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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黎孅]公主的祕辛(百年豪門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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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0 22:32:53
第十章

  星期六,有著好天氣。

  今天,小鎮居民的聚集處--教堂附近的小公園非常的熱鬧,草坪上擺了數張供人坐下來吃東西的椅子,而長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有餅乾、蛋糕,都是小孩子們愛吃的,入口處則以五彩氣球做了一個拱形門,往裡走一點就可以看見小孩們熱愛的氣墊城堡,許多孩子在裡頭穿梭、在上頭跳來跳去。

  要融入小鎮,自然也得參加這場鎮民都會參與的假日聚會,於是、卞玨烤了兩個派,穿上衣櫃裡的白洋裝,出現在這場聚會上。

  這是為鎮上的孩子們舉辦的生日派對,只要是當月份出生的小孩都一同慶祝。

  「是玨!」有小孩一眼看見了她。

  「派!」

  「我要吃我要吃!」

  一群餓死鬼迎了上來,分食卞玨帶來的派。

  「慢慢來,不要急,吃光了還有,我多做了兩個,不要急。欸,彼德,不可以貪心,一次拿一個!」她制止了一個一口氣拿走兩大塊派的小胖子。

  卞玨能跟孩子們相處融洽,是因為她在先前農忙時期,幫忙鎮上的家長盯著小孩的關係,而由於她盯著小孩的成果很不錯,鎮上的家長們都很樂意把小孩送給她帶,讓卞玨賺取一些生活費用。

  她帶來的兩個派一轉眼就被拿光了,最後一塊,被一雙黝黑的大手攔截。

  「喔,諾頓,這不公平!」沒有得到的小孩大聲表示不滿。「那是我的!」眼眶泛紅,都要哭了。

  「李,可以麻煩你幫我跑個腿嗎?我家廚房還有兩個派,一個是格子狀派皮的梨子,另一個則是南瓜,你可以幫我帶來嗎?我不介意你吃夠了再拿來。」卞玨立刻進行調解,沒有讓小孩子大哭。

  「好的!」小孩快速跑走了。

  卞玨回頭看著大啖甜食的諾頓,皺眉。「跟小孩子爭食,你要不要臉?」

  「他們太胖了。」諾頓的表情很認真。「牙都蛀光了,看牙醫很貴。」

  「那不是蛀牙,是換牙--」卞玨覺得他的藉口很蹩腳,但想到他愛甜食,而且愛吃她烤的派,就又把話吞下。

  現在還是喜歡嗎?應該是吧,幸好,她還是有一點讓他喜歡的東西,而不是完全的憎恨。

  卞玨忍住想微笑的衝動,逼自己不要受影響,不要被看出來,她還是喜歡諾頓的事實。

  「你傷好了?」諾頓兩三口吃完派,斜眼瞧她。

  「好了。」卞玨回答,頓了一下後說:「錢我會還你,但不是現在。」

  聞言,諾頓用深藍色的雙眼凝視著她,眸色深沉,讓人看不清他的心意。

  他會說話挖苦她嗎?嘲諷她連一點醫藥費用都拿不出來,把自己陷進這樣的境地裡?

  「無所謂。」

  沒有,他竟然沒有挖苦她,卞玨怔楞,原本她已準備好了,要好好防禦他的攻擊,但這感覺就像是做了萬全防衛,認定敵人的炮彈下一刻會直射而來,結果丟來的竟然是軟軟的棉花,他無所謂的態度反而讓心高氣傲的卞玨更加不能忍受。

  「我說我會還你,就一定會還你。」

  「我說無所謂。」諾頓還是同樣一句話。

  「我不想欠你!」她脫口而出,然後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諾頓深深的看著她,那眼神,讓卞玨後悔自己衝動好強,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虧欠諾頓的,哪裡只是醫藥費而已。

  「無論你相不相信,我很抱歉。」她嘆了口氣,說了這一句。

  他不會相信她的,無論她說什麼,諾頓都不可能會相信她,還可能因此招來他一頓數落。卞玨等著,等諾頓再度自嘲,藉由挖苦自己來折磨她……

  「嗯,你最近的打工進展如何了?」

  卞玨很不想露出吃驚的表情,但她真的沒有辦法!沒想到諾頓沒有如她所想地諷刺,反而輕應一聲就轉移話題,她便順著回應。

  「社工們很滿意我處理文件和安排探訪的效率,等他們再信任我一點,也許我就能調閱那些機密檔案。」

  卞玨在鎮上不只是當保母而己,白天時,她在鎮上的社會福利機構打工,整理一些文件--當然這是不對的,但小鎮上的社工們很忙,因此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們聯合顧了一名工讀生來分擔繁重的工作。

  卞玨進入機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查閱那些鎖起來的文件。

  一對夫妻最後選擇買個嬰兒,那麼或許會有收養的申請紀錄 ……卞玨失去了小孩的照片和查到的少數資料,但她記得一個訊息--

  買走她孩子的夫妻兩人中,妻子是亞洲人。

  這個鎮上華人不算多,但也不少,住過弗朗鎮又沒有小孩的異國婚姻伴侶歷年來不在少數,短期居留的數量更多到數不清,找起來並不容易。

  「我不清楚你打算怎麼找,不過,如果你需要幫助,一定要告訴我。」

  「那當然。」瞬間回應後,她發覺不對,怎麼好像有點怪怪的?

  諾頓為何突然對她這麼溫和?

  卞玨不會忘記,他們兩人在醫院的互動,從一開始突然的親暱,接著他像是想到這麼做不妥,態度急於修正,甚至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醫院,幸好,他離開前幫她結清了醫藥費,否則,她不知道要從哪裡生出那筆錢。

  本以為之後他們將會形同水火,可似乎從那一天起,諾頓就開始對她稍微和藹一點,怎麼會有這種好事?

  「我說--」卞玨決定問清楚,他究竟在想什麼?如果是想讓她再愛上他一次來報復她的話,就不必了,因為她從來沒有停止過……

  「你才不是壽星,出去!」

  「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是沒有人要的孩子,走開!」

  「出去!出去!」

  一群孩子們的大聲爭執,讓卞玨和諾頓同時回頭,就見艾許帶著鼻音哭訴著。

  「我是、我是壽星,我是這個月生日的,爸爸、媽媽每年都會帶我來!他們只是忘記了,他們會來接我的!」

  「你在作夢吧,艾許,他們早就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

  卞玨立刻丟下諾頓,想往小孩的方向去,但諾頓拉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

  她忍不住低吼--可惡,她也知道不能去,這是小孩子的社交圈,她不能以保護者姿態去吼那些過分的小鬼!

  她只能看著艾許敗下陣來,被推倒,哭著走到一旁,抱著雙膝哭泣。

  這時,她才能走向他。

  「嘿,怎麼了?」卞玨走到艾許身邊,輕碰他的肩膀。「發生了什麼事?」

  小孩子被欺負,有自己一貫的處理方式,艾許哭了,很懦弱的哭了,但到底還是個男孩子,他對她搖了搖頭說:「沒事。」

  很快的抹乾眼淚,對她笑,一臉沒事的樣子。

  隨即他想起了一件事。「我、對了,玨,我要吃派!」

  「你會蛀牙。」諾頓制止他。

  「那是換牙。」卞玨和艾許異口同聲,兩人發現之後相視一笑。

  「我有留你愛吃的蘋果派,在冰箱裡,沒有被彼德吃掉。」

  「太好了! 玨,我今晚可不可以去你那裡過夜?今年生日我想在家裡過,拜託。」

  艾許的誠懇模樣讓人沒有辦法忍心對他說不,於是她說:「當然可以。」

  諾頓實在搞不懂,卞玨對待那些送到她身邊寫作業的孩子非常嚴厲,卻對艾許非常溺愛,簡直就像一對母子!而艾許對卞玨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排斥變成了依賴,在她說只要他需要,他隨時都可以去找她後,這臭小子還真的隨時都在卞玨那裡出現……

  「卞玨,你這麼做會讓奇拉難做,機構裡還有其它孩子。」在艾許離開去找派之後,諾頓對她發難。

  卞玨知道他說的沒有錯,但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我們的小孩也在這個月出生。」她笑,笑容透著苦澀。「十七號,就是今天,今天是他七歲生日,他卻不在我身邊,我很想幫他烤一個蛋糕,親吻他,跟他說一聲『寶貝生日快樂』,可我連這樣簡單的願望都不能達成。」

  她的話像一記巴掌,重重打在諾頓臉上,他抿緊唇,雙手握拳,也想到了無緣一見的孩子。

  「看著艾許,就像看見我的小孩我幻想他是我的孩子,我可以擁抱、可以疼惜,我藉由完成他的生日願望,滿足我的願望--這樣真的不可以嗎?」

  「我是失去小孩的母親,艾許是需要父母的孩子,我們不能彼此慰藉嗎?」

  她說完了,放任長長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流轉,神情難得的脆弱。

  是因為今天是她小孩出生的日子,也是在七年前的今天,她親手把他送到母親懷中,讓母親賣了他……

  她沒有辦法不在今天想到這個!

  「抱歉。」諾頓先開了口,聲音沙啞壓抑。「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卞玨對小孩的執念、愛這麼強烈。

  「我真的很抱歉,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是重逢之後,諾頓頭一回對她道歉,他的歉意很誠懇,像是帶著更深的一層意思。

  那是什麼?

  卞玨不及去細想,因為諾頓表情一變,說:「你準備給艾許一整個蘋果派?他會全部吃光,那小子根本就是螞蟻轉世,你必須阻止他--現在,我看見他拿著派從你家走出來,整整一大片已經少了三塊!」

  吃太多甜食會胃脹氣,他晚上肯定會難受到睡不著。

  聞言,卞玨立刻去阻止。「艾許,你吃太多了!」

  ※ ※ ※

  秋天的晚間,可以感覺到氣溫驟降,窗外風聲呼呼,院子前種植的樹上,樹葉開始桔黃,再過不久,就會一片一片落下來。

  艾許洗完了澡,穿著乾淨舒適的睡衣,跪在床頭,透過窗外看向街景,小臉上滿是輕鬆。

  因為他住的地方正是他以前的房間,床還是原來的那一張,只是床單不是他的閃電麥坤,而是乾淨得連一點花色都沒有的白色床單。

  「你該睡嘍。」卞玨走到客房對他說:「艾許,我要去洗個澡,希望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躺在床上了。」

  「好。」艾許回頭應了一聲,繼續看向窗外。

  他很少在這麼晚的時候還能待在鎮上,而從卞玨為他準備的房間,他可以看見對面的諾頓的酒吧。

  諾頓的酒吧在假日都會營業得比較晚,像現在,晚上十點,正是店裡客人最多的時候。

  「嘩啦啦--」

  艾許聽見自浴室傳來的水聲,他扭過頭,看向浴室的方向,然後下了床,走到卞玨的房間。看見她脫下來的衣服,他拿起,聞到上頭淡淡的香氣,甜甜的,還有淡淡的香皂昧,這股氣息令他感到輕鬆,但當他把卞玨的衣服往身上比了一下後,不禁皺起眉頭。

  他放下卞玨的衣服,走向她房間的窗戶前。從這裡一樣可以看見諾頓的酒吧。

  艾許小小的腦袋轉著很多想法,皺眉的樣子很凝重。

  「玨好瘦,我可能不用十歲就能穿她的衣服……她如果知道我這麼做一定會生氣,可是不行啊……」他一臉為難,最後,看著諾頓的酒吧外頭那閃爍的霓虹燈,他毅然決然一點頭,下定了決心!

  他跑回房間拿小外套套上,本想敲浴室門告知一下,想想還是不要,他會快去快回的!

  於是艾許離開了卞玨的住處,小心越過馬路,來到諾頓的酒吧。

  「叮噹--」艾許推門而入,聞到濃郁的煙味和酒氣,店內音樂有點吵,人們說話的聲音很大。

  習慣坐在吧檯的老兵發現了他。

  「艾許,你這麼小就來這裡?」老兵哈哈大笑,臉紅的模樣明顯醉了。「我請你喝一杯吧。」

  「別鬧。」酒吧裡的年輕酒保正在收拾桌子,阻止了老兵拿酒灌艾許。「嘿,艾許,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知道了,你是來找諾頓的,來吧,我幫你。」酒保友善地將他抱到吧檯邊的椅子上,因為吧檯的椅子對艾許來說高到爬不上去。

  諾頓正背對吧檯取一瓶酒,回頭時,正好看見吧檯前多了一張面孔--以酒吧來說太過年輕的面孔。

  「艾許。」他皺眉。

  「諾頓,我知道我還不到合法喝酒的年紀,我來是有正經事情要跟你說。」

  艾許的表情很認真,卻讓身邊其它酒客不禁笑了起來。

  要知道,看一個五官很可愛的小孩板著一張臉說有正經事情要談,這有種違和的幽默感。

  這是諾頓第一次看他露出這種表情,好奇之餘,也想到--「你今晚不是在卞玨那裡過夜?是你自己過來的吧,畢竟卞玨不會這麼晚讓你出門。」

  「沒錯,我是自己來的,而且就是來跟你討論玨的事。」艾許雙手往胸口一盤,一副要跟人講道理的姿態。

  「嗯哼。」越來越有趣了,這小子到底想說什麼?先看他想玩什麼把戲,等等再把他拎回卞玨那裡,要是她發現他不見了,一定會瘋掉。

  「諾頓,你告訴過我,保護女人和小孩是男人的責任。」

  「是。」

  「很好,我想我們達成共識了。」艾許露出笑容,出現了七歲小孩該有的模樣。「我等你下班。」

  「抱歉。」諾頓一頭霧水。「我不懂你的意思。」

  「玨對我很好,我很想自己保護她,但是我太小了,所以,就找你了。」艾許理所當然道:「玨是女人,我是小孩,你是男人,對吧?」

  諾頓聽見酒吧裡的人哄然大笑。

  這小子……難道是因為跟卞玨在一起久了,也懂怎麼挖坑給人跳了?

  「讓我釐清一下,你要我今晚在卞玨住處過夜,好保護你這個小孩和她那個女人?」

  「你現在才懂嗎?」艾許驚訝地問。

  四周傳來的笑聲更大了,諾頓頭痛,想著該怎麼告訴艾許,他的主意爛透了。

  「你怎麼會以為證需要別人保護?」

  「我可能十歲就能穿她的衣服了,她那麼瘦弱!」在他眼中,她什麼都是美好的。「她一個人住非常危險,上次小偷來不就讓她受傷了嗎?」

  對,可那個小偷傷得比她更重!

  諾頓實在不想破壞小男孩的騎士精神,可他想保護的那位公主,比她外表看起來還要強悍。

  原本小鎮上的男性對卞玨是十分憐情的,她纖細柔弱,像需要人保護的小花,直到小偷光顧她的住處後大家才知道,這個看似嬌弱的女人能把比她重一倍的男人打倒,槍法神準,尤其在那天偶然見她像瘋子似的槌打諾頓,而諾頓也沒有討到好處時,大家明白她根本不是弱女子。要知道,諾頓可是鎮上最強壯的男人!

  所以啦,原本想約她的男人大排長龍,後來就沒有了,平時也不太有人敢招惹她,即使她笑得美美的,看上去溫和好相處,可還是怕了!

  「可如果她又受傷了,你還不是要架著她去醫院?所以,你過來保護她不就好了嗎?」艾許童言童語地又說起那件全鎮都知道的事。

  知道對人一向溫和的卞玨一遇上諾頓就會變成潑婦,而穩重的諾頓遇上卞玨則會變成不講道理的野蠻人,這兩人的互動充滿火花,全鎮都看在眼底,只有當事人看不明。

  今天,被艾許這小鬼突然點了出來,酒吧裡有人一口酒噴了出來,笑到內傷。

  不知為何,諾頓因艾許這一番話感到心虛。

  「我等你打烊下班。」艾許笑容大大的,純真又無邪。

  「嗯,我們該走了。」很想看八卦發展的小鎮居民們,非常有默契的把錢掏出來放在桌上,紛紛離開了。

  不到五分鐘時間,原本熱鬧的酒吧一個人都不剩。

  「時間還早,打烊我一個人沒問題。」酒保一臉笑出來的表情,看著臉色很複雜的諾頓,打趣道:「諾頓,身為男人,你該去保護女人和小孩了。」

  諾頓瞪他一眼,酒保立刻收斂,轉身去收拾了,吧檯只剩下諾頓和艾許大眼瞪小眼。

  「走吧。」諾頓知道這小子非常頑固,當艾許認定了一件事情,他就會一直堅持下去,誰也扭轉不了他的想法。

  比如說,他到現在還是覺得他的父母會回來找他,他們只是忘記喊他上車,也仍覺得卞玨現在住的房子是他的家,就算換了房客,那還是他的家。

  現在,諾頓在艾許臉上看見馬都拉不動的執著。

  「我若不答應,你打算在這坐到天亮,對吧?」諾頓嘆了一口氣,敗陣。

  「沒錯。」

  「如果讓你再多待一分鐘,我相信卞玨會殺過來,把我剁成碎片。」諾頓無奈地看著他的小兄弟艾許。

  「對。」艾許想到卞玨指導那些個頭比他大的孩子寫作業時,神情十分嚴厲,她在馬背上的英姿凜然--他當然看過,下課之後偷偷到諾頓的馬場看馬,是小鎮上的孩子們最大的樂趣。

  然而卞玨對他很溫柔,他很喜歡那個女人,想到一開始對她的粗魯無禮,艾許就感覺很愧疚。所以他現在要補償她!

  「所以我除了聽話之外,沒有別的方法了。走吧,讓我洗澡,然後打個電話給卞玨,告訴她你在我這裡。」

  「不用麻煩。」卞玨一頭濕髮沒有擦乾,站在諾頓的酒吧門口,臉上有著驚疑後的鎮定。「艾許,你嚇壞我了,我以為你不見了。」

  沒有溫柔的笑語,她走向艾許,嚴正表示他的行為帶給她的感受。「我以為有人闖進來把你帶走,即使我的住處跟酒吧只要過個馬路就到了,你也不可以一個人在深夜離開,絕對不可以!」她把小男孩的身體扳過來,一字一句對他說。

  感覺到她的擔心,艾許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低頭說:「對不起,我覺得我若告訴你我想做的事情,你一定會拒絕,但是我一定要這麼做……讓你擔心我很抱歉,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請你不要討厭我。」

  「傻孩子。」卞玨聽他坦率的道歉了,哪裡還會再生他的氣,轉眼,又換回艾許喜歡的溫和笑臉。「我喜歡勇於認錯的小孩,最喜歡了。好了,現在你該告訴我,是什麼事情這麼重要,讓你不顧危險,深夜還來酒吧找諾頓?是早上的事?」

  卞玨想,有可能是早上他被小朋友欺負,想找人傾訴。當男孩子被欺負了,通常不會找媽媽哭訴,會找強而有力的父親、長輩尋求協助。

  「早上有發生什麼事嗎?」艾許早就忘光光了,他笑得很可愛,對卞玨說:「我來找諾頓,他是男人。」

  「我知道他的性別。」

  「他可以保護你啊!」艾許快樂地說,像是能找到人代替他保護卞玨,讓他很是興奮歡喜。「等我長大變成男人後,就不需要諾頓了。」

  卞玨以為自己聽錯了,微微一楞,隨即立刻反應過來,把頭轉向一臉無奈的諾頓,試探問:「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

  「就是你想的那樣。」諾頓兩手一攤回答。

  「你答應了?」她不敢相信。

  「沒有人可以拒絕這張臉,你說是吧?這個說客是最強的--所以,我得先去洗個澡。」諾頓停頓,看見她沒有吹乾的頭髮,想她是急著找艾許,只套了衣服就出來,沒能來得及顧及。「我很快,等一會兒就好,我先拿吹風機給你。」

  諾頓把他們帶到他位於酒吧後方的住處,給卞玨吹風機,再給艾許一杯溫牛奶,自己則上了二樓,準備洗澡去。

  卞玨拿著他的吹風機,還是一臉不敢相信,艾許來這裡要諾頓保護她,而他答應了!

  剛才甚至提起他到她住處過夜的事情,像他會在艾許和她房間的走廊打地鋪……

  「諾頓。」卞玨喊住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態度會差這麼多?

  他不恨她了嗎?

  「玨,諾頓為什麼要恨你?」聽艾許問道,卞玨才發現她的嘴巴動得比她的腦子還要快。

  「沒什麼。」卞玨沒有看向諾頓,低頭對艾許微笑。

  因為不想看見諾頓嘲諷的表情,她別過眼不去看,直到聽見他上樓的聲音,還有浴室傳來水聲,她才鬆了一口氣。

  「我跟諾頓之間有嚴重的問題,不過這個目前不重要--可以幫我找插頭嗎?我得用這個弄乾我的頭髮。」卞玨搖晃手中的吹風機。

  「好的,在這裡。」艾許顯然常常來找諾頓,對他的屋子很熟悉,很快就幫卞玨找到插頭,讓她開啟吹風機,發出嗡嗡聲響。

  在那嗡嗡聲響中,卞玨聽見艾許的聲音--

  「很嚴重的問題……那就好好跟諾頓說明原因,他是好人,如果他知道你的苦衷,一定會理解的。」

  他不會相信的--心中這麼想,卞玨卻微笑著對艾許說:「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試試看的。」

  艾許因為有幫到忙,露出很開心的笑容。

  卞玨吹乾了頭髮,想著找個地方放吹風機,記得剛才諾頓是從客廳一旁的櫃子拿出來的,於是她走向櫃子,但一拉開櫃門,她楞住,起碼有五秒鐘的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有著幸運草雕刻的黃梨木盒子--這是她的東西,是早就應該被毀掉,不該存在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會在諾頓手裡?

  「可以走了。」

  諾頓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卞玨背僵直,緩緩回頭。

  剛洗完澡的諾頓,全身充滿清新氣息,他穿著淺色背心和寬鬆休閒褲,頭髮微濕,全數梳在腦後。

  此刻,諾頓也以同樣的動作僵在原地,因為他看見櫃門打開,露出他放在裡頭的黃梨木盒。

  他的表情深沉,卞玨猜不出他的心情如何,可既然他知道了,那麼現在,他對她,應該是憎恨到極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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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0 22:33:28
第十一章

  很久很久以前,當她決定把心愛的諾頓送進大牢時,卞玨就決定也捨棄自己。

  那個盒子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早在當年事發之前,她就將這個盒子送給了一個很喜歡她的長輩,而她一點也不意外,這個長輩會恨她入骨。

  羅莎.伊萊斯,她作夢都想要擁有的溫柔母親,一個滿腦子只想著自己小孩,不在乎小孩愛上的人跟自己家族之間的仇恨,全心支持的人。

  她還記得羅莎對她微笑的模樣,對於她的來訪,熱情的歡迎擁抱。

  「親愛的,你怎麼會來?」

  那個女人,明明累得半死,為丈夫的事情疲於奔命,也知道那些事情背後下家插了一手,但仍熱情待她,就像她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你來找諾頓?很可惜,他跟他父親出去了。」

  「我是來找你的。」卞玨的笑容很勉強。「我想請你幫我保管一個東西。」她拿出了那個盒子。

  羅莎見她遞給自己一個盒子,微笑。「喔,好懷念,在我是小女孩的時候也有一個這樣的盒子,裡面擺了好多我心愛的東西,不過嫁給諾頓的父親後,盒子就留在我父親身邊了。這是你的秘密寶盒?」

  卞玨卻因為她這番話心痛起來,她沒有辦法把這個東西留給自己的家人,因為她不信任他們。

  「我找不到一個人可以保管它,可以請你幫我留著它嗎?」就這樣丟棄,她捨不得,裡頭有太多珍貴的回憶,她下不了手。

  「這是我的榮幸。」羅莎微笑收下了。「我會幫你保管你的秘密。」

  「那麼從現在起,這是你的東西。」卞玨見羅莎收下,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傷感。「如果以後你發現我是個不值得你疼惜的壞女孩,你可以自行處置它。」

  「喔,看來這是你的弱點呢--」

  聞言,卞玨心一沉。是的,這盒子裡面的東西,是她的弱點。

  「既然你交給我保管,我可以看吧?我保證不會告訴諾頓。」羅莎一臉好奇,像是急於知道秘密的小女孩。

  「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告訴諾頓。」

  那是卞玨跟羅莎最後一次談話,不久,便發生了那件事--她詐死陷害諾頓,讓他被關進看守所。

  那盒子裡的東西太過隱私,是一些小東西,相片、小卡、小飾品,一些看起來不起眼,但對她來說意義重大的東西--

  諾頓的相片、他們第一次去看電影的票根,他們第一次的舞會邀請函,上頭有她和諾頓的名字……她重要的東西、重要的感情,都在那個盒子裡。

  全部,都是跟他有關係的東西,一些小到不能再小,不小心就會讓人遺忘的小物品。

  原以為這個東西早就被丟棄了,但現在,卻完好的出現在她眼前。

  不用照鏡子,卞玨就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

  她從來不曾感覺自己在一個人面前是無所遁形的赤裸,心事被窺探、感情被暴露在陽光下,這種被人看透了的感覺,讓她覺得難堪。

  此刻諾頓的表情讓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他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就只是這麼看著她,邁開步伐,伸手取過她手上的吹風機放進櫃子裡,再當著她的面將櫃門閉上,讓那只精緻的黃梨木盒消失在她視線中。

  「走吧。」

  他的語調和緩,沒有提及那隻盒子,但卞玨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什麼都知道,於是,她在諾頓面前做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以卞玨來說,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她落荒而逃!

  「玨?」艾許驚叫,想追上去。

  「艾許,留在這裡,把牛奶喝完。」諾頓邊走邊下達命令,把艾許留在他的住處,自行追卞玨去了。

  他沒有料到卞玨會有這樣的反應,像是被戳到痛楚似的逃跑,根本不願意面對,他趕在她推開酒吧門離開前,拉住了她的手,完全沒有放開的意思。

  「放手。」卞玨低頭,聲音帶著顫抖,她想撇開他的手,可惜徒勞無功,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兩人之間的互動拉扯就像一對戀人,讓在酒吧裡做打烊工作,正搬椅子的酒保看傻了眼,直到他不小心把椅子摔在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而這代表有人的聲響,讓卞玨肩膀一顫,防備立起--

  「出去!」諾頓回頭對他吼。

  酒保連吭一聲都不敢,三兩步離開酒吧。

  沒有吵雜人聲、沒有音樂的酒吧,安靜的只聽見兩人的呼吸聲,感受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是我母親的遺物。」諾頓先受不了這樣的氛圍,開了口。

  他從來不曾看過這樣的卞玨,脆弱,以及慌張地逃避。

  直到見了那盒子裡的東西之後,遮蔽在他眼前的東西隨之揭去。

  「是她唯一留給我的東西,可我從來沒有打開看過。」他說。

  諾頓沒看過--卞玨像是聽見了奇蹟,她抬起頭來,回復有點「卞玨」的模樣,腦海裡立刻想出十種怎麼奪回那盒子的方法,在不被諾頓發現的情況下,搶到、偷到,然後銷毀!

  那是不能被看見的東西!不能被他發現,她愛他。她之所以到現在還能維持自尊,站在他面前,就因為他不知道,她才能欺騙自己。

  「直到最近--我才有勇氣打開,看我母親留給我什麼。」

  可惜,諾頓接下來的話,打碎了她的希望。

  「盒子壞了,有修理的痕跡,看起來是我父親的手筆,只是他一向修不好這類小東西。裡頭的東西都跟我有關,我出生第一天上學、第一次騎馬的相片……還有一些看起來不像是我媽會放進去的東西,而那個盒子,也不像是我母親的品味,太高級了,像是訂作的,如果不是摔壞了,出現了裂痕,我想我也不會看見藏在底下的秘密,在那不到半吋的夾層裡有--」

  「住口!」卞玨瞪大眼睛,大吼出聲,不願再聽。

  她當然知道她藏在夾層裡的東西有什麼,那是她以為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的東西。

  一張胎兒的超音波圖片,圖片裡的胎兒只有豆子般大,她在相片上親筆寫下了字句--

  我很抱歉,我的寶貝。

  但是諾頓並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他等了很久,直到今天,他才找到一個可以把話說清楚的機會。

  「那應該是我的小孩的第一張相片,上頭有你的字跡。我忍不住想,你為什麼把這個東西送到我母親手中,要讓她知道你有了我的小孩?這是威脅?而你為什麼生下我的小孩?為什麼捨棄他之後又來尋他?是因為你愛他,可能嗎?還是他是妳的醜聞?未婚生子,孩子的父親還是個落魄的前議員之子,你不願讓你的弱點流落在外,被人掌握,丟失臉面--」

  「你住口!」卞玨被他這番話給激怒了,用她沒有被握住的那隻手給了他一記巴掌,紅著雙眼,對他勵牙咧嘴地咆嚀。「對,他是我的弱點!我生下他,我愛他,因為是我們的小孩!」

  他說得對,像她這種女人,一個沒有心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去愛一個孩於?

  如果當年,她沒有那麼高傲的自尊心,順著母親的意和羅南交往,有了小孩--在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她當然會毫不考慮的拿掉孩子。

  如果沒有諾頓,不知道被愛的溫暖,她會變成卞家的女王,變成她父母都畏懼的模樣,變成一個一生中都不知道什麼叫做愛的女人,只有算計和掠奪。

  就因為是諾頓的孩子,她不顧處境有多艱難也要生下他們的小孩。

  「我的孩子,永遠不會讓我丟臉!」卞玨對他吼,這是一個母親保護自己孩子的方式。

  強悍,像個無敵鐵金剛。

  而這正是諾頓想知道的答案,於是他握住卞玨的雙手,衝著她笑出來,不是嘲諷的笑法。

  他的情緒轉折太快,讓卞玨接應不暇,表情僵住。

  「因為是我的小孩,你才生下他,而你把盒子交給我母親,因為你信任她就像信任我一樣。」不是問句,而是聲聲肯定。「這表示,你愛我。」

  在諾頓的眼神之下,卞玨感覺自己無所遁形,赤裸的感情在他眼前攤開,這樣的感覺,她不習慣,沒有遮掩防備,沒有彎彎曲曲的心思,太直接了,她無法招架。

  但她仍撐著站在他面前,拚死維持最後一點尊嚴,告訴自己不能倒。

  「重要嗎?」到了這時候,她還想要逞強,這麼的不坦率。

  「我父親那種個性的男人,不可能會自殺,絕對不可能,他是軍人出身,一生都在對抗不法,必定寧死不屈。我也往最壞的方向想過,若他失勢,接著會失去所有贊助人,失去所有庇護,那麼,父親以往得罪過的政敵,那些背地裡的不法,一定不會放過他--我直到看見那個盒子,你的盒子,我才明白你也想到了。」

  母親也搞懂她做了什麼、犧牲了什麼,才會留下她的東西,即使生氣的摔壞了,也讓父親親手修好,好好的保存下來,交到他手上。

  他們,都做了最壞的打算,並且接受了,留給諾頓唯一的遺言,就是要他好好活下去。

  他當然憤世嫉俗,當然想要報復,他當然願意不顧一切成為魔鬼,但那是他們留給他最後的要求,他沒有辦法違背,因為他深愛他的家人,會想著如果他的母親知道他仍被仇恨矇蔽,會非常傷心。

  但卞玨卻不同,他有愛他的父母,卞玨雖然父母俱在,但她只有一個人孤軍奮戰。

  他握著的這雙小手,纖細得像是一折就會斷,但她卻用這雙手,保住了他的性命。

  「卞玨,你很聰明,知道哪裡才是讓我安全的地方,對那些人來說,一個失去父母的男孩,根本不足畏懼,只是即使我現在可以理解你這麼做的原因,但想起來,我還是無法原諒,沒有辦法原諒你倔強、好強、不肯認輸,什麼都自己扛的個性,沒有辦法原諒你,不能原諒你,早就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卻到現在才回到我身邊;不能原諒你,讓我恨你,又不可抑制的愛著你--」

  他們的重逢,不只搗亂了卞玨的心情,諾頓也受了影響。

  不見無妨,一見,那些愛啊恨啊,全都攪在一起,分也分不清,所以他變得不像他自己,易怒又衝動,還用最粗暴的方式對待她,想激起對方最差勁的一面,好說服自己,這個人,不值得。

  ……等一下,她聽錯了吧?

  「什麼?」卞玨突然覺得腦子混亂,她已經習慣了聽見別人說一句話,就可以想出十種應對方法,但卻被諾頓那一句話給打亂了。「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的不對嗎?你被迫送走自已的小孩,留在父母身邊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這幾年,只是當個芭比娃娃而已?我不相信,你手中沒有掌握可以威脅他們的把柄?」

  沒錯,她的確握有父母的把柄,足以威脅他們的弱點,才能讓她在這麼快的時間內離開卞家、脫離家族,沒有任何的阻攔。

  早就想離開的,但為什麼還待在那個令她痛恨的地方?因為除了諾頓和小孩的身邊,她沒有任何想去的地方。

  「沒錯,我習慣收集有用的資訊,等到可以拿出來使用的那一刻,我的母親從小就這麼教導我--我姓卞,你很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

  但是即使諾頓從認識那一刻就知道她是怎樣的人,不只一次看穿她的詭計,卻還是愛她。

  而現在呢?他剛剛說了愛她,是她的幻覺嗎?

  卞玨手搭在他手臂上,看著他,從他深藍色的雙瞳中看見自己的倒影時,伶俐的口舌突然像被貓吃了,一句話都說得不完整。「你剛才說、說……」

  「嗯?」看她現在的樣子,讓他聯想到彆扭的少女。

  真是有趣,卞玨還是少女的時候,就表現得不像個少女,現在她的年紀早已不是少女了,卻出現了小女孩會有的表情,諾頓不禁微笑。

  「我剛才說--妳是芭比娃娃……不是這句?我不能原諒你、我恨你、還是--我愛你?」

  卞玨放開搭住他手臂的雙手,捂住自己的唇,怕自己會忍不住發出怪聲音,怕不這麼做,會一點也不像自己,會像連珠炮似的問他,他對她還有感情嗎?愛她嗎?跟憎恨相比,哪一種感情多一點?

  他們還可以在一起嗎?

  「我有這個資格嗎?我陷害你、利用你對我的信任,設了一個局,引誘你踩進陷阱,還只知道做最壞的打算,沒有讓你見你父母最後一面,硬要留下你--」卞玨瘋也似的朝他吼出自己對他做的事,那些恐怖的事情。

  諾頓的反應卻是抓住瘋狂的她,捧著她的臉,吻了她。

  這個吻,讓卞玨想起了從前,沒有詭計陷害的歲月,他們之間有的,是愛情,她能輕易從諾頓對她的態度、他的吻、他的觸碰,感覺到這個男人有多麼的愛她。

  不是上一回,那個帶著壓制意味、憤怒和憎恨的吻。

  憐惜……她又一次感覺到那令人迷醉不己、忘記自己是誰的情感。

  「我應該恨你、恨死你,但我因為沒有辦法恨你而憎恨我自己,在我看見那個盒子--你託付給我母親的心事後,我怎麼可能再恨你?」

  與其說恨她,不如說他更厭惡自己。

  她為他做了那麼多……他應該自私一點,早在家族出現危機之初,就斬斷她對自己的依戀,這麼一來,她就不會為了救他,讓她自己陷進這種局面。

  他想,如果他是卞玨,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一定是心痛非常,且承受難忍的煎熬。

  所以他才會對她說:「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

  卞玨以為這是夢,諾頓居然在吻她,口口聲聲對她說對不起,還告訴她他能理解,告訴她從現在起,一切有他在。

  這是真的嗎?他體諒她、不恨她了?甚至是……愛她的?

  眼前的男人高大壯碩、健健康康的站在她面前,握著她的手,不斷的說著抱歉,卞玨的心溫熱,開心和心酸和在一起。

  原來,她所愛的人還愛著她。

  她開心、感動,思緒紊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生怕下一秒,這些都消失了。

  卞玨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多年前他們見到彼此最後一面的影像不時浮現出來折磨她--他被灌醉倒在樓梯間,不甘皺眉的模樣,想到就讓她難過。

  她不習慣流露自己的感情,不像諾頓,總是直率的告白,她唯一一次親口說出對他的感情,是在他不省人事的時候。

  「我真的愛你。」事隔多年,她又一次對他說出這句話,這一回,諾頓是清醒的。

  可她也如同當年一般,哭著說愛他。

  她不習慣哭泣,這是懦弱的象徵,心下家人不會這麼軟弱,所以她不懂得怎麼哭泣,以至於在諾頓面前哭得像個小女孩。

  「別哭!」

  諾頓以為卞玨不會哭泣、不會流眼淚,也不可能會開口說愛他,只要她親口承認,她是因為他的關係才生下他們的小孩,就等於她親口說愛。

  可她現在說了,也哭了,讓他看傻眼,沒想到她會哭得像小孩,這麼的脆弱、這麼的可憐,這麼的……不像卞玨,卻又是卞玨。

  他僵硬、不捨、手足無措,怒力安慰這個向來強悍的公主。

  「別哭,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別哭。」笨拙地抹掉她臉上不斷滑落的淚水,可她的眼淚卻擦也擦不完。

  霎時,諾頓知道自己完蛋了,他發現自己有個致命的弱點--卞玨的眼淚。

  ※ ※ ※

  弗朗鎮有一家餐廳,有鎮上最好吃的蜂蜜鬆餅,也有好喝的咖啡,一些上班族會在上班前來這裡吃頓早餐,或帶杯咖啡進辦公室。

  小鎮居民彼此熟悉的就像家人,客滿時擠一下用餐是正常的事,小小的餐廳總是熱鬧非凡、氣氛融洽。

  今天,諾頓一臉的睡眼惺松,在門口抽完一根煙,才感覺回復一點精神,推門走進餐廳,微笑和鎮民道早安。

  「諾頓,早。」

  「早,給我咖啡就好。」他向吧檯裡忙碌的女侍點了一杯咖啡,接著環視餐廳,看似在找尋好位置。

  「諾頓,這裡。」鎮長熱情的招手,對面坐著鎮長千金,瑪姬。

  「謝了。」諾頓笑著揮了一下手,眼睛已經瞟到他要坐的位置了。「我坐那裡。」

  他邁開長腿走向餐廳角落一個靠著窗戶,能夠被陽光照射到的溫暖位置,那裡已經有一對客人,一大一小的兩人,他毫不客氣的坐在兩人對面。

  「早。」他一屁股坐下來,用手拿起其中一人盤中的培根,非常不文雅的吃了起來。

  「嘿!諾頓,叉子!」發出不滿聲音的是艾許,他橫眉堅目,把乾淨的刀叉遞給諾頓。「不能沒規矩。」

  諾頓笑出來。這小子不久前可是用手把鬆餅捏爛再往嘴裡塞,現在卻使用刀叉吃鬆餅,還嫌他沒規矩,這誰教的?當然是他面前那個女人。

  就算穿著廉價洋裝也掩飾不了優雅儀態,現下這從容不迫的態度、完美的用餐禮儀,像是在享用一頓正式的餐點,而不是在平價餐廳裡吃簡單的美式早餐--炒蛋、培根以及烤麵包。

  「怎麼沒叫醒我?」他問,拿起叉子吃她盤中的食物。分食的舉動理所當然,因為她食量小,這一大盤她根本吃不完,向來都會進他的胃。

  「昨天晚上酒吧營業到三點,八點要送艾許到學校,我想說讓你多睡一點。」卞玨微笑回答,態度很溫婉。

  但諾頓卻發現了她臉上一閃而逝的不悅。

  嗯,那不悅從何而來呢?是他酒吧營業得太晚,他又睡不到四小時就醒來了?

  不、不是這個,她不是會為這種事情生氣的女人,那應該是他身上的煙味燻到她了,知道他有煙癮,她沒說,可他從她的表情知道了她不喜歡。

  「最後一根,我戒煙了。」他決定回去後立刻把櫃子裡的煙都送人,再也不抽。

  「很高興你不再嘗試自殺行為。」卞玨笑得美美的,吃飽了,用餐巾擦拭嘴唇上的油膩。

  這時,他的咖啡送上來了,無糖無奶的黑咖啡,諾頓正要拿起他的提神飲品,畢竟以後沒有煙了,他只剩下咖啡來提神,可下一秒,他看見自己的咖啡從黑色變成了咖啡色。

  抬頭,對面的卞玨正把鮮奶加進他的咖啡,變成了咖啡牛奶。

  「怎麼了嗎?」卞玨微笑詢問。

  「……沒事。」諾頓沒有多說什麼,喝掉了那杯咖啡牛奶,心中想著,看來他的人身自由被剝奪了,不過這種遭強制管理的感覺還滿好的,大概因為對象是卞玨的關係吧。

  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親暱的舉止,但是那微妙氣氛任何人一看就都明白了,鎮上人都察覺到,諾頓和這個亞洲女孩之間出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大部分人都覺得很有趣,畢竟諾頓從來沒跟哪個女孩傳過緋聞,脾氣又硬,能看他聽話是一種樂趣,但看在某些人眼底卻一點也不有趣。

  突然,刀叉掉在地面的聲音,引起眾人回頭,只見鎮長千金瑪姬站了起來,臉色不好看地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卞玨也聽見聲響,她抬頭,望著瑪姬離去的方向,而後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自然地對諾頓說:「我有些事情要跟瑪姬談,麻煩你送艾許去學校,等你回來之後,我有話告訴你。」

  「我認得你這個表情。」這代表她有計劃要去執行的表情,他不會錯認。

  卞玨對他微微一笑後站了起來,摸摸艾許的頭,叮嚀他上課要認真,接著在瞥見諾頓翻開的襯衫時,她走了過去,伸手將他的衣領拉好。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他後頸上的骷髏馬頭刺青,指尖輕輕滑過,感覺到指尖下的皮膚瞬間緊繃,她笑意更深。能逗他真好,有種惡作劇的快樂。

  「待會見。」

  沒有親密的吻別,就只是一個微笑,卻讓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們兩人間濃郁得化不開的親密曖昧。

  諾頓透過玻璃窗看見她追上瑪姬,兩人談話,瑪姬表情不善,他想,應該說的話也不會太好聽,但卞玨微笑,對她說了一些話,瑪姬先是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接著一臉同情。

  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鎮長的千金,那個高傲的瑪姬小姐,竟主動給了、卞玨一個擁抱,還握住了她的手,一副真誠支持的模樣。

  諾頓一直支著下巴看卞玨的舉動,對這變化一點也不意外,她可以讓原本討厭她的人喜歡她,卞玨就是有這樣的能耐。

  但她在搞什麼呢?真是有趣,諾頓心情好起來,催促艾許。

  「艾許,你吃飽了?我送你去學校。」

  他送艾許到學校,讓機構裡的人領他進學校,然後他回到酒吧。通常這個時間,他會回到住處去再睡一會兒,中午再到馬場去看看情況。

  當諾頓迫不及待的回到酒吧,就看見一個正哼著歌的女人,在擦拭他昨夜洗好的酒杯,他忍不住朝那女人走去,從背後環抱住她纖細的腰身,將她擁入懷裡。

  「可以告訴我了吧?你跟瑪姬說什麼。」啾,趁機吻一下。

  卞玨嘴角揚起,笑道:「你放心,我沒有傷害你的愛慕者。」

  「卞玨--」

  「我想在這個鎮上長住,所以不想樹立敵人,我只是告訴瑪姬來這裡的原因。」

  諾頓聞言挑了挑眉。「為了小孩?」

  「為了小孩。」卞玨點頭回頭。「我說了實話,告訴她全鎮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幸好,她是好女孩。」

  「是喔。」要是相信她的鬼話,他名字就倒過來寫!

  有這麼簡單?瑪姬喜歡他幾乎是全鎮都知道的事,他對她冷淡,卻對卞玨親暱,心高氣傲的瑪姬會這麼輕易原諒卞玨這個外來者?而卞玨這種個性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會忍受他被別的女人覬覦?

  但,一個「只有你知道,是你我才說」的秘密,的確讓瑪姬對卞玨的嫉妒化為了同情和支持。

  卞玨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和諾頓之間發生的事情,可以讓瑪姬打消對諾頓的欣賞愛慕,更可以讓她不氣惱、卞玨,所以她不介意把事實告訴瑪姬,提起她想找回他們的小孩,只是她來到這裡卻與諾頓重逢,重燃愛火,他們現在共同的目標是找回小孩--打這種同情牌,除非那人沒有心,否則會有誰不上當?

  算是親自去整肅消滅了情敵,解決麻煩。

  兩個心思千回百轉的男與女,各自帶著心知肚明的笑,看著對方。

  「好了,我有一件正事要跟你說。」卞玨拉他到椅子上坐下,打算好好談件正事。「我想收養艾許。」

  這還真不在諾頓的預料之中。

  「你想收養艾許?你不打算再找我們的小孩了?」諾頓想,她會放棄也是情有可原。

  這陣子以來,不知多少次找到條件相符的人,帶著希望去確認,可一次又一次都帶回失望的答案。

  「收養艾許跟找我們小孩的事不衝突。」卞玨回答得很堅定。「我想給艾許一個家。」

  「但你目前不符合收養資格。」諾頓停頓。「我也是。」

  兩人都未婚,目前也沒有結婚的打算,而卞玨沒有固定收入好證明她養得起小孩,諾頓的工作性質則不適合給孩子一個良好的環境,更不用說那些冗長的收養程序和評估,要艾許成為他們的小孩,有很多程序要達成。

  「收養艾許不難,但要艾許願意成為我的小孩比較難--我想知道,他的父母為什麼不要他。」

  「妳想找到他的父母?沒有人找到他們,他們可以說是消失了。」

  「只要有名字,找到人不難。」就因為沒能來得及給她的小孩取一個名字,找他才變成這麼困難的事情。

  「我知道你有你的門路。」這一點,諾頓一點也不懷疑。「除了名字,你還要什麼?」艾許的父母叫什麼名字,她應該可以在福利機構查到,但她會特地來問他,肯定有別的要求。

  卞玨聽見他這麼上道的問題,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掌心朝上地面對他。

  「要得到想要的資訊,就得付出代價。」能夠給她訊息的人,要價非常貴。

  「所以?」諾頓猜到她要的是什麼,也樂意滿足她的願望,但還是忍不住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我要錢。」

  她討錢的姿態不討人厭,諾頓想,大概是因為對象是、卞玨的關係,這從來不向人擺低姿態,模樣高傲的女人,卻以可愛的表情向他要錢,而且她有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會想到他,這讓他感到很開心。

  這代表她賦予信任。

  「那麼,我可以得到什麼?」明明已經把錢包掏出來,準備把提款卡交給她,卻還是忍不住要逗她一下。

  卞玨知道這男人的劣根性,他從以前就愛逗弄她,現在這個壞習慣自然也不會改,又想到他自行承諾會戒煙的事,她還沒開口他就先想到了,這男人,是因為她討厭煙味的關係吧?看在這分上,讓他嘗點甜頭也無妨。

  卞玨往他面前一站,捧著他的臉,熱情地親吻他。「如何?」

  諾頓深思後認真回答,「馬馬虎虎。」

  他的回答贏得胃部一記肘擊,但他只是大笑擋下,將她摟進懷裡,給她一個兩人都會滿意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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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0 22:34:09
第十二章

  冬初的一個週末,以要帶卞玨去度假為藉口,諾頓開著藍色小車和她兩人來到西岸,一個郊區小鎮。

  這裡的房子都是獨棟而立,有著屬於自己的院子和草坪,社區看上去美麗祥和,從房子的品味來看,住在這裡的居民經濟中上,都有一點社會地位。

  他們在一棟兩層樓的白色房子前停下,坐在副駕駛座的卞玨細細打量著這戶人家。從院子裡的兒童腳踏車可以看出來這裡有小孩,而停在車庫的休旅車看起來很新,車齡應該不超過一年,房子打理得很乾淨,草坪油亮,花團錦簇。

  此時,房子正門被打開,一個擁有一頭金髮的女人走出來,在門口取了牛奶以及報紙後轉身要回去,從屋子裡頭跑出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小孩抱著她。

  那個女人笑起來,疼惜的蹲下身跟他們說話。

  「我搞不懂……」卞玨皺起眉頭。「是她嗎?她就是艾許的母親?」

  「是琳娜沒錯,她生的那對雙胞胎那麼大了嗎?有四歲了吧。」諾頓也震驚,竟在離家數百里的地方,看見了以前的鄰居。

  原以為他們失蹤了,消失在世界上,但真的就只用一個名字,以及一筆可觀的金錢找到了他們。

  她已不叫琳娜,改名叫紫羅蘭,難怪找不到人。

  「既然她愛那對雙胞胎,我不能理解,她為什麼會拋棄艾許?」怎會差別這麼大?「經濟條件沒問題,多養一個孩子又有什麼困難的,為什麼要拋棄那麼棒的小孩?她不知道艾許有多愛她嗎?如果他們住在貧民區,吸毒嗑藥的話,我可能不會這麼生氣」卞玨實在忍不住,下了車走向那位女土。

  「卞玨,你別--」來不及阻止,諾頓只能跟著下車。

  琳娜正要牽著雙胞胎兒子回屋裡,兩個小孩手中都拿著牛奶瓶,一副開心的模樣,而她也一臉慈愛的看著他們。

  「你有一對很漂亮的小孩。」卞玨遠遠的看見了,出聲讚美。

  常有人讚美自己的小孩,琳娜聞言驕傲地挺胸,接受了讚美。「他們是上帝給我最完美的禮物。」

  「我真羨慕你,不像我還在尋找我的孩子。」她看著眼前金髮藍眼的女人,再看向那對一樣擁有金髮和藍色眼眸的雙胞胎,臉是笑著的,但笑意卻不達眼底。

  「寶貝,早餐做好了,你出去拿牛奶拿太久了!」

  從屋子裡又冒出一個金髮藍色的男人,五官一看就知道是小孩的父親。

  「還有完美的丈夫,我真羨慕你,我的孩子失蹤了,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所以我向來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母親會狠心遺棄自己的孩子。」眼神銳利的望向琳娜。

  琳娜不解,為何這個亞洲女孩會對自己帶著這麼深的恨意,直到看見在卞玨身後出現的諾頓,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讓她了解了。

  「諾頓?」那站在門口的金髮男人也同樣驚訝。

  「把孩子帶進去!」女人尖叫,急切的要丈夫把小孩帶走,在確定孩子們不會看見也不會聽見她此刻說的話,才帶著防備面對諾頓和卞玨。「我記得你從以前就特別喜歡艾許,所以你是帶他來找我們的?」

  不情願,很明顯。

  「為什麼?艾許是你們第一個孩子,你也不像是個會遺棄孩子的女人。」卞玨看得出來她很愛那對雙胞胎,所以更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諒她會這樣對待艾許。

  「如果是我的孩子,我說什麼也不可能讓他離開我的視線,可艾許根本不是我的小孩。」琳娜租聲粗氣地回答。「我們一家人都是金髮藍眼,只有他不一樣!」

  「不對,艾許是你的孩子,我看見你懷孕,之後帶著艾許回家。」諾頓不相信,「你車禍那天還是我送你去醫院的,那時你差點失去生命,幸好你平安生下艾許。」

  「對,你送我到醫院,可我生下一個沒有呼吸的嬰兒,強森怕我受不了這個打擊,畢竟我們等了好久才等到我們的小孩出生,所以強森買了一個嬰兒,當那是我們的小孩,如果不是我又懷孕,生下自己真正的孩子,我永遠不會知道餵養長大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這個答案,完全不在卞玨和諾頓的預料中。

  仔細一想,艾許和這一家人非常不像。

  如果只有一個小孩,一對都金髮藍眼的父母,生下一個有著咖啡色卷髮,深色眼睛的小孩,也不算太奇怪,但他們多了一對雙胞胎,都是金髮藍眼,五官就像自己的延續,不像艾許。

  他五官立體,濃眉大眼,跟這一家人在一起,特別的不協調,於是越大越不像自己的長子,以及越大越像自己的雙胞胎,引起了她的懷疑。

  「他不是我的小孩,所以我不想要他,我只要養育自己親生的孩子,畢竟誰知道他是哪裡來的野小孩,說不定是哪個妓女生的!我只要想到曾經把這個噁心的東西當成唯一的寶貝,就感到噁心!」

  如果可以,卞玨想把這女人的頭扭去撞水龍頭,只要殺人不犯法的話!

  「我娘家擁有西岸最大的購物中心,我怎麼有臉帶著一個不是出自我骨血的小孩回去繼承我的股份?他休想!誰知道那個亞洲女人從哪裡把他弄來的!」

  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千金,難怪會有這麼偏執的血統純正觀念,一點也不讓人意外,不過……亞洲女人?

  卞玨心一跳。「艾許是買來的?跟一個亞洲女人?」

  「我不記得了,強森也不確定是哪一國女人,總之是亞洲人就對了--反正我不要艾許,他不是我的孩子,就算你們把他帶來,我也不會承認的。」

  那個傻孩子一直相信他的父母不是不要他了,只是不小心忘了叫他上車而已--其實他是知道的吧?他知道父母不會再回來了,他只是在欺騙自己。

  「我們當然不會強人所難。」卞玨微笑,阻止琳娜繼續說下去。「只是,我想成為艾許的母親,所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我想請你簽署一些文件--」

  聽見沒有強要把艾許塞給她的意思,琳娜爽快地點了頭,約了日期讓律師來處理。

  「你在做什麼?」諾頓拉過卞玨,背過琳娜對她說:「就算艾許不是她的親生小孩,她也應該要負起責任養育他,我們不該縱容她!」

  「若要被這種女人養育,我情願艾許一輩子都待在機構裡,起碼鎮上居民對他很好,他不會被養成令人討厭的小孩……我很不想這樣說,她真是比我更糟的女人。」

  諾頓聞言笑出來,因為這是他頭一回聽見她承認自己很糟。

  「諾頓,你聽見了嗎?」

  「嗯?」

  「她剛才說--艾許,是他們買來的。」

  「我聽見了。」諾頓依然不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

  「他們跟一個亞洲女人買下了艾許,而他們在鎮上住了很多年……你說,艾許會不會就是我們的小孩?」卞玨抓住他手臂,全身都因為激動而發抖。「他跟我們的孩子年紀相當,出生在同一個月份,他很有可能……就是我一直找都找不到的……我的孩子……」有可能是這麼巧合的事情嗎?

  她尋尋覓覓,找了很久很久,沒有想到,孩子就在她身邊。

  諾頓也拼湊出可能性,那時他來到鎮上不久,就遇到琳娜車禍、早產的事情,那時候艾許就出現了,以時間上來說是可能的。

  他也同樣激動。可能嗎?他看著長大的小孩,其實是他的孩子?他怎麼沒有發現他們之間的相似之處?

  「只有一個方法可以確認。」DNA,科學的方法總不會錯。

  「我知道有個人可以在最快的時間內給我們結果。」卞玨看著諾頓,神情同樣緊張。

  「要花多少錢都無所謂。」只要能確定,艾許,那個可愛的小傢伙是不是他的孩子!

  「不用花一毛錢,可能還會得到一大筆錢!--只不過需要你打一通電話。」卞玨神秘地道。

  「打給誰?」

  卞玨有點為難的回答他這個問題。「我哥。」

  卞珒,卞家的太子,現在擁有卞氏三分之一股權的男人。

  如果是他,的確能透過管道用最快的速度測得結果,只不過,跟卞家人打交道讓諾頓不情願。

  但為了她……好吧。

  ※ ※ ※

  卞家如今擁有的可稱之為富可敵國。

  面對這個王國的未來繼承人,卞珒,諾頓可以說是非常不舒服,他總會想,這個傢伙現在擁有的,都是鬥垮他的家人得來的,但不得不承認,自己站在貴氣的卞珒面前時輸了一大截。

  而卞珒對他的敵意也非常的明顯。

  「現在換我搞不懂了,既然不願意幫忙,大可拒絕,何必板著一張面孔面對我們?」

  打了那一通電話的三小時後,諾頓和卞玨被送上了私人飛機,來到最近的一家教學醫院,除了他們兩人之外,還有艾許--不知卞珒用什麼方法打通關節,讓艾許在最快的時間內離開機構,在社工的陪同下來到醫院。

  抽了血液做為檢驗體,接著,就是等。

  在等待期間,艾許在社工陪同下,於遊戲間裡玩遊戲,大人們則在另一個房間,大眼瞪小眼起來。

  對於諾頓的挑釁,卞珒只是投以了記不鹹不淡的眼神,然後回過頭去,低聲對下屬交代事項。

  那不在乎的死樣子激怒了諾頓。

  「畢竟你是獨生子又沒有姊妹。」卞玨小手搭在他手臂上,語調也是淡淡的。

  「你這麼想,如果我們有女兒在十八歲未婚懷孕,即使男方真心誠意想要負責--」

  「我會殺了他!」諾頓想也沒有想的回答,神情肅殺。

  「那就對了。」卞玨憋笑道。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長得讓人焦慮、心急--在過了長達八小時後,總算有了結果。

  看了剛出爐的檢驗報告後,卞玨雙手不停的發抖。

  鑑定指數高達九十九%,無論是父親和母親,結果都只有一個。

  艾許,這個一直在他們身邊的孩子,是他們的小孩,而他們完全沒有發現。

  「天哪,艾許是我的小孩……他叫艾許……」卞玨顫抖,喊著他的名字。「艾許是我的小孩……天哪,我該怎麼告訴他我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會不會恨我遺棄?他會不會不能接受我突然變成他的母親……」

  無法從容沉著,知道珍視的寶貝就在身邊,在伸手就能觸摸到的地方,卞玨害怕起來,無力地靠著諾頓的肩膀,既開心又難過。

  諾頓的激動不在她之下,但兩人不能同時慌亂,得有一個人先泠靜下來,於是他閉上眼睛,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後,才握著卞玨的肩膀,用沉穩的語調道:「聽著,你不能再繼續自責,艾許出生--應該說自他來到鎮上起,我就認識他了,我看著他長大,卻沒有發現他就是我的小孩,你得這麼想--如果不是妳想找回他,我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對方的存在。」

  他說得有道理,卞玨泠靜下來。「可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你只是緊張,我懂。」諾頓點了點頭。「我是小孩的父親,也是一家之主,艾許那裡由我來說明。」

  說是這樣說,但該怎麼跟艾許開口,這一點諾頓也沒有頭緒。

  社工那裡已經知道了檢驗結果,便將他們帶到艾許所在的房間。帶艾許來的社工是在鎮上服務多年的資深人員,她看了看艾許和卞玨,對他們微笑,鼓勵地拍拍他們肩膀後把空間留給他們。

  「諾頓,玨!」艾許坐在玩具間,笑著向他們招手。「你們也在這裡?」

  「嘿,小傢伙,我們談談。」諾頓搔搔他的頭,看著艾許的心情已經不一樣了。

  不是看著鄰家小孩,而是像看見自己生命的延續,看見他的兒子、他的家人。

  父母親就是為了讓他看見他的小孩,才要他好好活下去的吧?

  他總算明白,有了這個小傢伙,什麼復仇……都可以拋到天邊去,他只想守護……他的兒子,擁有小小的幸福就已足夠。

  「男人的對話嗎?好吧。」艾許找了張椅子坐下,表情無奈地等待諾頓。「我生病了是吧?我可以承受的,說吧。」小大人的模樣讓人想笑。

  「我得對你說抱歉,我跟玨對你撒了謊,這個週末我們不是去度假,我們是去見強森和琳娜。」

  一聽到父母的名字,艾許的笑臉僵掉了。

  不是正常的反應,他應該要興奮的,開心的哭出來,追問他,父母是不是要來接他回去了,可他僵掉了。

  「他們告訴我一件事情--」

  「不要說!」艾許受傷的表情讓人看了心疼。「我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小孩。」

  他摸摸自己巧克力色的頭髮,神情哀傷。「我跟他們不一樣。」

  那種被遺棄小狗的神情讓卞玨心碎,她不禁憎恨起那對夫妻,像買隻寵物一樣買走她的小孩,不要了便隨意丟棄,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先別難過,這個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事--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在這裡,你也在這裡嗎?」

  艾許想到,雖然被帶來這大概是醫院的地方,但他有玩具玩、有好吃的食物吃,只是他也的確被抽了血,想到針頭,艾許就皺眉。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送來這裡,搖了搖頭。

  「其實我跟玨有一個小孩。」諾頓實在不知道怎麼婉轉表達,就乾脆直接說了。「送你來醫院不是因為你生病了,而是我們想確定,你是不是我們的小孩。」

  「我是嗎?」艾許楞住了,驚訝的看著他們。

  「我很抱歉--」諾頓聲音沙啞。

  艾許神情頓時顯現失望。

  「……你剛出院時我就抱過你,還看著你長大,但我卻沒有發現,你竟然是我的孩子。」

  艾許張大嘴巴看著諾頓發楞,久久說不出話來。

  「艾許?」他的說法是不是太震撼了,以至於小孩子無法吸收?

  可下一秒,諾頓就被艾許的飛撲撞倒,小小的身子倚在他懷裡,小小的手臂緊緊環抱著他。

  「我一直希望你是我的父親,我作夢都希望玨是我的媽媽……這幾個月來,我每天都向上帝祈禱,求祂把你們給我,現在你們真的來找我了,我的父母真的來了!」

  這個孩子單純的接受了,沒有問為什麼遺棄他,只看結果,他們要他!

  諾頓更加緊緊擁抱懷裡的小傢伙併發誓,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諾頓,不對,D……」艾許習慣性地想喊諾頓的名字,想想不對,他應該要喊一聲爹地,但是彼此太熟了,從出生起就知道這個人,是兄弟、朋友,而不是父親。

  是希望沒錯,但要真正當成父親,還需要一點適應期。

  「在你習慣之前,你可以先喊我諾頓。現在,你要不要跟玨說說話?她是你媽,她為了找你橫跨了美國,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到你。」

  諾頓讓艾許轉身朝向一臉期待的卞玨。

  艾許看著卞玨,有些瞥扭地邁開腳步往她走去,但在快靠近時,停住,凝視了卞玨的黑髮黑眼,跟他完全不一樣的五官,看不出相似之處。

  下意識地,他伸手摸摸自己的頭髮。他希望上帝給他跟媽媽一樣的眼睛和髮色,他不想跟父母不一樣。

  「玨……」艾許可憐地問:「我可以叫你媽媽嗎?妳……真的想要我嗎?我們長得不一樣。」

  艾許這種問法讓卞玨心疼淚崩,心疼的拉過他,高跪在他面前。

  「你當然可以喊我媽,我連作夢都想著你。天哪,我很抱歉,我沒有想到你會吃這麼多苦,如果我知道的話絕不會讓你一個人……我會更早來找你,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沒有料到卞玨會哭泣,還哭得這麼慘,艾許僵住。

  「不、不要哭……」

  艾許習慣了卞玨的優雅從容,教他生活常規的嚴格樣,也看慣了她的笑容,從來不知道她會掉眼淚,還哭成這副樣子,於是他僵掉了,不知道怎麼反應才好,只能笨拙的安慰,一臉不知所措。

  同樣不知所措的人不只是艾許這個小朋友,連一旁那個大隻的也同樣手足無措。

  「別哭。」諾頓粗聲粗氣,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擺。

  在一旁冷靜觀看這段認親戲碼的卞珒,在看見哭得很有人性的妹妹時,他嘴角上揚,眼中浮現笑意。

  可看向那僵硬笨拙的父子時,他很難克制不笑出聲來。

  「我甚至不需要驗DNA,就可以肯定你們的親子關係。」蠢蛋父子倆。

  「艾許,你來。」卞玨抹乾眼淚,將艾許帶到兄長面前,為他介紹。「這是你舅舅卞珒,他特地從紐約來看你。」

  「你可以叫我珒。」卞珒神情溫和地看向侄子。

  艾許從沒有看過這麼貴氣的人,雖然穿著看起來很貴的西裝,一臉冷淡的神情,但是艾許不討厭這人,還從他身上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大概是因為他跟卞玨有點像。

  「珒。」他笑,喊著舅舅的名字。

  聽見這一聲呼喊,卞珒神情一變,看著小孩的眼神似乎浮現了特別的情緒,好像是羨慕。

  「這是給我侄兒的見面禮。」他從西裝口袋內掏出一隻信封袋交給卞玨。

  那見面禮非常的薄,薄到裡頭只能放一張支票。

  「哥?」卞玨不解地晃晃信封袋。

  「以禮貌來說,收到禮物應該要當場拆開。」卞珒的回答很迂迴。

  「……艾許,你千萬不要學到這種說話方式,絕對不要!」諾頓把兒子的耳朵捂起來,拒絕他被這對兄妹污染。

  卞玨把信封拆開,不意外看見一張支票,可意外的是支票上的數字。

  她挑了挑眉。「這份見面禮很貴重。」貴重到連她這從小嬌生慣養的人看了都覺得誇張。

  「你應得的。」卞珒淡淡地道。

  諾頓湊過來,看見支票上的數字也同樣驚訝。「你瘋了嗎?」

  卞珒決定討厭這個妹婿,因此忽略他的問題。

  「這筆錢,足夠你東山再起,重新開始。」他對妹妹說。

  「就算我成為你的對手?」

  「放馬過來吧。」

  兄妹兩人的對話一點也不溫馨。

  「給你,好好保管。」令人訝異的,卞玨把那筆天文數字的見面禮,交給了諾頓。「這是艾許的大學學費。」

  「不必,我兒子的大學學費我出得起。」諾頓一點也不想要卞家的錢,連一毛也不拿。

  「隨便你。」卞玨也沒有太過堅持。

  卞珒不禁訝異。「就這樣?」沒有半點企圖心,這是卞玨嗎?

  「就這樣,因為我最想要的已經得到了。」卞玨笑著回答,以前所未有的柔和眼神看著身邊的諾頓,以及她失而復得的小孩。

  當個住在冰冷城堡裡的公主,一點也不讓人留戀,她要的幸福在這裡,雖然他們剛重逢,學著當一家人,因為有三種不同的性格,勢必得磨合一陣子才會有家人般的默契,可卞玨只要擁有他們,其它的東西,那些身外之物,一點都不重要。

  現在起,她要過的新的人生,才真正屬於她。

  卞玨的眼神閃閃發光,有她以往充滿企圖的眼神,也有蓬勃的熱情,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很快樂。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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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0 22:34:41
尾聲

  三年後

  在聖誕節的早晨,窗外下起了雪,幸好屋內有暖氣,讓室內籠罩在舒適、讓人昏昏欲睡的溫度之下。

  可天亮了,微微的亮光透過窗戶,照射在雙人床上相擁入眠的一對男女身上。

  諾頓習慣在早上七點的時候醒來,這時他睜開眼睛,適應了光線,看見窗外一片片雪花飄落,不見酒吧的屋頂。

  很好,這下得爬上屋頂鏟雪了!想到聖誕節還得工作,他就忍不住想呻吟,現下他最想做的事情是和人在床上廝混一整天。

  至於對象嘛,當然是睡在他床上的這個女人。

  稍稍轉過頭,就看見一張像小女孩的睡顏正枕著他的胸膛安睡,諾頓忍不住微笑,凝視她黑色的長髮在胸前披散,感受她細細的呼吸吐在皮膚上,他立刻有了反應。

  他壞笑著低頭吻住她,以讓她不能呼吸的那種強度把她吵醒。

  「唔?諾頓……」卞玨醒了,還處於迷迷糊糊狀態,就感覺到諾頓壯碩的身子壓了上來,熟悉的感覺讓她明白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早安。」他對她笑,舔吻她的耳垂。這是她的敏感帶。

  「我還沒睡飽!」原本有點氣被吵醒的,但情慾很快也被挑起,於是卞玨半推半就。

  「等等再睡。」諾頓見她沒有推拒的意思,便更加不安分。

  穿著單薄睡衣的兩人皮膚貼著皮膚,很快就擦槍走火,不耐兩人之間還有衣物阻攔,他們笑著、玩著幫彼此脫下礙事的衣物。

  終於裸裎相對了,兩人都滿足於沒有阻隔的彼此。但就在諾頓粗喘著要進入卞玨的時候--

  「媽咪、爸!」小男孩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快點下來,有好多禮物!我要拆禮物!媽味,快起床!爸!」聲音越來越近。

  諾頓因為兒子的呼喊聲立刻嚇到軟掉。

  「該死!他跟我有仇嗎?」他低咒出聲。已數不清有多少次,艾許又打斷他的好事。

  卞玨忍住笑,知道這時候笑出來會給諾頓帶來無止盡的傷害,她很溫柔地解釋道:「我哥送了一大堆禮物給艾許,他很期待今天早上能拆禮物,等他拆完禮物,我會打發他去瑪姬家看小嬰兒,既然他喜歡瑪姬的女兒,我就告訴他可以讓小嬰兒喜歡他的辦法,他一定會去,到時候……我們再繼續。」誘哄地吻吻他,再推他起身。「起床了。」

  諾頓心不甘情不願地下床了,但還是要吃一下豆腐才甘心,於是他強迫卞玨跟他一起去淋浴,兩人玩鬧了一陣子才下樓。

  「你們好慢,到底在忙什麼?」坐在聖誕樹下的艾許早就心焦不己,但沒有等到家人一向來,他也只能等著。

  頭上戴著牛仔帽、穿著睡衣,現下十歲的他長高也長壯了,不知是不是因為跟諾頓住久的關係,他的五官越來越像諾頓的縮小版。

  至於他頭上的牛仔帽,原本是卞玨的,但自從前年、卞玨送給了他之後,艾許走到哪裡都要戴著這頂帽子,而現在全弗朗鎮的人都知道,艾許是諾頓馬場的小主人,且是全鎮最拉風的小朋友!

  「你媽賴床。」諾頓誣賴得一點也不慚愧。

  聞言,卞玨微笑,兩手用力拍諾頓大腿。

  「喔--」諾頓叫一聲,痛歸痛,臉上還是帶著笑意,一點也不生氣。

  「寶貝,我們來看看舅舅給你什麼禮物。」教訓完孩子的父親,卞玨來到艾許身旁,微笑陪他拆開禮物。

  聖誕樹下一個又一個的禮物,都是卞珒讓人送來給艾許的。

  艾許快速拆開包裝,而每拆一個就驚喜的尖叫。

  這情況讓諾頓感覺非常的不是滋味,在這個家裡,扮黑臉的是他,卞玨對孩子溫柔放任,以至於艾許會畏懼他這個父親,反而對卞珒這樣會送禮來的人更為親近。

  雖然也不是什麼壞事啦,但就是有點看卞珒不順眼,一想到就是卞珒送來這些禮物,讓艾許急著想要打開來看,便壞了他和卞玨的好事,就讓他忍不住想要刁難一下那位太子爺。

  「我們的婚禮一定要邀請他來嗎?」

  會讓諾頓用這麼不耐煩的語調提起的人,也只有她的兄長卞珒了。

  「我希望他來。」卞玨瞪他,責備他的小心眼。

  為了要讓艾許快速適應他們成為他的父母,卞玨沒有多加考慮的就搬到諾頓的住處同居了三年,當了艾許的父母三年,直到現在才想到要結婚。

  婚禮就訂在明年的春天,在鎮上的教堂舉行,屆時,鎮上的人都會來參與。

  「鎮上的婚禮習俗是,女方的男性親屬得為鎮上做事,好答謝居民對婚禮的協助,所以你得通知你哥挪出假期來工作,婚禮前很多事情要忙。」

  「……我在這裡住了三年,從來沒有聽過這種鬼習俗。」卞玨識破了他的詭計。

  「我看他不順眼。」諾頓承認了。

  「你要娶的人是他的妹妹。」卞玨雙手環胸,瞇眼瞪他。

  「嘖。」諾頓撇過頭,內心相當遺憾,他不能改變這個殘酷的事實。「我去鏟雪。」他起身去衣櫃拿禦寒衣物,穿戴好後出門鏟雪去了。

  「小心點,不要滑下來。」卞玨怕冷,躲在開著暖氣的房子裡,看著諾頓出門。

  平凡的生活對話,因為他們就是一對平凡的夫妻、平凡的父母。

  但他們很幸福。

  「對了,記得提醒我,春天之前把穀倉改建好,讓艾許搬進去--他為這煩死我了。」諾頓去而復返,對卞玨交代,離開前再吻了她一下,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穀倉要改建給我住?那古董哈雷也會給我嗎?媽咪--」艾許聽見關鍵字後,眼睛都亮了。「拜託。」

  卞玨微笑,語調輕柔地回答,「等十六歲後你才可以搬到穀倉去住,至於哈雷嘛,你不許碰,但你可以現在開始打工,比如到馬場去刷馬、餵馬,或者幫哪個鄰居修剪草坪,好在十六歲的時候存到錢,買你第一輛車。」

  「喔。」艾許聽得一楞一楞的,但也不敢說他不要。

  在這個家裡,雖然是諾頓扮黑臉,卞玨從來不責備艾許,可他心裡很清楚,只有她的決定是怎樣也無法改變的。

  既然她說要他去打工賺取零用錢,看來,是認真的了。

  「你爸爸在你這年紀就開始幫鄰居的忙賺零用錢了。」

  「好吧。」提到父親,他就必須同意了,誰教爸爸是他的英雄呢?父親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我會去做的。」

  懂事的艾許讓卞玨感到驕傲,這是她的孩子呢。

  她就要結婚了,嫁給她唯一愛著的男人,這在幾年前,該是多不可思議的事情,而她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可以這麼的幸福,希望這一份幸福能夠永永遠遠。

  「媽咪,珒為什麼每年都送我們禮物,卻不跟我們一起過聖誕節?我邀請他他也不願意來,珒一個人在紐約做什麼?他不寂寞嗎?」

  兒子的話深深打在卞玨心版上。

  是啊,她的兄長不寂寞嗎?

  在她離開那個家之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孤軍奮戰,怎麼可能不寂寞?

  卞玨看著聖誕樹下的禮物,多到艾許拆不完,再想到自己現在擁有的,愛她的人和她愛的人都在她身邊,既然像她這樣的女人都可以得到幸福,為什麼卞珒不可以?

  疼愛她的哥哥,也應該要幸福。

  「唔,我看見妳的表情,就覺得有事情要發生。」快速鏟完雪回到家中的諾頓快速脫下鋪滿雪的外套,接過艾許為他倒來的熱水,坐到卞玨身邊,笑道:「我竟然有點懷念--可以告訴我,是哪個倒霉鬼得罪妳了?」

  卞玨微微一笑,非常公主的那種笑法。「你不是一直很想找我哥麻煩嗎?沒看過他那張臉出現別的表情吧?比如說錯愕之類的。」

  「喔?」諾頓一臉感興趣。

  「所以婚禮那天我打算再邀請一個人,就安排她坐在我哥旁邊。」

  諾頓挑了挑眉。「她?女的?」真的假的,那個清心寡慾、連點情緒起伏都沒有的機器人,會因為一個女人就變臉?

  「艾許在十六歲之前用不到穀倉,不過我哥跟『她』用得到。」

  諾頓看著她美美的笑臉,無言。

  這是她不打算春天讓艾許搬到穀倉獨自居住,但又想要穀倉改建的意思,這不行,他已經說過了,孩子不能寵,艾許現在十歲了,有時卻會跟他們一起睡,哪有這麼大了還黏著父母的孩子?

  他們也需要獨處的空間啊!他們還在熱戀期!

  可看見卞玨那堅持的表情,諾頓的堅持只維持了三秒鐘。「妳開心就好。」

  卞玨為這夫妻之間角力的勝出而笑出來。

  諾頓愛她在自己面前毫無掩飾的模樣,無論是生氣還是開心,都一目了然,可對別人,她是溫婉而冷淡的,恐怕到現在全鎮的人都還以為她是溫和的人吧?吻住她的笑容,諾頓為自己能夠擁有她而感到幸福。

  「好吧,我不介意跟討人厭的卞珒培養一下感情,至於那個妳想特別邀請來的客人,我會想辦法幫忙讓她看見卞珒男人昧的一面……幹麼那個表情,妳忘記了?我跟妳可是同一種人。」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洋溢幸福。

  【全書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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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0 22:35:01
留戀 黎孅

  我的身邊有很多人來來去去,走走停停,而不知為何,我很容易聽見他們的故事,他們有些家世傲人,有些自己很努力過生活,也有些人知足、不強求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受他們影響,我一直很愛寫關於堅強女性的故事,在大家族中出生,擁有很好的家世,卻不見得有得到溫暖的女孩。

  我曾經接觸的女孩子中不只一個人背景驚人,但有一個女孩子很不同,她跟卞玨一樣很聰明、跟卞玨一樣懂得心計、跟卞玨一樣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擁有一般人沒有的生活歷練和人脈。她很完美,不論家世、外貌、才情。

  但是上帝奪走了她的健康,她可能一生都沒有辦法生下自己的小孩。

  她是一個遇到愛情的時候,變得不會為自己著想的女孩子,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那個男孩子好,因為身體狀況的關係,她成全退讓,一個天之驕女卻這麼的委屈自己。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她有健康的身體,那麼,她會坦率的跟那個男孩子一起走下去嗎?

  如果,她有小孩呢?

  於是啊,我設定了這個叫卞玨的女孩子,她是一個不懂愛情,也不奢求愛情的女孩子,在她的世界中,一切都可以拿來「交易」,她是一個只想到自己,不在乎別人的女孩。

  直到她遇上了諾頓,體會到愛、發現愛,了解到在人和人的接觸時,那種溫暖的感覺多麼讓人留戀,她開始想要留下幸福,但環境不允許,於是她犧牲了很多,甚至捨棄很多人一生中所追求的生活,她完全不留戀,只想抓住她要的幸福。

  故事中的情節,都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女孩曾經過過的,但我想,結局應該會是她想要的。

  只要能跟心愛的人廝守,能夠擁有自己的小孩,那麼,捨去那公主般的生活又有什麼關係呢?

  最後,我想要說明下,在故事中寫到的,關於諾頓被羈押八個月的時間問題。

  可能我看太多歐美影集的關係(遮臉),很自然而然的寫到女主角設了一個局,把男主角送進監獄,關了八個月才讓他出來,讓我的故事轉彎。

  後來查了資料才明白,要判刑才能進監獄,而且殺人罪是非常重的,通常是判死刑、無期徒刑,或者是十年以上的重罪,不可能八個月就被放出來。

  這時候,我就要感謝我的朋友亭瑩,在我苦惱地打了一通電話給她時,立刻解決了我這個問題。

  雖然我的故事背景是在美國,但我的法律條文是參考台灣的法律,在這裡解釋一下--

  我依據的是「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一條」,因為文長限制,我就稍微解釋一下我設定的邏輯,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去搜尋一下這一條法令。

  在這法條中,第二項或第三項,寫道有「逃亡之虞」或是所犯的罪很重,可以伸請羈押。

  也就是說在警察抓了犯人或犯人自首時,警察二十四小時之內要將人送到法院接受法官訊間,訊問後發現嫌犯若被放回去會有逃亡之虞,或是他犯的罪太重,檢察官可以為保全刑事訴訟程序進行--怕犯人跑掉,聲請羈押請求法官決定。

  所以,我設定了案發現場、凶器、血跡,雖然沒有屍體(殺人罪要有屍體,進而解剖驗屍,可我不想寫真正的屍體!(任性)),仍硬安給諾頓一個「嫌疑重大」的罪名羈押他。

  羈押期則是參考第一百零八條第二項,偵查中--就是檢察官調查案件時為兩個月,可以聲請法院延長,法院審判時也可以羈押一次三個月,而殺人罪是十年以上重罪,可以無限期羈押,所以我訂下八個月,直到卞玨出現,洗清他的殺人罪嫌。

  羈押跟監獄是不一樣的,我直到寫了這個橋段才明白,泄露了自己功課沒做足的缺點。(抱頭)

  最後告訴大家,我不知死活的開了一個臉書粉絲團。

  歡迎大家來玩,我們下一本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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