康皓雲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們兩個,但也很識趣地沒有說破是誰錄取她的。
  「是啊,很熟。」寇議唇角彎起。
  蘇媺雅的心猛然一跳。
  他眼裏那兩簇跳動的光芒她太熟悉了,每當他有所目的時,就會出現那種眼神,他不會想在這裏說穿他們的關係吧?
  「我們先談一談!」她緊張的看著寇議,下意識捏緊了拳頭。
  他輕鬆的看著她,滿面笑容地問:「怎麼了?不想讓別人知道妳是我的前妻嗎?」
  他就是很不高興她隱藏了失婚的身份,這讓他覺得自己很愚蠢。
  一直以來,他沒想過要冒充未婚男子,公司上下都知道他在年輕時有過一段婚姻,他對他們那段過去式的婚姻是如此「忠誠」,他勇於承認自己的過去,從不認為那段婚姻見不得人。
  可是,她卻不一樣了,他咬牙切齒地想,她冒充未婚女子是想做什麼?完全抹煞他們的過去嗎?
  「呃——前……前妻?」康皓雲愣住了。
  蘇媺雅瞪著那該死的始作俑者,胃部糾結成一團。
  她都已經在哀求他了,他竟然真的把他們的關係說了出來?他真的很可惡!
  「康總經理,我不知道你認識我的前妻,你們是在哪里認識的?」他一派悠閒地問。
  康皓雲看著好友,不知道他葫蘆裏在賣什麼藥,但他顯然希望他配合。
  他清了清喉嚨,「咳,我來介紹一下,這位蘇媺雅小姐是我的新任秘書,呃……蘇小姐,這位寇議寇先生是我們立可達集團的總裁。」
  「你的秘書……真的嗎?」他繼續演戲。
  蘇媺雅一瞬也不瞬的瞪著那個讓她陷入窘境的男人。
  她很想說些什麼刻薄又精采的話來諷刺他,但她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心跳得好快,只想掉頭就走,她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親愛的!」一個身材高的美女走過來,她一就定位,就立即挽住寇議的手臂,撒嬌道:「化粧室好多人哦,人家等好久!」
  蘇媺雅看著嬌媚美女對寇議的親密舉動,覺得自己一定瘋了,因為她心中竟然因此有刺痛的感覺。
  他們早已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再見面她也不該有這種感覺,他要跟什麼女人在一起,已經不是她能干涉的了,不是嗎?更重要的是,這些也不是她該感到刺眼難耐的,不是嗎?
  「總裁,這位是……」康皓雲見氣氛非常古怪,連忙打圓場。
  「我來介紹。」寇議帶著一抹笑容,態度不疾不徐,好整以暇地說:「這位是大和衛浴集團的千金,許芷葳小姐。」
  他轉而對許芷葳介紹道:「芷葳,這位是我們公司的總經理康皓雲,他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原來是許小姐。」康皓雲恍然大悟地說:「難怪覺得眼熟了,真是久仰芳名。」他禮貌地伸出手。
  「你好,康總,常聽寇議提起你。」許芷葳嬌滴滴的伸手與康皓雲一握。
  康皓雲微微一笑,「前陣子,許小姐親自設計的珠寶在貴婦圈造成搶購風潮,我有幾個朋友的太太都抱怨買不到呢!聽說許小姐在法國巴黎攻讀建築系,還擁有建築師執照,怎麼會想當珠寶設計師而沒有當建築師呢?」
  許芷葳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其實我正打算自己開業,我的建築師事務所設計出來的建築物,都要融合珠寶精細的工藝美學,鎖定頂級貴婦客層,沒有一定水準的住戶,我是不會接受預約的……」
  蘇媺雅看著許芷葳。
  這女人跟寇議是什麼關係?他的女人嗎?對她來說,他們的談話就像另一個世界的人,珠寶、建築,她老早就離那些很遠了。
  而現在,她為什麼要站在這裏聽他們談笑風生?半點真實感都沒有。
  該死的寇議剛才明顯略過她的存在,沒有向那位千金小姐介紹她,不是嗎?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讓她像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好像在罰站一樣。
  該死的寇議!就算他成功了、有錢了,也沒必要用這種方法向她耀武揚威吧?他憑什麼讓她像個白癡?背叛他們那段婚姻的人是他!
  「我喜歡東歐品牌的水晶吊燈,也喜歡華麗璀璨的水晶掛鐘,這些都能展現華麗風……」
  許芷葳滔滔不絕的在發表自己對美學的意見,寇議知道他的好兄弟康皓雲會假裝有興趣,因此他放心的、專心一意的瞅著另一個人。
  她變了,以前的她,絕不會忍受自己被冷落,自小在優渥的家庭環境中受寵的長大,她一向要每個人的目光時時刻刻在她身上。
  婚後,她發現他母親極為討厭她時還曾大受打擊,不明白自己從小倍受呵護,每個人都喜歡她,她怎麼偏偏會被守寡的婆婆討厭?
  沒錯,那時他也沒有當好溝通的橋樑,他對兩個女人的戰爭厭煩至極,導致她們婆媳水火不容的關係越演越烈,終於惡化到不能收拾的地步,然後他甚至主動提出離婚……
  他,其實是一直想補償她的……
  「不好意思,總裁、總經理,我去一下化粧室!」話說完,蘇媺雅轉身就走,因為她心跳得太狂烈,好像快燒起來了。
  她看到那個什麼浴室的千金嘴張得好大,好像不可思議她的無禮。
  無禮就無禮吧!是他們先沒向那個什麼浴室千金介紹她的,那她也沒必要向那位千金告退了。
  她決定明天就遞出辭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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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一個馬克杯的咖啡要喝幾口才會喝完?蘇媺雅正專心的數著。
  辭呈她已經遞了,不管受理與否,她都不能留在前夫的公司裏。
  這太諷刺了!他成功了,她卻家道中落了,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落魄的窘境,也不想看見他意氣風發、美女在懷的模樣。
  「在想什麼?」
  一個磁性的聲音打斷她混沌的思緒,她回過神抬起眼來,看到寇議的面孔近在咫尺,霎時睜大了美麗的雙眸,口中的咖啡差點噴出來。
  「幹麼嚇到?」寇議直起身子,雙眼不置可否的打量著她,「莫非你剛才是在想我?」
  「我、我幹麼想你?」她一顆心差點跳出胸口。
  「沒有嗎?」他粗黑的劍眉高高一挑,黑眸閃著精光,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那你剛才在想什麼?」
  「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又來了!壓迫感十足,她勉強自己反唇相稽,卻無法忽略自己那因他來到而急速加快的心跳。
  「對,你是沒理由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他認同地說,然而旋即又用他那雙獨一無二的眼眸盯住她。「不過,你為什麼要辭職?身為公司的負責人,我總有資格知道這個吧?」
  她會提出辭呈早在他預料之內,否則他何必設計她簽下合約,那份合約,全公司可只有她一個人簽。
  「我……我覺得這份工作不適合我,所以要辭職,怎麼?不可以嗎?」她防衛的看著他。
  她早上才遞辭呈的,也就是一個小時前,總經理這麼快就告訴他了?
  他是為了這個才來的嗎?
  昨天太慌亂了,她現在才有辦法好好的打量他。
  他變了,變了很多,一樣的面孔,但成熟多了,現在的他,是個世故、驕傲,充滿權勢的男人。
  他們同年,一樣都是二十九歲,她是二十九的失婚少婦,他則英姿勃發,像個傲人的黃金單身漢。
  老天太不公平了,像他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不應該讓他保有這麼完美的體格,不應該讓他擁有這麼成功的事業,更不該讓他落魄的前妻出現在他面前……
  「媺雅,你還愛著我嗎?」他端詳著她,像在研究著什麼。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眸瞪得老大。
  「我說,你還愛我嗎?」他若無其事的重複一遍問話。
  她全身的血液立刻凍結了。
  這不是他該問的話,他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他真該死!
  「你閉嘴!」她氣急攻心,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你生氣了?」也就是說,他成功激怒她了。「不是就不是,否認就好,沒必要發火。」
  「因為你的問題很混帳!」她用怒氣來掩飾她的驚慌與無措。
  為什麼要問她還愛不愛他?難道他對她還有一點留戀嗎?
  離婚之後,她曾幻想過這件事,想過他可能對她還有感情,但一年一年過去,他從來沒有出現過,她也就逐漸冰封了自己的心,對他死心了。
  雖然,他永遠不能出現在她們母女面前是她同意離婚的唯一條件,但他怎麼可以真的不再出現?他都不會想綺綺嗎?
  只要想到這一點,她就無法原諒他!
  「我知道。」寇議看著她眼裏燃起的怒火,慢條斯理的說:「我以為你是對我還有留戀,所以才要辭職。」
  「你想太多了。」她冷冷的說,迅速武裝起自己。
  就算有留戀,在看見他跟美女出雙入對後,那份留戀也消失了——這個該死的風流鬼!
  「如果你對我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那麼在我的公司做事就不至於會困擾你,你根本沒必要辭職。」他狡猾的一笑。
  她緩過一口氣來,努力心平氣和的看著他,雖然那很難。「我說了,我覺得自己不適合這份工作,我想找適合我的工作。」
  他扯了下嘴角,「在我沒有出現以前,你適應得很好,在我出現了之後,你就適應不良了,這不免讓我產生聯想,認為一切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你想往自己臉上貼金就儘管貼吧!」她蹙著眉,「反正明天我就不會在這裏了,隨便你怎麼說。」
  由他口裏假設她還未忘情於他,那實在令她難以忍受,好像她離婚了之後,一直在等著他似的。
  「如果你是擔心我會蚤擾你,那你大可以放心。」他扯動了下嘴角,大剌剌的說:「我有女朋友了,就是你昨天看到的那一位大和衛浴的千金,我們在各方面都很相配,你根本不必因為我而辭職。」
  她斂了眼眸。
  女朋友……那個嬌滴滴的女人果然是他的女朋友。
  他都擺明瞭有女朋友,他的人生跟她沒關係了,她又何必劃地自限,自己以為留在他的公司上班會很不妥呢?
  她在怕什麼?
  怕他嗎?
  她為什麼要怕他?
  當初不要她們母女的是他,該心虛的人是他才對,她何必像個賊似的,見到他就忙不迭的要躲開?這樣倒好像錯的人是她了。
  她深吸了口氣,直視著他,「與我這個前妻共事,如果你不會覺得不方便,那麼我也沒必要辭職。」
  他露出一抹笑容,總算達成目的了,「我不會覺得有任何不方便,畢竟你的上司不是我,而是皓雲。」
  他帶著笑容,神采奕奕的走出了她的辦公室,對女兒,他一個字都沒有問。
  擁有成功的事業和嬌媚的女朋友,他確實沒必要再對他們女兒過問一字半句,畢竟對此刻耀眼的他而言,她們母女不過是他過去的累贅和想丟掉的包袱。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對綺綺的不聞不問還是會讓她感到痛徹心扉呢?
  下班了,蘇媺雅緩緩往公車站牌走去。
  天空陰陰的,轟隆隆的打著悶雷,好像快下雨了,而她早上出門時沒有帶傘。
  雖然已決定要留下來,她的上司康皓雲好像也接到寇議的指示,把辭呈還給了她,為什麼她還是感到隱隱的不安?
  明知道他對自己還有巨大的影響力,她不該留下來的,偏偏她該死的自尊心,又不容許他認為她還愛著他所以「不敢」留下來。
  她為什麼要不敢面對他?他的話真的很氣人。因此,就為了證明他對她沒有影響力了,所以她硬著頭皮收回了辭呈。
  但其實她不應該跟他賭那口氣的,往後將常常有機會見到他和女朋友出雙入對、卿卿我我,她受得了嗎?
  他曾是她的男人,他曾說過他只屬於她一個人、只愛她一個人,永遠都不會變,不然他就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可現在他變心了,怎麼還沒被雷劈到?他應該要被雷打到的啊……
  要命!她在想什麼?她幹麼要浪費時間去想他有沒有得到報應?
  雨落下來了,還是快點找個地方躲雨比較實在,她可沒有本錢感冒!
  她跑向公車站,那裏有遮雨棚。
  叭——
  一陣喇叭聲在她身後按鳴,接著,一部銀色轎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壓住了禁止停車的紅線。
  她拿著皮包擋在頭上,錯愕的看著昂貴的進口轎車。
  副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來了,看到駕駛座裏的人,她更是愕然。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寇議深深的看著她。
  以前她出入都有司機轎車接送,如今卻要等公車,這讓他非常難過。
  看到她履歷表的隔天,他就忍不住派人打聽了她家的消息,這才明白她需要到外面工作的原因。
  他一直認為她過得很好,在父母的羽翼下生活得很優渥,但事情的真相令他很意外。
  原來多年前,她父親聽信友人的話,在印尼投資了所有家產要做木材生意,沒想到那人卻卷款潛逃,也讓她父親破產了。
  破產之後,她父母現在和兄嫂一起住,生活雖過得去,但也沒能力再幫助她,而兄嫂家裏,也沒有她和女兒的容身之處。
  她現在住在前任雇主家裏,據說是因為她曾在那戶人家當過保母,但現在孩子已經大了,她和女兒還是繼續住在那裏。
  原來她一直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長期住在雇主家中,她一定看盡了臉色。
  知道她的情況後,他就一直很自責。
  他應該早點打聽她的消息的,如果早一點知道,他就可以早一點對她們母女伸出援手。
  以他現在的財力,他什麼做不到?卻讓自己的前妻和女兒寄人籬下,這太說不過去。
  「不必了,我搭公車就可以了。」蘇媺雅防備的看著前夫,總覺得他是要嘲笑她。
  過去,她是出入有司機接送的千金小姐,他只有一台破摩托車;現在,他開著豪華轎車,她卻在淋雨等公車……
  叭叭——
  後頭公車來了,因為他佔用了公車暫停格,所以司機氣得猛按喇叭。
  「你快點上車,不然我不走。」他無賴地威脅她。「你——」看見站牌裏一堆在等公車的人瞪著她看,好像在埋怨她讓他們上不了公車,迫於群眾壓力,她只好趕快打開車門上了他的車。
  得逞後,他迅速把車開走。
  「不是要公私分明嗎?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這樣。」她蹙著眉頭,對他無賴的行為很感冒。「身為公司的總裁,我順路送送自己的新員工回家有什麼不對?」他好整盼暇的回道。
  她立即抓到他的語病,「你怎麼知道我們住的地方順路?」
  「不管你住在哪里,我都可以繞去順路。」他咧嘴一笑,雨刷刷開車窗上的雨水,前方車陣瞬間清晰,他笑笑地說:「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也是下雨天,你的裙子被開過的轎車濺濕了,你氣得要命。」
  他們念同一所高中,同年級,十七歲相識,少男少女思春情切,一個月後就情不自禁的發生了關係。畢業後,兩人隨即奉子成婚,他入伍當兵,她一個人留在他家裏待產。結果,她跟他母親和兩個妹妹產生巨大摩擦,只要他放假回家,她一定哭給他看。
  想到這個,他還是會頭疼,四個女人的戰爭,四個都是他生命裏最親的女人,他要站在哪一邊?
  「講那個幹麼?」她蹙著眉心,無法理解他舊事重提的用意。沒錯,她當然也記得他們相識的那一天。那天她跟幾個同學放學一起走去學校對面買美術用品,雨很大,馬路上一部部轎車疾駛而過,激起的水花讓她們幾個女生的裙子都濕了。
  她懊惱的一抬眼,看到有個高瘦的男生站在對面馬路上,雙臂環胸,咧著嘴笑,就是他。
  那時,他們兩個人都青澀,喜歡一個人就是執意喜歡,根本就不管什麼家世背景的差距。
  她母親勸過她,說門不當戶不對的兩個人結婚,她會很辛苦,但她不聽母親的苦勸,堅持要嫁給他,果然後來他一句「離婚」就一走了之,苦果終於將由她自己獨嘗……
  「我以為你忘了。」他淡淡地說。
  他當然不是真的認為她忘了,他是故意勾起兩人共同的回憶,他在試探,試探她是否對他還有一絲情感……
  「我倒真希望能忘記。」她冷冷的說,雙眸木然的注視若車窗外的雨景,心情也像浸泡在雨水裏。那些回憶甜蜜又殘酷,八年來,不時啃蝕著她的心,或許重提往事對他而言沒有什麼,她卻難以承受自己的錯誤——愛錯了人、也所托非人的錯誤。過去的她很驕縱,自尊心強,絕不會認輸,是一個百分之百不會體貼別人的千金大小姐。
  而現在,經過家變和婚變的折騰,她老早忘了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子了,倒是曾後悔自己從前在婚姻裏的態度。如果當年,她能柔軟一點,或許他們的婚姻就不會以離異收場了……
  蘇嫩雅沉浸在回憶裏,沒注意到寇議把車開到了一間餐廳前。
  石雕的建築,挑高的樑柱,門口種植著南洋木,不但有鋪著鵝卵石的路徑,門口還有一排停車位,掩映在幾盞暈黃的路燈下,看起來很高級。
  「吃完飯我再送你回去。」寇議也沒問她的意見就逕自準備停車。
  她看著他那理所當然的姿態,不想去猜測他的用意。
  吃就吃,她才不怕他,她會狠狠點個最貴的,反正他欠她的用這一餐也還不了,她用不著替他省錢。他下了車,撐著傘過來替她開車門。她看著他的動作,以前他才不會這樣——當然,以前他也沒有車,只是個騎摩托車的窮小子,有什麼機會替女人開車門?
  現在可不一樣了,看他這動作做得有多嫺熟,就知道他有多常幫女人開車門,做這種紳士服務了。
  奇怪了,她竟然會因為這個發現而生氣?真是可笑極了。
  「你在生氣嗎?」他做了什麼讓她不高興?她看起來像是在生氣。
  「才沒有。」她沒好氣的哼著。
  「晚一點回去沒關係吧?」他遲疑的問:「孩子……」
  他一時忘了她要照顧孩子,沒經過她同意就把她帶來這裏吃飯,剛剛在停車場看到有個女人抱著孩子下車,他才突然想到。
  「孩子?」她猛然停下來,抬眼瞪著他,「孩子已經長大了,自己會從安親班回家。」他終於想到他們的女兒了,不過卻讓她更加氣憤,也狠狠傷到了她。
  他對女兒就算再沒印象,至少也該知道女兒幾歲了吧?一個十歲的孩子,起居已經不太需要媽媽照顧了,他卻連這點都搞不清楚?
  「……你說得對。」一陣默然無語之後,他說道。這是重逢之後,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詞窮。
  「走吧!我肚子餓了。」她不帶感情的催促,快步朝餐廳大門迮去,想用加快的步伐掩飾內心的波濤洶湧和悲傷。
  他永遠不會知道,他有多傷她的心……
  雨勢忽然又大起來,他為了避免兩人淋濕,非常自然地搭住了她的香肩,縮小兩人的距離。可是,因他這舉動,她又渾身僵硬的停了下來。
  她瞪著摟住她肩膀的那只手,久久沒說話。
  他怎麼可以這麼自然的摟住她的肩?他為什麼會認為她願意跟他這麼親密?
  她的眼光和僵硬的身體反應,讓他把手放開了。
  就算她沒說,他也感受得到兩人之間高漲的僵凝氣氛。曾經最熟悉的人,現在卻是陌生人了,也無怪乎她的反應會這麼大了。
  他真的可以彌補她嗎?她內心因離婚而受到的傷害到底有多大?
  他開始沒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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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車裏彌漫著教人窒息的沉默,蘇嫩雅面無表情的看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但一股緊繃的情緒從她身上擴散開來,任誰都不能忽視。
  寇議懊惱自己的失策,他選錯餐廳了!
  因為他是那間餐廳的熟客,十分熟悉主廚的好手藝,所以才會選擇那裏。但他忘了一點,他和多少女人在那間餐廳共進過燭光晚餐?
  所以,當名服裝設計師沈芊庭風姿綽約的走到他身邊,把纖纖玉手搭在他肩上,還極盡挑逗之能事的輕撫他下巴時,他真的快瘋了!他很想問沈芊庭那女人她在幹麼?有必要這樣不識大體、搞不清楚場合地發花癡嗎?
  當場,他看到他美麗的前妻臉色都變了,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抿著唇,吃完了所有的餐點,然後就冷著臉要求要離開。
  「到了,就是這裏,可以停車了。」她冷冷的說。雨已經停了,他把車停下來。
  這一帶都是同樣高級的獨棟住宅,都有車庫和花園,看來她的前任雇主兼現任房東環境很不錯。「謝謝你的晚餐,很好吃。」她面無表情的說,鬆開了安全帶。
  「等一下!」他拉住欲下車的她。
  她抬眸,直勾勾的迎視著他,「還有事嗎,總裁?」
  「咳——」他清了清喉嚨,總覺得要說些什麼,不能讓她這樣回去。「她只是一個朋友,我們就只是……」
  「只是一夜情?」她冷然的打斷他的辯解。
  那女人的出現,讓她當場像挨了一記悶棍。
  她痛恨自己為什麼還要跟他出來吃飯?為什麼要看著別的女人挑逗他?她到底對他還存有什麼幻想?她根本就不該答應留下來,她應該要堅決辭職才對。
  難道……她還愛著他?
  多年來,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這個問題,但現在,她還能鴕鳥嗎?
  她曾經很勇敢的面對自己的感情,敢愛敢恨,愛上他,義無反顧;離開他,帶著滿心怨恨。但現在,她不年輕、也不勇敢了,她早已沒勇氣正視自己還愛不愛他的那個答案……
  「媺雅……」他困窘的清清喉嚨。
  她的答案一針見血,那犀利的眼光令他無法否認。他跟沈芊庭確實是一夜情的關係,他們在一個酒會上認識,各取所需,她滿足了他,他也滿足了她,就那樣而已。
  「請你不要叫我的名字,總裁,你可以叫我蘇秘書。」她的態度依舊冷得像冰。
  「見鬼的蘇秘書!繞口令嗎?我就要叫你媺雅,怎麼樣?」他有些惱怒地說。
  他也被沉悶的空氣逼得快瘋了,從以前她就有逼瘋他的能力,現在也一樣。
  他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讓前妻這樣冷冰冰的對待他,好像恢復單身的這幾年,他跟女人上床很該死似的?
  「隨便你!」她要下車了。
  「不准走!」他一把拉住了她手腕,目光如炬的看著她,「沒錯!我們是上過床!但我是個男人,你不能要求這麼多年來我都沒有其他女人。我怕了婚姻,所以不想定下來,偶爾遇到合拍的物件就過一夜,我這樣有錯嗎?」
  他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在乎她的感覺,但她的反應讓他無法就這樣放她走。
  如果是別的女人,他不會這樣,但她不一樣,她是他第一個女人、他唯一愛過的女人、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
  當然,事隔多年再來在乎她的感受很可笑,離婚時,他可沒在乎過她的感受。
  要怪只能怪當時他們都太年輕了,年輕到貧窮的他一心只想拼事業,年輕到他沒有耐性去等待她成熟一點……
  「你沒錯,你當然沒錯,我有說什麼嗎?」她瞪著他,淚水卻不由自主的沖出了眼眶。
  要命!她怎麼會在他面前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竟然說哭就哭?
  都是他,都是該死的他說的那些該死的話,她的確不能要求他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女人,但是這麼多年來,她卻……卻只有他一個男人……
  「媺雅……」他震驚的看著她。她連離婚都倔強的沒有掉一滴眼淚,此刻卻在他面前哭了……
  他跟別的女人上床這件事,對她的打擊竟這麼大?
  成功之後,他只想證明自己,投懷送抱的女人,只要看得順跟,他來者不拒,留下許多一夜風流的紀錄。跟那些女人上床,沒有愛不愛的問題,也沒有責任跟未來的問題,單純只是一響貪歡,如此而已。
  而她,她會這麼在意,莫非……她還愛著他?
  這個結論讓他震驚不已。
  他以為,她是恨他的,會恨到地老天荒,因為他那樣可惡的對待他們的婚姻,可惡的對待愛他的她。他以為,離婚後,自己永遠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就是最後愛她的方式,最好不要再去攪亂她的生活,讓他這個混蛋人渣徹底從她生命裏消失。
  這麼多年來,他真的一直以為她恨著他,真的這麼認為……
  「是我太傻了。」她抹去淚水,激動的說:「你有資格做你想做的事,根本沒必要向我解釋,你為什麼要解釋?為什麼要我聽?為什麼讓我難過?你這個壞蛋!」
  她的指控讓他的心緊緊一縮,他不假思索的將她拉進懷裏,緊緊的將她圈在臂彎中。
  「你罵吧!只要能讓你舒服一點,你罵吧!」
  她的控訴都對,是他先放開她的手,是他沒有好好呵護她,都是他的錯。
  他這愚蠢的豬頭,怎麼沒有想過她可能還愛著他?
  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機率也好,他應該想一想的,而他竟然白白浪費了多年的時間,讓她們母女在外面受苦?他真該死!
  「放開我!」
  她掙扎著,卻錯愕的感受到雙唇正在承受一股火熱的力道——他在吻她,他竟然在吻她?
  一瞬間,屈辱的感覺就像浪潮一般的朝她撲過來,令她胸口那把無明火燃燒得更加猛烈。
  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都讓她憤怒,他憑什麼認為他還可以恣意的抱她、隨便的吻她?尤其在得知他有個名媛女友,還不知道跟多少女人上過床之後,他憑什麼吻她?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可惡!
  熊熊怒火把她的思緒燒得精光,她握緊了拳頭,憤然推開了他。
  「有親密女友的寇總裁!請你放尊重一點!我不是你可以玩弄的物件!」
  她火速下了車,用力甩上車門,快步奔向其中一棟花園洋房。
  寇議蹙著眉心,一瞬也不瞬的在車裏凝視著她的背影,內心懊惱不已。
  真的是自作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了,騙她說有親密女友的目的是為了留她在公司,現在卻讓她產生了自己是玩物的屈辱感.他要怎麼解開這誤會?
  他輕輕撫過他手背上的淚珠,那是她灑落的,剛剛她推開他的力道之大,他還以為她會接著甩他一耳光。不過……她在做什麼?雨絲又飄了下來。她怎麼還不進去?
  他看到她在皮包裏翻找,找了半天之後,最後按了電鈴。
  她忘了帶鑰匙嗎?
  沒多久,有個亭亭玉立的苗條少女出來開門了,穿著白色棉T和七分褲,長髮披肩,一臉清秀。
  他差點驚跳起來。那是綺綺嗎?是他的女兒綺綺嗎?
  他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了起來。沒錯!那一定是綺綺,纖細修長的手腳,跟媽媽有如同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的尖下巴和大眼睛,而那兩排濃睫更像是複製似的,完全遺傳給她了。
  她們母女親密的交談了幾句,兩個人一起進去了。他激動的看著那棟漂亮的兩層洋房透出溫暖的燈光,她們就住在裏面。她們是他的妻和女,如果他不曾提出離婚,那麼現在,她們都會陪伴在他身邊,分享他的成功。他會是那間屋子的男主人,每天,有漂亮的老婆、漂亮的女兒和一桌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他回家,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回到一人獨居的豪華大廈,只有一室冷清和寂寞在等他。他頹然靠向車子的椅背,複雜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
  寇議,這是你的選擇,怨不得人啊……
  他的心情整個蕩到穀底,再成功的事業也無法填補他此刻落寞的感受,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怪誰?
  他拿出手機,撥通後沙啞地說:「皓雲,拜託你,什麼都不要問,出來陪我喝一杯。」
  淩晨五點,寇議莫名的醒了過來。
  他瞪著天花板,眨了眨眼眸,感覺到宿醉的頭痛、四肢無力,還有——空虛。
  他從來沒有這樣過,昨晚跟皓雲喝了很多,應該睡得不省人事才對,但奇怪的是,鬧鐘都還沒響,他就醒了。
  怎麼了?
  他是怎麼了?
  媺雅和綺綺的出現好像真的對他產生了莫大的影響,不知道她們在什麼地方的時候,他也活得好好的,現在卻只有一古腦想見她們的念頭揮之不去。
  昨晚皓雲問他是否還愛著媺雅,雖然心中已有答案,但他沒回答,因為那是個深奧的問題、要負責任的問題,他不能輕易說出口。
  再說,就算他還愛著她,她也同樣愛著他,但她能再度接納他嗎?一個因為受不了心煩就放棄婚姻的男人,她能夠再接受嗎?
  看昨晚她對他的吻反應那麼憤怒,他實在沒把握啊!
  一個人躺在床上,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吞噬著他,他想了很多以前避免去想的事,那些事,其實就是他的前妻跟女兒。
  她答應離婚的唯一條件是擁有女兒的監護權,而他則一輩子不得探視,當時,他同意了。
  那時他只有一個想法,如果一直被哭哭啼啼的她綁住,他一輩子都不會成功。
  他要的是一個可以讓他在工作回家後獲得心靈撫慰的老婆,而不是一個見到他就向他丟枕頭和哭訴他母親不是的老婆。再加上,她又一口咬定他跟貨運行的會計搞外遇,殊不知人家只是把他當弟弟,對他多照顧一點罷了,她竟然跑到貨運行去質問人家,害得他顏面掃地、無地自容。
  接下來,她天天吵著搬出去住,要過兩人世界,不然就是吵糟要搬回她娘家住。
  天知道那時他有多厭惡她那自私自利的想法,他和兩個妹妹足母親一手拉拔大的,他可以為了老婆不要寡母嗎?
  如果她真的愛他,就該幫他好好孝敬母親,為什麼她永遠只余指控他母親對她不好,對兩個妹妹比較好?
  他認為她只是溫室裏的花朵,沒想到她那麼幼稚,連兩個妹妹的醋都要吃。
  他兩個妹妹小了他們五、六歲,他母親比較疼愛妹妹有什麼不對?她這個當人家大嫂的也應該愛護妹妹才對吧?她卻反而處處與她們斤斤計較,連他妹妹偷穿她的漂亮衣服,她都會不高興。
  總之,離婚時,他真的對他們的婚姻深惡痛絕到了極點。
  他很後悔自己年紀輕輕就跳進婚姻的墳墓,還不自量力的娶了一個千金小姐回來服侍。
  她老是說,他可以不要那麼辛苦的工作,她爸爸願意出資讓他做生意,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天天加班送貨送到淩晨,挪不出一點時間陪她和女兒。
  她就是不明白,那關係著他的自尊。娶她時,他已經聽了女方太多閑言閑言,他要向他們證明,他娶她絕對不是為了錢。
  可是,她卻無法體恤他的用心良苦,常常讓他在母親與她之間做夾心餅乾。
  在她面前,他不是個好老公,在母親那裏,他又變成了一個不敢教訓老婆的不孝子。
  一場兩年多的婚姻,讓他受盡了磨難,他終於明白,不是只有女人怕嫁錯郎,男人也怕娶錯老婆,他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他好羡慕跟他們一樣是班對的大田跟玉琳,他們也是高中一畢業就奉子成婚。但人家夫唱婦隨,大田在做資源回收,玉琳就不辭辛苦的跟車。回到家,不但天天煮晚餐,還把家裏打理得乾乾淨淨,對同住的大田父母也很孝順。為什麼媺雅她……她就是做不到昵?不但無法當一個賢內助,還常扯他後腿,讓他不勝其煩……
  記憶如潮水,想也想不完。等他事業有成、年紀漸長之後,他才慢慢瞭解到,自己當年對她太苛求了。
  她從來沒有吃過苦,嫁給他卻是苦難的開始。他母親守寡十幾年,性情比較古怪,雖然對他這個兒子疼愛有加,是個慈母,但不知為何對媳婦卻百般挑剔,看不順眼,更別說媺雅有許多千金小姐的奢侈陋習了,看在他母親眼裏更是罪大惡極。
  他們的結合,本來就註定了是一項錯誤,最終也由悲劇收場。
  所以,現在他想補償她了,急切的想補償她!
  只要她肯接受,他什麼都願意給她!
  想到這裏,他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時間還早,他可以去接她上班,說不定還可以見到綺綺。
  綺綺曾問過他這個爸爸的下落嗎?她好奇爸爸在哪里?長什麼樣子嗎?
  媺雅是否告訴她,爸爸已經死了?
  依她的性格,她極有可能那麼說,情願讓女兒認為他死了,也不想承認她們被他拋棄的事實。
  唉……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但願他還有機會可以彌補,但願……
  早上六點半,夏日清晨刺眼的陽光灑落,寇議把車停在昨天送她回來的地方,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那間漂亮的獨棟洋房。白天看來,那房子更出眾了,雖然附近都是類似的透天厝格局,但那棟房子的外觀設計成美式的鄉村風格,看起來特別溫馨,也特別吸引人注意。
  她的雇主待她好不好?會不會給她臉色看?以前她當保母,現在不當了,單純當房客之後,她需要順便做家事嗎?
  他有一堆的問題需要解答,卻知道自己得慢慢來,他不再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了,要挽回對他心灰意冷的前妻需要時間,他絕不可以躁進,不然,她可能會帶著女兒從此消失不見。
  七點整,有人出來了。
  他精神一振,專注的看著。
  一個劍眉朗目的高大男子走出來,髮型修剪得很清爽,穿著白襯衫、米色長褲搭配名牌休閒鞋,背著高爾夫球用具打開了休旅車,將球具放在後車廂。
  寇議的眉心皺了起來。
  這男人就是她的房東嗎?怎麼這麼挺拔、這麼帥氣?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就在他開始覺得不高興時,又有人出來了。
  一對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背著書包走出來,男孩略矮了一螳.瘦小了一些,女孩是他昨晚見過的綺綺。男孩長得跟那男人非常像,一定是父子。
  綺綺和那男孩有說有笑的上了車,一起坐在後座,男人則坐上駕駛座,發動車子。
  那女主人呢?怎麼沒看到女主人?
  接著,他看到蘇媺雅推開第一道落地鋁門走出來,穿著拖鞋、束著馬尾,身上是居家的灰色連身長T,還穿著圍裙。
  她笑吟吟的和三個人揮手再見,車裏的孩子也熱絡的向她道別,男人按了喇叭,叭叭兩聲示意,車子平順地彎出了車庫。那畫面……那畫面見鬼的就像全家福!爸爸送兒子女兒上學,媽媽揮手向心愛的老公孩子道再見……
  看到這裏,寇議臉色變了。
  她和那男人是什麼關係?那男孩又是什麼人?是她的兒子嗎?離婚之後,她跟那男人在一起,他們生的嗎?
  他以為她過著寄人籬下的不堪生活,沒想到事實與他想像的完全相反,她像那個家的女主人,那麼自在、那麼輕鬆,那就像是她的家,不是什麼房東的家。目送車子走遠,她進去了。
  他暴躁的下了車,大步走過去,伸手按鈴。
  他必須知道他們四個人的關係,他必須知道!他一定要知道!
  他等了幾分鐘,裏面一點回應都沒有。
  他明明看見她走進去了,為什麼不來開門?
  真是見鬼了!他在做什麼?
  如果她真的出來應門,他要說什麼?說他一大早在她家對面偷窺了老半天嗎?
  說他想知道她跟那男人的關係嗎?還是說他希望她跟女兒回到他身邊?
  意識到自己一點質問她的立場都沒有,他頹然地回到車子裏。
  七點半,她出來了,一身上班的裝扮,他不假思索的把車開過去,在她旁邊停下來,降下了車窗。
  蘇媺雅訝異的看著他,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柔柔地看著她,「我順便經過。上車吧!我送你去公司。」他的眼神是在懇求她嗎?她的心跳莫名失序。「也好,我正好有話跟你說。」
  她上車了,他頓時松了口氣,原本很怕她會拒絕上車。「吃早餐了嗎?」他試著打破昨晚造成的僵局,「我們可以一起……」
  「不必了。」她打了斷他,「我吃過了。如果你要吃早餐,那你自己去,放我在公車站牌下車就可以了。」
  「我沒說要吃。」他蹙起眉心,沒好氣的說。
  她用冷冰冰的表情對他,卻對那個男人笑顏逐開,讓他很不是滋味。
  「你說有話要跟我說,你要說什麼?」他大慨猜得到她要說什麼,經過昨夜的風暴,她可能會要求與他保持距離、維持上司與下屬單純的關係之類的。
  「我希望能公私分明,不然我只好辭職。至於什麼是公私分明?」她迅速地說:「例如現在,你就不該「順便」出現在我家附近。」
  「為什麼要我公私分明?」他的臉蒙上一層陰影,「是為了你早上送出門的那個男人嗎?」
  她瞪大了眼睛。
  難道他一大早就來了?還監視她?
  太好了,既然他已經有了親密女友,她當然也要有個同居男友才說得過去,不要讓他以為她一直在等他,不要以為她事到如今還愛著他……
  「你看到了就好。」她將錯就錯的承認,「我是為了他沒錯,我不想讓他誤會。」
  他的心一沉,「他是什麼人?不是你的房東嗎?」
  「他叫安敬華,是房東也是同居人,我們相互扶持已經很多年了,感情很穩定。」她滿意的看到他的臉色陰晴不定,她繼續說下去:「你不會以為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單身吧?我是正常的女人,有一、兩個男人也是很平常的事。」
  說得好像她是什麼豪放女,事實上,這些年來她與女兒相依為命,女兒就是她生活的動力,「男人」這兩個字,她早已沒看在眼中了。
  「那個男孩呢?」他撇撇嘴角,「是你生的嗎?」
  為什麼他有種她在說謊的感覺?
  那是男人的第六感,總覺得她談起她那個所謂的同居人,沒什麼愛意存在,反倒像在說一個普通家人一樣。
  「那孩子叫政傑,是安的兒子,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就是在安家當他的保母,一邊照顧自己的女兒。等到他們都上小二之後,我才開始到外面找工作。」
  「這麼說,你在那個家住了很多年。」他下了結論。
  他放心了,沒有跟她談話以前,他的腦中充滿了各種令他無法忍受的想像,跟她談過之後,她的態度讓他確認了一件事——那個男人不是她的同居人。
  真要說同居,那也只是住在同個一屋簷下的家人罷了。「沒錯,我們是住了很久,所以在外人眼中,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
  這是實話,出去吃飯時,常有人以為他們是一四口,父母子女。
  然而,看似毫無殘缺的表像,其實隱藏著巨大傷口,有她失婚的傷口,安敬華痛失愛妻的傷口,綺綺自小沒有爸爸的傷口,政傑缺少媽媽的傷口,若他們真組成了一個家庭,那一定是個傷心家庭。
  「既然你有這麼好的「家人」,又為什麼會對我和別人上床感到憤怒?難道,其實你一點也不愛你的「家人」,你只是把他當成真正的家人罷了。」
  前方剛好有個七十秒的紅燈,讓他綽綽有餘地用極度壓迫,的眼神看著她。
  她的心「咚」地一跳,因為被他看穿而有些慌亂。「為什麼不說話?」他盯住她,用誘惑的聲音問:「你真的愛那個人?」
  她的心跳再度失序了。他憑什麼認為她不愛安敬華?
  除了他,她就不會再愛別人了嗎?
  如果這是他的信念,那麼當初他就說什麼也不該提出離婚的要求!他謀殺了她的愛情、謀殺了她對婚姻的聲音幢憬!想到這些,不禁讓她怒火中燒。
  「我當然愛他。」她定了定神,露出她自認為最坦蕩蕩的眼神直視著他,「我們已經論及婚嫁,親密得跟夫妻一樣,只差一紙合法的結婚證書。」
  他挑高了眉毛嘲謔,「親密得跟夫妻一樣?」
  「對,親密得跟夫妻一樣。」她篤定的回答。
  他盯住她,「就像你跟我以前那樣?」
  她的臉轟然一陣熱辣,瞪著他,胃部糾結成一團,半晌說不出話來。
  綠燈了,他總算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同時,他的嘴角得意地揚了起來。
  孤寂的感覺悄然自他的世界隱退了,他確定了一件事——她還是愛著他的。
  他還有機會,他要讓她再度成為他的髮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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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8 02:06: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蘇媺雅把上司簽好的檔取走,離開總經理室前,康皓雲叫住了她。
  他那太過關切的眼神讓她產生不妙的預感,他絕對不是要淡公事,談公事不會用那種眼神。
  「還有什麼吩咐嗎,總經理?」她盡可能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問。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康皓雲深深的看著她,「前天晚上,寇議找我出去喝酒,他喝得很醉,口裏一直念著你的名字。」
  她的身子明顯一震,神情一下子變得蒼白,「總經理,我……不方便跟你談私人問題。」
  他為什麼要在酒後喊她的名字?為什麼要一直來擾亂她的心?
  「我想,他還愛著你。」
  她抬起眼看著他,眼中充滿了震驚,「不可能!他已經有女朋友了,那個大和集團的千金……」
  康皓雲擱下了手中的筆,直視著她,「據我所知,那位許小姐不是寇議的女朋友,而且這些年來,他一直單身,身邊從沒有固定的女人。」
  她搖頭,還是不信。「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康皓雲笑了笑,「或許他只是想把你留下來。」
  她感覺喉嚨一陣緊縮,「……什麼意思?」
  「我想我得出賣我的老朋友了。」康皓雲又對她笑了笑,「事實上,是寇議錄取你的,當他一看到你的履厲表,他就立刻決定要錄用你,但他擔心你知道這是他的公司後會不肯來上班,所以費了一番苦心,假裝他根本不知道你成了他公司的職員,更為了怕你會離開公司,好笑的為你量身打造了一張合約書,月的就是要留住你。」
  康皓雲的一番話,仿佛在蘇媺雅心裏投下一顆超級無敵大炸彈,炸得她所有思考都無法正常運轉。回到秘書室,她替自己倒了杯熱咖啡醒腦,腦中卻依然不斷回蕩著康皓雲說的那些話……
  當年,寇議好殘忍,在她還愛著他時,他毅然決然的提出了離婚的要求。
  直到今天,她還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錯。
  她只是個才滿十八歲的小新娘,就要成為小媽媽了,他的母親古怪又難纏,不管她做什麼都無法討她歡心。
  每當他放假回來,他母親就對她噓寒問暖、疼愛有加,他一收假,他母親就開始對她冷嘲熱諷,常說她的寶貝兒子娶了她真倒楣。
  等到他退伍,情況依然沒有改善,他去上班時,他母親從來不肯替她照顧綺綺,她努力做的飯菜,他母親不看一眼就掃進垃圾桶裏,說她會下毒害她。
  可是,等到寇議下班回來,他母親又變了一個樣,一直誇她,對她笑眯眯的,白天晚上判若兩人。
  不止他母親,連他兩個妹妹也一樣,她們根本沒把她這個大嫂放在眼裏,故意穿她的衣服出去,弄得破破爛爛回來,不然就說借給同學了、不見了之類的。全家三個女人,都在寇議面前對她又好又尊重,但只要寇議不在,她們就聯手欺負她,甚至也欺負小綺綺。
  她自小就是溫室花朵,倍受家人呵護地長大,哪里敵得過這種心機?
  當她再也受不了時,她對寇議說,她沒辦法再跟他母親妹妹住在一起了,希望他們可以搬出去自己住,不然就搬到她娘家住。
  可是,他卻指著她的鼻子發火,說她自私自利,說她仗著家裏有幾個臭錢就欺人太甚,說他母親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在討好她了,她卻還要揚動他這個兒子棄養母親……
  「蘇秘書——」
  內線傳來康皓雲的聲音,嚇了她一跳,也打斷了她洶湧的思緒。
  「我剛剛跟和裕的李董事、張董事約好中午一起吃飯,麻煩你把和裕的新版合約給我,順便訂麗閣最好的包廂,菜色請餐廳經理決定,你跟他們的秘書聯絡一下。」
  「是……是的。」
  她是發呆了多久啊?竟然已經快中午了?
  距離午餐還有一點時間,她連忙打電話訂包廂,聯絡董事們的秘書.再把文件弄好送進去。近午,康皓雲帶著文件離開公司了,她松了口氣,才坐下,一個不速之客就闖了進來。
  「幸好你沒出去!」寇議露出一個高興到想吹口哨的表情。她愕然的看著他。
  他從哪里來的?怎麼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連領帶都拉松了?
  「康總他出去了,跟和裕的董事吃飯。」她本能地告知上司的行蹤。
  「我知道。」他拿起她擱在桌上的水杯,仰頭一口氣喝光杯裏剩下的水。
  她愣愣地看著,他這親密的舉動讓她一陣心跳加速,她發現自己的眼光竟然無法從他性感堅毅的嘴唇離開,她覺得口乾舌燥。
  「康總他在麗閣215號包廂,要請司機送您過去嗎?」她故作鎮定地問。
  要命!「您」?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會對寇議用「您」這個尊稱,他們真的曾是夫妻嗎?為什麼夫妻情份會消失得如此徹底?
  「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找你的。」他興匆匆地說:「走吧!我訂了法國餐廳,我們一起出去用餐!」
  沒錯,他在追求他的前妻,為了把握機會跟她一起午餐,他從基隆碼頭趕回來,一路頻頻催促司機開快點。
  當然,他也可以晚上再跟她吃飯,或者明天再一起吃飯,但他希望把握每一個機會,讓她感受他的誠意。。他們已經錯過太多年了,沒有時間再讓他蹉跎,而他也不想慢慢來,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一切擺回原來的位置,他的妻子、他的女兒,通通要回到他的身邊。
  「出去吃飯?」她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為什麼?」
  她可不想太一廂情願,他可能只是基於公事上的需要才找她出去,對於康皓雲的一番話,她最好持保留態度,不要一下子就單方面認真了。
  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雖然還渴望著他這惡質前夫的愛,但她寧可多小心一點,她不想再受到傷害了。
  「為什麼?」他笑了,「當然是因為我想跟你一起吃飯。」
  她正經八百的看著他,「很抱歉,總裁,我自己帶了便當,您自己去吧。」
  「便當?」他臉上的表情一愣,下一秒,他那雙如鷹隼般犀利的雙眼忽然一眯,「什麼便當?不要告訴我是國民便當。」
  她真的很想白他一眼,不過硬生生的壓住了,她沒好氣的說:「是我自己做的便當。」
  「哦?」他的興趣來了,「在哪里?證明給我看。」
  她認命的拿出了便當,真不知道自己上的這是哪門子的班,為什麼還要對公司的總裁證明她真的帶了便當?
  「這是你做的?」他盯著那個可微波的餐盒,顯得興味濃厚。
  「是的,總裁。」
  他迫不及待的催促道:「打開看看。」
  她只好打開給他看。
  他的眼睛倏地一亮。
  好一個菜色豐富的便當!光看配色就賞心悅目,想必味道一定也很棒。
  他立即從皮夾裏怞出一張千元大鈔按壓在她桌上,一手抄起了便當,「你去吃午餐,這個便當給我。」她立即瞪大了眼睛。「你……你在說什麼?」
  「我說,我要吃你的便當,所以,你快出去用餐吧,不然午休時間都快過了……哦,對了,如果來不及回來也沒關係,我會跟皓雲講一聲,你就慢慢吃完再回來好了。」
  她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拿起便當就要走,「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去外面吃午餐,我要吃我的便當,你不可以把我的便當拿走……你……寇議!你回來!」
  到最後,她已經無法把他當總裁看待了,試問,有哪個總裁會無聊到跟下屬搶便當的?
  而寇議當然不理會她的抗議,頭也不回的帶走了她的便當。
  早晨的廚房裏,蘇媺雅細心的把配菜擺進兩個微波便當盒裏,然後哼著歌,把份量較多的粉蒸排骨放進其中一個比較大的餐盒裏。
  男生都是肉食性動物,寇議也不例外,他從以前就特別愛吃排骨,雖然不知道他的喜好改變了沒有,她仍下意識做了這道菜。
  「有什麼高興的事嗎?看你心情好像不錯。」安敬華端著咖啡走進廚房裏,眼尖的看到流理臺上有兩個正在製作中的餐盒。
  「是做給小綺的嗎?」他笑著問:「小綺不喜歡學校的餐點嗎?小傑倒是沒有抱怨過。」
  她驀然一陣臉紅,有些彆扭地說:「不是做給小綺的,是……是我公司的上司要我做的。」
  她沒說那位上司就是她的前夫,關於她上一段失敗的婚姻,安敬華都知道,但她暫時不想說她目前在前夫的公司上班。
  「上司?」安敬華擱下了咖啡杯。盯著她,「是什麼樣的上朋?怎麼會對下屬做這種奇怪的要求?」
  她回避著他詢問的視線,輕描淡寫的說:「其實也沒什麼,因為他正好看到我在吃便當,可能覺得看起來很好吃吧,所以就請我每天做便當的時候多做一個,他會付我食材費,也會付工資。」
  昨天寇議把便當拿走之後,下午就對她提出了這個要求。
  他可憐兮兮的說他已經吃膩了外食的重油重鹹,再這麼下去,他恐怕會短命。
  她嘴上當然說他短命關她什麼事?可是,事實上她是在意的,雖然恨他,她也還愛著他。當他提出希望她每天多做一個便當給他的要求時,她結結實實的錯愕了一下。
  她的直覺反應是拒絕他,她的自尊心不容許她答應。
  但接著,他就無賴的提醒她,她簽了一份合約,除了三年內不得離職,否則要賠償三百萬的違約金之外。其中還有絕對服從上司命令這一條。
  她想到了康皓雲的話,那張合約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全公司只有她一個人簽了合約……
  就當做她是受制於合約內容,所以不得已才替他做便當的吧!她這麼告訴自己,一劇勉為其難的樣子答應了他。只有天知道,昨天下班後她就興匆匆的去選了個材質最好的餐盒,早上當她走進廚房時,竟然還有興奮的感覺。
  以前她根本不會做菜,勉強做出來的菜都差強人意,現在他一定對她做的便當另眼相看了吧?她就是要他嘖嘖稱奇,那種受到平反的感覺簡直大快人心。
  「媺雅,如果你不喜歡那份工作,我可以請朋友幫你安排別的工作。」安敬華思索之後開口。
  「我的工作很好,沒有什麼問題。」她對他笑了笑,「只是一個便當而已,順手一起做,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困擾,你不必擔心。」
  「你的上司是男的吧?」仿佛一隻貓突然豎起了毛,他警覺地問:「他是不是對你有企圖?」
  她的心猛然一跳,頓了頓才道:「你想太多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是位名嬡千金,我跟對方根本不能比。」
  她又想到康皓雲的話了——寇議沒有女朋友,多年來,他一直單身,沒有固定的女人……要命!她怎麼動不動就想起他?她這樣心系著分開多年的前夫對嗎?
  「媺雅,聽著——」安敬華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你卻一直不肯讓我幫你,我覺得很難過。」
  又來了,這是老話題了,她輕輕的歎了口氣。「安,你已經幫我夠多了,在我最落魄的時候你錄用我當小傑的保母,還讓我帶著小綺住進來,不但付我薪水,還免費供吃住。現在成了我的房東.也只是象徵性的收一點房租,解決了我住的問題。你就不要再覺得沒幫我了,我想靠自己找工作,這樣我才能心安一點,不欠你那麼多。」小綺和小傑陸續生了國小之後,她就提出了辭呈,因為她實在沒理由再繼續留在安家,小傑已經大得不需要她這個保母了。當時,安敬華說什麼都不肯讓她走,說小傑已經習慣有她和小綺的陪伴,如果她們走了。小傑一定會很難過,也會怪他讓她們走。
  最後,他提議可以當她的房東;於是她們留了下來,變成了房客,而她則在紡織廠找到了秘書的工作。
  如果不是紡織廠要遷到南部,她也不會換工作,就不會遇到寇議,一切會像過去幾年一樣的平靜,不會像現在一樣的不平靜。
  每天早上她睜開眼?,心臟都會「怦怦」地跳個不停,想著會不會在公司遇到他?他又會對她說什麼話?
  老天!她覺得自己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女,這是一個失婚少婦對前夫該有魄心情嗎?
  「你應該知道對小傑來說,你就像他的母親一樣,所以我不想看你被公司的上同欺負。」安敬華沉聲說。她錯愕的看著他。
  是欺負嗎?原來在別人眼裏,這就算欺負了?但為什麼她一點都沒有被欺負的感覺?
  想到這裏。她臉頰發燙了,「你放心吧,如果我真的覺得不舒服,我會向上司反應,不會逞強的。」
  安敬華蹙起了眉心,「說實在的,媺雅,其實你大可以不用去外找工作,這個家需要你,你就留在家裏,我跟孩子回到家都可以看到你,這樣不是很好嗎?」
  她微感失笑地說:「安,你很清楚這個家不需要我了,孩子們已經大了,家事有幫傭太太,我在家裏只是閑著沒事。」
  安家一直都有請幫傭做家事,小傑還小時,她只要專心照顧小傑就可以了。他們上了小學後,課後便直接由安親班接走再補其他才藝和學科,因為已用不到她了,所以她才會萌生去職的念頭。
  「那,不如你到我的事務所來上班吧?你可以勝任文書方面的工作,我們還可以一起上下班。」她啼笑皆非地說:「安,真的不需要這樣,我可以照顧自己,你就不要擔心了。」安敬華把她當妹妹照顧,不明就裏的人還以為他們有什麼,曖昧關係,但她知道,他的心裏只有過世的小傑媽媽一人,直到現在,他的皮夾裏、書房桌上都還擺著小傑媽媽的照片,他對她沒有別的心思,純粹是因為家人般的感情才會格外關心她的事。她很感謝他,不止因為他讓她有容身之地,在小綺的成長過程中,他還扮演了父親的角色,讓小綺享受了父愛。
  他給小綺的關愛絕不會比給小傑少,對於這點,她真的很感激他。
  至於小綺真正的爸爸——寇議的出現,她暫時還不打算告訴小綺。
  小綺對失職的生父沒有好感,因為小綺的外婆曾告訴她,是她爸爸不要她們母女的。
  那是小綺幼稚園中班的事,從那之後,小綺就沒有再提過「爸爸」兩個字。
  只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們母女太相像了,都有一副倔脾氣。
  所以,她不能告訴小綺,她的爸爸出現了,小綺的反應很可能不是開心,反而會用冷漠取代她內心的激動,她就是這麼一個早熟的孩子。
  現在,寇議的舉動讓她猜不著也摸不透,她寧可什麼都不要想,靜待時間說明一切。
  而時間,總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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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8 02:07: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可哥購物商城的周年慶在知名的海鮮城舉辦,席開一百桌,全體員工矯加所有廠商代表都到齊了。
  近年網購狂熱,可哥購物商城的業績屢創新高,與可哥有合作的廠商都賺翻了,也都樂於在今天這樣熱鬧的日子提供昂價的摸彩商品。
  蘇媺雅看著桌上的龍蝦、帝王蟹、東港黑鮪魚,高價海鮮擺了滿桌,每個人都在大快朵頤,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坐在她左邊的寇議正在應酬熟人,人家敬酒他就喝,一杯接著一杯,他已經喝很多了。
  她從資料上得知,立可達和可哥網購合作已經邁入第三年,立可達的服務評價年年第一,因此可哥總是主動跟立可達續約。只不過,她覺得很奇怪,今天本來赴宴的人共有寇議、寇議的秘書周小姐,以及康皓雲和她這個秘書。
  但半小時前,周小姐忽然身體不舒服,康皓雲送她去醫院掛急診,把她和寇議單獨留下了。她不禁懷疑這是設計好的嗎?不然為什麼周小姐平常都沒事.直到下班前也還好端端的,怎麼一來這裏就有事?
  當然由康皓雲開車送周小姐去醫院是件合情合理的事,總不會叫寇議這個總裁親自送秘書去醫院,或者由她這個壓根就牧甜車的菜鳥秘書送周小姐去吧?
  雖然事情很合理,她就是覺得不對勁,原因就出在於這幾天寇議都找了一些奇怪的理由,要她留下來加班。
  比方說,他會說周小姐有事先下班了,希望借用她這個總經的秘書,而康皓雲也總是很配合很大方的,沒有問過她的意思就把她外借到總裁室去了。
  可是在她看來,寇議需要借用她留下來加班處理的那些檔都沒有急迫性,有些甚至很無聊。只是影印陳年資料或整理資料罷了,馬上做跟一個月後才做根本就一點差別都沒有。
  他給她一種錯覺,他不想放她回家。
  昨晚她又被外借到總裁室,一直整理檔到十點,寇議才說可以下班了。
  他堅持一定要送她回家,不然他不放心。然後,他不由分說的把她帶到一間營業到淩晨一點的烘培坊,拉著她坐下,點了幾種蛋糕和拿鐵。
  看到蛋糕送上來的?那,淚水立即模糊了她的視線。
  草莓波士頓蛋糕、法式千層蛋糕、藍姆葡萄蛋糕、香草焦糖,都是她以前少女時喜歡的口味,他們談戀愛的時候,她家境富裕,老是拉著他陪她去吃蛋糕,他吃不起那些昂貴精緻的小蛋糕,也不肯讓她請客,所以他往往說男生不吃那種東西,陪她去,但他不吃。
  那時的她,根本不知道那就是所謂的骨氣和自尊。
  她天真的相信男生真的都對甜食沒興趣,反正只要他肯陪她,她就覺得很開心了,他吃不吃,她根本就一點都不在意。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她真是笨得可以,下午五點多放學的時候,一定是餓得想吃點心的時候,他怎麼可能會不想吃呢?
  結婚之後,種種現實殘酷的考驗接踵而來,她沒心情品嘗蛋糕,他也沒時間陪她去了。
  接著。他們的婚姻品質越來越差,直到離婚後,她又遭逢家變,填飽三餐都有問題了,更別說享受什麼額外的甜點。
  算一算,她已經有好幾年不曾像昨晚那樣,好好地坐下來品嘗一塊蛋糕了。
  他為什麼要花心思討好她這個下堂妻?他的舉動讓她有種霧裏看花的感覺,她真的不懂啊!
  「媺雅……我的媺雅,吃飽一點,多吃一點,知道嗎?不然我就會心疼。」寇議應酬的人去轉桌了,他笑嘻嘻的轉過來看著她,臉酒已經泛紅了。
  「你醉了,不要再喝了。」她真討厭看他這酒氣沖天的鬼樣子,他的事業都是這樣喝出來的碼?他的肝受得了嗎?
  「我是醉了,但我不能不喝。」他笑看著她,「你應該懂吧?要做大事業就要應酬,這些都是人脈,都人脈啊……」她無法認同的搖搖頭,站了起來,「我要去化粧室,你喝慢一點,能閃就閃,不要逞強了。」他笑了,黑眸晶亮的瞅著她,「你這是在擔心我、關心我嗎,媺雅?」
  她的心咚地一跳,目是心非的說:「少無聊了,我幹麼擔心你?」
  唉,她幹麼跟一個喝醉的人有問有答啊?反正明天醒來,他一句也不會記得,跟他認真,她會變得很可笑。
  不再搭理酒醉的他,她逕自拿起皮包去化粧室。
  這間海鮮城不愧為「城」,大到不小心會迷路,可以同時容納五百桌,據說尾牙時常爆滿。實在難以想像那盛況廚房要怎麼上菜啊?她找到了化粧室,又是一陣歎為觀止。
  這簡直媲美高速公路休息站的化粧室嘛,至少三十間以上的廁所,所以根本不必排隊。
  寇議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喝那麼多,她真擔心他會失態。
  從化粧室出來,她急著回座位,卻被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攔住。「小姐,你是不是……是不是金錢豹的蘇菲雅?」
  她蹙起了眉心,閃躲著男人伸過來的鹹豬手,「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蘇菲雅,我叫蘇媺雅。」見鬼了,她幹麼回答他?
  「什麼蘇美雅?」對方眯起了眼睛,貼近地看著她,「不是,你不是蘇美雅,你是蘇菲雅啦!我不會認錯的,我上星期才去捧過你的場,你酒量很好的啊!來,陪我喝一杯,我們去開個包廂。兩個人單獨喝,你來坐在我大腿上喝……」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強追她跟著走。
  她氣急敗壞的拍打那男人的手,「你幹什麼?你放開我!」
  拜託,這裏是酒店嗎?怎麼到處是喝醉的人啊?
  「不要再裝了,你這樣裝淑女,我更受不了了。來,讓我親一下,小費不會少給你……」男人把她拉進懷裏,緊緊抱著她,嘴唇對著她貼過來,噁心的體臭味也撲鼻而來,令她幾欲作嘔。
  「你不要亂來!救命啊!救命!」
  她放聲大喊,但是海鮮城人聲鼎沸,根本沒人注意到角落的他們,那醉漢力氣又大,她被他困得動彈不得。
  她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如果自己就這樣被他拖走怎麼辦?
  「放開她!」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她猶如溺水的人見到浮木,「寇議!救……」
  她還沒喊完,寇議已經一手抓住醉漢的肩,另一隻手揮出了拳頭。
  醉漢措手不及,被打個正著,他站立不穩,往後栽了過去。終於有人注意到他們了,附近的人紛紛大叫,服務生急著去找經理。
  「她是我的女人!」他惡狠狠地揪起醉漢的衣領,近距離貼著對方的臉,眉毛兇惡的擰在一起,眼睛漲紅,他噴著氣,就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獅王。
  「呃,我、我只是開個玩笑……」
  「玩笑?」他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來,「她不是你可以隨便碰的,連開玩笑也不行,再惹她試看看!我不會放過你!」
  他惡聲惡氣的撂狠話,周圍的人全被他的氣勢嚇傻了,蘇媺雅也不例外,她愣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拳頭本來就很硬,自小失去父親,他在學校為了保護自己不被欺負而練就了一身打架的本領。
  以前他常受傷,她就常替他擦藥,打架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甚至也對在路上多看她兩眼的人動手過。
  少年時的血氣方剛,她可以理解,甚至視他為英雄,打從心裏崇拜著他,認定了他是她專屬的護花使者,還為此自滿不已。但她沒想到,現在他已經貴為集團總裁了,居然還會動手打架,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真的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不妙……今天這裏被可哥購物包下來辦周年慶,他不會打到人家的職員了吧?
  如果還是高級主管什麼的,那不是很糟糕嗎?
  再萬一,他剛才的行為如果被人拍下來怎麼辦?他的名聲絕對會毀於一旦,誰還敢跟個暴力總裁合作啊?
  「我們走!」
  她正在替他擔心,寇議已經撂完了狠話,他拉起她的手,大步走出了海鮮城。
  計程車來了,蘇媺雅把寇議扶上車,他的車只好先停在海鮮城的停車場,明天再來開。
  在叫計程車之前,她已經先打電話問康皓雲寇議家的地址,她把地址告訴了計程車司機,現在只要把他送回他家就可以了。
  「媺雅,不要離開我……」
  他一直在喃喃自語,她一句都沒答腔。
  他真的變了好多,以前他滴酒不沾,每天只會拼命工作,他說喝酒容易誤事,而他沒有誤事的本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或許就是那樣的堅持與自製,所以他白手起家成功了,從貸款頂下一間地方性的小小貨運行做起,抓到了網購潮流,擴大到今天的局面。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必要小心翼翼了,他有本錢可以盡情的喝酒,反正醉了,只要有錢,自然有人可以送他安全到家。一切都不一樣了,他不再是當年的窮小子寇議,寧可餓肚子省一個便當錢為了給女兒買奶粉尿布,而她也不再是當年的富球千金蘇嫩雅:現在她只是一個必須省吃儉用的單親媽媽。她用最大的努為栽培女兒,什麼才藝都給她學,但那用盡了所有她賺的錢。如果不是住在安家,憑她微薄的薪水根本無法讓小綺盡情的展現長才。如果他們沒離婚……如果沒離婚,現在的他們會是什麼情況?
  他的事業會成功嗎?
  不,一定不會,因為她會拖累他,她會令他心力交瘁,他們會變成一對怨偶,再也找不到當初相愛的感覺……
  「小姐,華奕帝堡到嘍,總共三百五十。」
  司機喚回了她的沉思,她付了車資,扶著還在喃喃自語的寇議下車。
  「寇先生醉了啊?您是哪一位?」警衛好奇的打量著她,為她做訪客登記。
  「我是公司的秘書,今天有應酬,寇先生醉得很厲害,我送他回來。」
  「這樣啊,那您快上去吧。寇先生住十二樓,這裏一樓只有一戶,電梯門開的那戶就是。」說完,他連忙去替他們按電梯。「謝謝你。」
  她扶著寇議進電梯,他一直掛在她身上,照理說,以他高大的體型,她應該根本撐不起他才對。可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吃力。。
  叮!
  電梯門開了,就如同警衛所描述的,一層只有一戶。
  她看到了大門旁的密碼鎖。推了推他,他正閉著跟眸,手臂擱在她肩上,頭靠在她頭上。「寇議,你醒醒,清醒一點,密碼是幾號?」
  「0316……」
  一瞬間,蘇媺雅如遭電擊,臉色霎時變得慘白不已。
  03167是她的生日?
  他為什麼要用她的生日當大門密碼?為什麼?這不可能啊,他們都分開那麼久了。他沒理由用她的生日當密碼,他也不可能會記得她的生日才對……
  不,不對,他在開玩笑,他一定在跟她開玩笑!
  她顫抖的按了密碼,沒想到大門真的應聲開啟。
  ***
  她吞了口口水,一股瀕臨崩潰的情緒緊緊籠罩住她。
  她很想搖醒他,大聲質問他這麼做的理由,可是她告訴自己,他已經喝醉了,現在跟他理論是愚蠢的,有話等他清醒了再說,不然也只是白忙一場。
  她打開電燈,一入眼就是百寸的液晶電視,落地窗外可見璀璨的臺北市夜景,她第一眼就喜歡。
  室內相當簡約有品味,只有灰、藍、白三個顏色,大量運用質感優雅的皮革,充滿了都會時尚感,就像他現在給外人的形象一樣,一個幹練成熟的男子。
  主臥室的位置不難辨認,她憑感覺把他扶到房間裏。
  一進房裏,感應式的幽柔燈光隨即亮起。她看到質感極佳的白色小牛皮牆面,還有擺放在落地窗前的鱷魚皮革單人沙發,立刻讓她感受到兩人現在的巨大差距。以前的他。根本不著重生活品味。吃得簡單,穿得更簡單,一碗魯肉飯對他來說就很奢侈了,衣服則是不必要的花費。現在,他卻連牆面這種小細節也這麼重視,看來他真的不再是吳下阿蒙了。
  她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奢華的金色寢具觸感極佳,她也當過家裏的公主,自然明白那寢具的價格非比尋常,是從國外訂做進口的。
  「媺雅……媺雅……」寇議胡亂揮舞著雙手,喊著她的名字。
  「我在這裏。」看著躺在床上緊閉雙眸、緊蹙眉心的寇議,她歎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打從走進這間豪華公寓裏,她就想歎氣,有一種感觸良多的情緒一直湧起。
  「媺雅,我想喝水。」他再度發出申吟。
  她又歎了一口氣,「知道了,我去倒水。」
  走出主臥室,入眼所及的三扇房門讓她愣住了,一股寒意竄過全身。
  老天!她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
  他母親和兩個妹妹也在住這裏嗎?
  這三間房間是她們三個的房間嗎?
  如果她們在,為什麼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難道她們都睡了?但萬一她們走出來,看到她,她該怎麼辦?她要怎麼解釋她為什麼在這裏?
  為了避免發生她想像的事,她應該要馬上離開這裏,這才是保護自己的聰明作法。
  可是,如果她們沒有住這裏,她一走了之,那寇議怎麼辦?
  萬一她走了之後他不舒服怎麼辦?
  她實在不想跟前婆婆和前小姑碰面,想到她們以前是怎麼聯手欺負她的,她還餘怒難消,無法諒解。
  她匆匆倒好水回到房間,輕輕搖了搖寇議。
  「喝水了。」她先把水杯擱在床頭矮櫃上,「你媽跟你妹妹呢?她們住在這裏嗎?」
  「她們?」他深蹙著眉心,「她們不住這裏……」她松了口氣。
  不住在這裏,那太好了!她頓時感到輕鬆萬分,「那你起來喝水吧,你可以自己坐起來嗎?」
  她一直不知道,原來他母親和他妹妹帶給她的陰霾還重重的壓在她心上,想起她們,她依然感覺到沉重。
  「你扶我,我很不舒服,頭很暈……」
  她連忙扶他坐起來,自己順勢坐在床沿,拿起水杯喂他喝水。他一連喝了幾口,身子無力的靠在她身上,那炙熱的體溫讓她臉紅心跳,房裏的氛圍更讓她坐立難安。
  一時間,她就這樣任由他靠著,感受著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聲——咚咚、咚咚,一聲強過一聲。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依戀著此刻的時光不想走?為什麼想就這樣待在他身邊?
  她對他的防備心跑哪里去了?
  倏然間,她聽到他深深的歎了口氣。「媺雅……」
  她又是一震。
  她還記得他們的第一次,他就是用這種語氣喊她的名字,輕輕的解開她的衣服,笨拙但溫柔地吻她、愛撫她,對她輕憐蜜愛,無比珍惜。
  當時,他口中一直嘴語著說她是他的公主,是他灰暗人生最美最甜最棒的禮物,他只要有她就夠了,他什麼都不要,只要有她。
  然而誰知道最後,他卻是只不要她一個,只丟開她一個……她的心一陣緊縮,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總會讓她極度心痛又極度悔恨。
  「我媽和我兩個妹妹……」他喃喃道:「在我有能力之後,我就另外買了一棟房子給她們,請了幫傭和司機,按月匯家用,一個月去看她們一次……」
  說完,他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就是直覺地不想跟她們住在一起。雖然我那時老是怪你無法跟她們好好相處,但是潛意識裏,我也怪她們為什麼不能包容你,包容我年輕的小妻子,讓你那麼痛苦……」
  從他口中說出的這遲來的體諒,是她曾經期盼已久的事,淚水不自覺的滑出了她眼眶,她感覺內心深處的委屈得到了釋放。原來他也有站在她這邊,不是只會為他母親和妹妹著想,原來他知道,她在他們的婚姻生活裏過得有多痛苦……
  昏暗燈光中,蘇媺雅可以察覺到寇議正逐漸低頭朝向她,她的心跳失速了,渴望著被他愛的感覺。
  他饑渴的攫住了她的唇,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將她帶進懷裏,他身體緊緊壓著她的身體,壓向床裏。
  她放縱自己躺在他身下,眼裏充滿了未竟的意亂情迷,在他懷裏慢慢放鬆了緊繃的身軀。
  強烈的幸福與甜蜜席捲而來,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他不停的吻著她,左手握著她的手,右手緩緩解開她的衣扣,舌尖慢慢恬過她裸露在內衣外的酥胸,她的防禦整個瓦解了。
  她可以感覺到他身體的強烈需求,她同時也面對了自己過去幾年不敢面對的情感——她同樣渴望著他。
  他申吟一聲,急切地俯向她,一手拉開床邊矮櫃怞屜,摸索的拿出了保險套。
  那一瞬間,她清醒了過來。
  她在做什麼?
  她竟然在前夫的家裏,躺在前夫的床上,正要和前夫發生關係?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她昏頭了嗎?她瘋了嗎?她怎麼會讓事情發展成這樣?
  怎麼可以任由他擺佈?
  老天!他會如何看輕她?他們才重逢沒多久,她就忙不迭要爬上他的床,非但沒有拒絕,還沉醉其中……而他又為什麼要和她上床?
  看他拿保險套的方式,他應該和很多女人在這張床上享受過魚水之歡吧?而她也要成為那眾多一夜情女郎的其中一個嗎?
  他又沒說要和她複合,只是說幾句好聽話,她就又陷進去了。她怎麼那麼笨?一點長進都沒有!虧她還自認為已經不會動凡心了,怎知她根本就六根不淨!
  她驀地推開他坐起來,雙手顫抖的扣著鈕扣。他坐起來,震驚的看著破壞情調的前妻,她的俏顏愀然變色,變得鐵青無比。
  她為什麼前後判若兩人?情緒激動到連扣子都扣不好,她是怎麼了?心情好像極度的不穩定。
  他靠過去,從身後摟住她,溫柔的放低了聲音,「怎麼了?不是好好的嗎?」
  感覺不是單方面的,他相信他們都感受到兩人之間炙熱的電流了,她說變臉就變臉的情緒反應太奇怪了,他不能接受。
  「你好我不好,我真是笨得可以!」她用手肘撞開他的摟抱,不由分說的反擊道:「你要找一夜情就去找別人吧,你休想再玩弄我!」
  「玩弄你?這話怎麼講?」他既錯愕又驚訝,自己一片真心,她卻說他在玩弄她的感情?這太冤枉了。「怎麼講?」她深吸了一口氣,轉過去瞪視著他,疾言厲色地說:「你房裏隨時都準備著保險套,這些不就是要供你玩一夜情用的嗎?」
  他苦笑一記,「你這是在找麻煩,難道你希望我和女人上床的時候都不戴保險套嗎?」
  他又擊中了她的要害,她臉色倏地刷白了,整顆心好像被人擰碎般,壓抑了多年的離婚傷害開始源源不絕的冒了出來,所有的情緒再也無法隱藏。
  她的反應讓他馬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她在意他跟別的女人上床這回事,在意得那麼明顯,不管他的理由是什麼,她都難以接受,他方才那兩句話無疑是在火上加油。
  「我不該來這裏的,我走了。」她忽然感覺到一陣心灰意冷,打從重逢之後,她的情緒就一直處於極度紊亂之中,她想好好地控制自己的情感,想讓他看到一個成熟又不一樣的自己,但卻做不到。
  算了吧!他們之間已經不再有交集了,她內心深處的渴望永遠不會實現,因為她無法忍受碰過別的女人的他,這是她的感情潔癖。
  「不要走!我們談一談!」
  他迅速把褪到一半的長褲穿好,還來得及在她走出房間前一把拉住她,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裏。
  「放手!」她怒瞪著他。
  他的黑眸盯住她,一瞬也不瞬,逼她直視他眼中赤裸的感情。「我不會再放手了,我們好好談一談,把彼此的心結打開。」
  「沒必要,打開也沒有用,因為你已經不是你,我也已經不愛你了。」她的眼眸飄過一抹哀傷,心臟也驀然感到一陣陣的絞痛。
  如果不愛,她就不會痛苦,如果能不愛就好了……
  「你說謊。」他深深的看著她,「你還愛著我。如果不愛,你就不會在意,就不會翻臉,就不會急著要逃走……」
  他猛地俯下頭,一下子覆住了她的唇,她拼命抿著唇,說什麼都不願張開。她越是這樣,他越想征服她。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雙唇,他的舌尖蠻橫的竄進了她的嘴裏,瘋狂的吸吮她的舌尖,貪婪地汲取她口中的芳香,感受她的存在跟她的體溫。
  當他終於滿足自己的欲望,放開她的唇之後,他已經做好會被她賞一耳光的心理準備了,畢竟他剛才掠奪她雙唇的態勢宛若個地痞流氓。
  她瞪著他,突然張口往他手臂咬去。他擰起了眉,「啊——」
  接著,她用力推開他,奪門而出。
  他一臉駭然的看著她倉惶逃走的身影,不敢相信她剛剛對他做了什麼。她——竟然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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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蘇媺雅把唐皓雲離開辦公室前交代的檔整理好之後,為自己沖了杯麥片當早餐。
  已經十點多了,早上她沒什麼胃口,所以沒吃早餐,現在她也沒有胃口,但她的胃三年前曾出過毛病,她不想再把胃搞壞,就算再沒胃口也勉強自己多少喝杯麥片暖胃。昨天她那樣跑掉,寇議一定氣炸了吧?
  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氣到咬他,誰教他真的是太過份了。他怎麼可以強吻她?他是想證明什麼?證明現在有錢有勢的他無所不能嗎?證明沒錢沒勢的她,連選擇接吻物件的權利都沒有嗎?
  「蘇秘書,文件準備好了吧?」康皓雲回來了。看見上司進來,她立刻站起來,「放在您的桌上了。」她錯愕的看著跟康皓雲一起走進來的人。寇議連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好像當她不存在似的,板著臉,直接走進康皓雲的辦公室去了。很好,他果然氣炸了,最好他以後都不要再來招惹她,想到他房裏的保險套,她就氣得不想再看到他。。
  她沒想到他是這種人,以前他很純情的。她懷孕的時候,有一回他帶她出去跟軍中麻吉一起吃飯,他的麻告喝醉了告訴她,寇議是他們部隊裏有名的純情男,大家放假吆喝著去嫖妓,他說什麼都不肯跟他們一起去,連一次都不肯。
  當時她聽了好感動,覺得自己沒有嫁錯人,心裏更愛他了。可是,如今他卻變成一個可以隨便跟女人一夜情的男人,變成一個只要看對眼就可以上床、沒有愛也可以上床的男人,她無法接受……
  唉,她搖搖頭,想這些做什麼,只會讓自己更加無力罷了。她把麥片一口氣喝完,努力的、專注的做自己的事。
  半小時後,總經理室的門從裏面打開了,寇議走了出來。
  她的眼皮猛然一跳,人還定在座位裏,只有下意識地抬起眼眸看著他。
  很奇怪,看到康昭雲進來,她會主動站起來迎接,可是看到他這個總裁駕到,她的身體反而像被膠水黏在椅子上似的,都不會站起來。
  看樣子,公私不分的人是她才對,她壓根就無法把他當總裁J看待。
  在她眼裏,他不是什麼總裁,不是立可達集團的負責人,他只是她的前夫……
  「我們蘇秘書今天心情怎麼樣?」
  她以為他要出去了,他卻忽然踅回來,抬高下巴看著她,問上這麼挖苦意味十足的話。
  「很好。」她不躲不閃,平靜的望著他臉龐,不讓他看出她內心因他到來而波動的情緒。
  「你很好,我不好。」他雙手撐在桌面,驟然壓低了身子,額頭接近她的額頭,視線近得可以電暈人。
  「你知道我昨晚怎麼過的嗎?」他濃眉惡狠的擰起,咬牙切齒的。
  她咬著唇,不說話。
  「我又醉又痛又性不滿足。」他陰沉地說,驀然挽起襯衫袖子。挽到了上手臂撕掉貼在手臂的OK繃。「你的作品。」寇議嘴角上揚九十度。
  她訝異的看著他手臂上的咬痕,連續眨眼好幾下。這……這真的是她咬的嗎?
  老天,沒想到她咬得那麼深……難怪他要擦藥貼OK繃了。
  「為什麼咬我?」他目光好奇的看著她,「我跟別人上床真有那麼該死?還是你真有那麼恨我?」
  她沉默著,心臟怦怦狂跳。他目光如炬,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偏偏他的手機響了,他只好放過她,一邊接起手機,一邊走了出去。她悵然若失的看著他離開。
  對他的感情很複雜很複雜。她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怎麼會張口咬他,那行為挺幼稚的。如果一定要解釋,那就是對他恨極,也愛極了吧……
  幾天過去,蘇媺雅沒再見到寇議,他去高雄視察分公司了,在公司裏不必見到他,她的心情平靜多了。
  他總是能輕易的攪亂她心湖,即使他人不在臺北,她卻依然無法自腦中摒除他的身影,他已經再度闖進了她的生活……
  「蘇秘書!」康皓雲匆匆從總經理室走出來,面色凝重,「寇議在高雄出了車禍,傷勢相當嚴重,我必須馬上趕過去見他最後一面,你呢?你要一起去嗎?」
  她聞言悚然一驚,如遭五雷轟頂,腦中瞬間一片空白。「什麼車禍?」她臉色刷地白了,雙眸茫然,「什麼最後一面?總經理,您到底在說什麼?」
  「蘇秘書,你要冷靜一點,如果要一起去,我們現在就要馬上出發,沒時間讓你考慮了。」
  她閉了閉眼。還是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太意外了,恍如晴空萬里忽然下了大暴雨,令她完全無法接受。
  寇議發生了嚴重車禍,他們要去見他最後一面?這不可能、不可能,太沒有真實感了。前幾天,他還好好的站在她面前質問她為何咬他,至少……至少要聽到她說答案吧……老天怎麼可以帶走他?不可以,絕不可以!
  「蘇秘書,要不要去接你們的女兒一起去?」康皓雲問,一邊把面紙遞給她。
  她如夢初醒的看著康皓雲,這才發現自己臉上滿是淚水。
  她失神道:「當然……當然要帶小綺一起去……」小綺連句爸爸都沒叫過啊!她應該早點把寇議的存在告訴小綺的,父女好不容易相見,卻是最後一面,老天太殘酷了。
  不,是她太殘酷了,是她阻斷了他們父女情緣,是她不甘心他提出離婚,所以對他提出一輩子不能見女兒的懲罰。她好後悔,她竟然那麼自私,為了自己的憤怒,讓小綺一直過著沒有爸爸的生活……
  老天爺,我錯了,求您不要帶走寇議,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絕不會做那樣的決定,我說什麼也不會同意跟寇議離婚,我會拋下自己的自尊,只為他而活!
  接下來的時間,蘇媺雅眼前一直閃過各種血肉模糊的可怕畫面,她有如行屍走肉般的跟著康皓雲走,聽從康皓雲的安排。他們到暑期才藝班接了小綺,替她請了幾天假之後,三個人直奔高鐵站,已經有總務課的人買好票在等他們。
  「媽,你還好吧?你臉色好蒼白,好像快昏倒了。」小綺看著哭腫雙眸的母親,無法理解她對前夫的感情。「我、我好怕你爸爸真的會死,我真的好怕……」她無聲的哭泣著,淚水在她面頰上氾濫。
  小綺奇怪的看著母親,悶聲問:「媽,你還愛他嗎?」
  對於她的親生爸爸,她沒那麼多豐沛的感情,父親在她生命中一直是失職又缺席的角色,如今才出現,並不能改變什麼,對她而言,她的父親是安敬華。
  「我當然愛他,我只愛過他一個男人……」人都要死了,事到如今,承認自己的感情已經沒有自尊的問題了。
  「那安叔叔呢?」小綺盯著母親,「媽,你不愛安叔叔嗎?」
  她搖頭,苦惱而無助的搖頭,「小綺,我現在心裏很亂,不要說那些無聊的事,我知道你很喜歡安叔叔,但他永遠不可能變成你的爸爸。」
  「為什麼?」她尖銳的問:「你不跟安叔叔結婚嗎?」
  「小綺!」她煩躁的喝阻了女兒一聲。
  她不懂女兒為什麼一直提起安敬華,眼下寇議生死未蔔,跟他比起來,安敬華重要嗎?她只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寇議了。「我只是覺得媽很奇怪。」小少女撇了撇唇,不以為然地說:「那個人不是不要我們嗎?為什麼他快死了,你還要為他難過?」
  說完,她也生氣的看著窗外,不再開口了。
  她不喜歡那個人,就算他真的快死了,她還是不喜歡!
  病房裏,看著能說會笑的寇議,蘇媺雅有種被耍的感覺,她直覺看向康皓雲,眼裏存著疑問。
  是他們串通好的嗎?他只不過手腳打了石膏而已,哪里有生命危險了?住在VIP特等病房的他,看起來如魚得水,自在得很。
  「蘇秘書,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我真的不知道情況是這樣。」康皓雲苦笑一下。
  「是這裏的辦公室主任聯絡我的,他說總裁情況危急,恐怕有生命危險,要我做好心理準備再過來見他最後一面。」
  「是我要方主任那麼說的。」寇議笑吟吟的看著前妻和女兒,「如果不是這樣,你們也不會來。」
  一直沉默不語的小綺開口了,她沒好氣的盯著寇議,「所以,你就是我爸爸嘍?」
  寇議點了點頭,「對,我是你爸爸,親生爸爸。」這漂亮的孩子果然是他們的女兒,近看更是跟媺雅長得一模一樣,是個小美人胚子。這麼漂亮的女兒,他一定要好好保護才行,在十八歲以前不許談戀愛,還要學各種才藝……
  「我要問你一件事。」
  蘇媺雅心跳怦怦的拉了拉女兒的手,「小綺!」
  「沒關係,讓她問。」寇議溫和的看著女兒,「你要問什麼儘管問吧,我都會回答你。」
  小綺直勾勾的瞪視著他,呼吸有些急促,「你為什麼不要我們?為什麼拋棄我們?」
  寇議眨了眨眼眸,感覺心臟一陣緊縮,「對不起,是爸爸對不起你們,我無話可說。」
  看樣子他這個女兒不但早熟,也遺傳了母親的倔強啊……
  他要融化她,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你承認你是真的不要我們?」小綺倔強的硬是逼回了淚水,哽咽道:「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小綺!」看女兒傷心欲絕的跑掉,做母親的心頭就像打翻了一鍋熱油,蘇媺雅氣急敗壞的瞪著寇議,「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和女兒相認嗎?你就不能考慮周全一點嗎?這算什麼?現在你高興了吧!」
  他蹙著眉心,「媺雅,我希望小綺能回到我的戶籍裏。」發現女兒把他當仇人,他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要在最短的時間裏改善這種情況。
  「你的戶籍?」她更激動了,「別忘了,她曾經是你不要的孩子!現在她跟我姓,她叫蘇采綺,不是寇采綺,你憑什麼要她回你的戶籍?」
  吼完,她也跑了出去。
  寇議見狀,心急如焚地喊:「皓雲,快點幫我去看看!務必把她們留下來過夜,絕對不能讓她們回臺北!」
  因為想要速戰速決,他才會出此下策,沒想到卻弄巧成拙,傷了女兒的心。
  他以為女兒會很高興見到他,會很高興他這個父親終於出現了,可以愛她,可以寵她,可以給她很多很多……然而,事實卻不是如此。
  看樣子,小綺對他有很多不滿啊,他要如何化解女兒對他的不友善?
  康皓雲在醫院大廳找到她們,原本蘇媺雅的確是想立刻帶著小綺回臺北,但她驀然發現自己根本沒帶皮包出來,身無分文的她們,哪里都去不了。
  聽到寇議出事的消息,她太慌亂了,六神無主,只知道跟著康皓雲走。她什麼也沒帶,東西都留在辦公室裏了。
  「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們先回飯店休息,明天早上再回臺北。」
  她看著上司,嗓音有些酸澀,「總經理,可以請你先借五千塊給我嗎?我想帶小綺回去,回去之後,我會馬上把錢還給你。」
  康皓雲深深注視她,「蘇秘書,你就聽我的吧!在這裏住一晚。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帶著女兒回去我不放心,明天我們三個人再一起回去。」
  她想了想,終於點頭答應了。
  康皓雲安排的飯店離醫院不遠,他還替她們叫了晚餐送到房間,也派人送了換洗衣物和簡單的必需品給她們,想得相當周到。
  母女倆各懷心事,洗過澡,沉默的吃完遲來的晚餐就各自躺下了。
  蘇媺雅閉著眼睛,她知道女兒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滿腦子都是今天發生的事。
  寇議和小綺見面了,這完全不在她的計畫裏,小綺根本就沒有做好充份的心理準備,也難怪她難以承受了。接下來她該怎麼做……
  這些問題困擾了她一夜,直到淩晨五點,她才疲累的睡去。隔天,她們在飯店西餐廳跟康皓雲碰面,三個人一起吃早餐。
  康皓雲啜著咖啡,莞爾地看著坐在他對面的熊貓眼母女,最然她們兩個人都沒睡好。
  寇議這個玩笑也開得太過火了,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把人騙來呢?
  「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待會退房之後,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退房後,他們三人在飯店門口等車子。
  沒多久,一部仿佛為明星打造的保母車緩緩駛近,康皓雲拉開後座的車門讓她們母女上去,他自己則打開前座副駕駛的門。「總經理,您不坐後面嗎?」蘇媺雅正在奇怪時,一上車,看到了車裏的另一個人,她頓時明白了。
  看來這又是寇議設計好的,而她又傻傻的往下跳了。
  「你們昨晚睡得好嗎?」雖然腿上打著石膏,但寇議臉上帶著神清氣爽的笑容,顯得心情很愉快。
  「媽,他怎麼在這裏?」小綺排斥的瞪著寇議,「我不要跟他坐,我們去搭高鐵。」
  「不是告訴過你,媽媽的皮包在公司裏,我們身上一毛錢都沒有,要怎麼坐高鐵?」她也很無奈好不好?
  「哼!我要睡了。」小綺賭氣的閉起了眼睛。
  蘇嫩雅苦笑一記,看著寇議,「你怎麼在這裏?不需要住院了嗎?」
  她是不能原諒他,也還恨著他,但想到昨夜聽聞他死訊時的心情,她的態度已不再那麼尖銳了。「我跟你們一起回臺北,回去再繼續治療。」他深深的看著她,很高興她的態度好多了。
  保母車的設計是可以讓後座乘客相對而坐的,他的對面坐著她們母女,所以,現在他們是一家三口坐在一起。
  看著她們,他的胸口湧起一陣陣溫熱的暖流。多年來,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即使與母親妹妹在除夕夜一起圍爐,他的內心依然空虛,依然若有所失。
  明明他什麼都擁有了,所以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內心深處那空虛的感覺從何而來,今天,他終於知道了。原來在他的心底,他從不曾遺忘過自己還有妻子女兒,她們就像他身體失落的一部份,讓他儘管事業成功了,過著奢華的生活,卻始終無法感到充實、滿足。
  「怎麼會出車禍的?」這樣面對面坐著與他對視,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聲音穩住。「對方酒駕。」他慵懶的說笑道:「當時我坐在後座,我的司機傷勢比較嚴重,早上已經恢復意識了,現在還在觀察。」
  她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一直沒對你說這句話——你的事業很成功,恭喜你,你做到了。」以前他常說,他會闖出一片天,一片屬於他寇議的天,那時她都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還覺得他既沒家世又沒背景,那些偉大的夢想只是年輕人在發豪語罷了。她根本不在意他成功與否,反正受家裏寵愛的她,一定會分到可觀的家產,他們的生活不會有問題,年輕的她,當時是這麼想的。
  而如今他果然白手起家,一手打造了屬於他的物流王國,她難以想像那過程有多艱辛。沒有陪他一起吃苦的她,自然也沒有資格分享他的成功,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有,不會那麼厚臉皮。
  「老婆,」他看著她,臉上一片溫柔,「我現在才知道,事業做得再大,如果沒有心愛的人分享,再成功也沒有意義。」
  她的心猛然一跳,臉驀地紅了,「你、你叫誰老婆?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婆了,你不要亂叫。」他的黑眸鎖住了她,自然而隨興地說:「你說你喜歡我叫你老婆的,你忘了嗎?」
  她的臉更燙了,「那是剛結婚的時候,誰叫你老是連名帶姓的叫我,我才要求你一定要叫我老婆。」
  「所以我現在叫你老婆啊!有什麼不對嗎?」他閒適地問,黑眸閃著捉弄的光芒。
  「當然不對!」她臉上的紅暈持續在擴大。「我們已經離婚了,我們現在是前妻前夫的關係,你不要隨便亂叫……」
  「媽!」小綺突然張開了眼睛,她不看寇議,但刻意揚高音量說道:「安叔叔說寒假我們一家四口一起去加拿大滑雪,安叔叔在那裏有房子;我們可以在那裏度假:」
  她還特別強調了「一家四口」四個字。
  「小綺……」蘇媺雅尷尬的喝阻著女兒。、雖然她自己也曾用安敬華與寇議互別苗頭,但此刻她竟一點也不希望寇議認為她們和安敬華的關係有那麼親密。安敬華對她們再好,也只是外人,但寇議是小綺的父親,這點永遠不會改變,在心底深處,她仍希望由寇議來當小綺的爸爸。
  「我不能講嗎?」小綺奇怪的看了母親一眼,「媽,我好喜歡安叔叔,我希望你們能趕快結婚,反正我從來沒有等過我的爸爸,他也不要我。」
  寇議看著唱作俱佳的女兒,只能苦笑。
  顯然那個安敬華是他的強勁對手,小綺連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卻開口閉口都是姓安的。
  這一切,能怪誰?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小綺曾是他狠心不要的孩子,他又能期待她對他有多親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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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一個月後,寇議拆了石膏,這天剛好是父親節。
  從小失去父親的他,向來最痛恨這種節日,當班上同學都在製作老師規定的父親節卡片時,他瞪著圖畫紙,恨不得把畫紙吃進肚子裏。
  當老師規定大家寫一篇題目為「我的父親」的作文時,大家都洋洋灑灑的寫下完,他卻還是只能瞪著紙,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他一直痛恨那種跟別人不—樣的感覺,沒想到,他竟也讓他的女兒承受與他一樣的痛苦。
  小綺的個性那麼倔強,想必從小到大,一定飽受了這節日帶給她的煎熬,更何況他又不是過世了,他是不要她們。她要怎麼對好奇的同學們說,她沒有爸爸,是因為爸爸不要她?
  如今來才設身處地的為她著想,顯然已經太晚了,她早已受到了傷害,而那些傷害是再多金錢也無法彌補的。寇議拆完石膏,進公司已經是下午了,他直接撥內線叫康皓雲派媺雅送文件給他。
  「蘇秘書這陣子情緒波動很大,我想你最好慢慢來,不要太急。」電話那頭,康皓雲好心地建議。
  他輕哼了一聲,「你應該知道我喜歡先下手為強,就算躁進會壞事,我也不要慢慢來。我要看到結果,哪怕只有一點點。」就算當年他正是因為太急著衝刺事業,選擇了放棄婚姻而導致目前這種結果,遺憾是有的,但他不後悔。
  如果沒有離婚,他與媺雅的後來也可能更糟,因為他不是一個可以忍受自己靠老婆娘家生活的男人。
  他,情願先成功再來彌補她們母女,況且沒有失去,他又怎懂得珍惜她們?
  現在她們的存在對他而言珍貴無比,可是過去卻曾是沉重的包袱,一直背著沉重的包袱,他會愛她們嗎?
  沒錯,他是很自私,他自私是為了讓大家過更好的生活,所一以現在他才有能力可以照顧她們。若一直處在過去那段煩躁的婚姻裏,他肯定會一無所有,不會有成功的事業,妻子女兒也不會留在他身邊,因為高傲的妻子會受不了他的自怨自艾、自暴自棄而帶著女兒離開他……
  叩叩叩——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她來了。
  蘇媺雅拿著檔進入辦公室——一份根本不緊急的檔,她心裏有數,是寇議刻意要她過來的。
  「今天是父親節。」他開門見山的說:「我想跟小綺吃頓飯,可不可以幫我問問她的意思?我來安排她喜歡的餐廳。」
  她不作聲,半晌才道:「打消念頭吧,小綺絕不會答應跟你吃飯的,她……對你非常反感。」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跟她培養感情。」他走出辦公桌,眼睛看著她,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冷不防將她拉進懷裏。
  「這裏是公司,你想幹什麼?」她驚慌失措的瞪著他,心跳加快了。
  她有好陣子沒看到他了,因為打著石膏,不良於行,他一直在家裏休息,重要文件則由康皓雲代為處理。今天一走進來,接觸到他的眼神,她的心跳馬上就亂了,無法否認他一直在她的心裏打轉,怎麼趕也趕不走。
  「你都不想我嗎?」他在她耳邊低語。
  她整個人被納在他懷裏,他的懷抱令她全身顫抖,他的體溫與男性氣息一下子驅散了她所有想要抵抗的口是心非。她想他,她當然想他,她想的全是他,不過,她怎麼能承認?
  「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聽好了。」他微微鬆開她,灼熱的目光凝視著她的雙眸,沉聲道:「我沒有女朋友,一直都沒有,不管我曾親口對你說了什麼,那都只是為了想把你留下來!?」
  她屏息地看著他。
  這件事她雖然已從康皓雲那裏知道了,但此刻聽他親口說,她還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不過,為什麼他要把事實告訴她?他是否已經做了某種決定?而那決定是……是什麼呢?
  她克制住雜亂無章的心跳,強自鎮定的迎視他,「為什麼告訴我這個?」
  他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因為我要你知道,我沒有玩弄你的感情。」
  她感到心口一陣悸動。
  她深吸了口氣,「好,我現在知道了,那又如何?你以為可以改變什麼?小綺還是不肯認你這個爸爸。」
  他專注的凝視著她,坦然且冷靜的說:「我要的不是只有小綺認我。」
  她迷亂的看著他,一顆心蔔通跳個不停。寇議的瞳眸直看入她的眼底深處,「現在我擁有了成功的事業,我要你和小綺回來我身邊,我要盡我來盡的責任,我要照顧你們。」
  「你說……什麼?」她的情緒再也無法壓抑了,心揪成了一團。
  她不懂這些讓她心醉神馳又心神俱傷的話,他怎麼可以這麼輕鬆的說出口,他欠她的,還有一句道歉吧?
  事實上,她最想聽的是,他後悔與她離婚了……可是,他仿佛一切理所當然似的,因為擁有了成功的事業,所以才要她們回到他身邊。
  如果他沒有成功呢?就不必理會她們母女的死活,永遠不想見她們了嗎?不!她不能接受這種做法,她不能接受!
  「你先放開我,不然就不必談了。」看她的神情在?那間變得鐵青,他有不妙的感覺。她的個性倔強,可能真有什麼他沒察覺到的思維正在急速發酵,他還是依她的好。
  他鬆開了她。
  她挺直了背脊,冷冷的看著他,「我會問問小綺的意思,由她決定要不要跟你吃飯。至於其他的,我想是你想太多了,我一點想與你複合的意思都沒有,請你以後公私分明,不要再找我進來談私事了,我覺得很不舒服!」說完,她扭頭就走。他錯愕的看著她板著面孔走人,連知會一聲他這個總裁都沒有。
  見鬼了,她這是怎麼回事?
  明明在他懷裏時表情還那麼迷亂、悽楚、感傷,卻突然說變就變,翻臉比翻書還快。
  他實在想不通,他說錯什麼了嗎?坦白告知他沒有女朋友嚇到她了?還是說要她和小綺回他身邊讓她不高興了?
  要命!他覺得車禍受傷的地方又隱隱作疼了。
  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針,過了八年,他還是搞不定她。
  「我不要見他,以前他不要我,現在我也不需要他。」小綺氣衝衝的上樓了,蘇媺雅憂心的看著女兒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她好不容易平靜了幾個小時的心又浮動起來。她早知道小綺的反應會是如何,她根本不該問的,可是她內心深處,其實又希望給他們父女一次機會。
  她把結果用簡訊通知寇議,這個父親節,他還是自己過吧。這是他自己造成的,後果怨不了別人。
  「媺雅?」安敬華走進廚房,看著坐在吧台椅中、模樣頹然神傷的她。
  她訝異的抬起頭來,「我以為你們出門了。」今天他要和小傑去過父親節,是她幫他們訂的餐廳。
  多年來,她堅持與小綺兩個人過母親節,也堅持不讓小綺跟他們父子過父親節,這是她的執著。他曾試圖說服她,想要大家一起過節,但沒成功,她依然有所堅持。
  潛意識裏,她在為寇議保留父親的位置,那是屬於他的位置,就算他不要她們了,也沒有人可以取代他。
  「小傑忘了帶要給我的禮物,所以回來拿,他上樓去了。我想進來喝杯水,剛好聽到你跟小綺的爭執聲。」安敬華意味深長的注視著她,「你們……」
  她蹙著眉心,「安,我現在不想談這件事,你快點跟小傑出去吧!」。
  他走向她,「你沒告訴我,你在前夫的公司上班。」
  「呃——」她困難的潤了潤唇,避重就輕地說:「因為……因為我覺得那並不是很重要,所以沒說。」
  安敬華靜靜的盯著她,幽幽的說:「如果真的不重要,你就不會刻意避而不提了。」
  「好,我承認我是刻意瞞著你。」她煩躁地說,帶著幾分怒氣。時間可以磨鏈她變得實際一點、精明一點,卻無法改變她本性,她依舊是那個帶著傲氣的蘇家千金,沒有因為寄人籬下而j變得卑微一些。這性格是她倍受呵護長大的環境造就的,哪那麼容易真的改變?
  安敬華甚至說過,他就欣賞她這一點,當時她還覺得很奇怪,她這臭脾氣害她離了婚,有什麼好欣賞的?
  「媺雅……」安敬華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深深的看著她,「別忘了那個男人曾經帶給你多大的傷害.他不要你,他拋棄你們。我不希望看見你受二度傷害,小綺也一樣,她根本無法接受那種人當她的爸爸,不是嗎?」
  她蹙起了眉心,「安,我說了,我今天不想談。」她也不想聽到他批評寇議,寇議對不起的火是她,只有她可以批評。」
  「好吧,既然你不想談,我就不說了。」
  「謝謝你。」她沒好氣地說。
  他知道自己惹惱了她,她在生氣,但他不以為意。同住了幾年,他很清楚她的脾氣來得急也去得快,明天就沒事了。
  她是那種在富裕家庭長大的溫室花朵,沒有心機,也不會記仇,更不會把心結擱在心裏,過了就過了。
  他認為,他甚至此她自己更瞭解她,她一直以為自己恨著前夫,不想再見到前夫,可是在他看來,只要前夫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化解她心中被拋棄的恨意,只要前夫一個安慰的擁抱就足以軟化她。
  她不是真正的恨,她只是不懂、不解、不甘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拋棄,有種死不瞑目的味道,要聽的,只是一句解釋和報歉。
  現在她的前夫出現了,她又默不作聲的在那裏上班,他真的很擔心她會回到前夫身邊,那麼,他多年來的守候就會化為泡影。
  「媺雅,有間在溫哥華的建築事務所想請我過去,我正想找時間跟你說這件事,今天剛好可以跟你談一談。」
  她微微一愣,「跟我談?為什麼?」
  「因為我把你當成家人。」他一直用家人的角色接近她,這是量安全的。「小綺也說她很嚮往國外的生活。如果你們跟我們過去,我們四人可以在那裏展開新生活。」
  她更錯愕了,「這太突然了,安,我想都沒想過要去國外生活。」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安撫道:「你可以現在開始想,反正’我也不急,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蘇媺雅蹙著眉。
  離開臺灣,離開有寇議的地方到國外去……要命!安敬華的這個提議對她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她是不滿寇議要她們回他身邊的該死邏輯,但她也不想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他,更不想小綺真的一輩子記恨著他。「甚至,我們可以考慮為了兩個孩子共組一個家庭,讓他們在健全的家庭裏成長,有爸爸、有媽媽……」
  「等等——安!你在說什麼?」她震驚的看著他,不懂他為何突然這麼說。
  一直以來,她只把他當成家人,一個大哥,一個如兄如父、可以商量的物件,如此而已,她以為他也一樣。
  「我嚇到你了?」安敬華笑了笑,「只是一個提議,你可以試著考慮,我們當父母的,可以為孩子做的不就是給他們一個幸福,完整的家庭嗎?你不需要想得太嚴重。」
  她搖頭,「你真的嚇到我了,我沒那麼想過。」
  他識趣的就此打住,「那你就好好想想吧!我跟小傑出去慶祝了,晚點回來會買小綺喜歡的草莓派回來。你就安慰她一下,她畢竟只是個孩子,不要對她太苛了。」
  安敬華出去了,她的心情被他一席話弄得更加沉重。
  沒錯,她是曾想過,如果安敬華是小綺的爸爸那該有多好,小綺就不必背負著沒有爸爸的原罪,她會快樂自在些。但是,她就是沒把辦法把安敬華當成丈夫,也或許該說,除了寇議,她心裏根本容不下其他男人,更沒想過要真的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
  如果安敬華要帶著小傑去溫哥華工作,那麼她和小綺呢?
  她歎了口氣。
  看樣子,她要開始找房子了。
  站在寇議家的大門外,蘇媺雅吟沉了幾分鐘,最後她終於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按了下密碼——她的生日。
  大門應聲而開。
  康皓雲說,寇議今天病了,在家休息,有份合約一定要他簽名,而周秘書也同樣不舒服,一直拉肚子,沒辦法去送檔,所以派她送來給寇議。還說她知道大門的密碼,叫她自己進去。而等會寇議她簽好文件還要送回去。下午康皓雲要帶著合約去和廠商簽約。為什麼這種事總是落在她的頭上?為什麼她老是得因為公事而跟他單獨相處?,是她想太多了嗎?她總覺得事有蹊蹺。
  「總裁,我來了。」
  從玄關走進屋裏;客廳靜悄悄的,有點淩亂,厚厚的落地窗簾掩著窗戶,阻隔了外面的陽光。
  他應該在房裏吧?她往主臥室走。
  看見房門半掩著,莫名的,她的心跳加速了。她記得自己上次差點和他在這裏發生關係,如果不是他拿保險套的熟練舉動澆熄了她的熱情,他們現在會是什麼情況?
  「總裁,我是蘇擻雅,康總有份文件要您簽名,我進去了。」她推門進房。
  他躺在床上,緊擰著眉心,眼白裏佈滿了紅絲。
  她走過去,他的表情讓她地跟著擔心了起來。「你有看醫生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還在發燒啊?」
  又來了,又是她先開始公私不分的,看樣子與其要求他,不如要求自己,做不到的人是她才對。
  「醫生來過,也打針了,但就是反覆發燒。」他睜開了眼睛,「周秘書怎麼樣了?聽說她也不舒服,我們昨天一起去香港出差,可能同時被傳染了。」
  「周秘書也不太好,她好像請假了。」
  「該死。」他咕噥的咒一聲就沒再說什麼了。
  「藥呢?你吃藥了沒?」她忍不住關心起來。
  「沒有。」他蹙著眉,「因為沒東西吃。幫傭的兒子結婚,請了三天假,沒人幫我弄吃的。」
  她訝異的瞪大了眼睛,「你可以叫外送啊!披薩、肯德基、麥當勞都有……」
  她在他嫌惡的視線下自動閉上了嘴。好吧,她承認沒有胃口的人不會想吃那些速食,而漢堡、薯條、可樂也不適合一個正在發燒的病人吃。
  「幾天前,小綺打電話給我。」他把蓋在臉上的被子拉下來,定定看著她,黑眸深處是極度犀利的精光。
  她愣了一下,張口結舌地問:「她……她怎麼知道你的電話?」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可能是看你的手機吧!」
  「她打給你幹麼?」她的心臟卜通蔔通的狂跳,很不安。
  「她說,你就要跟她最親愛的安叔叔結婚了。」他語氣冷冽,「你們一家四口就要移民到溫哥華,她會在那裏讀書、會改姓安、會叫她最愛的安叔叔「爸爸」,叫我不要再打擾你們,她永遠不會承認我是她爸爸。」
  什、什麼?她無法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小綺會瞞著她做這種事。
  天啊,她好像太輕忽這件事了!原來小綺討厭他的程度比她想像的還深,她應該多花點時間聽聽小綺的想法才對……
  「知道我是什麼感覺嗎?」他輕哼著,「那孩子還真會說話,每一句都刺中我的心,讓我無話可說。」
  「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她失神地說。
  「真的嗎?你這樣說我好過多了。」他撇了撇唇,「我以為是你叫她打的。」
  「你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你自己。」她忍不住為女兒說話,他別想把責任推到她身上,想說她管教無方。始作俑者是他自己,這下子她有種痛快的感覺。
  「不管是誰的錯,那不重要,我話先說在前面。」他滿是倦容的臉上掠過狠厲神情,「媺雅,你聽好了.我的女兒就算不跟我姓,也絕不能跟個外人姓,不然我會抓狂。」
  「你真好笑。」她故意激怒他的說:「我跟誰再婚,我的女兒就跟誰姓,我是她的監護人,我有權利決定,別忘了是誰放棄她的監護權的。」
  他懶洋洋的看著她,「那……你只好跟我再婚了。」
  她臉一紅,啐道:「不跟你說了,你先把文件簽好,我去幫你煮粥。」他的神情放鬆了下來,「這是我今天聽到最好的一句話。」他很快簽了檔,才簽完又馬上擰著眉心,病撅撅的倒回被子裏,閉起了眼睛。
  她討厭自己竟然有心疼的感覺。他從以前就是這樣,很少生病,病起來卻要人命,尤其是伴隨著感冒!而來的高燒往往會令他非常不舒服,火氣也會很大。
  「其實,」他閉著眼睛說道:「我會急著叫你們回到我身邊是因為……」
  她的心猛然一跳,臉頰發燙,急促的問:「因為什麼?」
  因為他還愛著她嗎?這是她想聽的。
  她內心深處對他保留著的那份愛,何時才會消滅?
  「因為……」他頓了頓才說道:「因為我不想你們在外面吃苦,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她失望了,失望的情緒讓她迅速武裝起自己,「我們沒有吃苦,我們過得很好,你想太多了。」她快速地把檔封好,到廚房洗米煮粥。冰箱的食材其實很豐富,幫傭都有分門別類用保鮮盒裝起來,她找到放牛肉片的保鮮盒,又切了一些細薑絲,他會喜歡這清淡但開胃的牛肉粥。
  粥還在熬著,她又忍不住替他打掃起來。她俐落的收拾著客廳,拿起散開在桌上的一份文件。
  這重不重要啊?就這樣丟在桌上,萬一很重要,幫傭卻當成垃圾拿去丟掉怎麼辦?
  她看了下文件,發現是份健康檢查報告,寫著寇議的名字,他的健康報告。
  出於本能……好吧,是出於關心,她看了他的健康檢查報告。酒精肝超過標準……看吧!她就知道再這麼應酬喝酒,他的肝早晚會受不了,現在已經有輕微酒精肝,以後怎麼辦?
  不行。她必須禁止他喝酒。不管她的身份夠不夠資格禁止他再喝酒,她都要禁止!他必須聽她的,因為這是他欠她的,他要有健康的身體,才能對她們母女談補償,不是嗎?
  很好!她找到禁止他再喝酒的理由了,那就是他必須留著他的命補償她們母女!
  她再看下去。
  白血球、血糖、血液、血脂肪、肝臟功能都正常,甲狀腺、尿液分析、腎臟功能也正常,肝炎病毒檢驗沒問題,沒有梅毒、愛滋病,接下來是腫瘤部份,大腸、胰臟、鼻咽、胃、肺、膀胱……等等!這是什麼?
  肺癌,肺癌四期?
  肺癌?他得了肺癌嗎?而且是第四期,第四期代表……代表什麼……
  她的腦子裏轟然一響,完全驚呆了。她呆站在那裏,動都不能動。
  她無法相信雙眼所見,又再回頭去看受檢者的姓名,明明白白寫著寇議沒錯,她不死心,又核對了出生日期,也是他的沒錯。那他……他就快要死了嗎?
  她驀然想起他剛剛欲言又止的話語。
  其實,我會急著叫你們回到我身邊是因為……
  原來,是因為他即將不久于人世,所以急著叫她和小綺回到他身邊?她總算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與他相處的過去霎時一幕幕閃過眼前。
  她今生唯一的男人,她唯一愛過的男人……
  不行!她不能讓他就這樣離開人世,起碼要讓小綺在他身邊,至少,要讓他們父女沒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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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8 02:08: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周秘書因高燒轉肺炎住院了,寇議又理所當然的把蘇媺雅調到自己辦公室裏兼任總裁秘書。
  「這是午餐——」站在他的辦公室她從袋子裏拿出另一個餐盒。「這是晚餐,先放在冰箱裏,要吃的時候跟我說,我幫你加熱。」
  她對這突如其來的調動一點抱怨都沒有,反而很感謝,感謝老天讓她可以有多一點的時間跟他相處。
  已經過了好幾天,她仍然無法接受他得了肺癌的事實,每天晚上都失眠,白天也難過得吃不下飯,無法集中精神上班。
  她查了大量資料,胰癌早期的症狀並不明顯,容易跟肺炎、支氣管炎混淆,還跟支氣管擴張、胸膜炎、骨關節炎等症狀相似,很多病人就醫時,常在別的病科打轉,最後才知道得了肺癌。
  他是杏也因為症狀不明顯而忽略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又是否明白肺癌四期只是在跟死神拔河,隨時可能會撒手人寰,所以放棄了治療?
  如果他沒有今天的成功,沒有吸煙過度,沒有應酬熬夜,他是不是就不會得到癌症?
  看著坐在辦公桌前面帶笑容、神采奕奕的他,她真的好想問他,雖然他成功了,卻無福消受自己的成就,他甘心嗎?他會後悔當年拋棄她們母女嗎?
  不過,就算知道答案也沒有意義了,現在她能為他做的,只有把他的三餐照顧好。那些食材都是她到有機專賣店去買的,也費心研究過癌症患者的食譜,希望對他的病情有點幫助。「怎麼突然想到幫我做晚餐?」寇議滿臉笑容,「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她深吸了一口氣,還不太能好好的面對他,但她努力擠出一點笑容。
  「那你就繼續驚吧!這是早餐。」她拿出一隻保鮮杯,命令自已鎮定些,不要露出破綻了。
  「早餐?這什麼東西啊?」寇議看著那綠綠濃稠的汁液,眼裏充滿問號,「看起來很噁心,你要我喝這個?」
  「這是蔬果精力汁,還有這個——」她拿出兩個全麥三明治,困難的、窒息的說:「這是雜糧蔬菜三明治,對健康有益,你就吃璧這業吧!明天我同樣會為你準備,你就不要買早餐過來了。」
  「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他狐疑的看著她,「該不會,這等聞最後的晚餐吧?」
  她驀然激動了起來,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你在胡說什麼?住口!快點住口!不要說了!」
  「為什麼不讓我說?」他冷不防攔住她的腰,讓她貼在他灼熱身軀上,眼光兇惡的瞪視著她,充滿了警告意味。「你是不是真的要離開臺灣了?要跟那姓安的去國外結婚生活,所以才突然施捨我一點溫情?」
  她頓時松了口氣,原來他是指這個。她抬眼看著他,柔腸百結,眼裏充滿了驚痛,懊悔與憐惜,「你放心,我保證不會離開臺灣,只要你在這裏,我就在……」
  只怕你不在而已……她的眼眶在?那間濕了。「你說的。」他雙眸炯亮的盯著她,「不要唬弄我,不然我追你到天涯海角,你跑不掉的。」
  「我不會跑,絕不會。」她沙啞地說。
  「幹麼哭?我有那麼凶嗎?」他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吻去她臉頰上的淚水,驀然堵住了她的嘴唇。他的唇在她唇上輾轉吸吮,用一種存心讓她喘不過氣來的吻法,綿綿密密的汲取她唇齒間的芳甜。
  而她竟也反常柔順的讓他吻?
  一吻既終,他得到了莫大的滿足,輕輕摟著她的腰,捨不得放開。
  她把臉頰靠在他肩上,貪心的呼吸著他的味道。
  這味道,再過不久就再也汲取不到了……想到這裏,她眼眶.又浮上淺淺淚光。
  「我喜歡你今天這樣,以後都這樣該有多好。」他捧著她的i臉,意猶未盡地說:「不要跟我唱反調,快點回來我身邊。」
  她看著他,心臟緊緊一縮。
  就算她回到了他身邊,他們又剩下多少時間?
  「好,知道了。」他沒看出她的意思,投降道:「不要那樣看我,我只是說說而已,沒有這你的意思。開始工作吧!我親愛的蘇秘書。」
  寇議心情愉悅的拿著她做的早餐進辦公室去了,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淚水頓時瘋狂的湧進她眼裏。
  她無法想像他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無法想像沒有他的世界。他們為什麼要分開?當年他們為什麼要分開?她的心中充滿了悔恨。
  她覺得是自己害他得了癌症,如果她一直待在他身邊就好了,這樣的話,他就不會拼命的工作,就算他要拼命,她也可以適時地阻止他、照顧他,不至於讓他把身體弄糟到這裏地步。大量的煙、酒以及熬夜,這些不良的習慣奪走了他的健康,此刻她再怎麼後悔也挽回不了,挽回不了了……
  一整天,只要他出去回來,經過她的辦公桌前,她的視線就會停在他身上,直到他進入總裁室。快下班前,他開完會回來,她又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了。此刻,他終於停了下來,雙手撐在她桌面,朝她俯低臉龐。「說說看,你今天為什麼一直古古怪怪的打量我?我是哪里不對勁嗎?」
  她的心跳亂了一拍,「沒、沒有啊。」
  「沒有?」他懷疑的挑了挑眉,「最好是沒有。」她回避著他探索的眼光,避重就輕地說:「桌上有文件要簽名,你快點進去吧!」
  他沒有馬上進去,眼睛仍然看著她。「下班一起走,我們一起吃飯。」他頓了頓,考慮了一下,終於說道:「可不可把小綺一起找來?今天是……是她的生日。」
  她震驚的看著他,「你記得小綺的生日?」
  他歎了口氣,「你到底認為我有多無情?我當然記得小綺的生日,她是我的女兒,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怎麼可能會不記得?」
  「噢……」她挪動身子,不安的看著他,「你今天恐怕不能幫小綺慶祝生日了,是這樣的,小綺主演的芭蕾兒童話劇今晚公演,她是主角……」
  「那太好了,我們一起去看!」他興奮的說。
  她潤了潤嘴唇,「可是……沒有你的票。」
  「等等——」他濃眉一挑,高度懷疑的問:「你該不會要跟姓安的一起去看話劇吧?」
  竟然被他猜中了!她懊惱的看著他,「你不要激動,這是兩個月前就安排好的行程,小綺拿了三張招待券回來,很鄭重的邀請我們……」
  他是病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刺激,她看過資料,不好的情緒會讓癌細胞惡化。
  可是,現在她卻不得不讓他接受刺激,他一定很火大。「好,很好!」他咬牙切齒的說:「我女兒的話劇公演,我這個爸爸竟然被排除在外!」
  她在心裏申吟了一聲,蹙眉看著他,「寇議,你公平一點,講講道理吧!那時我們怎麼知道會再見到你?」
  他重重一哼,「不管怎麼樣,我都覺得很不是滋味,好像我才是外人,而你們是一家人。」他進辦公室去了,「砰」地一聲甩上門,毫不掩飾他的怒氣。
  整個晚上,蘇媺雅都心神不寧,她無法好好欣賞女兒的表演,也沒精神應付安敬華的問話,公演後的慶功宴,她更是濕得、心事重重。
  終於,一行人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了,幸好明天是週末,他們可以好好補眠。
  洗完澡出來,她看到手機有未接來電,是寇議打來的,時間顯示二十分鐘前,他連打了五通才死心。
  她心臟猛地一跳,連忙打過去。
  他不會是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吧?他一個人住,萬一身體有什麼問題,求助無門怎麼辦?
  「是我。」他接了,口氣卻很不好,透著一股煩躁之氣。「你在忙什麼?怎麼都不接電話?」
  「你別發火,我在洗澡。」他鬱悶,她又何嘗好過?大家在為小綺拍手唱生日歌時,她一直想著他。
  「我在你家門口,你出來一下。」
  她嚇了一跳,「我家門口?」
  「對!你快點出來,時間快來不及了。」
  她不懂他的意思,不過他語氣又急又煩,她連忙換了件外出居家服,匆匆地下樓。
  深夜,街道上靜悄悄的,偶爾才有一部汽車經過,他的車就停在「老位置」,在安家的斜對面。
  她走過去,駕駛座的車窗早已降下來了,地上一堆煙蒂。
  看到她走來,他下了車,拿出一個蛋糕和一個大型購物袋交給她。
  「這是生日蛋糕,這是禮物,幫我拿給小綺。」他面色不佳地說。她驚訝的看著他。「你一直在這裏等?」
  「沒有一直在這裏。」他撇了撇唇,沒好氣的說:「我先在藝術館前面等,看到你們出來,又跟著你,到餐廳門口等,最後才在這裏等。」
  她遲疑的看著他。「那你……還沒吃?」
  「怎麼沒有?」他橫眉豎目地說:「你幫我做了晚餐餐盒,你忘了嗎?我吃好才去藝術館。」她稍微放心了一點,他身體都已經那麼糟了,絕對不能再沒吃東西。
  「你買了什麼禮物?」打開購物袋,她又被嚇到。大大的購物袋裏,有好幾個芭比娃娃的盒子,她訝異的問:「怎麼這麼多娃娃?小綺早就不玩娃娃了。」
  「我知道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已經不玩娃娃了,只是不知道買什麼給她,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所以才買芭比娃娃。每年小綺生日,我都會買一個,今天剛好可以全部給她。」
  「寇議……」她深深的望著他,心底有某根柔軟的弦跳動了一下。
  她從來沒想過他會這麼做,她以為她們母女是他急欲抹滅的過去,他根本就沒想過她們。
  可是,事實卻不然,他不但沒忘記她們,還年年為小綺買生日禮物……
  ***
  「快點進去,我要她在十二點生日過之前收到我的蛋糕和生日,就算她把它們扔出窗外也無所謂,至少我的心意到了。」
  她一陣哽咽,「她不會扔出窗外的,我保證……」
  「你快進去!」他又催了。
  她進屋了,內心盈滿了酸楚,不明白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他們一家人,才剛重逢,又要讓他們面臨生離死別。
  提著禮物和蛋糕,她上樓,敲了小綺的房門。「進來。」
  小綺還因為公演大成功而興奮著,床上攤著安敬華送她的禮物——一雙極美的芭蕾舞鞋,還有小傑送的禮物——一本漂亮的粉紅色筆記本。
  「媽,怎麼有蛋糕?是給我的嗎?」
  看著笑顏逐開的女兒,想到落寞的某人,蘇媺雅瞬間下了一個決定。
  她清了清喉嚨,「那個人剛剛拿來的,還有送你的禮物。」
  一聽到這話,小綺的呼吸急促了,她不友善的瞪視著母親,「我不要,你快拿去還給他!我不要他的東西!」
  「小綺,你安靜一點,聽我說。」
  「我不要聽!」她孩子氣的捂住了耳朵。
  「你要聽。」她把女兒的手拉下來,哀傷地說:「那個人他得了癌症,他快死了……」
  小綺愣住了,她困難的咽了一口口水。「媽,你說什麼?」
  「我說,那個人……你爸爸,他得了癌症,是肺癌。」她一瞬也,不瞬的看著震驚的女兒,淚水無法控制的滑出了眼眶。小綺瞪大了眼,搖著頭,「你在騙我!你騙我的對不對?」
  「我沒騙你,連我也不想相信,但這是真的。」她吸了吸鼻子,懇切的看著女兒,「小綺,我們搬去跟他住吧!因為,我不想看到你以後有遺憾,不想看到你後悔。」
  小綺完全呆了,對她來說,這個夜晚實在太震撼。
  蘇媺雅端著咖啡走進總裁室。周秘書病情已經穩定了,但還要休息幾天才會來上班,所以她繼續代理周秘書的職務。
  一看到她進來,寇議立即從辦公桌後繞出來。他幾個大步走到她面前,輕易的把託盤從她手中拿走,順手擱在辦公桌上。
  「我送小綺的禮物呢?」他急切的看著她,關心的問:「她收下了?還是扔掉了?」
  她振作了一下,朝他露出一個笑容。「她收下了,她很高興,她說謝謝你,她全部都很喜歡。」
  事實上,小綺什麼也沒說,她哭了一整晚,害她也跟著痛哭失聲。
  她們母女倆抱在一起哭得很傷心,但小綺畢竟還是孩子,哭累了,就睡著了,她則一夜無眠到天亮。只要想到他正在面死亡,她就感到恐懼,她只能眼睜睜看他的生命一步步走到盡頭,卻束手無策。雖然他擁有了成功的事業,但此刻他的財富一點用處都沒有,錢不能救他的命,花再多的錢也遏止不了癌細胞的惡化。
  「真的嗎?她真的喜歡?」他喜不自勝的問。
  「對,她真的很喜歡,而且她還問可不可以搬去跟你住?她希望能跟你重新建立父女感情。」
  「天啊!媺雅,你在說什麼?我沒聽錯吧?」他激動的把她拉進懷裏,細細審視著她的雙眸,「小綺要跟我住?她說要跟我住?」
  「不止她,我也是。」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朗如夜星的瞅著他,「如果你不願意的話……」
  「誰說我不願意?我求之不得!」他大聲的說,瞬間鬆開了她,匆匆回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滿臉興奮的對她說:「我要買一棟花園別墅,你們住慣了別墅,住不慣大廈。我還要叫室內設計師打造一間公主房給小綺……嗯,你喜歡住哪個地段?要熱鬧一點還是安靜點?我立即叫房仲找房子。」
  看他那麼高興、那麼興奮,她露出這些日子以來許久不見的笑容。「你決定就好,我沒意見。」
  他興致高昂地說:「那麼,我先挑幾間,最後再由你們決定!」
  一股感傷的情緒攫住了她,她吸了吸鼻子,強忍著悲痛說道:「我知道了,我今天回去就告訴小綺。」她暗暗下了決定,同居之後,由她來控制他的飲食,她相信有奇跡,他會有奇跡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寇議在一個星期內買了房子又同時裝潢完成。
  他動用了五組室內設計裝潢團隊,日以繼夜的趕工,室內裝潢完工的同時,所有傢俱家電也進去了,庭園造景公司把他的新花園變得花團錦簇、優雅迷人,從外觀上來看,已經有家的感覺了。
  他故意選了一棟兩層樓,室內坪數不會過大,但室外有個游泳池的獨棟別墅,這樣可以拉近他們三個人的距離,以免房子大得像迷宮,怎麼也碰不到面。
  周日早上,他開車過去接她們母女。安敬華送她們出來,明知道他是什麼人,卻從頭到尾沒跟他打聲招呼,連眼神也刻意的不跟他交會。寇議直覺那傢伙的眼神很怪異,他真不明白她們母女怎麼可以跟那種怪咖一起住那麼久?嫩雅又怎麼會識人不清的選擇、那傢伙當雇主?
  「那個人好像很不高興你們搬走。」車子上路之後,他問。
  他從後照鏡看到後座的小綺戴著耳機在聽音樂,他才問坐在副駕駛座的蘇媺雅。
  識時務者為俊傑,小綺很維護那個人,他還是不要讓她聽到他說那個人的壞話比較好,現在他這個親生爸爸的分數,還遠遠的落在那個人後頭啊!
  不過,他會追過去的,有朝一日,他一定會追過去,讓小綺心甘情願的叫他一聲「爸爸」!
  「你不用管他,那是我跟他的問題。」蘇媺雅蹙著眉心。
  她沒把搬家的真正原因告訴安敬華。但安敬華早上告訴她,他都知道了,是小綺說的。
  他說他會尊重她的決定,雖然他並不贊成,但因為寇議生了重病,基於人道立場,他也就不說什麼了。
  他說,安家的大門永遠為她們母女而開,等寇議一過世,她們就立即搬回去,他會先做好移民的準備。
  當時她沉默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但事實上,她覺得很不高興。寇議人還好端端的,安敬華卻說什麼「等寇議一過世」之類的話,好像在詛咒他一定會死似的,讓她很不舒服。
  「我覺得那個人不是善類,他看我和看你的眼神都很古怪,你以後最好還是不要跟他聯絡。」
  白手創業,三教九流的人寇議見多了,安敬華的外表很正常,但他的眼神就是不對勁。
  「你想太多了。」她的口氣頗為不耐煩,「安是個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把我當家人在關心,叫我不要跟他聯絡,太過份了。」
  雖然安敬華某些言詞讓她不高興,但那不至於破壞他們多年來家人般的感情,他的恩惠,她不會忘記。不過,搬離安家的這個早上讓她心情有點煩躁,因為她也感受到自己與安敬華之間的氣氛有些僵。幸好小傑去參加夏令營了,不然他一定會很難過。「他愛你。」寇議索性說出他的看法。
  「別胡說了。」她瞪著他,「安不愛我,就算愛,也是家人之間的愛,他深愛著他過世的妻子,眼裏看不見別的女人。」
  「看不見別的女人?」他嗤之以鼻的重複。是她太單純了,安敬華的眼裏根本只有她。「你曾說過你愛他,但在我看來,根本是他在愛著你,單方面的愛著你,而你卻把他當家人,他只好在你身邊等待機會……」
  「我們不要再提他了好嗎?」她驀然打斷了他,「你的推測毫無意義,因為跟他生活在一起多年的人是我,他的為人我很清楚,我想我比你有資格評論他。」
  「好,我不說了,你別發火。」他好笑的看她一眼,「你氣起來還是那麼美,你的脾氣一點都沒變。」
  「這不是誇獎。」她沒好氣的說。他哈哈哈的大笑了數聲,「察言觀色這點倒是進步了。以前你很不會看人家臉色,也很不會聽人家的話,我媽常被你氣個半死。」
  「相信我,她老人家故意惹我生氣的次數不會比較少。」她板著臉說。
  他搖頭歎息,「唉,女人,就算隔空也能交火,我還是不要介入比較好。」他轉了個彎,愉快地說:「今天就到凱蒂貓專賣店去吃午餐吧!我想小綺一定會喜歡!」
  寇議覺得他的家庭生活漸入佳境,雖然小綺還是對他有些疏遠,但已經友善多了,不排斥跟他一起吃早餐,也不排斥他和媺雅一起送她去學校。
  他原本很頭疼要怎麼跟小綺拉近距離,因為她不是那種可愛型的小女生,而是早熟又世故,不說話時有些冷冷、傲傲的。當然,這都要怪他,是他害她在單親家庭裏長大,她們母女過著經濟拈據的生活,孩子不早熟也不行。
  正當他苦惱著怎麼接近小綺時,他發現,她對狗特別有感覺。每當電視裏出現小狗的鏡頭,她都會看得目不轉睛,還會發自內心的微笑,而西莎廣告則是她的最愛。
  他靈機一動,某天下班買了一隻貴賓狗回家,她馬上愛不釋手的跟那只狗一起玩,當他宣佈貴賓狗是她的禮物時,她更是開心得叫了起來。後來媺雅才告訴他,可能是沒有兄弟姐妹的關係吧,小綺從小就愛小動物,尤其愛狗,在路上看到狗,她都會主動過去親近。
  她說安敬華雖然有潔癖,但不反對小綺養狗,是她反對。她們母女都已經寄人籬下了,怎麼好意思再養只狗給人家添麻煩呢?
  尤其她知道安敬華的潔癖根本容不下寵物在家裏趴趴走,他只是因為疼愛小綺,才會願意讓小綺養狗。總之,這步棋寇議是對了。
  貴賓狗拉近了他們父女的距離,他惡補狗知識與她聊天,陪她上寵物專賣店買小狗的生活用品,提議送小狗去做美容,還提議三個人帶小狗出去郊外玩,這些她都欣然接受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儘量減少應酬,那些夜夜笙歌早就已經吸引不了他了,朋友找他聚聚喝一杯,他也不想去了。
  現在啊,他最渴望下班之後和媺雅一起去接小綺回他們的家,然後三個人一起吃幫傭做好的晚餐,說說各自在白天發生的事,填飽了胃,也填飽了心靈。
  假日,幫傭休假,媺雅會親自下廚料理三餐,有時他們會外出看電影、聽音樂會,然後在外面選一間小綺喜歡的餐廳吃飯。
  他充份享受著他的家庭生活,當他看著她們母女兩人安適地坐在客廳看電視時,常會想到過去。
  如果當年他沒有提出離婚,如今他們會更幸福吧?
  他知道,她們心裏始終還是存有芥蒂的,但他相信情況會漸入佳境,人是感情的動物,只要他好好表現,她們最後一定會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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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8 02:08: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星期天,吃完早餐之後,寇議神清氣爽地拿出三張芭蕾舞劇團的公演貴賓券。
  蘇媺雅則是揚起了秀眉,他什麼時候對芭蕾有興趣了?
  「晶晶劇團這次的亞洲巡迴公演,在臺灣只有兩場,昨晚是首映,今天則是壓軸,七點三十分就座,我們可以先去吃飯再看表演。」
  「晶晶劇團?新加坡的晶晶劇團嗎?他們的票很難買耶!」
  小綺驚喜的拿著票研究,每當碰到她喜歡的事物,她才會流露出她年紀該有的模樣。
  「確實很難買。」寇議露出一抹微笑。「因為只有兩場,所以…開賣就秒殺,我是請認識劇團的人買的,位置在正中央的前排,你還可以上去獻花。」
  「獻花?真的嗎?」小綺興奮得呼吸一窒。
  寇議寵愛的看著女兒.「當然是真的,我們在路上買花,選你喜歡的花,送給你欣賞的舞者。」
  小綺快樂得快飛上天了,「我要獻給孫含菲,我真的好喜歡她!她是晶晶劇團最棒的舞者!」
  蘇媺雅看女兒那興奮的模樣,實在不忍心潑冷水,但是……「那種正式的表演都要盛裝打扮,不過我跟小綺沒有合適的衣服,尤其是小綺,去年是買了件勉強可以出席正式場合的小禮服,但現在已經穿不下了,她一直在長高。」
  他微微一笑,從容說道:「服裝我也準備好了.在你們各自的房間裏,兩位漂亮的淑女何不現在就去試穿?」
  「好!」小綺急得很,先一步奔上樓了。
  看著得意的前夫,她忍不住侃調道:「連服裝都準備好了,想得可真周到啊!這是跟很多女人約過會的經驗吧?」
  他苦笑一記,「你就不要挖苦我了。」
  除了當年先提出離婚很該死,現在他覺得這些年來他跟女人的露水姻緣,好像更該死,她一直表現得非常在意,教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們住在一起已經一個月了,卻還是各睡各的,他始終無法,進入她的香閨,無法上她的床。
  真不知道她要堅持到什麼時候?他跟別人上過床是事實,難道她要因為這樣就永遠不許他碰她嗎?
  為什麼要有善意的謊言,現在他總算明白了。要是一開始他說話對她稍微保留一點,那事情也許會容易得多,現在要撤走她的心防,簡直已是難如登天了!
  不過,他不會讓他們的關係停留在這裏太久的,他的終極目的是奪回她的人與她的心,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他絕對能做到!
  晚餐時間,寇議帶著前妻和女兒在離劇院最近的一間西餐廳用餐。
  小綺因為心情好,所以吃得多,話也多,讓他更加肯定自己,是做對了。
  看她那麼開心,他甚至幼稚到想問她,是他這個爸爸好還是安叔叔好?
  他知道安敬華仍常和小綺通電話,至於那傢伙有沒有打給媺雅,他雖沒看過,但他推測是有的。
  安敬華還在等她們回去,就讓他去癡癡的等吧!人已經在他手中了,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掉,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再放開她們的手了。
  「真想不到我可以親眼看到晶晶劇團的演出,我告訴了我芭蕾舞班的同學,她們都好羡慕我。」小綺嘰嘰喳喳地說,難掩再過一個半小時就可以看到偶像的興奮。「他們年底在耶誕節的時候還有一場特別演出,到時我們飛到新加坡去看。」
  「去新加坡?」小綺眼睛一亮,忽然又想到現實問題,「我沒有護照,也沒有出國過,而且……」她一陣黯然,雙肩垮了下來,「我們也沒有錢……」
  他笑了,「那些都不是問題,你只要把時間記下,把那天空出來就可以了,其他的問題交給我處理。」
  聞言,小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小心翼翼的看著母親,「媽,我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蘇媺雅難掩哽咽,她連忙端起水杯喝水掩飾。
  年底嗎?好遙遠……她眸光飄向談笑風生的寇議,一陣椎心之痛湧上心頭。到時,恐怕病痛會折磨得他不成人形,哪里都去不了了。
  幸好她一知道他的病情就決定帶著小綺與他同住,幸好還有時間讓他們父女培養感情,她這麼做是對的、是正確的。只不過,她開始擔心起了以後的事,萬一寇議真的輸給了病魔,當他離開她了,小綺能夠承受失去他的痛嗎?
  未曾得到父愛,她就不會渴望,曾經得到了,並且那麼的幸福,但轉瞬之間又成泡影,對一個孩子來說,太殘忍了……
  「蘇采綺!」
  一個驚喜的聲音揚起。
  「吳孟筠!」看著桌邊的同學,小綺也很興奮。
  蘇媺雅認得吳孟筠,是小綺芭蕾舞班的同學,家境優渥。小綺雖然沒有說,但她看得出來,小綺相當羡慕吳孟筠。
  「我等一下要去看晶晶芭蕾舞劇團的演出,喏,這是我姑姑,我姑姑認識劇團的人,所以才買得到票。他們在臺灣只公演了曬場,我選送了一張票給章老師,老師也會去哦!」
  「我也是要去看晶晶劇團的演出,我來跟你介紹,這是我媽,這是我……」看著寇議,小綺有些靦腆地說:「我爸。」
  「你爸?」吳孟筠狐疑地看著她。
  蘇采綺是單親家庭,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們都見過她媽媽,有時她會到舞蹈教室接蘇采綺,但她爸爸就沒人看過了。
  「對……我爸。」小綺還是很彆扭。如果是平常,女兒終於認同他父親的身份了,寇議會高興得跳起來,可是今天……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他萬分尷尬的看著站在小綺同學旁邊的美女,「真巧,你也來這裏吃飯?」
  吳瑋苓看著他,跟他一樣意外又驚訝,「你托我買票,原來就是……就是帶女兒來看啊!我不知道原來你有這麼大的女兒。」她知道寇議曾有一段婚姻,但沒聽過他有女兒,她一直以為他在那段短暫的婚姻中沒有生孩子。她看著與寇議同桌的女子,大眼睛,天然的濃密長睫毛,很漂亮,很有氣質,還有幾分傲氣。
  小筠那姓蘇的同學介紹寇議和那女子是她爸媽,這麼說……這女子是寇議的前妻嘍?
  她認為,論臉蛋、論身材、論條件,年輕未婚的她都不會輸給孩子的母親。
  寇議是因為孩子的母親才不跟她繼續約會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會覺得有被看輕的感覺,這讓她很不高興。
  「對,因為我女兒很喜歡芭蕾。」寇議懊悔萬分,恨不得一頭撞死。
  他不該選這間餐廳的,他美麗的前妻那麼聰明,可能早就看出他和吳瑋苓之間有過暖昧的關係了。
  「等一下會場見嘍!蘇采綺!」
  她們走了,寇議看著沉默的蘇媺雅,她面無表情的在品嘗餐後甜點,而他則坐立難安。
  「咳——」他假咳了一聲,「她只是一個普通朋友,因為她在公關公司上班,所以人脈很豐富,我才請她幫忙買票。」
  他好像越描越黑了,她那毫無表情的模樣實在令他膽戰心驚啊!
  「我去一下洗手間。」她站了起來。
  那個女人和寇議之間一定不單純,他們見到對方的反應太奇怪了,不像老朋友,也不像不熟的朋友,更不像「只是一個普通朋友」。
  他真是個風流鬼!腦中轉過一大堆罵人的話,她氣呼呼的走進化粧室。
  沒想到冤家路窄,剛剛那個女人也在化粧室裏,正仔細的在補妝。
  「哈羅!采綺媽媽,真快,又碰面了。」吳瑋苓大方的笑了笑,「你是寇議的前妻吧?我是吳盂筠的姑姑,我叫吳瑋苓,很高興認識你。」。
  她微微頷首,「我叫蘇媺雅,幸會了。」
  「寇議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我以為我們可以進一步。」吳瑋苓聳聳香肩,裝腔作勢的看著她,甜甜地說:「四個月前,我們春風一度,明明對彼此都很有感覺,他卻突然不再跟我約會了,我還在猜是為什麼,原來是為了孩子啊。」
  蘇嫩雅冷漠的看著吳瑋苓。
  四個月前……推算時間,那時她剛進立可達。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有感情上的潔癖,現在她知道了。
  這個女人、這個性感尤物和寇議有過親密關係,她完全無法接受。
  這些年來,也有不少男人對她表示好感,想追求她,她都拒絕了,難道就是因為她有感情沽癖,所以無法再接受別的男人嗎?
  而他,卻處處留情……
  夜深了,因為見到偶像而興奮不已的小綺也已經睡了,蘇媺雅在房裏獨自品嘗著紅酒,那微澀的滋味就像她的心情。
  今晚她的情緒欠佳,原本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看公演是件很快樂的事,但那份快樂卻被吳瑋苓的出現給破壞了。她與寇議離婚多年,她明白他絕對有資格找別的女人尋求內體上的慰籍,可是在內心深處,她卻不能釋懷。如果她也有一段又一段浮濫的感情那該有多好?那樣就扯平了。偏偏,她對他從一而終,始終沒有別的男人,是她自己做不到濫情,看來是她的錯了……
  叩叩——
  敲門聲響起,她的心猛然一跳。小綺睡了,那屋裏除了她,沒睡的只有……
  「媺雅,你睡了嗎?」寇議的聲音在房外揚起,「我有話跟你說。」
  她慢吞吞的走去開門,此刻要消除房裏的酒味已經來不及了,她一個人不知不覺就喝掉了半瓶紅酒。
  「你在喝酒?」一進房間,寇議就聞到了酒味,昏暗的燈光加酒味,室內的氣氛讓他的心一緊。
  她果然很在意。
  「只是一點紅酒。」她滿不在意的說。
  他盯著那酒瓶,抬眼審視著她,「是因為我的關係嗎?」
  「當然不是,你想太多了。」她轉過去面對落地窗,臉上依舊是平靜的,她的自尊不容許她承認自己竟然如此在乎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能讓你好過一點,如果知道最終會再與你在一起,我絕對、絕對不會放縱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氣,把酒杯擱在小圓幾上,「說完了就去睡吧,我也要睡了,明天還要上班。」
  「你這麼傷心,我怎麼睡得著?」他注視著她動人的大眼,堅定有力的說:「今晚我要在這裏過夜。」她訝異地轉過身看著他,心臟怦怦亂跳,「你、你說什麼?」
  她不自覺的結巴起來。他深邃的黑眸鎖住她,那眼神只說明了一件事。
  她芳心狂跳,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幾步。
  「我說我要跟你睡!跟你作愛!」他幾個大步就把她拉入懷中,驀地朝她俯下頭,深深吻住她。他的吻來得急促,一吻住就不放,他的鐵臂緊緊筘制著她,讓她毫無招架的餘力。
  他的雙唇在她唇上不斷吮吻,慢慢的用舌頭分開她的唇,繼續往裏面深入。
  他勾著她的舌根,輾轉吸吮。這個吻無法停止,高漲的欲望使他們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他的手伸進了她的睡衣裏,愛撫著她的身體,尋找過去熟悉的曲線。她的胸部豐滿了一些,他輕輕的撫摸著,這舉動令她的心狂跳,她全身都因情欲而發燙了。他一邊吻她,一邊把她推倒在床上。
  他脫掉了她身上全部的衣服,埋在她柔軟的胸前。她申吟著,雙腿像自有意識地將他的身軀納入其間,拱起身子,情欲難忍的磨蹭著他。
  但他不急著佔有,這一刻他等了好久,也想了好久,他要好好確定這不是一場春夢,他夢寐以求的前妻此刻真的在他懷裏,因為他的愛撫而不斷嬌喘申吟。他不明白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怎麼還有這麼纖細的腰,但他滿意極了,雙手扣緊她的楚腰,灼熱的欲望就沖了進去。
  他們滾燙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她閉上眼睛,緊咬著下唇,適應著現在的他,回想著過去的他。
  激情過後,他們靜靜的躺著。
  她把臉頰靠在他的肩窩處,享受著被他手臂環繞的感覺,慵懶遍佈她全身。
  多年來孤枕獨眠,她真的撐得好累了。
  「昨天小真約我在外面見面。」
  她的心一沉。
  他大妹來找他?為什麼?她不喜歡他母親,也不喜歡他那兩個妹妹一寇真和寇玉,總覺得她們是破壞她婚姻的幫兇。「她來臺北看朋友,順便見見我,因為我已經幾個月沒回去看我媽了,所以她有點擔心。」她沉默的聽著,不急著發表意見。
  「我們聊了很久,我把你跟小綺現在跟我一起住的事告訴她,她也告訴了我一些事。」
  「什麼事?」她終於忍不住嘲諷道:「說你媽永遠都不會喜歡我,叫你快點拋棄我跟小綺,對吧?」
  「剛好相反。」他輕輕捏了捏她因這話題而瞬間僵硬的香肩。
  「她把她們以前聯手欺負你的事都告訴我了,她向我道歉,說她和小玉以前不懂事,我媽叫她們怎麼做,她們就唯命是從。傷害了你,她覺得很對不起你,希望改天有機會能當面向你道歉,叫我要好好彌補你。」
  「真的嗎?」雖然不可置信寇真竟然會良心發現,說出了實情。但她心中奔騰的血液確實因此緩和了下來。
  「對不起,媺雅,我的寶貝老婆。」他拉起她的手在唇邊吻著,「以前我太不體貼了,以後我全部會改,我會做得很好,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她抬起眼,望著他深幽的黑眸,無法相信這樣的幸福就要從她手中溜走了……
  她忽然一陣激動,全身都緊繃了起來。
  「我答應再給你一次機會,不過,你也要給你自己一次機會。」
  他不明所以的看著她,「什麼意思?」
  「我都知道了,你的病,我看到你的健檢報告了。」她擔心地說:「答應我,去做治療,至少給我和小綺一點希望,我們都不想失去你。」
  他深深的凝視著她,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的身體很健康,什麼事都沒有,你會生氣嗎?會帶著小綺馬上搬走嗎?」
  她莫名其妙的回道:「你的身體很健康,我求之不得,為什麼要生氣?」
  她情願那份檢查報告弄錯了,或者是他有意騙她都好,她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她想像過,如果失去他,她會死,她會憔悴至死。
  「那好!」他爽快地說:「我現在就告訴你,你看到的那份健檢報告我動過手腳,我沒有得肺癌,我是故意放在那裏讓你看的。」
  「什、什麼?」她的心臟狂跳,血液一下子全沖進了腦子裏,「你說的是真的嗎?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把我耍得團團轉?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還信以為真!」
  「我有理由這麼做。」他的語調轉為急促,神色也變得正經,「就在小綺打電話給我,說你要嫁給她的安叔叔、要移民國外之後,我才決定冒險一次,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嫁給別人,不能看著你們移民到國外去。既然不能把你們綁來我身邊關著,我只好放手一搏。」
  「天啊,你怎麼……你怎麼可以那樣騙我?」她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眼裏緩緩湧出了淚水。
  倚入他懷中,她突然有大哭一場的衝動。
  雖然他太過份了,把她騙得好苦。但她好高興。他沒得癌症,他沒有,感謝老天,她不會失去他了……「其實是上次車禍得到的靈感。」他笑著說:「我突然發現你們女人不管年紀大或年紀小,都對生病的人特別心軟,所以才決定那麼做。」
  「什麼?靈感?你以為你在寫小說嗎?」可惡!
  「如果是寫小說,那麼就一定要有個完美的結局。」他柔情地凝睇著她,勾勒一抹微笑,「嫁給我,老婆,我等不及要再度擁有你了。」
  他吻住了她的唇,心裏只有一個堅定的想法,從此他都不會再放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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