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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伊方]首席未婚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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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11:16 |倒序瀏覽 | x 1
首席未婚妻  作者:伊方

美麗倩影深烙心底,誓要追上妳;
任性驕縱無可畏懼,全心包容妳。


出身高貴、驕縱高傲的杜非煙,從小就立志要當雲哥哥的新娘,
沒想到,爸媽卻把她塞給那位成家少爺,害得氣昏頭的她,
一路飛車出走,迷路迷到田裡去,還被個陌生男人撿走,
從此開始她悲慘的大小姐生活。一直都要求「最好的」杜非煙,
慘遭這個叫成童的臭男人的「荼毒」,嬌軀被看光光就算了,
竟然還敢捉著她狂吻;更讓她抓狂的是,眼前的成童,
就是小時候搶了她親手縫製,打算送給未來老公的布娃娃的混蛋!
有「娃質」在他手上,杜非煙不得不乖乖配合他的變態要求;
可杜非煙卻發現,自己想嫁給雲哥哥的決心,好像不小心變了……
轉而沉陷在成童的溫柔體貼之中!但這個無情又冷酷的男人,
竟然只是為了她杜家的家產,才對她千般好!既然如此,
那她就先把生米煮成熟飯,看他「得手」後,敢不敢不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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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11:59
第一章

      鳳媛小學,是首屈一指的貴族小學,享譽全國,在那兒上學的都是一些名門望族。

  特別是二年三班,裏面的學生不是政客要員的直系血親,就是商界大佬的掌上寶貝,長大後個個都是國內舉重若輕的人物,每一個都得罪不起,卻又或多或少有些小姐、少爺脾氣,難馴得很,幸好教他們的是重金聘來的蘇靜,一個看上去溫柔美好的女孩子,卻深諳小孩子的心理,糖果和鞭子兼施,把這些又高傲、又別扭的小孩子馴得服服貼貼的。

  據說,她主修幼童心理學,剛從國外名校學成歸來;據說,她其實已經三十五歲了,隻是那張娃娃臉,讓她永遠像一個長不大的女學生;據說,她有段黑暗的過去,是浴火重生的鳳凰。

  她從來不談自己的事,小孩子們更不會去問,畢竟重點是,這個美麗,親切的老師確實給他們帶來了從來沒有過的歡樂和理解,所以他們都尊敬並且喜歡她。

  時值冬天,外面積了一層白雪,大家在外面幾乎玩瘋了,連班級裏最注意儀態的木葉汐和杜非煙,也卷起了袖子在一旁堆雪人,頭發上飄滿了晶瑩的雪花。

  蘇靜老師拍拍手,玩得熱火朝天的小孩子們立刻停下了手。

  她微笑著出了一項別出心裁的作業,“耶誕節快到了,這是一個充滿祝福的節日,我相信大家的爹地、媽咪,一定已經爲你們準備好了精美的禮物,可是還是有好多小朋友會因爲收不到聖誕老公公的禮物而傷心;所以,這次我出的作業是,不管用什麼方式,請大家帶給育幼院的小朋友,一個快樂而充實的耶誕節吧!”

  育幼院?杜非煙與木葉汐面面相覷,其他的小朋友也是大同小異的疑惑表情。

  蘇靜走過去一邊用樹枝給雪人裝上一彎厚厚的嘴,一邊道:“育幼院是那些爸爸、媽媽不在他們身邊的小朋友生活的地方,他們很寂寞呢!”

  善良的木葉汐,大眼裏流露出同情的光芒,連高傲的杜非煙也動了惻隱之心,小臉上不再是全然的驕傲自負,這兩個孩子,擁有一顆善良溫柔的心。

  蘇靜從口袋裏掏出卡片,分別遞給每個小朋友,“這是麥莎育幼院,裏面有好多孤單的小朋友,希望你們能在耶誕節的時候帶給他們快樂!”

  木葉汐連連點頭,杜非煙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權當答應了。

  耶誕節的那天,下了幾天的雪居然停了。

  杜家的庭院走的是歐式的貴族奢華風,披上那純白色的雪紗衣,像一個半遮半掩的優雅女子,美好得不像真的。

  甯雨錦幫杜非煙戴上一個銀白色的精巧皇冠,“好了,我的小非煙不管穿什麼都好看。”她越看越得意,嘴角不住地往上揚,“來,美麗的小天使,先給媽咪親一個。”

  小非煙的臉卻往後躲,“媽咪,等一下,雲哥哥上來了。”

  甯雨錦轉頭,果然,一個大概十一、二歲的少年走進來,眉目清俊、氣質高華,有一種寵辱不驚的淡定,如果是生在古代,一定就是那種名門貴胄之子,他是杜家收養的義子,杜非雲。

  “非煙,你的客人快到了!”他走過來,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好漂亮的小天使,請問我有榮幸邀請你一起下去嗎?”

  杜非煙的小臉紅了,“雲哥哥,你等我一會兒。”說完,就把甯雨錦拉到了一個較遠的地方,湊近她耳邊悄悄道:“媽咪,對不起,我要把耶誕節的第一個吻給我最喜歡的雲哥哥。”

  甯雨錦故意露出傷心的表情,杜非煙也感到非常抱歉,撒嬌道:“我親完雲哥哥,馬上親媽咪,媽咪不要傷心哦!在非煙心裏,媽咪是第二喜歡的人。”

  果然是“女大不由娘”,甯雨錦微笑著問:“那爹地呢!”

  杜非煙扳起小手指,“雲哥哥是第一個、媽咪是第二個,小汐是我最好的朋友,第三個;那麼爹地……一、二、三……就是第四個!”

  甯雨錦想到那個整天闆著臉,一看到非煙,臉上卻會笑成一朵花、把女兒當公主養、對女兒百依百順、放在手心怕飛了、放在口裏怕融了的丈夫的排名,居然足足比自己大兩位,她頓時覺得心理平衡了,自己在非煙心裏,其實還是蠻有地位的嘛!

  她朝養子杜非雲招手,“非雲,今天我和你們爹地,都不參加你們小孩子的活動了,你和非煙要好好照顧那幫小客人哦!”

  那個一直靜靜微笑、靜靜傾聽的少年點頭,“非煙,準備好了嗎?”

  杜非煙跑過來主動牽起杜非雲的手,“我好了,媽咪,再見。”然後,興高采烈地拉著杜非雲跑下了樓梯。

  瞧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甯雨錦微笑著搖了搖頭。

  這是典型的貴族式別墅,進到前庭,小徑蜿蜒,兩旁流觴曲水、假山嶙峋,渾若天成;現在正是寒冬季節,枝葉蕭條,卻被人工裝飾成美麗的聖誕樹,上面掛滿了糖果和七彩燈泡,一閃一閃,如同星辰,別具匠心。

  育幼院的小朋友們,幾乎個個都雀躍得像小猴子似的,又蹦又跳,對眼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隻有一個男孩目不斜視地走著,但他卻又放慢了速度,等著那些一路停停走走的小朋友,所以,他仍然位于人群中央,並不顯得突兀。

  而且有時幾個小朋友,把他們發現的新奇東西指給他看,他也會微笑點頭,好像他對那些東西也非常感興趣似的。

  杜非煙卻一眼就看到了他;有些人周圍似乎存在著磁場,能不由自主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男孩正好也擡起了頭,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眼角微微上翹,眼瞳漆黑,如同白水池裏的兩顆黑珍珠,折射著銀白色的雪,泛著幽深的冷意。

  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近在咫尺的主屋,似乎也看見了站在門前迎接他們的杜非煙,眸色很黑、很黑,能遮掩所有的情緒。

  杜非煙不知爲什麼,松開了杜非雲的手,慢慢地走了下來。

  小朋友們的目光全集中在這個好像從天而降的天使身上,她戴著漂亮的皇冠,全身都用蕾絲點綴著,袖子還是超級可愛的泡泡袖;而且,她長得好漂亮,粉嫩的一張小臉,大大的眼睛,小嘴紅紅的,像一顆甜甜的草莓。

  一個小女孩突然從人群裏鑽了出來,她怯怯地問:“你是天使嗎?”

  杜非煙一愣,“不是。”

  “我知道了,那你一定是公主了!”小女孩好像覺得自己猜對是一件自豪的事情,高興地笑了起來,四周的小朋友也開始起哄。

  杜非煙把目光從那個沉靜的男生身上拉了回來,看向剛剛問話的女孩,那是一個很可愛的女生,五、六歲的樣子,一張臉長得很是清秀,看上去幹幹淨淨的,很討喜的樣子,隻可惜,她穿得卻不怎麼樣,杜非煙覺得自己家裏的餐桌布做成的衣服,都比她穿得要像樣多了。

  小女孩卻完全不知道杜非煙對她的評價,依然笑容燦爛,單純得惹人憐,“你好,公主,我叫孔可可,你好漂亮,我好喜歡你。”

  連一向挑剔的杜非煙,也喜歡上了這個快人快語的可愛女孩。

  “我不是公主,我叫杜非煙,是這裏的主人,歡迎大家來玩,祝大家聖誕快樂!”

  孔可可用另一隻手拉拉那個有著漂亮眼睛的男孩子,“童哥哥,非煙的嘴好紅、好小,很像草莓,不知道是不是甜的,你親一下好不好?”

  親?杜非煙反射性地想逃,卻爲時已晚,一個黑影壓了下來,一隻手甚至閃電般地按住了她的小腦袋,阻止了她的逃跑;一種淡淡的、很好聞的味道,充盈了她的鼻尖。

  杜非煙瞪大了眼,小手亂晃,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雙薄唇印上了自己的。

  男生的眼也睜著,鼻尖對鼻尖、唇貼唇,兩人的眼睛也隻差了幾公分,那樣的距離,她甚至能聽到男生略帶急促的呼吸聲,能看見黑瞳裏那個小小的自己。

  有淡淡的異樣飄入了心裏。

  “記住,我叫成童。”他貼著她的唇瓣說,隨即松開了手。

  孔可可期待地問:“童哥哥,甜嗎?”

  成童微微斂下眸子,“沒什麼感覺。”

  “啊?”小臉上頓時湧現失望,孔可可對非煙道:“原來你的嘴不是草莓啊!院長爺爺給我們看過草莓的照片,好漂亮,他還說,草莓很甜、很甜,甜得會給我們幸福的感覺,我好想吃,但院長爺爺說草莓好貴,我們買不起。”

  杜非煙隻是傻傻地聽著。

  她不明不白地被奪了初吻,原因竟是一個女生想知道草莓的滋味!

  漫天的委屈一時湧上,眼睛好像也癢了,杜非煙拚命地眨眼,突然狠狠地推了一把眼前的男生,不顧一切地朝主屋跑去。

  “非煙?”一直在外觀望的杜非雲,不明所以地攔住拔腿飛奔的杜非煙。

  杜非煙第一次對哥哥發了火,她用小拳頭用力地捶著杜非雲的胸膛,“他們欺負我,你爲什麼不幫我,爲什麼?”眼睛越來越癢了。

  “大家把我們的小公主圍在中央,我看不到啊!”溫文爾雅的杜非雲不閃不躲,承受著非煙的火氣,“大家都是朋友,今天是耶誕節,或許大家跟你鬧著玩呢!你想想,在我生日的時候,你是不是會故意把哥哥的鞋子藏起來?”

  “這個根本不同嘛!”不要把她當小孩子耍!她藏哥哥的鞋子,是因爲她把禮物藏在了哥哥的鞋子裏,想給他一個驚喜,他們卻完全是在捉弄她!

  傷腦筋啊!妹妹越來越不好拐了,可是,非煙是那種很注意禮儀舉止的人,他們到底是做了什麼,才會讓她把所有的淑女禮儀都忘了?

  他擡起頭朝人群望去,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從人群裏走了出來。

  男孩子面容俊秀,年紀雖小,卻自有幾分從容沉穩的氣度,深沉的眸光從一開始,就目標明確地落在杜非煙的臉上,看到她賴在杜非雲懷裏的模樣,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眉。

  小女孩好像有些嚇壞了,臉色白白的,“對不起,非煙,我不知道你會生氣,你不要哭好不好?不然,你也親一下童哥哥?”

  “不要!”她又不是傻瓜,幹嘛三番兩次地讓人占便宜?

  杜非煙對著孔可可大喊:“還有,我沒有哭,我才不會爲了你們這種人哭呢!”她高高地仰頭,努力想把那些不聽話的液體收回去。

  你們這種人?成童的眼色冷了下來。

  孔可可年紀小,不懂杜非煙話裏的傷人,卻也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吼嚇出了眼淚;她緊緊地拉著成童的手,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杜非煙倔強地抿唇,水眸晶燦燦的,亮得非同尋常。

  杜非雲當然清楚杜非煙的個性,她是氣過了頭,有口無心,現在鐵定後悔了,死要面子的她卻又不肯道歉,心裏一定很難受;他向成童和孔可可笑了笑,抱起了非煙,“非煙,你不是準備了很多小禮物要送給大家嗎?快去準備一下吧!我在這裏招呼大家。”適時地,給了杜非煙一個台階下。

  杜非煙擡頭望向這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俊美少年,咬咬唇,突然抱住了杜非雲的脖子,在他的唇上重重地親了一口,不敢再看他,她跳了下來,一溜煙地跑進了屋裏。

  她的第一個吻,應該是給雲哥哥的。

  杜非雲尷尬地笑笑,“非煙就是這種個性,她不是故意的,你們就原諒她吧!”說著,他朝大家招手,“都進來吧!外面冷,我們準備了好多小點心呢!”

  小朋友心裏哪裏裝得了太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一聽有好吃的,立即一窩蜂地湧了過來,連孔可可也停下了哭聲,期期艾艾地問:“有草莓嗎?”

  杜非雲含笑點頭。

  “那我們進去吧!童哥哥。”孔可可晃晃成童的手。

  成童神色很奇異,好像過了很久,才意識到孔可可的存在,孔可可一臉興奮,他終是不忍掃她的興,舉步朝屋內走了進去。

  走進屋內,從天花闆上垂落的水晶吊燈,由波斯進口的頂級沙發,超大熒幕的液晶電視,以及茶幾上,餐桌上數不勝數的小點心、小水果,讓孔可可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走了,不知不覺中松開了成童的手,與小夥伴們一起在這個像白雪公主城堡一樣的大房子裏,開始了自己的探險之旅。

  成童倒是落了個輕松,他朝四周一看,卻不見那個打扮得像個洋娃娃的女孩,而那個俊秀的白衣少年,微笑著走入一間不太引人注目的小隔間,成童皺了皺眉,竟然鬼使神差的跟了過去,門沒關,露出了大概十公分左右的縫隙。

  成童隨便看了一眼,滿目具是各色的娃娃和別緻的玩具,大概是小女主人的玩具間;育幼院的孩子們,唯一的玩具就是自己用泥土做的娃娃,相較之下,這實在是太過奢侈了。

  沒有看到想看的人,成童也覺得無趣,正要舉步離開,一道嬌柔如鶯的嗓音飄入了耳裏。

  成童的腳步頓住。

  “雲哥哥,我們把娃娃都送給他們,好嗎?”

  白衣少年摸摸杜非煙的頭,“這些可都是爹地送給非煙的禮物呢!非煙以前不是很喜歡嗎?如果非煙真的很想送禮物給大家,哥哥馬上叫人去買。”

  “不要了。”杜非煙很隨意地望了望那些美麗的娃娃,顯得興緻缺缺,“爹地答應我,會給我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BJD娃娃,這些已經不是最好的了,我不要了。”

  不是最好的,就不要?成童喃喃,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起來。

  “非煙,它們都很漂亮呢!”杜非雲還在試著說服驕蠻任性的妹妹。

  “不要就不要!”杜非煙耍起小孩脾氣,“我只要最好的,雲哥哥,你在我心裏是最好的男生,以後,非煙只當你的新娘。”

  杜非雲拿這個被寵壞的妹妹實在有些無可奈何。

  成童的臉色再也不複初時的漫不經心,繃著一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他快步走開。

  我只要最好的!他走得極快,但杜非煙的話卻如同附骨之蛆,怎樣也無法從腦海裏除去。

  晚餐很豐盛,多半是育幼院的小朋友們,聞所未聞的珍饈海味,特別是長長的檜木餐桌中央,那一隻從美洲空運過來的野生火雞,成功把大家的好奇心引到了最高點;在小朋友們的翹首期盼中,杜非雲笑著招待大家隨意坐好,然後開動。

  很多小朋友們隻想著大快朵頤一番,也沒注意到餐桌上少了誰,孔可可卻發現了那個漂亮的公主姐姐,沒有和王子哥哥在一起,她想問童哥哥,卻不經意望見一向波瀾不驚、親切隨和的童哥哥,表情陰郁,手裏持著刀叉,卻並不開動,目光靜靜的,好像在想很多事情,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

  那樣的童哥哥變得好陌生,她心裏忽然升起了一種無助的恐慌感。

  倒是成童發現了她的注視,扯出一抹笑,站起身替她取了一些火雞肉,“吃吧!很好吃的。”然後,他好像也恢複了正常,姿態優雅地開始用餐。

  直到大家把餐桌的食物風卷殘雲般地洗劫一空後,杜非煙才姍姍來遲,她推著一輛大型的玩具車,車裏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玩具;瞧見桌上的一片狼籍,小小的眉心微微地皺了一下,小朋友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玩具車上了,只有成童,他注意到了她的不悅。

  豪門貴族的小姐,大概從來沒有看過這樣混亂不堪的餐桌禮儀吧?他冷笑著想。

  杜非雲一揮手,召來幾個傭人收拾殘局,他走到杜非煙身邊,小朋友們早就按捺不住,一哄而上,把他們兩人連同玩具車,通通圍在了裏面。

  成童沒有進去,他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支著下巴若有所思。

  人群中傳出杜非雲清越的嗓音:“這是送給大家的耶誕節禮物,大家隨便挑,希望大家喜歡。”

  人群頓時亂成一團,爲了搶奪禮物,大家似乎都使上了吃奶的力氣,拚命地朝一個中心點湧去;突然,傳來一聲女生的尖叫,成童皺眉,霍然站起,大家可能都搶到了禮物,抱著戰利品心滿意足地散了開來,他沒有阻礙地快步走入中心。

  銳利的目光也毫無阻礙地搜索到了目標。

  杜非雲顯然很疼妹妹,仔細地護著杜非煙,幾乎護得密不透風,杜非煙欽慕地望著哥哥,笑容燦爛而美好,臉上找不到一絲驚慌失措的痕跡。

  顯然,尖叫聲不是她發出的;成童垂下眸子,轉身就要離開,一隻怯怯的小手拉住了他,他停住,回首,是孔可可,滿臉淚水,眼睛紅通通的。

  “怎麼啦?”他想,他知道是誰發出驚叫了。

  孔可可指指懷裏的兩個布娃娃,抽抽噎噎道:“我只能拿到這個,我想要那些好漂亮、好漂亮的娃娃,我要娃娃……”

  成童這才注意到她懷裏那兩個娃娃,一男一女,好像是手工做的,技術卻很拙劣;他擡眸揚眉,望向杜非煙,不說話,卻分明傳出一個訊息,大方得體的杜大小姐,怎麼好意思把這種破爛拿來充數?

  杜非煙直接走到了孔可可面前,一攤手,“那把它還給我吧,我給你一個漂亮的。”美麗的眸子裏充滿了失而複得的喜悅。

  孔可可半信半疑地遞出了娃娃。

  成童隱隱明白了一些,他攔路截住,兩尊娃娃就落入了他的手中,“抱歉,杜小姐,送出的禮物哪有收回之理?恕不奉還。”

  這個男生太可惡了!爲什麼總是要和她過不去?

  “我沒有想收回,可可也說了,她想要一個漂亮的娃娃,我只是交換一下而已!”杜非煙的語氣實在有些沖。

  杜非雲漾著歉意的笑容走了過來,“這是非煙在去年暑假做的手工娃娃,她本身沒什麼耐心的,爲了做這兩個娃娃,整個暑假,她卻閉門不出,失敗了無數次後,才有了這兩個成品;她說,這就是她和他未來的丈夫,對非煙來說,這兩個娃娃,意義非凡;可是,後來也不知怎的,娃娃居然找不到了,非煙還傷心了很久,沒想到原來混在這裏面。”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孔可可把自己唯一會的,童哥哥教了三天的一句詩背了出來,卻正好應景。

  杜非雲微微驚訝地挑了挑眉,笑道:“成童,連可可也不在意了,你就把娃娃還給非煙吧!如果非煙衝撞了你,我代表她向你道歉。”

  成童冷笑道:“是誰說只要最好的東西?就憑這兩個娃娃的破爛程度,恐怕連回收站也不要,杜大小姐又何必放在心上?”

  杜非煙握緊了小拳頭,“你偷聽我們講話?”

  成童並不回答她,拉著孔可可的手道:“多謝杜家的招待,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把娃娃還給我!”杜非煙在後面大喊,好像要追出來,杜非雲卻攔住了她。

  成童面無表情地走出了主屋。

  孔可可戀戀不舍地望了望美輪美奐的城堡,又望了望童哥哥拉住她的手,突然間破涕爲笑,雖然得不到漂亮娃娃好可惜,但只要童哥哥喜歡那兩個娃娃,她就也喜歡。

  何況,一到這裏,童哥哥就變得好陌生,她不要再來這裏,不要童哥哥變得陌生。

  外面天幕已是漆黑,而成童的眸色也極黑,黑得發亮;手裏緊緊地抱著兩個拙劣的布娃娃。

  崔吉森闔上原文書,擡頭,對床的成童卻依然保持著他半小時前看見的姿勢,左手支著下巴,右手舉著兩個不知道從哪個垃圾桶撿來的娃娃。

  “喂,發什麼呆?”

  過了好一會,成童才指著自己道:“你叫我?”

  “除了你,這裏還有別人嗎?”

  成童卻又垂下了頭,目光落在布娃娃上。

  崔吉森冷冷道:“你自從回來後就很不對勁,喂,你不會把三魂七魄掉在那裏了吧?”

  成童卻不回應,在崔吉森以爲他準備沉默到天荒地老的時候,他突然道:“吉森,你願意跟我離開這裏嗎?”

  “什麼意思?”崔吉森的黑眸飛快地閃過一道光。

  成童淡淡道:“你懂的,我跟你說過我的身世。”

  崔吉森的目光也滑向了那件自己在耶誕節收到的禮物上,拳頭握緊又松開,終于緩緩道:“成童,你既然敢回去當你的大少爺,我又有什麼不樂意的?”

  成童擡頭,黑眸亮如晨星,“那好,你收拾一下,明天我們就會離開這裏。”

  杜非煙,你既然要最好的,我就做最好的給你看;但你真的知道,什麼是最好的嗎?

  成童望著手裏兩個拙劣的布娃娃,它們相依相偎,在明亮的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仿佛有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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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12:32
第二章

      甯雨錦狠狠地瞪一眼年僅半百,但依然風流英挺的老公,努努嘴,示意自己犯了錯就自己去收拾,休想把責任推到她身上。

  人前威風無限、擺擺臉色就能讓人聞風喪膽的一家之主,杜凱勝臉色灰敗,他用手擦了擦額頭上不斷沁出的冷汗,偷偷上擡的視線,恰好望見自己的寶貝女兒,正百無聊賴地用叉子在已經攪得一團亂的蔬菜沙拉上,又動了那麼一下下。

  不能再逃避下去,他已經把早餐時間延後了兩個小時,把寶貝女兒的耐心耗完,就真的不好辦了。

  在老婆大人鼓勵的眼光中,杜凱勝終于顫顫巍巍地開口:“非煙,晚上早點下班,成家的那個孩子想跟你吃頓飯,他們已經約了好幾次了,我真的沒辦法拒絕,非煙,不然……”

  果然是這件事!

  杜非煙重重地戳了一下幾乎已經成爲一團綠泥的沙拉,努力保持微笑,“爹地,我以爲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我隻喜歡雲哥哥,我不會跟其他的男人一起吃飯,關于我和雲哥哥的事情,你們不是一向樂見其成嗎?”

  “這個是沒錯,但……”在女兒“親切溫柔”的注視下,杜凱勝支吾了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甯雨錦也對自己的丈夫絕望了,看到他如今畏畏縮縮的懦夫相,誰能想像他在公司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威風模樣?

  不再指望他,甯雨錦挑高柳眉說:“你和成家是指腹爲婚的關系,當年他們家出事沒了男孩子,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非雲這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品性、才能我們都一清二楚,既然你喜歡他,我們不阻止;但現在成家不僅有了一個才學容貌皆上乘的少爺,還主動提起了當年的婚姻,我們哪有拒絕之理?”

  雖然這個指腹爲婚似乎非常兒戲,好像是在一次商業合作的慶功宴上,杜凱勝隨口扔出的一句玩笑話;他們不以爲意,但人家卻當成了一回正經事,現今甚至煞有其事地找上門來,杜凱勝好歹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說一不二,哪有自打嘴巴的道理?

  “媽咪……”

  “成家少爺不是那種靠祖産過活的二世子,他在高中時期就和好友創立了一家公司,如今已成氣候;一年前,他又接手了父親的成氏集團,一人身兼二職,卻依然把兩家公司治理得井井有條,甚至還把成氏集團推向了一個高峰;你不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非雲上,有空的時候多和其他人交往,你就可以知道,非雲和成童,到底誰是名門閨秀擇婿的第一人選?”非雲自然是個好孩子,但成家少爺也毫不遜色,她只希望女兒能夠客觀看待事情。

  “在我心裏,只有雲哥哥是最好的。”杜非煙不爲所動,固執己見。

  甯雨錦緩和了語氣,軟硬兼施,“非煙,媽咪心裏有數,你可以先跟成家少爺試著交往一下,如果真的沒有感覺,媽咪也不會強迫你的,畢竟女兒的幸福比什麼都重要。”

  杜凱勝連連點頭。

  杜非煙咬著嘴唇不說話,靜默了一會,突然拎起包包往外走。

  甯雨錦也不阻攔,“也該去公司了,非煙,今天中午非雲有個相親,在公司旁邊的飯店裏,你如果有時間就去看看,也不知道那個女孩兒,是不是配得起我們的非雲?”

  杜非煙猛地扭過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們給雲哥哥介紹女人?”

  杜凱勝立即垂下了頭,避開女兒的質問,被逼到前線的甯雨錦恨得不行,暗地裏狠狠地扭了一把丈夫的大腿,他自知理虧,也不敢出聲,只能默默承受。

  等到心裏的火總算降了一點,甯雨錦緩緩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非雲也是快要三十的人了,有些事情也得考慮一下了;要不然到時你看上了成家少爺,讓非雲何去何從?”

  當時的杜大小姐從未想過,爲什麼每個人在她面前都是“成家少爺”、“成家少爺”地叫,從不提起成家少爺的真實名諱,後來,她才發現原來一開始自己就跳進了一個圈套。

  杜非煙星眸裏火星閃動,一字一句地強調:“雲哥哥是我的。”說完後,不再瞧父母的神色,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

  不知什麼時候,杜凱勝擡起了頭,“錦兒,你說得是不是太過份了?”

  “不要把責任撇得那麼幹淨。”甯雨錦加重了手勁,沒有女兒在場,杜凱勝也不再強忍,痛得齜牙咧嘴直哼;甯雨錦笑著松開了手,“活該!”

  杜凱勝苦著一張臉,沒有心情與嬌妻打鬧,“你那麼說,非煙一定生氣了,她會不會好幾天都不理我?”

  “你很擔心非煙不理你?”甯雨錦笑得好溫柔。

  “嗯……唉,都是我的錯,當時跟什麼流行、學人家指腹爲婚,還顧全面子不肯主動撤銷婚事,簡直是把我的寶貝往火坑裏推!”杜凱勝一個勁地自我埋怨。

  甯雨錦溫柔地道:“不是你的錯,而且我相信非煙並不是真的喜歡非雲,在她眼裏,非雲是最好的男人,最好的選擇,所以理所當然地,她以爲自己喜歡非雲,因爲,她只喜歡最好、最棒的東西。”

  “喜歡最好的東西?”杜凱勝怔怔的。

  “對,怎麼說呢?非煙被寵壞了,從小,你什麼都依著她,幾乎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她面前,養成了她眼高于頂的性格!你瞧,非煙用的哪一樣東西,不是最頂尖的?衣服、首飾、皮包、車子……”

  有一個對自己百依百順、寵到天邊的老爸,對非煙而言,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杜凱勝正經八百地辯駁:“她生在杜家,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公主,就應該擁有最好的一切。”

  “我沒有說不應該。”甯雨錦及時地轉移話題,決定不跟這個有戀女兒情節的男人一般見識,“我的意思是,非煙對非雲,並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何況,成家的那個孩子,成童來找過我。”

  “他找你做什麼?”杜凱勝拉起警報。

  他決定跟成家的人斷交,斷交之後,違約也沒什麼大不了了,反正他是商人,無奸不成商,信用更是負值,不管如何,他再也不想勉強寶貝女兒一絲一毫了。

  “他希望我們把非煙交給他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如果非煙還是堅決反對這樁婚事,他也不再執著,主動放棄婚約。”

  他好像猜錯了,“小鬼不是來催婚的?”杜凱勝懷疑地問道。

  “嗯。”甯雨錦肯定地頓首,“他是一個好孩子,我相信,他才能給非煙真正的幸福。”

  “你答應他了?”

  “對。”

  “非煙會不會不高興?”他關心的重點永遠只有一個。

  甯雨錦又笑了,笑容又美麗、又溫柔,“不會,我知道你是個死腦筋,說了那麼多,你也不見得明白了多少;我只跟你說一句,非煙不會生氣,你也不用因爲擔心她生氣,而跑去和成家斷交。”

  不愧是他同床共枕將近三十年的發妻,居然看出了他的打算。

  杜凱勝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雨錦的話,如同一顆定心丸,讓他的心寬了、笑容也冒了出來,瞬間展現了成熟男人無人能擋的魅力,“謝謝你啊!小錦,聽你那麼一說,我真的沒什麼好擔心了。”他家老婆從來不會信口開河。

  “是嗎?”甯雨錦的笑越發溫柔甜蜜,“凱勝,你不覺得你忘了擔心最重要的事了嗎?”

  “還有什麼?”杜凱勝的笑容隱去,表情變得凝重萬分,“難道說,非煙不會喜歡上成童?還是說,成童是個見異思遷的薄情人,不值得托付終身?”

  說來說去,只曉得圍繞女兒打轉!火氣一分分地上升,吞噬了她爲數不多的自制力。

  溫柔面具破裂,甯雨錦猛地一拳擊向杜凱勝的肚子,“杜凱勝,你最應該擔心的是,我會生氣!我忍你忍了二十多年了,你不僅不思悔改,還給我變本加厲,我有那麼好唬弄嗎?”

  杜凱勝卻一臉茫然,“小錦,你生什麼氣啊?”

  反正女兒的終生大事也差不多搞定了,甯雨錦認爲自己不用再忍下去,她又狠狠地扭了他一把:“杜凱勝,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是薄情人?你才是當之無愧的薄情人!從現在開始,我要跟你分居,分居、分居!”

  杜凱勝覺出不妙來,霍然起身,一把拉住甯雨錦的手,“好好的,你鬧什麼分居?今天也不是愚人節啊!”

  甯雨錦冷笑,學女兒一字一頓道:“我沒鬧,一個月爲限,如果到時你還沒想明白我爲什麼要跟你分居,我勸你也別想了,我們直接離婚!”說完後,也不管那個頓時石化的男人,她甩開他的手,到樓上收拾行李去了。

  今天莫非真是愚人節?杜凱勝茫然地望向天花闆。

  好好的一個上午,被爹地耽誤了兩個小時,杜非煙驅車趕到公司時,發現已經到了中午,她停好車子後,連公司也來不及進,直接進了隔壁的飯店。

  她是這裏的貴客兼常客,一進門,訓練有素的領班就迎了上來,“杜小姐,有什麼需要服務嗎?”

  “杜非雲在哪個包廂?”

  領班立即上前領路;看杜小姐的這個架勢,要不是清楚杜先生是她的哥哥,他還真懷疑她是來捉奸的呢!

  把杜非煙領到目的地後,領班剛要告退,卻被她喚住了腳步。

  包廂門沒關,杜非煙卻還是敲了敲門,直到聽到一聲清越的“請進”後,她才推門進去;裏面對坐用餐的兩個人,男的俊、女的俏,正擡眼望她。

  杜非煙卻不在意,逕自走到杜非雲身邊挨著他坐下,才朝對面的美人露出一個示威性的笑容。

  杜非煙不疾不徐地從包包裏抽出一張白金卡,遞給隨侍一旁的領班,“今天我買單。”管你是何方神聖!容貌、氣質、財力、身份,每一樣我都要你相形見絀、自卑不已!

  杜非雲似乎沒有瞧見杜非煙的小動作,對非煙的到來,感到很高興,“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杜非煙笑著不答反問:“雲哥哥,你不爲我介紹一下嗎?”

  杜非雲正要說話,那個一直到現在都面不改色、看著杜非煙搞鬼的美人,緩緩開口了:“杜小姐,幸會,我叫成媛,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你將成爲我的嫂子。”

  杜非煙的臉色變了,“你是成家的人?”

  “對。”成媛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唇角,說不出的優雅美麗,相比于囂張驕傲的杜非煙,她更像個女強人,更冷靜、更理智。

  “我不會嫁到成家去的。”杜非煙冷聲道。

  “非煙,不要耍小孩子脾氣了。”杜非雲向成媛歉意地一笑,成媛聳聳肩作出不在意的姿勢,兩個人隱隱之間的默契,讓杜非煙更是火大。

  她再次重申:“我不會嫁給成家少爺的,我要嫁給你。”

  成媛笑了,很淡然的笑容;杜非雲也笑了,笑容微微有些無奈。

  “非煙……”他用那種拿小孩子耍潑無可奈何的眼神望著她,“不要無理取鬧,你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一邊又轉向成媛,“你不要介意,非煙比較孩子氣。”

  “無所謂,我明白你對我的心意就行。”

  成媛攤了攤手,充分體現了她的知書達理、寬容大度,“你們兄妹是不是有要事相商,不然我先走一步?”她作勢要起身。

  “不用了,小媛。”杜非雲毫不避嫌地按住她的雙肩,把她按回自己的座位裏,“非煙大概是來看看未來的嫂子,呵呵……非煙,記得回去跟媽說,我很感謝她的安排。”

  “是啊,若不是甯伯母,我還不曉得學長原來住在這座城市啊!”

  杜非煙睜大著雙眼,呆若木雞地望著兩人在她面前一唱一和。

  什麼學長?他們兩個今天不是第一次見面?爲什麼要表現得這樣親密?爲什麼……

  活了二十三年,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意氣用事、一無所知的孩子。

  “非煙,以後我會和小媛交往,你也定定心,試著跟成少爺相處一下,可不能再說什麼‘不嫁給成家少爺要嫁給我’這樣的任性話了啊!”

  “呵呵,非煙只是開玩笑,你還跟她一般計較!”優雅的女人勾起唇角,眼神清澈而理智。

  不想再在那個好像一切皆在她的掌握中、永遠高高在上的女人面前出醜,杜非煙拋下一句:“嗯,我確實是在開玩笑,祝你們相親愉快!”隨即走出了包廂。

  一步一步地,掛著驕傲的笑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飯店。

  所以沒有看見從側門裏出來的男人,西裝革履,隨意一站,便有淵渟嶽峙的氣勢,“謝謝配合。”眼睛卻牢牢地盯著杜非煙的背影,有晦暗難解的光。

  杜非雲低聲警告:“希望你能說到做到,否則……”

  “你不會有機會的!”男人打斷他,面容堅定。

  領班追出來把白金卡還給杜非煙,本想客套地說句“下次再來”,忽然一閃神,又硬生生地把話吞回了肚子裏。

  杜小姐的眼睛好亮,就像蘊滿了淚水,不知道是真的流淚了,抑或是陽光的照射,他又望了望那個筆直優雅美麗的背影,搖著頭,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風“呼呼”地吹過耳際,把披肩的長發吹得紛紛揚揚的,杜非煙仰著頭,失去紅潤色澤的小嘴,固執地抿成一線;紅色的法拉利呼嘯著,朝一條未知的路線筆直地駛去。

  也不知開了多久,杜非煙覺得自己的臉都被風吹幹了最後的一絲水分,幹巴巴的,難受得緊,她緩下車速,卻不料車子猛然停在了路中央,懊惱地拍拍額頭,杜非煙下車,才發現是車子拋錨了。

  環顧四周,杜非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車子行駛的馬路極窄,比嬌小型的法拉利寬不了多少,馬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現在正是秋天,一眼望去,足有一人高的金黃色高粱隨風起伏,場面頗是壯觀,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杜非煙嘖嘖稱奇。

  索性就丟下車子,杜非煙蹬著一雙足足有三寸高的高跟鞋,踏上了田間小路;可能昨天下過雨,泥路濕濕的,一向有輕微潔癖的杜非煙卻毫不在意,深一腳、淺一腳,走得不亦樂乎。

  在飄著清香的空氣中,某些憂傷的事情似乎暫時被拋在了腦後。

  但好景不長,從來沒有走過那麼多路的杜大小姐,馬上就吃不消了,腳麻麻的,像灌了鉛似的;天色也漸漸地暗了下來,放眼四下,滿目皆是一人高的高粱。

  剛才美麗無限的田裏,現在卻似乎鬼影幢幢,隱約的蟲鳴,像極了小鬼之間的竊竊私語;心裏慌了,不由得想加快腳步,兩隻腳卻又不聽使喚,隻聽一道清脆的崩裂聲,杜非煙毫無心理準備,整個人都絆倒在了泥路上。

  天更黑了。

  杜非煙掙紮著爬起來,不幸中的萬幸,高跟鞋雖然斷了,腳卻沒有扭傷,她一手拎著高跟鞋,一手慣性地去摸手機,她摸了個空才想起來,手機忘在了車上;她轉身回望身後,一片灰濛濛中,都是隨風搖曳的高粱,嚴嚴密密地阻隔了她的視線。

  杜非煙也懶得踮起腳尖作無謂的掙紮,她的速度雖然不快,一路上磨磨蹭蹭的,但走了也有一段時間了,以她現在這樣的狀態,又怎麼能趕回車子那裏去?

  人倒楣起來,真是連喝口水也會塞牙。

  杜非煙破罐子破摔,幹脆一屁股坐到了柔軟的田間小道上。

  靜下來之後,出門有車代步,從來沒有走過這樣長一段路的兩條腿,立即向她發出了抗議,小腿硬梆梆的,觸感與石頭無異了;肚子也開始唱空城計,中午草草地塞了一些食物,早被胃液分解完畢;夜涼如水,晚風雖不大,吹在裸露的四肢上,還是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她雙手抱住屈起的膝蓋,整個人蜷成一團,聊勝于無地想阻止熱量被風帶走。

  擡眸望著寥落的辰星,她恍惚地想到,這次真是糗大了!

  冒冒失失地上門捉奸,還沒撂下狠話,就被打擊得潰不成軍,最後只能落荒而逃,把自己流放到這樣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苦、受難。

  本來她或許還有反敗爲勝的機會,但她卻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以逃離的姿態,硬是讓那一小點機率胎死腹中;或許在她難過萬分的時候,兩人正在某處甜甜蜜蜜地培養感情,你儂我儂,再無她插足的餘地……這一次真是大大失算,輸得一敗塗地……

  自怨自艾了一會兒,她就受到了周公的召喚,明明又冷又餓,卻抵不過層層襲來的困倦,眼皮像塗了膠水,再也睜不開,腦子也變得黏黏糊糊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要在這裏睡,醒醒……會著涼的……”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道低沉悅耳的男音在她耳邊輕輕叫喚。

  “好吵。”她頭也不擡,反射性地揮出一掌,好像打到了什麼東西,嗡嗡嗡的聲音終于消失,還給她一個耳根清淨;但沒等她抓回溜走的幾隻瞌睡蟲,一隻手強行穿過她的膝窩,一陣天旋地轉,她竟被攔腰抱了起來。

  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眸,她隻瞧見了一雙發亮的黑眸。

  真是的,這個男人的眼睛怎麼可以比她還漂亮?

  低低地咕噥了一句,瞌睡蟲戀戀不舍地不肯離去,而男人的動作又非常溫柔,偏高的體溫驅走了胸口漫布的寒意,讓她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抱住眼前之人的脖子,在他懷裏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露出毫不設防的甜美笑顔後,沉沉睡去。

  男人眼神深沉地注視著她好幾秒,才輕輕地歎了口氣,大步流星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夜色深濃,到了近處,才發現停了一輛紅色的法拉利,而後面則跟著一輛拉風的黑色悍馬。

  這個路癡,走了老半天,其實都在原地打圈圈,一直沒有走遠;幸好高粱是最好的障眼法,才讓一路從飯店尾隨而來的他,大大方方地停好車而不被發現,後來徒步跟蹤也被當成了小鬼的竊竊私語,當時他聽著她的自言自語,差點憋笑不住,洩露了自己的行蹤。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兩隻手搭上他的肩,一隻手攔住她的腰,支撐起她的體重,用另一隻手打開車門,把副駕駛的座椅放平,才小心翼翼地把杜非煙放了進去。

  突失溫暖,杜非煙不滿地哼了兩聲,兩隻纖手又從肩頭滑到脖頸處,固執地環住某人的脖子,硬是讓身長六尺的男人彎下腰,身子折疊成銳角。

  迫于無奈,他只能任脖子上吊著佳人,晃晃悠悠地跨過換擋器,直接坐到了駕駛座上,對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女人又哄又騙,總算以她坐到他雙腿上,抱著他的腰的姿勢達成了共識。

  他無奈地望著這個終于安份下來的女人,唇邊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回去的路偏僻荒涼,人跡罕至,倒不至于竄出個交警半路攔截;于是就著兩人同時坐在駕駛座上的詭異姿勢,一路有驚無險,終于到達了一座遠離城市喧囂的小鎮。

  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漆黑的雙眸裏,有勢在必得的決心,“她到了,一個月爲期,開始。”

  這個拜托甯雨錦、杜非雲和成媛串戲,氣得杜大小姐離家出走的男人,便是成家少爺,成童,那個自十歲耶誕節起,就打定主意要槓上杜非煙的“未婚夫”。

  被這樣處心積慮的設計,杜大小姐順風順水的好日子,似乎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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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12:52
第三章

      緩緩地掀開長睫,房間裏黑壓壓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大腦尚處于罷工狀態,見天色還早,杜非煙翻了個身,眼皮重新黏在一處,沒骨氣地又想向周公投降。

  手無意間觸及胸前的柔軟,她猛地僵了一分鍾,一個恐怖的念頭閃過大腦,忙不疊地伸手往下確認,殘忍的現實讓流連不去的瞌睡蟲一掃而光。

  稍稍值得慶幸的是,身體上沒有任何奇怪的不適感,應該只是僅僅被剝光而已。

  杜非煙忍不住往被窩裏縮了縮,雙手抱住赤裸裸的身體,只露出兩隻力持鎮定、卻難掩慌亂的眼睛,在外面四處張望,查看敵情,等眼睛慢慢地習慣了黑暗,她才發現了床頭的龐然大物。

  “你是誰?”杜非煙滿懷戒備的問。

  成童睡眠本來就輕淺,兼之坐趴的姿勢,讓手臂血液不流通、身體不舒坦,聞聲立即睜開了眼睛,甩了甩幾近麻痹的手臂,把杜非煙的發問當成空氣,直起身子,在牆上摸索了一會,找到目標後,輕輕一按,頓時房間裏大放光明,一切都在明亮的光線下無所遁形。

  杜非煙眯了會眼,待眼睛適應後,瞄見了床頭邊的目光慢慢上移,終于對上了那張俊美無倫的臉蛋,鼻子又挺又直,透出一種貴族般的矜貴;淡色的唇瓣偏薄,但唇線的弧度十分優美;眉毛不粗也不細,斜斜上挑入鬢,底下的兩隻眼睛,像是上天遺落的寒星,冰一般的清亮、海一般的深沉,美得不可思議,能讓人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幾絲瀏海調皮地垂落眉間,給不苟言笑的俊臉添了幾分人氣,更增魅力。

  “你醒了?”成童毫不在乎地任她放肆的目光恣意打量。

  明知故問!

  雖然他的長相俊美度與雲哥哥不相伯仲,比起紳士風度,卻是天差地遠。

  杜非煙不由自主地拉緊了頸窩處的被子,但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把他的話當成空氣,悶聲不吭地瞪起一雙鳳眸,用眼神質問兩人所處境況的前因後果。

  成童坦言:“是我帶你回來的。”

  瞥見杜非煙一臉“你有什麼目的”的戒備時,淡淡解釋:“我剛好路過,你抱著我的腿一直喊冷,我不能見死不救,又不知道你住哪,就只能把你帶回來了。”

  他抓準杜非煙睡得迷迷糊糊,記不住細微末節,理直氣壯地信口開河、栽贓嫁禍。

  杜非煙搜枯索腸,也只記得一雙完美無缺的眼睛與面前之人相符,其他的記憶像是被瞌睡蟲消滅得幹幹淨淨,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而男人說得又字字合情、句句在理,她似乎沒有懷疑的道理,只能怔怔地道了一句“謝謝”,卻又想起被窩裏被脫得如同初生嬰兒的身體,怒火伴隨著羞惱,以光速回升,語氣變回大小姐的責難:“我原本的衣服呢?”

  成童指了指扔在床邊當作呈堂證供的髒衣服,沒有絲毫愧疚地認罪:“你的衣服也是我脫的,你該好好反省一下,難不成我能讓一個在泥路上滾來滾去的泥人,隨便爬上床?”

  “我沒有滾來滾去!”杜非煙爲自己叫屈;她頂多摔了一跤、坐了一會。

  不過……她微微擡起頭,目光在底下的衣服裏逡巡,果然看見了女人的私密衣物,血液如同被泵加壓,通通湧到了臉上,一張俏顔紅霞滿布,惱羞成怒地逼問:“那我的內衣呢,也髒了嗎?”

  成童無辜地擡起一邊的眉,“我想看看你的身子。”

  而事實卻是,成大少爺本想用強,待生米煮成熟飯之後再細心調教;然而,他望著她純淨天真的睡顔,著實下不了手,最後沖出強勁冷水的蓮蓬頭成了他的最終歸路。

  杜非煙自然想像不到幾個小時前,自己經歷過的貞操之危;她被成童漫不經心、理所當然的調調氣到全身無力、血壓飆頂,她很佩服自己居然很能鎮定地飄出一句:“爲什麼?”

  成童忽然勾起唇角,面無表情的俊臉上露出了一分笑意,竟給了她如沐春風、撥雲見日的驚豔之感,“因爲你很美,我對你很有興趣。”

  被一個如此俊美有型、出類拔萃的男人讚美,饒是從小在各色贊美聲中長大的杜大小姐,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了眸;但一想到連自己都很少目睹的身體,曾沒有一絲遮掩地曝露在他眼下,被他用那雙完美無缺的黑眸,仔細打量品頭論足,羞澀又立即變成了怒火,“不管你對我抱持怎樣的心態,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都屬于違法的行爲!”

  因爲談及敏感字眼,杜非煙的如虹氣勢降了八個調,像極了一隻被拔光了爪子的小貓的叫囂,無關痛癢;她也意識到自己目前的狀況非常不利,赤裸著身體的現實,讓她只能裹著棉被跟男人談判,光是氣勢就輸了一大截,最怕的是,男人心血來潮,又想看看她的身子,手無寸鐵、又身無寸縷的她,豈非只能束手就擒?

  當務之急,還是先弄一套衣服穿上,等她穿戴整齊,再好好跟他理論,討回公道。

  杜非煙的大腦飛速運轉,手機落在了車上,包包更是遺落在飯店的包廂裏,不過,上衣口袋裏應該有一張白金卡;那口袋本來隻是做裝飾用的,但她中午氣瘋了,走出飯店時才想起忘了拿包包,當時氣沖鬥牛的她自然不會回頭,就把卡隨意地塞進了平時絕對不會動用的口袋裏。

  于是她用被子裹著身體,以某種大型爬蟲類的移動方式,朝著床邊蠕動。

  看出她的意圖,成童打開一邊的櫃子,可可的身高與她相差不多,這些衣服她應該都穿得下,隨便挑了一件上衣和褲子扔到床上,大發慈悲地說:“這些衣服可以先借給你。”

  杜非煙瞪了那套蘋果綠長袖上衣和白色九分褲足足有三分鍾,才將不可思議的目光轉向男人,“你要我穿這個?”

  “如果你不樂意,我也不強人所難。”成童很大方地給了她選擇的餘地;多年不見,她倒是沒什麼變化,一樣的吹毛求疵、一樣的眼高于頂。

  不強人所難?

  杜非煙氣得想把高跟鞋砸向那張冷漠淡定的俊臉,她原本的衣服都在泥水裏滾過一圈了,又被隨意地扔在地上,這樣的衣物自然不能再穿上身;而如果光著身子,真的隻能躲在被子裏坐以待斃,何況旁邊還有一個心懷鬼胎的家夥。

  可是,要她穿這種劣質又幼稚的衣服,她也無法忍受;被子底下伸出一隻如同蓮藕般的玉臂,在一堆衣服裏挑挑揀揀、勾勾纏纏。

  衣服被嫌棄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成童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想搞什麼鬼。

  杜非煙從口袋裏掏出唯一幸免于難的白金卡,遞給成童,“你幫我買一套,卡隨你刷。”

  成童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張精緻的白金卡,黑眸微微垂下,遮住深幽複雜的眼神,輕聲念出了上面的名字:“杜、非、煙。”說實在的,這個名字也沒多特別或者別出心裁,但偏偏他就記了十幾年,照這個情形,應該會念上一輩子。

  杜非煙露出自信的笑,“對,我就是杜非煙,你或許沒聽過我的名字,但一定聽過杜氏集團,我就是杜總裁的女兒,而且在杜氏擔任形象總監,所以我的卡絕對有信用保證。”

  成童的表情很淡,靜靜地聽她得意地說完,也沒有伸手去接白金卡,薄唇輕輕一掀:“可惜的是,我們所處的小鎮,地小物乏,不能刷卡。”

  “那就去市內啊!”杜非煙說得理所當然,顯出一種頤指氣使慣了的驕傲神色,“頂多幾個小時的車程,我正好要洗個澡,也不會等得很辛苦。”

  漆黑深沉的眸子對上了明豔不可方物的美豔。

  “抱歉,我沒空。”

  “喂,我的卡是無限制消費的……”企圖用金錢誘惑男人的杜非煙,觸到他倏忽變冷的目光,聲音沒來由地就弱了下去:“要不然我用卡和你換現金?那個,你放心,我是杜氏集團的首席形象設計師杜非煙,這張卡百分百能得到兌現。”

  成童卻已沒有心情聽下去,“杜小姐,請你看看時間,現在是淩晨一點二十五分,商店都已經打烊了,我也要去休息了;至于你,可以繼續補眠,也可以繼續鬧,明天早上九點我再來找你。”他邊說,身子毫不猶豫地邊朝門口移動。

  “喂!我幹嘛聽你的……”杜非煙不服氣地叫囂。

  隨著乾脆的“匡當”聲,這幾個字被關在了門內。

  杜非煙窩了一肚子火,用兩指嫌棄地拎起色澤誇張的上衣,抖了抖手指,隨意地把衣服甩到床邊的椅子上,眼不見爲淨;挑剔的雙眼慢慢地掃過她所在的房間格局,雪白得近乎單調的天花闆上,掛著粉紅色的草莓吊燈,四周牆上都貼滿了少女漫畫海報,滿眼的粉色,連單人床上的被褥和床單,也無一例外都是少女的顔色。

  從可愛的布置裏不難看出,主人一定是個年輕可愛、充滿少女幻想的女孩子。

  杜非煙暗暗揣測起原先的小主人去了哪裏、而那個冷淡沉穩的男人又跟她是什麼關系,莫名其妙地,心裏泛起一陣淡淡的不悅;腦海裏反覆出現男人黑到發亮的眼,如同白水晶裏的兩顆黑水晶,搭配著完美無缺的眼部輪廓,美到妖異,卻似曾相識的悸動。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起身關了燈,讓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卻更加想入非非,強迫自己回憶溫文爾雅的杜非雲的種種好處,但轉而想到他今天中午就被可惡的成家人從她手中硬生生地搶走了,心情更加低落;不知道爹地、媽咪、雲哥哥見她夜不歸宿,是否會擔心?或者後悔不該這般對她,他們向來對她最是縱容寵愛,幾近百依百順。

  剛思考著明天要不要回去看看情況,心裏頭便悄悄地鑽出一隻惡魔,低聲蠱惑,誰教他們要聯合起來欺侮你,你千萬不要乖乖就範,在外多待幾天,他們活該受這份擔心的罪!

  杜大小姐很快屈服于心中的惡魔,郁悶之極的心情稍稍好轉,身體又實在疲憊,輾轉了一會,瞌睡蟲開始一隻一隻地往外爬,不知不覺,再度沉入了黑甜的夢鄉。

  或許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夢醒了,昨日種種,不複見。

  可是,爲何她的胸口竟泛起一絲隱隱的不舍?

  再次睜開眼睛時,天光大亮。

  迷濛的雙眼眨了眨,花了片刻的時間,杜非煙才確定門口的敲門聲不是錯覺,大腦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她下意識地說:“請進。”

  直至隨著打開的門,瞧見門後高大沉穩的男人時,她驚惶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終于反應過來,這裏不是她的臥室,昨日的記憶伴隨著郁悶回到了大腦裏。

  “給你,新買的內衣,洗手間在左邊。”成童把小袋子放在床頭,轉身朝外走去,“穿好衣服、洗漱完畢,下樓用餐。”

  杜非煙怔怔地望著他來去如風,有點感動于他的細心體貼;著手拆開包裝,內衣的品牌不曾聽聞,大概是什麼雜牌,手感卻非常舒適,所以肚子大唱空城計的杜大小姐只稍稍掙紮了一會,就決定紆尊降貴,給這些名不見經傳的衣物一個表現的機會。

  成童走下樓,一樓是一間小小的餐廳,地面鋪著潔白的瓷磚,牆壁刷得雪白,顔色素潔的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靠近樓梯的地方是小小的吧台,給人非常幹淨整潔的感覺。

  他逕自走到吧台,要了一杯冰可樂,和年輕活潑的小老闆小V,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現在是早上九點半左右,對早起早睡的小鎮居民而言,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工作時間,餐廳裏也清閑下來;小V準備好成童吩咐的早餐後,連忙來找小鎮裏堪稱傳奇的俊帥男人聊天,順便套點熱門八卦,到小美眉們那兒去炫耀一番,或許還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成先生,樓上的那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嗎?看上去好漂亮、好有氣質。”雖然小姐的衣服髒兮兮的,但那股渾若天成的高貴氣質,卻怎麼也遮掩不住,一看就知道是名門淑女。

  “不是。”黑眸有意無意地瞟向樓梯方向,他不能保證以後關系的純潔度。

  “咦?成先生,你沒必要否認啊!你女朋友真的很美,五官精緻得像童話裏的公主!我一點都沒有誇張,昨晚你抱著她一進大門,店裏所有的雄性目光就飛到了她身上,呵呵,成先生不要介意,我也看得呆掉了。”當然更大的原因是,冷漠低調、幾乎與所有女人都保持一定距離的成先生,居然會那麼小心地抱著一個女人。

  而且這個女人,還不是那個與他青梅竹馬長大的可可!哇,天要下紅雨了嗎?

  所有人都在看她?持著玻璃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成童忽然沒了重複解釋杜非煙不是他女朋友的興緻。

  小V也不介意成童的惜字如金,雖然到目前爲止,他只對小V說過不超過十個字,更多的時候,是小V在不亦樂乎地自言自語,這確實是有些打擊人;但成先生不同啊!他是一個傳奇人物,能賜給他那麼多字,已經是天大的榮耀了,所以他依然興緻勃勃地發揮長舌公的特長,“小姐是來小鎮度假嗎?那可真是來對地方了,如意鎮什麼都缺,就是風景不缺!隨便一扇窗望出去,都是一片天然的美好風光,成先生,我先祝你們假期愉快吧!”

  這回成先生更絕,竟然瞄也不瞄他一眼,小V覺得自己的心受傷了,可又萌生出一點好奇;那邊有什麼特殊嗎?竟能吸引住成先生!順著成先生的目光望去,小V隻覺得心一滯,腦袋一片空白。

  世界上真的存在天仙嗎?

  杜非煙別扭地看看身上色彩誇張的衣料,又看看空曠的餐廳,深吸一口氣,穿著一雙粉紅色的兔娃娃軟底拖鞋,慢慢地從樓上晃了下來。

  “你的慢動作讓人歎爲觀止。”成童喝了口可樂,似笑非笑;穿個衣服,外加簡單的刷牙、洗臉,她就耗去了半個小時,他都快忍不住上樓看看,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杜非煙狠狠地瞪著他,“要你管!”一點點的感動頓時不翼而飛。

  聳聳肩,成童維持著一副淡然甯靜的表情,招了招手喚小V把早餐端出來。

  杜非煙咬著下唇,小臉上浮現微微的擔憂,爲什麼那個小V的看她的眼神那麼奇怪?好像當她是外星人似的,都是這個男人害的,就說不要穿嘛!這下馬上出醜了!

  撇下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杜非煙力持鎮定走向成童,低聲問道:“我穿成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芬芳清雅的茉莉香氣驀地竄進鼻尖,如同情人的呼吸,撩撥著他的神經,腦子裏立即現出昨晚那驚鴻一瞥的美麗身體,禁不住一陣心猿意馬;成童仰頭將剩餘的可樂一飲而盡,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微微冷卻了突然發熱的身體。

  “還好。”聲音有些幹啞;其實何止還好?根本是讓他驚爲天人!當她一出現在他的視線裏時,心臟都失去了控制。

  如同瀑布般的及腰烏發披落肩頭,襯出不染脂粉的巴掌小臉;彎彎的柳眉、汪汪的水眸、挺翹的瓊鼻、粉嫩的紅唇,無不在臉上最適合的位置;她的肌膚白裏透紅,吹彈可破,還泛著若有若有的香氣,如同引誘亞當犯罪的蘋果。

  淺淺的蘋果綠更襯得她肌膚勝雪,微微裸露的小腿如同蓮藕,失去三寸高跟鞋的墊底,眼前的小女人一下子變得玲瓏無比,身高隻到他的胸口。

  如果之前全身世界名牌的杜非煙,是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公主;那麼如今的她,就是一個惹人憐愛的鄰家妹妹,還是那種足以撩動男人情思的那類。

  只是換了一套衣服,一個人的變化竟能如此之大;不過,同樣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就是。

  成童回答時,目光緊緊鎖在再次倒滿的玻璃杯上,語氣聽上去實在也勉強得可以;杜非煙皺眉,“你不要敷衍我,我要你看著我回答。”

  “幼稚!”

  “還不是你害的!我已經二十三歲了,不是十六、七歲,你幹嘛給我找這種幼稚到家的衣服!”語氣裏透出濃濃的嫌棄意味。

  見戰火升級,硝煙彌漫、情況不對,端著餐盤在一旁看好戲的小V,識時務地連忙沖出來打圓場,“小姐,這是成先生爲你點的早餐。”

  杜非煙兩隻眼睛,早飛到香噴噴的熱牛奶和三明治上去了,肚子適時地發出“咕嚕”一聲,頓時面子、裏子全無,但民生事大,她故作鎮定地端過餐盤,開始享受起美味的早餐。

  即使餓得能吞下一頭牛,杜大小姐用餐的姿態依然優雅得無可挑剔。

  杜大小姐當然不是一個恩將仇報的人,吃飽喝足後,把餐盤交給一旁的小V,對成童表示由衷感謝,“多謝招待,成先生。”她記得服務生對他的稱呼。

  成童猶豫了一會,說:“成童。”

  “呃?”杜非煙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叫、成、童。”一個字、一個字,擲地有聲地說完,他就掏出錢包付款,收回零錢後,對呆若木雞的女人視而不見,長腿一邁,往外走去。

  不疾不徐地走到門口,穿著一雙兔娃娃軟底拖鞋的杜非煙終于追了上來,精緻的臉上尚帶著幾絲不可置信,猶猶豫豫地問他:“你……就是那個搶了我布娃娃的成童?”

  成童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打從心底爲他在她記憶裏留下深刻痕跡這件事,感到無比榮幸與高興,至于杜小姐記住的是什麼內容,這個就不值一提了,免得壞了心情。

  十幾年積壓的怒火瞬間點燃,杜非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柳眉倒豎、鳳眸怒睜,一臉咬牙切齒的表情,“快把我的布娃娃還給我!”一定是沒有了布娃娃的守護,她才會失去最好的雲哥哥!

  成童居高臨下地望下來,“有條件,你留下來一個月,凡事聽我安排。”

  這個既搶了她初吻又奪走她心愛娃娃的可惡男人,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漫天要價?杜非煙費力地踮起腳尖,試圖跟他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後再與他理論,但她絕望地發現,即使有高跟鞋的支援,她與他也注定無法等高,更遑論失勢的現在。

  見她憋紅了一張小臉,粉粉嫩嫩的,實在秀色可餐,成童清了清喉嚨,拉回滿腦子的綺思妄念,面無表情、正經八百地勸說:“杜小姐,不過是兩個破娃娃,你大可不必……”

  “我同意!”輕易中了激將法的杜大小姐,沒發現成童的險惡用心,義正辭嚴地說:“成童,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布娃娃。”

  “你確定?”成童別有深意地問。

  杜非煙不知有詐,梗著脖子硬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忽然眼睛一花,嘴唇上多了兩片柔軟的物體,她下意識地想後退,後腦卻被一隻大手抵住,她只能被迫地接受他的掠奪和給予。

  似曾相識,原來真的不是她妄想,這個可惡的家夥確實與她自幼結下了梁子。

  這個吻自然不同于十五年前的單純觸碰,壓抑了整晚的欲望洶湧而出,成童反覆地啃咬紅潤柔軟的唇瓣,趁其不備,靈活的舌頭當機立斷地撬開貝齒,長驅直入,仔細地舔過口腔內的每一個角落,被她甜美的滋味所震撼,于是貪心地想要更多,不知饜足地得寸進尺,長舌卷住來不及後退的稚嫩小舌,執意品嘗她更多美好的一面。

  杜非煙被吻得氣喘籲籲,耳根子隨著男人固執的糾纏,一點一點地紅透。

  待成童松開她時,她還處于目瞪口呆的神遊狀態,一雙清澈的鳳眸因爲羞澀,或者某種更深沉的原因,變得極其水亮潤澤,白嫩的小臉紅潤粉嫩,十分誘人可口。

  一時情不自禁,他又低頭在被吻得紅潤潤的唇瓣上啄了幾口。

  杜非煙“咿咿呀呀”了半天,只睜著一雙濕漉漉的水眸瞪著他,任成童偷香竊玉得不亦樂乎,她卻已經四肢酥軟,連回個巴掌的力氣都沒有了,若沒有他的支撐,她恐怕早丟臉地癱軟在地。

  成童心滿意足地微笑,“杜非煙小姐,我現在鄭重聘請你爲麥莎育幼院的全職教師。”

  她有拒絕的權利嗎?她再討厭這個男人,爲了心愛的布娃娃,也不得不屈服于他的脅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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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杜非煙隨著成童又回到了餐廳,小V目瞪口呆地望著兩人,顯然之前的激情戲一點不漏地落入了他的眼睛,小小少年哪受過這般刺激?此刻臉紅得都能比得上猴屁股了!

  杜非煙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如芒在背,有點莫名地心虛,但又不想在成童面前漏氣,挺直著纖背,若無其事地跟小V打了個招呼。

  她是進退得體、落落大方的杜大小姐,怎能因爲一個吻就張惶失措、形象全無!

  在小V的注目禮下,兩人神色自若地上了樓,回到了那間充滿少女色系的臥室。

  成童直接走到鞋架前全神貫注地挑起鞋子,背後幽幽地傳來一句話:“你爲什麼吻我?”

  要是他敢回答“想看草莓甜不甜”,杜非煙一點都不保證自己會不會持兇殺人。

  他頭也不回,也幽幽地回了一句:“如果你的嘴巴只用來接吻,該有多好!”就不至于經常口無遮掩地把他氣到吐血。

  杜非湮沒來由地紅了臉,惡聲惡氣地反唇相譏:“如果你的腦子好好用來工作,或許你也早就飛黃騰達,在大都市裏有了一席之地。”哪會還窩在一個連信用卡都不能刷的破地方!

  杜非煙到底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小姐,不明白成功對于最底層的人來說,光是低頭苦幹,是遠遠不夠的,若抱著“只要努力就能夢想成真”這種想法,不啻于癡人說夢。

  成童不置一詞,心裏明白她在記恨,把挑好的鞋子放在她面前。

  “我不穿。”杜非煙看都不看一眼,毅然拒絕。

  “只要最好的?”他試探地問。

  “廢話!”不過,她不穿不是出于這個原因,本來今天破例得已經夠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樁;何況,粉紅色的露趾綁繩涼鞋,比兔娃娃軟底拖鞋要好上太多了。

  成童再次被磨出了火氣,忽然一把拖過椅子,強迫她坐了上去,左手壓制著她的身體不允許掙紮反抗;右手把腳丫子從拖鞋裏拽了出來,正要往涼鞋裏塞,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表情乏善可陳的俊臉上,露出一個大吃一驚的表情。

  “你穿不進去?”他不可思議地喃喃。

  杜非煙惱羞成怒地從發怔的男人手裏,搶過自己的腳丫子,卻被反應過來的成童中途攔截,黑亮的雙眸促狹的笑意一閃而過,“你的腳好可愛啊!”

  兩隻手忙不疊地在她的腳背上左捏捏、右搓搓,興緻高昂。

  想不到裝在三寸細高跟鞋裏的玉足,沒有像表面上一樣纖細小巧,白嫩的腳背肉嘟嘟的,如同嬰兒胖胖的小腳,別提有多可愛了。

  杜非煙又氣又惱,這雙腳一直是她的心病,所以她的每一雙鞋子都是請專人訂制的,在巧奪天工的設計裏,小心翼翼地藏起她的秘密,甚至連親密無間的家人,她都不允許在他們面前自曝其短;現在,這個幾乎稱得上陌生人的男人,卻把她的腳當成玩具,玩得不亦樂乎。

  “你夠了沒!”一雙鳳眸盛滿了騰騰的怒氣。

  她都委曲求全地穿那雙唯一能穿下的沒品拖鞋了,他還想怎樣!

  成童沒有吭聲,趁機又摸了兩把,才慢吞吞地給她套上拖鞋;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這個不知天高地厚驕縱成性的大小姐!對付這種吃軟不吃硬的人,一定要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

  他心猿意馬地回味著之前那細膩柔滑的觸感,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出門;杜非煙有些怔怔地望著房門“啪”地關上,等了好一會,門都沒有再次被打開。

  她走過去打開門,外面就是彎曲的樓梯,哪有成童的影子,下了樓問小V成童的去向,小V只說成先生腳步匆匆地出去了,隨後還用一雙好奇的眸子盯著她猛瞧,杜非煙輕咳幾聲,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我只是隨便問問。”

  她低頭嫌棄地看了看自己的拖鞋,實在沒有勇氣出去丟人現眼,便打消了尋找成童的念頭,重新上樓回到了房裏,心裏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爲什麼會那麼依賴成童,只是有些意想不到成童就這樣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隱隱地隻覺得有些生氣。

  昨晚可以休息倒也罷了,現在已經是白天,總不能再跑到床上消磨時間。

  杜非煙告訴自己,沒必要爲一個沒品的男人生氣,一邊搜枯索腸地思考一些問題來轉移注意力;活了二十幾年,過慣了循規蹈矩的日子,每天都趕在晚上十點之前到家,而昨天卻是一夜未歸,不知爹地、媽咪有沒有在擔心她?

  要不然打通電話回去報個平安?他們不仁,受良好教育的她卻不能跟他們一般見識,順便探探昨天她離開後,雲哥哥與成家小姐的後續發展,不知她有沒有反敗爲勝的可能。

  小算盤打得劈哩啪啦地響,杜大小姐卻忽略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她的手機還在那輛不知身在何處的法拉利上,而她那精貴聰穎的大腦,自然不肯把腦容量浪費在區區號碼上,所以,即使這間房間床頭就裝了家用電話,她也只能,望“機”興歎,束手無策。

  小鎮裏沒有像樣的專賣店,成童隨便逛進一家鞋店,仔細詢問了老闆的建議,又挑了顔色,熱情開朗的老闆指了指鞋架上的另一個顔色的同款鞋,“可可喜歡粉色。”

  “就這雙好了。”成童態度堅決地掏錢付帳,從老闆手中接過裝了鞋的袋子。

  正要離開,老闆在後面叫住他,一臉語重心長,“成先生待可可的好,一點一滴我們這些街坊都看在眼裏,但可可是女孩子,有時候也需要用點心思哄哄。”

  成童明白她誤會了,本想解釋幾句,但轉頭望見老闆鄭重其事的神色,一時間恐怕不能讓她轉過彎來,而杜非煙卻一個人待在房裏,也不知厭倦了沒。

  他只辯駁說鞋子不是買給可可的,朝老闆點點頭後,就拎著袋子疾步拐出了店門。

  來去總共花了二十幾分鍾的時間,回到可可的房門前,成童象征性地敲了敲門,由于沒有任何回應,他就扭動門把推門進去了,杜非煙坐在床頭,兩隻漂亮的眼睛正瞪著他。

  “沒禮貌!”

  這自然是存心找碴了。

  她一沒手機、二沒現金,甚至沒雙能穿出門的鞋子,而成童卻沒交代一聲就走了,扔她一個人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心裏自然火大,想要發洩出來。

  成童知道自己做得有幾分不恰當之處,但他也是硬脾氣,聽了責問,故意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我敲了半天,杜小姐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原來這便是杜家引以爲豪的家教。”說罷,又裝出虛心求教的神色,“這些社交禮儀,我確實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只能勞煩杜小姐爲我提點解惑了。”

  杜非煙氣得幾乎要吐血,紅唇顫抖,漂亮的黑眼睛覆上了一層淺淺的淚光,帶著幾分委屈的濕潤;成童見了便停嘴,把鞋盒子從袋子裏拿了出來,並打開鞋盒。

  是一雙淺灰色的球鞋,鞋身比一般鞋子高上兩公分的樣子,成童又取出了鞋墊,杜非煙嘀嘀咕咕了一會,大概想通了自己的處境,終于抱著大無畏的精神試了試,非常合腳。

  杜非煙帶著幾分興緻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眼睛裏的委屈還沒有散盡,但紅潤的唇角卻彎了起來,像極了一片色澤美麗的花辦。

  “喂,我穿成這樣奇不奇怪?會不會覺得我在……裝年輕?”後面三個字猶豫了一會才說出來,她有些不安地輕輕踢著地闆,在他尚未開口前又惡狠狠地補充:“這次不許敷衍我!”

  成童有些訝異于她的心思單純,前幾句話兩人明顯還處在針鋒相對的階段,轉眼間卻雨散雲收,白皙美麗的面容精緻而清澈,帶給他一種惑人的感覺。

  他低低笑了起來,這個大小姐,雖然脾氣大,任性囂張、不可一世,卻也並非一無所取,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而且想法直來直往、單純明朗。

  成童擡眼看著因爲他突然的低笑而不知所措的杜非煙,無比真誠地說:“雖然跟你平時的風格大相逕庭,不過很適合你,十分養眼。”

  杜非煙在房間裏踟躕了許久,在成童真誠的讚美中,才遲遲疑疑地邁出了第一步;但她一出門反而沒有一點扭捏之色了,挺直著背,整個人如同山間的一株小竹子,清新美好,顧盼間又有一番獨特的優雅從容氣質。

  處在遠郊的小鎮並沒有她想像的窮苦貧困,寬敞的街道兩邊,大多是三層高的白牆紅瓦房,房前各家都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隨意地種點瓜果蔬菜,養一條可愛的小狗,別有一番趣味;街上走動的人不多,但每個人幾乎都相互認識,看見了就會很大聲地打招呼,那聲音一直能傳出老遠,震得杜非煙耳膜隱隱發麻。

  成童就常有這個待遇,小鎮的人似乎都認識和尊敬他,見了面總會恭恭敬敬、熱熱情情地稱一聲“成先生”,但成童卻惜字如金,也不把她介紹給那些對她充滿好奇的人,只是點個頭,就繼續帶著她走自己的路;不過杜非煙莫名其妙固執地認爲,成童不打招呼,只是沉默冷淡的本性使然,絲毫沒有對這些人存著輕慢的心思。

  大概走了十幾分鍾,兩個人拐進一條小巷,又走了幾步,成童停下腳步,說:“到了。”

  杜非煙擡起眸,鏤空的鐵門上方掛了一塊一尺左右的木框,上面裝了一張以大力水手爲背景的海報,海報上彎彎扭扭地寫著“麥莎育幼院”這五個字。

  她當時被吻得渾渾噩噩,耳邊似乎聽到成童說要聘請她當麥莎的老師,因爲沒逐字聽清,以爲聽錯了,又沒什麼心情追問清楚,就沒放在心上。

  成童頗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跟守衛說了聲,守衛便高高興興地打開鐵門,身子筆挺地站到了一邊,仿佛他迎接的是一尊受萬人敬仰的大佛。

  杜非煙實在有些不以爲然。

  剛走近主屋,一窩蜂的孩子軍團,就聲勢浩大地沖了出來,年紀有大有小,看見成童活像蜜蜂看見了花蜜,“嗡嗡”地全部都圍在了他身邊,鬧成一團;看樣子,成童這家夥是這裏的常客,跟孩子們都混得老熟。

  而成童雖然神情苦惱,但眉角眼梢卻透出一股暖意,看得她怦然心動,隨即又暗罵自己犯什麼花癡,鐵定是頭腦錯亂,才會有這樣亂七八糟的念頭。

  蹲下身子跟孩子們說了一會話,把激動的孩子們安撫下來後,成童走到跟在孩子後面的老人面前,老人大概六十來歲,身體硬朗,笑起來非常慈祥。

  成童向老人家介紹:“院長,這是杜非煙,她很希望能幫麥莎的孩子們上課。”

  杜非煙很佩服成童睜眼說瞎話的能力,但對著一個感激涕零的老人,類似“其實是他逼我,我並不心甘情願”這些話,她又怎麼說得出口?

  老院長感動地握住了她的雙手,“你真好心,不僅人長得漂亮,心地更是一等一的棒。”從小到大,各種溢美之詞杜非煙都聽到生繭了,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她心腸好;杜非煙望著老院長招呼小朋友過來打招呼,一張張單純的小臉朝她露出青澀靦腆的笑容,忽然問忍不住蹲下身子,摸了摸身邊孩子的頭發,頭發軟軟的,乖巧的模樣像極了家裏的吉娃娃。

  小孩兒也不怕生,可能感覺很舒服,一個勁地把烏黑的小腦袋往她手裏鑽,杜非煙實在癢得受不了了,咯咯笑著藏起了手,小孩兒失落地叫了聲,隨後仰起圓圓的小臉,烏黑的大眼圓溜溜的,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對她甜甜一笑,“漂漂姐姐,漂漂。”

  杜非煙越看越歡喜,“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兒很是鄭重地思考了一會,才奶聲奶氣地說:“洋洋,我叫洋洋。”

  杜非煙還想摸摸小孩兒的頭,誇他的名字好聽,但是她尚未開口,就被圍成一團的小孩兒們的歡呼聲淹沒。

  “我是樂樂!”

  “天和!”

  “漂亮姐姐,我叫吳蘭!”

  杜非煙怔怔地,都是一群四、五歲的奶娃娃,咬字不甚清晰,白白嫩嫩的小臉上笑容靦腆而燦爛,爭先恐後地報上自己的名字,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成童一眼。

  成童微微一笑,走過來加入這個小圈子,孩子們的注意力立即轉移;杜非煙看到自己被迅速冷落的過程,沒來由地有些失落,手上傳來一陣麻癢,她低頭望去,原來是洋洋還膩在她身邊,百折不撓後終于找著了藏在身後的手,連忙用頭拱了上去。

  心裏些微的失落迅速消散,杜非煙對著四、五歲,尚不知美醜的小男孩傾情一笑,笑意一直從唇角蜿蜒至眉梢,本來稍顯冷淡自持的精緻容顔,一瞬間生動起來,熠熠生輝。

  成童無意間擡頭,立即被她的笑容俘虜。

  原來她也可以這樣笑,不帶絲毫譏嘲,一種透明的、純善的、溫柔的笑;這樣的,可以緻死般的纏綿。

  後來院長跟杜非煙說明了院裏的情況,原來,小孩子們都怕出去上學,怕別人嘲笑他們無父無母,是石頭裏蹦出來的野孩子,年紀大了、稍稍懂事點了,才肯背著書包出門,但這樣一來,學習進度就跟不上了;所以,成童就和老院長一起想了個方法,就是請人來院裏給孩子們做學前教育。

  先前,一直是孔可可帶著孩子們,孩子們也都很喜歡那個溫柔可愛的大姐姐,但是最近孔可可的親生父母找上門來,說要可可認祖歸宗,聽說當時父母被賭債所累,爲了保全她的安全,才把她扔到育幼院門口,現在情況好轉,立刻馬不停蹄地來尋回女兒了;可可心腸軟,對著兩張老淚縱橫的臉,也只能陪著哭,哪還有什麼怨氣?乖乖地跟著走了,但她自然也不肯放棄這裏,說好一個月之後就回來。

  杜非煙當即冷哼一聲,孔可可在她心裏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淺,只記得她傻乎乎地問“草莓甜不甜”的模樣,果然癡傻,長大了也沒什麼改進。

  父母舍棄孩子縱有千般理由,但沒有一個理由,可以把這件事變得理直氣壯。

  成童複雜地盯著杜非煙光彩奪目的臉,上面沒有一點陰霾,明朗若春。

  杜非煙跟孩子們見了面,各自作了自我介紹,與孩子們相處的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經到了中午,小孩們一哄而散,趕去大廳吃飯。

  成童和杜非煙落在後邊,正問她午餐如何解決,就聽老院長笑咪咪地說:“留下來吃吧!雖然是兒童營養套餐,不過,味道還是挺不錯的。”

  成童以爲,杜非煙鐵定是毫不留餘地的一口拒絕,想不到,她想也沒想地一口答應,于是成童不由地投給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杜非煙本想不予理睬,當作沒看到,但成童把表情變成聲音又問了一遍,她挑了挑眉,說:“我本來就不期待小鎮上能吃什麼東西,兒童套餐至少衛生,已經達到我的期待度了。”

  看到成童的表情一凜,杜非煙只想把亂說話的舌頭咬掉,雖然說這些確實是她的心裏話,但又有點不同,因爲她留下,絕對不僅僅是這樣的原因;可是她一出口,這話怎麼聽,都是赤裸裸的挑釁,她雖然沒想過化幹戈爲玉帛,但也存著和平相處的心思。

  幸好老院長轉了回來,打散了空氣裏的火藥味,“這個廚師也真是的,他居然按份做,一份都沒多出來,你們稍等一會,我已經讓他再多作點了。”

  老院長又走了,只剩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最後是成童放軟了口氣,無奈的眼神透著一股寵溺,跟她聊關于麥莎育幼院的事情。

  杜非煙問了成童才知道,這麥莎育幼院跟市裏的不是同一間,只是借了個名字,收容小鎮和小鎮附近的孤兒;到上學年紀的孩子都送去上學了,剩下的都是尚未到學齡的奶娃娃。

  “等到五點後,上學的孩子也陸陸續續回來,那場面才壯觀。”

  杜非煙的腦海裏,立刻生動地出現一幅人高馬大的成童,被一大群都被他腿高的小孩撲倒的場面,結果就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成童被她詭異的笑容搞得不自在,轉開了頭說:“他們其實都被照顧得很好,吃穿用度,比起一般人家,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們都是一群渴望愛的孩子,所以見到人,總是會一下子全黏上去,希望獲得別人對他們的喜愛;你不會討厭他們吧?”

  他當然無法忘記,驕傲囂張的小公主曾經對他的奚落。

  你們這種人……言猶在耳,如同帶刺的鞭子,把心勾得遞體鱗傷。

  杜非煙搖搖頭,一開始她就發現,每一個孩子身上的衣服質量都很不錯,雖然是育幼院的孩子,但個個珠圓玉潤,顯然過得很好;與十幾年前成童那一大幫人截然不同,不過那種缺乏安全感、怯怯的模樣,還是沒多大變化。

  當然,那個自小就不把她放在眼裏,還搶走她初吻的壞家夥,是個大大的另類。

  杜非煙猶豫了一下,說:“如果你當時不那麼做的話,我也不會討厭你。”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她第一次見到那麼漂亮晶瑩的眼睛,內心已經想跟他做朋友了。

  她的聲音不輕也不響,但足以令身旁的成童聽得一清二楚,但過了半晌,他都沒有一點反應,她不得不懷疑他沒有聽清楚,但這種類似求和的話,杜大小姐自然不肯說第二遍。

  廚師迅速地作好兩份套餐送了過來,杜非煙和成童各自端了就地解決。

  米飯煮得綿軟香甜,菜色葷素搭配,色澤鮮亮,讓杜非煙頓時覺得饑腸轆轆、食指大動,興緻勃勃地正要挾起一口青菜往嘴裏送,耳邊輕飄飄地傳來一句話。

  “可是,我沒有後悔。”

  舉著筷子愣了好一會,杜非煙才反應這是遲來的回答,氣得頭頂冒煙,若不是自小養出的良好用餐禮儀,她一定會氣得把飯噴出來。

  怒火中燒的杜非煙,沒有聽見成童接下去忽然變輕的話語。

  “唯一後悔的是,不該在親完後就說‘不甜’,還表現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事實上,他當時被小女孩甜美的滋味所震撼,心神慌亂鼓噪,早失了一貫的冷靜。

  所以,他掩蓋內心澎湃的不動聲色,讓他失去了挽回印象的機會,而這種無賴的行徑,成了他的代名詞,在他一心想要討好的公主心裏,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杜非煙心裏很火大,本來打定主意要對成童視而不見,實現不理不睬的冷凍對策;但他顯然沒有滅火的自覺,一個人晃啊晃的,好不自在。

  而杜非煙一時不察,下意識地開口詢問,給孩子們上課需要作什麼準備;話一出口,杜非煙的臉就開始發青。

  成童擡眼瞧她,臉上露出作夢般吃驚又喜悅的表情,兩隻黑亮的眼睛深處晃起幾許漣漪,“隨興所至就好,多帶點遊戲、活動,主要是讓他們在一個快樂的氛圍下,不知不覺地吸收知識。”

  杜非煙再次下意識地乖乖點頭。

  這下子,她想冷戰也扳不起臉了,轉而隻能對自己生悶氣,埋著頭一個勁地跟著成童往前走;成童在前面聽著杜非煙的悶哼聲,很克制才把笑意吞回了肚子裏。

  成童把杜非煙領到一間被裝飾得五彩繽紛的教室,裏頭擺著十幾張小椅于,老院長領著吃完午餐的小朋友們,正在裏面玩丟手帕的遊戲,每一個小孩子坐在地上圍成一圈,都一臉聚精會神地聽院長說話,完全沒感覺到身後的動靜,甚至連他們進了教室也沒有察覺。

  杜非煙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低聲問:“你就讓他們隨地亂坐?”

  成童拖住她想走過去把孩子們拉起來的沖動,一把把她拖出教室,輕輕闔上門後,兩個人站在窗戶外,觀看小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的場景。

  “他們玩得很高興。”

  杜非煙不贊同地反駁:“可是,小孩子的禮儀修養需要從小訓練,像你們這種放羊吃草的態度,只會把他們往沒有氣質修養的方向培養。”

  成童指出她的語句漏洞:“每一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你不能要求這個世界上全是少爺、名媛。”

  杜非煙不滿地頂回去:“那我們一起教,看他們會選擇誰?”

  成童一愣,漆黑的眸裏閃過一道光,又被杜非煙一句“怕了?”一激,微笑著答應下來,接著他忽然湊近她耳邊,如同耳語般輕輕問:“那……賭注?”

  熱燙的呼吸撲在敏感的耳後,又麻又癢,讓杜非煙忍不住退了一步,避開奇怪的感覺,她自信滿滿地撂下大話:“反正我是不可能輸的,賭注隨你定。”

  成童微笑,“那就拭目以待!”

  杜非煙隻覺他的笑讓她脊背發涼,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她不小心把自己賣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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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13:41
第五章

      成童說,爲了公平起見,先讓杜非煙跟孩子們熟悉十天,之後再進行正式的比賽;杜非煙表示沒有異議,而她這段期間住的就是孔可可的房間,聽成童說,可可的上課資料通通都在那裏,所以兩人在教室外待了一會兒,就轉回了餐廳。

  雖然已經是下午一點了,但餐廳的生意非常興隆,忙得腳不沾地的小V,居然還有閑情來理會他們兩人。

  “大家把眼睛管好,不要死死地盯著人家,這位可是成先生的女朋友喔!”

  杜非煙從小外貌就十分出色,對別人驚歎的注目禮早已習慣,但被小V一說,她無法再對那些或好奇、或欣賞的目光,擺出泰然處之的樣子,若貿然出口否認,只怕會被誤認爲害羞、不好意思,反而更讓別人坐實了這個想法。

  正在左右爲難之際,手上忽然一暖,略帶薄繭的手掌,溫柔卻堅定地覆了上來,在她來不及反應之前,牽著她上樓去了,慢慢地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留下衆人嘖嘖稱奇。

  要知道,成先生是出了名的性子冷淡,對誰都是一副彬彬有禮,卻無形間拉開一段距離的人,這會兒居然主動牽了別人的手,這個“別人”還不是唯一一個和成先生傳過曖昧消息的孔可可,大家怎麼能不大吃一驚?

  雖然兩位當事人沒有闡明彼此的關系,但大家都一緻認定,八、九不離十,大概就是那麼一回事了;那位小姐氣質高雅,與小鎮氛圍格格不入,但與成先生站在一處,當真是一對璧人,男的高大俊朗、女的修長美好,羨煞了一群局外人。

  小V摸著下巴,看衆人興緻勃勃地議論推敲,想著大概不用一個小時,成先生交了個天仙女朋友這件事,就會傳遍整個小鎮,大街小巷無人不知。

  直到成童松開了手,杜非煙才有如大夢初醒,第一次,她不敢出口責問對方的冒犯,也不好意思問對方爲什麼牽她的手。

  扭扭捏捏了一會,杜非煙嘔得半死,索性當作毫不在意,逕自走到書架前,整理了一些跟幼教有關的書籍。

  “這個下午,我想把這些書都大緻看一遍,明天再開始,如何?”

  成童語氣溫和:“一切隨你的意思。”

  杜非煙再次被他溫和的語氣嚇了一跳,手一軟,手上的書本差點掉下去;她連忙把書本都放在桌上,慢吞吞地轉過身子,警戒地盯著成童;見他神色自若,眉角眼梢卻帶著一股暖意,襯著一雙黑眸,流光溢彩,隻差勾魂奪魄。

  杜非煙暗暗心驚,連忙斂神靜氣,成童的魅力太大,連她這個眼高于頂、又心有所屬的人,都無法幸免于難,實在更應該小心謹慎,免得被勾了魂而不自知。

  在成童看來,杜非煙臉色數次變化,實在有趣極了,便問:“在想什麼?”

  杜非煙深吸一口氣,說:“既然我已經答應留下一個月,你好歹給我看一眼布娃娃,讓我確定我不是在做白工。”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布娃娃對她來說有特定意義,在別人看來,或許那隻是兩個做壞的娃娃,誰會把兩個做壞的手工藝品留十多年?

  她之前一見成童,就恍然見了布娃娃,興奮激動之下,就忘了這事,現在她清醒了,仔細想想,忽然有些不確定成童是否真的還保存著那對娃娃。

  “我怎麼會扔掉你的東西呢?”成童幽幽歎息。

  杜非煙咬著唇不說話,隻眨著一雙清透的眸子盯著他。

  成童再次歎息,“你先在這裏好好看一下書,我回去拿了娃娃再過來。”

  “你去哪裏?”杜非煙拉住他欲走的身影。

  “當然是回我住的地方。”成童挑高一邊的眉。

  他說完做出要走的動作,但杜非煙卻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說話,只是把桌上的書抱在手上,用一雙會說話的眸子直盯著他,成童雖然不明所以,但也約略猜到了她的意圖。

  “你不要住在這裏,要住我那兒?”語氣透著幾分不確定。

  杜非煙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逕自朝房門走去,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想住在這個一句“想看草莓甜不甜”,就讓桀騖不馴的男孩子乖乖照試的孔可可的房間裏,她不知道爲什麼,也不想深究,更不打算勉強自己住下。

  而這些話,自恃甚高,心高氣傲的她當然說不出口。

  成童歎息,再歎、長歎,卻掩不住唇角漾開的層層笑紋。

  他可是爲了她的安全考慮,才把她安排在這裏;對著一個活色生香、且是他覬覦許久的美麗女人,他對自己的自制力一點信心也沒有。

  沒想到,杜非煙一意孤行,一定要送“羊”入虎口。

  自然接下來若真發生什麼,就真的是順風、順水、順應天意了!

  在小鎮的邊緣地帶,一幢兩層高的白色小樓,靜靜地佇立在微風中,前庭隨意地長了一些生命力極其頑強的花花草草;杜非煙低頭看著雜草叢生的鵝卵石小徑,不得不懷疑這些花草,其實是東風吹來的種子,自力更生才得以在此生根發芽。

  成童輕咳一聲,“我工作比較忙,沒時間打理這些事情。”

  杜非煙狐疑地望他一眼,“如果你真有那麼努力工作,怎麼可能還留在這裏?”

  成童忽然停住腳步,一時沒收住腳步的杜非煙一頭撞了上去,他的背也不知是不是石頭做的,硬得要死,疼得她淚花都要冒出來了。

  他卻像沒看見她的窘態,靜靜地說:“這是我母親的家鄉,我的根在這裏,不管我走得多遠、走到哪裏,我還是會回到這裏。”

  杜非煙想問“那你父親呢”,但想到兩人不冷不熱的關系,這分明是交淺言深,十分逾矩了:她把書一股腦兒塞給成童,空出手胡亂地按摩了一下額頭。

  “你想留就留下來好了,反正這地方山清水秀,配你是綽綽有餘了。”

  成童輕笑了下,“但我想找個人陪著,一個人太寂寞了。”

  杜非煙從指縫裏望見成童灼灼的眼神,心跳猛然加快。

  他該不會在暗示什麼吧?可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嫁給雲哥哥,才沒工夫搭理這株路邊小草。

  “喂,你快點開門,我還要趕快看書呢!”杜非煙顧左右而言他,故意作出十分不耐的樣于,實際上卻心跳如擂鼓,臉頰都泛起一層薄薄的粉色。

  “放心,我絕不會勝之不武,你什麼時候看完書,比賽就什麼時候開始,絕對不會占你便宜的。”成童以爲她在擔心備課問題,連忙出聲強調。

  杜非煙一聽他這麼說,便恨恨地從他懷裏,把所有的書都搶了過來,這樣的男人,即使有不遜于雲哥哥的容貌氣度,品行、舉止卻差了十萬八千裏。

  就算雲哥哥真的不幸落入了成媛手裏,她也不會饑不擇食地看上他!

  成童莫名其妙地望著突然暴走的杜非煙,一頭霧水。

  杜非煙向來沒什麼客隨主便的自覺,一來就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唯一的書房,這裏的書房與她家裏的當然無法相提並論,但布置得很別緻;層層疊疊的書本,有條不紊地列在書架上;窗前放了一張深咖啡色的木桌,米色的窗簾拉了起來,午後溫暖的陽光,透過雪白的紗簾灑了一桌,襯得桌角一盆仙人掌越發得綠意盎然。

  成童跟了進來,摸了摸鼻子也沒說什麼,扭頭又出去了;杜非煙望著還在微微搖晃的門闆,覺得這個男人果然沒什麼教養,“隨手關門”這樣基本的禮節都不懂,心情忽然有點郁悶;就著暖洋洋的陽光,她翻開書本,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塞進去。

  她懶懶地挑了本書、出了門,書房外有一道欄杆,從欄杆下望去,成童搬了台筆電出來,坐在長長的咖啡色沙發上,因爲是背對的視角,她只能望見黑黑的頭發,和包覆在米灰色襯衫下也無法掩飾的優美體魄。

  她忽然很想看見那張冷冷淡淡,總是掛著一絲譏嘲的俊美臉蛋,偶爾不設防地彎起唇角,眉眼瞬間變得生動鮮活,不自覺間處處勾人。

  原來確實有這般的男人,一顰一笑,魅惑渾成、勾魂奪魄。

  “有事嗎?”     

直到對面傳來低沉悅耳的男嗓,杜非煙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下了樓,捧著一本書,魂不守舍地站在成童前面,表情呆滯,自己小心維持多年的儀態,不知道被丟到哪裏去了。

  臉微微一紅,她轉了轉眸子,說:“我只是問你,我的布娃娃在哪裏?”

  “噢,你先坐著,我馬上去拿。”

  成童在鍵盤上敲下幾個字,存好檔案、闔上筆電,才掛著一絲淡淡的笑站起來,但他一時間沒有站穩,搖晃了一下。

  杜非煙站得太近了,忽然感到額頭上一軟,仿佛與一隻蝴蝶擦肩,又如飄過一根羽毛,感覺稍縱即逝,卻又分外深刻鮮明,一瞬間就刻入了心臟。

  杜非煙擡眼瞪他,他已站穩,是松樹般挺拔的身姿,高大的身材在咫尺的距離內更顯壓迫,明明是居高臨下的視線,但笑容依然淺淡而從容,好像之前的驚心動魄隻是她的幻覺。

  她心悸般猛地閉上雙眼,但成童斜挑的眉、高挺的鼻、涼薄的唇,一筆一劃,在腦海裏栩栩如生,兀自淡淡微笑:狠狠地一甩頭,卻甩不去那張惑衆的俊臉,似蠱毒般絲絲入扣,她爲自己的心猿意馬而羞恥憤怒,卻偏偏無可奈何。

  成童去而複返;聽到他的腳步聲,杜非煙退了一步坐上沙發,抵著柔軟的靠背,緩緩地仰起臉,她沒辦法不動聲色,也學不會口是心非,于是她眼角上揚,帶一抹堅決的固執,“爲什麼吻我?”

  “純粹意外。”成童坦然地聳聳肩,遞過去一對醜陋,但似曾相識的娃娃。

  杜非湮沒有立即接手,固執地重複:“爲什麼吻我?”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決心;笑話!她雖然沒有經歷男歡女愛,但還分得清意外與故意的區別。

  那個吻雖然短暫,但她瞧得一清二楚,他分明是故意一腳踩歪,而又把後仰的身子硬生生地拉了回來,那般處心積慮,又狀似無意地擦過她的額角,裝得雲淡風輕。

  成童把娃娃塞到了她手裏,低垂了眸,低低地笑,“因爲你很美。”

  這可真是一個信手拈來、百用不厭的好理由!杜非煙悸動的心情一點一點地平靜下去,心頭隱約浮現點點失落,她雙手捧起兩隻娃娃,望著上面疏疏密密的針腳。

  “你很討厭我吧?”

  從一開始就刻意冷淡,欺侮人後沒一句“對不起”,甚至放棄擁有禮物的機會,執意搶走一對醜惡而無用的娃娃,只爲跟她作對。

  她知道他討厭她,每次面對他,她總會顯得特別得盛氣淩人、任意妄爲;其實平時她不是這樣的,她雖然依然自我獨斷,但至少會給人留三分餘地,這是她身爲杜氏千金的教養,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只要遇上他,就會次次破功,變得無理取鬧。

  成童張了張嘴,垂著雙眼的杜非煙,沒有發現他欲言又止的矛盾神情。

  爲什麼要討厭?從小到大,每個人都誇非煙好漂亮、好聰明,以後一定有很多很多人會喜歡非煙,而又聰明、又漂亮的非煙,值得最好的那個。

  雖然心裏很不舒服,但討厭就討厭吧!反正……她大概也很討厭他,他做了那麼令人討厭的事情……一個月後,各奔東西,她與他也不會有更多的聯系。

  杜非煙又仔細地看了看娃娃,才小心翼翼地遞給了成童,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上樓。

  成童靜靜地望著她修長優美的背影,冷淡從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迷惘。

  在晚餐之前,兩個人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沒有撞在一起,自然沒有說上一句話;杜非煙斂神靜氣,待回過神來,書架子上方的時鍾正好顯示六點。

  她下樓時恰好遇上上樓的成童。

  成童輕輕地笑,“正想叫你吃飯,有特別想吃什麼嗎?”

  杜非煙搖搖頭,一句“你把我帶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不送我回家”的、充滿杜大小姐風格的埋怨,已經到了喉嚨口,但不知怎的,出口的卻是:“回餐廳吧!”

  成童多瞧了她幾眼,大概在想杜大小姐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好說話了。

  杜非煙旁若無人地逕自從他身邊走過,眉毛都沒有動一下,“早上試過一次,既沒拉肚子,也沒有難吃到食不下咽的地步,還算不錯了,我沒心情再當一次實驗品。”

  或許成童等的就是這樣一句話,淩厲而驕傲,截然自我而刻薄;他微微聳起了眉頭,表情卻從驚訝變回了淡然,唇角依然如勾,只是略帶一分自嘲、一分冷然。

  杜非煙恍若未覺,靜靜地走自己的路,只是心頭一片空。

  原來他心裏認爲她就是這樣的人,根深蒂固;而她不能作任何辯解,因爲她便是這樣,沒有一點掩飾地自我而驕傲,活得囂張肆意而任性。

  他隻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她何須緬懷?落落自在,走自己的路就好。

  兩人在“硝煙彌漫”的餐廳解決完晚餐。

  在育幼院裏稍稍緩和的氣氛,再次變得劍拔弩張,杜非煙並沒有特意跟成童針鋒相對,但眉角眼梢都染上了三分淩厲的自傲,沒有高跟鞋支持的她,明明個子嬌嬌小小,但那微微垂著的明眸、清澈驕傲的眼神,分明透著一股居高臨下、只可遠觀的拒絕意味。

  成童有時受不了這種氛圍,出口不善,她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語氣驕囂,眼角透一點譏誚;他記憶裏,這便是杜大小姐的真實面目,但是見過了那種溫柔純善的笑,他開始有些不確定,然後更加想要挖掘她內心的部份,而無法滿足于這樣對峙的局面。

  成童在櫃台付完帳,沒有在第一時間追上去,他望著等在門口的杜非煙,纖細單薄的背脊挺得筆直,一張俏臉一半隱入黑暗,一半在燈光下閃耀,水嫩的紅唇拉成一直線,驕傲恣意如同開屏的孔雀,卻偏偏散發出令人心疼的委屈。

  她爲什麼突然淩厲到鋒芒畢露?是因爲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嗎?

  晚上,杜非煙繼續鳩占鵲巢的惡行,堂而皇之地霸占了書房,而成童放棄了樓下的沙發,抱著筆電占了書房的一張單人沙發。

  杜非煙強迫自己全神貫注地吸收書本內容,眼睛卻仿佛失去了控制,總是偷偷地瞄向身後的成童,書房裏沒有多餘的設施,筆電隻能架在並起的雙腿上,爲了保持大腿平衡,他隻能踮起腳尖,長時間下來,難免會産生酸痛。

  而他顯然也感覺不甚舒服,一連換了幾個姿勢,眉峰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杜非煙咬了咬嘴巴,幹脆地闔上書本,物歸原主,離開了書房,來個眼不見爲淨。

  成童感受到她不爲人所知的體貼,在背後悄悄地彎了眉毛,聲音卻正正經經,聽不出一絲笑意:“你可以住在書房旁邊的那間客房,新的睡衣放在床頭櫃裏,新的洗漱用品已經放在洗手間了。”

  這些東西在杜非煙來之前已經準備妥當,他本來就打算讓她住在這裏,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嘛!後來考慮到自己一對上她,就變得異常薄弱、不堪一擊的自制力,才把她帶到了可可的房間。

  除了簡單的日常用品,在那間客房的櫃子裏,還塞滿了她所習慣的品牌的衣物,讓她穿可可的衣服,主要是爲了磨一磨她的棱角;好吧,他承認這也是爲了滿足他的惡趣味,學生版清清純純的杜非煙,一想起來,小腹裏就會升起一團火來。

  杜非煙收住腳步,扭過臉問:“有誰住過?”她只想知道,孔可可有沒有住過。

  成童狐疑地看她一眼,“你有必要知道嗎?”

  杜非煙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成童的避而不答反而讓她更加不悅,冷冷說:“確實沒有必要;請問成先生洗手間有空氣清新劑嗎?不管誰住過,噴個半瓶基本上就沒什麼問題了。”

  成童彎下的眉毛又被氣得翹了上去。

  杜非煙勾了勾唇角,瀟灑轉身,心裏卻死死打著一個結,一點也無法瀟灑起來。

  今天他幾乎整天跟她在一起,哪有什麼時間特意準備客房的必須用品?所以,這些東西是爲另一個人而準備,十有八、九一定是那個孔可可吧?

  明明告訴自己走自己的路,不要理會成童的私生活,但是她的心卻不由自主……

  雖然跟成童相處得摩擦不斷,但杜非煙必須承認,在小鎮的每一天都過得異常充實,如魚得水。

  她在大學裏也曾當過家教,爲了鍛煉自己的交際能力,對像一般是要參加聯考的高中生。

  她本來就不是一個耐心十足的人,又是嬌慣了的人,遇到把她的話當耳邊風的高中生,她從不手軟,學生最討厭哪門課,她就硬是逼著學生念,把課文內容抄個三遍,或者一個晚上把生硬的古文一字不漏地背出來;論嬌氣、論氣焰、論大牌,高中生怎麼比得過她?幾個回合硬撐下來,基本上就會舉白旗投降了。

  這應該屬于她生活裏唯一接近“平民”的日子,洋溢著鮮活的氣息。

  不過,這些日子都埋在了記憶的底層,大學畢業進入杜氏後,心高氣傲的她禁不得別人說她走後門,只好埋頭苦幹,在短時間內提出自己獨特的想法,對公司的某些設計理念,大刀闊斧地進行了修改,有目共睹的成績,成功讓許多人閉嘴,承認了她的能力。

  但之後鋪天蓋地的工作讓她沒了空閑時間,甚至沒空回憶,自然疏忽了某些或許她也追求過的一些東西;而今,她脫離了冰冷先進的辦公室,和令人眼花撩亂的絢麗色彩,心裏某處的渴望重新被喚起,原來,樸實無華的生活,她並不排斥。

  一個多星期以來,她大部份的時間都用來面對單純天真的奶娃娃,略微空閑的晚上,她就在客房裏挑燈夜讀,研究幼兒教育。

  只是偶爾會想起家,怕爹地、媽咪擔心她,成童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說他有她爹地的號碼,已經打過去報了平安,只說她傷心過度,跑到一個風景秀美的小鎮轉換心情去了。

  這個家夥說謊好像從來不用打草稿!杜非煙一邊腹誹,一邊想要從他口中拿到爹地、媽咪的電話號碼,但他嘴巴死緊,跟蚌殼似的,半天撬不出一個字來。

  她問他是不是根本沒有聯絡她爹地,因爲他怎麼可能會有她爹地的手機號碼?但他隻是冷冷地拋下一句“愛信不信”,眼角上挑,分明一臉“偏不給你逃跑機會”的神色,看得她越發不爽了;她的人格可是非常禁得起檢驗的!說不走就不走,爲了娃娃她都視死如歸了。

  成童無所謂地撇了撇嘴角,帶絲俏皮的狡猾。

  他的工作似乎很忙,除了第一天,他陪她在育幼院待了一上午,之後的時間,都一頭栽進筆電,偶爾接個電話,面容冷肅,漆黑的眸一片冷厲。

  他雖然對她也不假辭色,時常闆著一張冷臉,但她隱約覺得,這兩種冷是不同的。

  “漂漂姐姐,有漂漂紅點點哦!”

  奶聲奶氣的呼喚把她從繁雜的思緒裏拉了出來,杜非煙彎起唇角,“不是告訴過洋洋了嗎?姐姐姓杜,叫非煙,可以叫我杜姐姐,或者非煙姐姐。”

  漂漂姐姐……這稱呼讓她一陣惡寒,她實在敬謝不敏。

  四、五歲的奶娃娃倔強得要命,固執己見地重複:“漂漂姐姐、姐姐漂亮。”

  糾正無果,面對一個隻到她大腿高的粉雕玉琢的孩子,打,不舍得;罵,開不了口,她再大小姐脾氣,也隻能乖乖向他舉起白旗妥協。

  在奶娃娃的指點下,杜非煙挽起袖口,果然在手腕處有一顆鮮紅的凸點。

  老院長眼尖,也瞧見了:“大概是蚊子,成先生也太不注意小節了,你待會兒跟我拿一盒蚊香回去,保證你今晚睡得安安穩穩的。”

  杜非煙不好意思地應了聲。

  成童毫不避諱的態度,再加上小V那張唯恐天下不知的大嘴巴,她現今住在成童那兒的事情,整個小鎮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開始她還會像征性地辯駁幾句,現在她已經認命了,這個小鎮的人都很固執己見,有自己的一番論調,跟頭牛似的。

  她低頭揉揉紅紅的小凸點,有些麻癢;這個成童對她實在太不貼心了,連蚊香都沒有爲她準備,如果住進來的是孔可可,他鐵定二話不說迅速把一切準備就緒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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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14:11
第六章

      杜非煙爲了給成童一個充分認識錯誤、改過自新的機會,一回到成童的房子,就刻意捧著老院長送的幾圈蚊香,從成童面前緩步走過。

  沒反應?她瞥眼端端正正坐在書桌後、眼皮也沒有擡一下的成童,轉過身子,一揚眉,重重地跺了跺腳,引起他的注意力後,重新沿著書桌又走了一遭。

  成童單手撫額,“你要坐過來?待會吧,時間也不早了,吃完晚餐後這張桌子的使用權就屬于你了。”他動手收拾了書桌上的筆電,和兩旁的一些文件、卷宗,站起來準備讓出座位。

  杜非煙用肩膀把他頂了回去。

  始料未及,手臂恰好甩在椅背上,成童悶哼一聲,杜非煙心下一驚,忙不疊地隨手把蚊香扔在書桌,抓過一隻手臂使勁按揉,沒想到手指頭忙活了半天,前頭幽幽地飄來一句:“撞到的,是另一隻手。”真夠恬不知恥的,她奉獻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解釋。

  杜非煙僵化了。

  成童勇敢地捋起了虎須,“換隻手,繼續揉嗎?”

  手勁是大了點、疼了些,但看著像青蔥一樣纖細漂亮的手指,在努力爲自己舒緩疼痛,再配著一臉倔強,卻難掩絲絲關懷的神情,簡直就是極品享受啊!

  杜非煙默默地接過另一隻手,在他指出的傷處放柔了力道,仔細揉弄,在某人舒服得要昏昏欲睡時,問:“還疼不疼?”

  成童搖頭,“一點都不疼了。”

  “那就好。”杜非煙笑了,彎起紅唇,笑得甜甜美美,殺氣隱隱。

  在成童有所警覺、采取防護措施前,她當機立斷兩指一掐,如願地聽到了他猛然變重的喘息聲,她迅速後退到安全距離,笑著看他緊蹙的眉頭,“現在還疼嗎?”

  成童咬牙反問:“你說呢?”是他掉以輕心了,她再純善天真,卻也是一隻披著狼皮的羊!

  杜非煙退到了書房門口,“男子漢大丈夫,難道這樣一點疼都吃不消?”她不屑地哼了聲,“當作道歉,這桌子晚上還是留給你用好了,免得你記恨我。”

  “那可多謝你大人大量了。”成童在傷處隨意揉弄了幾下,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小妮子下手可真不知輕重,只怕連血痕都被掐出來了。

  明眸裏微微洩出一絲擔心,當眼角瞥見孤零零待在桌上、無人問津的蚊香時,些微的軟化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杜非煙退了回來,無視成童探尋的目光,拿了蚊香就頭也不回地離開書房。

  哼,誰教你不關心我,我爲什麼要關心你!

  成童苦笑著追上去,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她規規矩矩捧在胸前的東西,因爲太過吃驚,反而不知如何發問,現在一看,這似乎才是某人心情抑郁的關鍵所在。

  “客房床頭櫃下有電蚊香,你用不著……”

  杜非煙高傲地一甩頭,“我樂意。”反正兩種驅蚊方式她都沒有使用經驗,用途類似,大概使用方法也差不多,何必多此一舉再去承他的情!

  “你即使怨我,也沒必要趕盡殺絕吧?”成童無奈地歎氣。

  “我大人有大量,才不會做那麼沒品的事情,你少血口噴人!”

  “是嗎?”成童擺明不信,“不是我看不起你,但是像你這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待會兒點個火,隻怕還沒點著蚊香,就先把我的屋子給燒了!不要用懷疑的眼神看我,我的房間地闆通通采用原木,壁櫥、桌椅也是耐燒的檜木,屬于易燃物品。”

  杜非煙很想理直氣壯地反唇相譏,可惜,她對自己還真的沒多少自信;恨恨地跺了跺腳,任由成童收走了蚊香,用電蚊香輕輕松松地打發了自己。

  有氣無處發不是她的個性,所以她在接下來的一頓飯裏雞蛋裏挑骨頭,惡言惡語、口出無狀。

  成童看開了,知道自己也不太能忍氣吞聲,如果跟這個大小姐起正面沖突,硬碰硬、寸步不讓,只會把兩人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搞砸,于是向小V要了兩團棉花塞住耳朵,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緻志地享用晚餐。

  像是氣沉丹田、鼓足力氣打出一拳,卻偏偏落在一團棉花上,杜非煙越發郁悶了,又不想在氣勢上輸入一等,舉了筷子也擺出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事實上卻食之無味,心情郁結。

  天尚未全亮,灰濛濛的一片。

  尚在夢中的杜非煙無意識地撓了撓了手臂,換了個姿勢,繼續跟周公喝茶聊天;但似乎越抓越癢,麻癢的地方也進一步擴散,她在被窩裏越來越用力地蹭起身子,難過的感覺把她的睡意一點點地剝奪,無可奈何地掀開長睫,就著昏暗的光線,撩起睡衣衣擺,一顆顆醜惡的紅豆豆映入她的眼簾。

  這是什麼鬼東西?

  殘餘的睡意被嚇得一掃而空,她迅速脫下衣物,在視力所及的範圍內,到處都是紅紅的一片,那些可惡的豆豆無孔不入,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她引以爲傲的白嫩肌膚,某種恐懼猛然竄入她的心裏,擊潰了她的心理防線,讓她不禁放聲大叫。

  女人歇斯底裏的尖叫,劃破了清晨欲褪不褪的暗色,也把成童從夢中拉了出來。

  是非煙的聲音!

  大腦在某一個瞬間完全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幾乎是慌不擇路地,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撞開了驚叫源頭的房門。

  然後,伴隨著石破天驚的尖叫聲,成童的身體猛然僵硬如石,又在下一秒急轉過身。

  杜非煙一邊慌忙拉過毯子包住全身,一邊仍不忘指責那個橫沖直撞的男人,“進別人的房間前,你不會敲門嗎?”不僅不敲門,還用蠻力撞門!這男人到底是想怎樣啊?容貌俊美、衣著得體,卻心胸狹窄、錙銖必較,還舉止魯莽,典型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那匆匆的一眼,說實話,除了了解到她赤裸的事實,他根本沒看到其它的地方,也無從得知她安好與否,但是,她還有心情來討伐他,應該沒有大礙吧?

  深吸了好幾口氣,成童才平複下心情,恢複淡然地道:“下次我會注意。”

  “沒有下次了!”他一點都不長記性,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犯相同的錯誤了。

  “那我也希望杜小姐能戒掉清晨尖叫的習慣。”他適時背過了身。

  成童一提及,暫時被忘卻的恐懼化成憤怒,一股腦兒又湧了上來;杜非煙拾起枕頭,一擡手,枕頭劃了一道漂亮的拋物線,朝成童飛去。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雖然她對爲什麼會這樣不明就裏,二十幾年來她過得平平順順、健健康康;但是自從遇上了這個冷酷的家夥,強人所難,硬逼著她穿劣質的衣服、吃劣質的食品、睡劣質的床,才會讓她嬌嫩的肌膚發出抗議,變得紅豆叢生。

  成童微微側身,輕松地接下龐大的暗器,“什麼意思?”

  杜非煙開燈,燈火通明中,在毛毯外裸露的兩隻手臂異常顯眼,紅豆遍布、密密麻麻;成童皺眉,疾步走到床沿,抓住她的手問道:“怎麼會這樣?”

  “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嗎?”

  杜非煙的語氣很沖,成童卻聽出了隱藏在其中的恐懼;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除了手臂,其它地方還有嗎?”

  杜非煙卻認定了他是罪魁禍首,賭氣對他的問話不理不睬。

  “再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不說,我就親自檢查了。”他輕聲細語地威脅,黑眸深濃。

  “你敢!”

  成童扯出一抹笑,“要不要打賭看看?”

  他的笑容很淡,給人很淡定的感覺,杜非煙不得不相信他是一個言出必行的男人,但是,在另一方面,她卻又不甘心在氣勢上輸給他。

  用力地攥緊毛毯,杜非煙開始尋找一個逃亡路線。

  成童看穿她的企圖,單手扣住她的雙手,不顧她的怒目而視、垂死掙紮,輕松地把她拖到了自己的面前,“很抱歉,你的不配合讓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空餘的手果決地一扯,毛毯“刷”的一下滑開了。

  “放開我!卑鄙、無恥、下流!”杜非煙用力掙紮,但男女天生的體力差異,讓她的反抗無疑是蚍蜉撼大樹,反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

  成童的注意力卻全集中在她裸露的肌膚上,隨著目光的移動,眉頭越皺越緊。

  “我警告你快放開我,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即使他是第一個瞧過她身子的男人,似乎沒必要忌諱太多,但如今,她卻逼不得已以最醜的姿態,向一個男人展示自己的身體,這對自尊、自傲到了極點的她來說,無異是一次狠絕的羞辱。

  深深的屈辱,讓明知不可逃脫的杜非煙更加劇烈地掙紮;長長的指甲,惡狠狠地掐向那像鐵鉗一樣,牢牢抓住她的手臂。

  成童吃痛擡眼,眼前的女人眼睛發亮,亮得好像蘊滿了淚水,像極了多年以前,某個小公主充滿委屈、卻依舊倔強的性子,死活不肯道歉的神色,心好像被螞蟻咬了一口,麻痛感立刻蔓延了整顆心髒。

  “快放開我!我討厭你,你這個卑鄙無恥的男人!”

  思緒終于從那滿布紅豆的肌膚拉了回來,也聽清楚了杜非煙對他的辱罵,成童神色複雜,手下動作卻絲毫不怠慢,拉過毯于,把女人的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

  “我不會放過你的!”杜非煙的威脅仍在繼續,雙手掙脫出來,作出防衛的姿勢抱在胸前;成童歎了口氣,只能後退一步,給她想要的安全感。

  “是皮膚過敏嗎?”他問。

  杜非煙自以爲威懾力十足地眼風一掃,尚有濕意充盈其間,濛濛水氣,又是可憐、又是可愛,讓人恨不得一口吻上去,“我怎麼知道?”警報消除,但她還是不敢徹底放松,團起身子,抱著毯子倚著最遠處的床沿坐了下來。

  成童半眯的黑眸裏迅速地閃過一道精光,差點控制不住,沖上去把不受教的女人狠狠地揉進懷裏,看她還敢不敢逃得遠遠的!

  但理智及時發生了作用,他想起她遭遇到的事情,冷淡的臉上浮現無法掩飾的擔心;微垂的眸光,恰好瞥見地上那已經被某個怒火中燒的女人,蹂躪得幾乎看不出原形的衣物,“是衣服的原因嗎?”

  “我怎麼知道?”他有完沒完,她要是知道怎麼會這樣,一開始就會避免了,哪裏還會落得這樣一個慘兮兮的地步?

  雖然他能理解她的憤怒,但對著一個一問三不知的狀況,他實在有些無處下手。

  而她誤解了他沉默的原因,有些氣急敗壞地撂下狠話:“不管是什麼原因,你最好保證我能完好無損,如果我有什麼事,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

  成童沉下聲音:“你不會有事的!”

  “你以爲說沒事就會沒事嗎?”杜非煙伸出手臂在成童面前晃,“都變成這樣了,我、我也希望沒事啊,最好隻是虛驚一場,但可能嗎?”恐懼侵襲,浮現于驕傲美麗的臉上,再也無法遁形。

  成童再次扣住她的手,杜非煙一驚,想收回已來不及;這個男人不會又想、又想……

  但他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輕輕地給了她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不帶絲毫情欲或者捉弄,望著她的目光堅定,一字一頓地宣告:“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那樣認真的神態,堅定真誠、無絲毫虛僞的目光;以及,從手腕處傳來的屬于男人的溫度和觸感。

  杜非煙不知不覺中忘了掙紮,只曉得傻傻地望著他。

  幽幽的歎息,在她耳畔響起:“一定沒事的,不要擔心了,唉,怎麼哭了呢?”成童一看就知道沒有經驗,一下子就被杜非煙的眼淚嚇得手足無措,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找來面紙給她擦眼淚。

  哭了?杜非煙這才發覺臉上冰涼涼的,濕了一片。

  從小到大,她一直堅信,幸福要靠自己爭取,眼淚是屬于弱者的,她永遠都不會用眼淚來宣告失敗,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能哭,一哭,就承認自己失敗了。

  甚至面對著飯店包廂裏那難堪的一幕,明知再不采取什麼措施,她真的會與雲哥哥失之交臂,再也無法獨占他的溫柔和優秀,她也拚命仰著頭,強忍一陣陣連綿不絕、湧到喉嚨處的酸澀,硬是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下來。

  杜非煙的驕傲逼她不肯向任何人示弱。

  可是現在,她竟然在一個討厭的男人面前,流淚了。

  “怎麼越流越多?不要哭,沒事的,我猜大概隻是皮膚過敏,不是多嚴重的病;我有一個朋友,主修皮膚科,名聲很好,享譽國內、外,他一定可以把你治好。”幾分鍾前表現淡定理智的成童,面對女人源源不絕的眼淚,陣腳大亂,俊美的臉上又是憐惜、又是無奈的神色。

  在這個冷酷淡然到仿佛掌握一切的男人臉上,看到被自己逼得無可奈何、不知所措的模樣,她忽然感到一陣得意,讓她有點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出來,可是眼淚卻也越流越多。

  成童對她的又哭又笑完全束手無策,“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就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即使面對價值上億的案子,他都照樣能做到面不改色,冷靜地作出最適合公司的決定;但一看到她的眼淚,他的大腦裏裝的似乎全成了漿糊,隻能重複單調的安慰。

  杜非煙扯過成童的衣袖,不管三七二十一,鼻涕、眼淚通通往上抹。

  “喂!”

  她瞪他,展現梨花帶雨背後的女王本性,“你害我變得那麼醜,我只是弄髒你一件衣服,你已經得了這麼多的便宜,不要露出好像聽到天方夜談一樣的表情!我說的難道沒有道理嗎?本來我還想把你告得傾家蕩産的!”

  “有,有道理,天大的道理全給你占盡了。”成童笑,他還是比較習慣杜大小姐元氣十足的模樣,那雙汪汪的淚眼幾乎令他心悸,“那我就先謝謝你的手下留情了。”

  “這還差不多!”杜非煙持之以恒地污染那件質料很高級的上衣,哼!自己穿得那麼講究,卻把那種三流貨色的東西扔給她,而且這些衣服還是從那個孔可可的臥室裏拿出來的,顯然是人家穿過、穿舊的東西!哼,她是商界大老杜凱勝的掌上明珠,可不是垃圾回收處!

  這樣一想,心火又生,單單污染一件上衣還不解恨,于是,所有的被單、枕頭……凡是觸手可及的一切東西,皆成了某女的洩憤對象,如果不是毯子還具有遮羞功能,恐怕也難以保全。

  “對了,你、你要記得,幫我向院長請假,說我有事回家一趟。”她哭得狠了,帶了點喘,用一雙淚汪汪的眼兇狠地瞪著他,“還有,要言辭懇切地替我向小朋友道歉,不許忘了!”

  成童瞧了一會,原來,無論一個女人多麼美麗、多麼驕傲、多麼固執,一旦哭起來、鬧起來,結果都只有一個;不過,那樣的她,脫下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高傲,單純地表現自己的喜怒哀樂,就像一個天真未泯的孩子,很可愛、很令他心動。

    但現在卻不是讓他感慨的時候,發現杜非煙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後,成童無聲無息地退出了房間。

  他先撥通好友衛端的電話,他是世界首屈一指的皮膚科專家;衛端恰好受到邀請,正在香港爲一個大明星進行全面的身體檢查,但是好友有難,義不容辭、天性爽直的衛端拍著胸脯答應了,當天就會搭私人飛機來爲好友排憂解難。

  接著,他撥通了甯雨錦的手機。

  不出意料,等他三言兩語地敘述完杜非煙的近況後,劈頭就遭到了一連串的怒罵;在商界儼然成爲一方巨霸的成童,卻不敢插嘴反駁,乖乖地聽甯雨錦訓斥完畢。

  “甯夫人,請問,非煙對什麼東西過敏?”

  “你打電話來是問這個?”甯雨錦有些驚訝。

  “對。”難道還會是專程找罵挨?也只有爲了那個女人,他才會低聲下氣地討好她的媽媽;唉,愛情的魔力啊!

  她果然沒有看錯人!甯雨錦一邊走入一家五星級酒店,一邊望了望那輛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跟了她一路,卻絲毫沒技術可言的黑色林肯,笑容浮到臉上,她又有了捉弄人的樂趣,“我們不是達成過協議,在我把非煙交給你的三個月裏,我會對你們的交往采取不聞不問的措施?現在你打電話給我,不是明擺著違約嗎?”

  “可是,這個是關于非煙的……”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向協議方請教,即使對方不介意他違約,印象也會大打折扣;可是非煙的健康至上,身爲她的母親,怎麼能把協議放在女兒之前?孰輕孰重,難道她分不清?

  “我該說的都說了!成大少爺,我們之間簽下的是我女兒一生的歸屬問題,不能兒戲,如果你非要堅持,我也別無他法,今天我就會把非煙接回家。”她說得沒有絲毫轉園餘地。

  反正女兒的身體她最清楚不過,雖然這個現象隻在嬰兒初期發生過,後來在他們嚴密的照顧下,再也沒有出現過:但這充其量隻是一個小問題,無關痛癢,更不會有什麼傷害。

  成童氣結;甯雨錦更是乾脆,確定他明白她的意思後,二話不說地掛了電話。

  要得到她一手養大的女兒,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百煉成精,就讓某個想不勞而獲、竊取他人果實的男人好好琢磨去吧!

  美目斜視三十度,某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已下了車,戴著一副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大墨鏡,故作自然地也走入了酒店;甯雨錦暗暗好笑,她和他同床共枕將近三十年,難道戴上一副墨鏡,她就會把他當作路人甲乙丙了?

  即使二十四小時對她進行貼身跟蹤也沒有,想不通她爲什麼要跟他分居,就哪邊涼快哪邊去!不要妄想她會突然回心轉意。

  甯某人的心,堅若盤石。

  流淚是一種發洩。

  從奢華舒適的別墅流落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小鎮,她大概也稱得上是名符其實的“落難公主”,雖然這邊精彩愉快的生活,暫時壓抑了她的心情,但身上的紅豆仿佛一個導火線,一下子點燃了長久在她心裏積郁的不滿,劈哩啪啦地燃燒了起來。

  她是錦衣玉食的大小姐,父親對她百依百順,何時讓她這麼難受過!

  而那個成童,小小年紀的時候就對她愛理不理、強人所難;現在更是變本加厲,明明只喜歡孔可可,對她討厭得要死,還硬要用兩個布娃娃把她困在小鎮,又不好好待她,只曉得整天怎麼跟她作對、違逆她的心意就對了。

  自雲哥哥與成媛相親那一天起,不如意的事就接踵而來,驕傲的她,拚命壓抑著那些負面的情緒,得不到宣洩,那些情緒在體內積累、膨脹,叫囂著要釋放。

  幸好,在成童堅定溫柔的目光下,她終于放棄堅持,哭了出來。

  淚水帶走了憂傷和煩惱;哭得累了,一身輕的她放任自己沉入了夢鄉。

  成童無聲無息地進了房間,看到女人毫不設防的甜美睡顔,因爲甯雨錦一番話而升起的怒火匆然就淡了,他仔細地替她拉好被角,又抽了一張面紙,輕輕地拭去小臉上殘餘的淚水。

  正要轉身離開,一絲輕輕的夢囈飄入了他的耳裏:“媽咪,我只要雲哥哥……”

  前一秒還溫柔無限的表情瞬間僵硬。

  微微頓了頓,成童猛然加快腳步,離開了這個房間,再多待一秒,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狠狠地搖醒她、親吻她、擁抱她、占有她,讓她的眼裏、心裏,通通只有他一個人。

  所以,他沒有聽見她的後一句夢囈。

  “我錯了嗎……媽咪……我好像喜歡上別人了……”那個人,一點也不好,不會好好哄她、也不會寵她,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把她氣得七竅生煙;可是她的心卻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完美無缺的黑眸裏,偶爾現出一絲溫柔的漣漪,她就會臉紅心跳個半天。

  成童,我討厭你,但我喜歡你!水嫩的唇角悄悄地彎了起來。

  三個小時後,衛端借用成童駐紮在當地的私人直升機到達小鎮。

  當然,爲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騷動,他把飛機停在了小鎮的後方;深知成童的爲人,衛端不期待他會感恩戴德地來親自迎接,下了飛機,就直接從後方進入了成童的小洋房;他來過幾次,算得上熱門熟路,不一會兒,就在二樓的書房找到了目標。

  衛端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在成童的對面坐了下來,“大少爺,是誰病了?竟然可以讓你擔心得忘了工作?”眸光戲謔地瞥過置于一旁、無人理睬的筆電。

  成童不理他,站起來疾步邁出書房;衛端討了個沒趣,只能摸摸鼻子跟上去。

  成童讓衛端在門外等候,只身先走入客房。

  杜非煙已醒來,一邊用毯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一邊猶不肯放過那些布條狀的衣物,簡直把它當成殺父仇人似的,不把它搗成粉碎誓不甘休。

  聽到開門聲,反射性地,她兩隻手急忙交叉護住胸口。

  成童隻是淡淡地瞧著她下意識的警戒行爲,和那強行壓抑、卻還是有幾絲流露出來的無助恐慌,“醒了就好。”

  雖然她的淚讓他心痛,但是他還是不得不承認,流淚的她比較可愛;她一擦幹眼淚,就像脫下外衣,露出了滿身的刺,會刺傷那些想要接近她的人。

  “還有,我再饑不擇食,也不會對一個病患下手,你不必這麼緊張。”

  杜非煙低著頭一聲不吭。

  他當她默認了。

  這次,成童是真的誤會她了,她再不知好歹,心裏卻也明白,昨天他扯下她的毛毯完全是出于擔心,她介意的也並非身體被看,而是這樣醜的身體,一絲不落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而且,相處這樣久來,他從來安份守己,沒什麼逾距的行爲;當然,她是打死也不會承認,她其實有那麼一點點期待,他不要那麼安份守己的……

  在成童眼裏的警戒行爲,只是她下意識的害羞表現而已;可惜某個因爲自小就遺落了一顆心,導緻閱女經驗寥寥可數的成童,自然眼拙得分辨不出。

  他似乎沒有看見那些被某個破壞力超強的家夥,破壞到慘不忍睹的床上用品,也沒有看到她的心緒變化,扭過頭對門外的人說:“衛端,她醒了,你替她看看吧!”

  “誰?”她擡頭。

  “一個很有權威的醫生。”

  隨著回答,門已打開,走出一個滿臉胡子、頭發披散,活像流浪漢的粗獷男人;他咧著嘴,笑容燦爛,不同于某個面部表情匱乏,好像肌肉萎縮的男人。

  眸光瞥見非煙,就自來熟地打起招呼:“你一定是孔可可吧?與小童青梅竹馬的戀人!久仰大名,我可不是說客套話,小童很重隱私,能進入他的地盤的,一定只有你了。”

  還直接用一塊毛毯包著了事,難道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屋裏幹了什麼好事?但這的確不失爲一種好方法,情火上湧,隨時隨地,卻還要被礙眼的衣服破壞情趣,豈不是大煞風景!他也應該借鑒才對。

  熱情地伸出手,想與能馴服某個高傲自大男的偉大國民英雄套近乎。

  杜非煙卻不伸手,擡頭用力狠瞪成童:成童歎了口氣道:“衛端,正事要緊,你看看她,她的皮膚過敏好像很嚴重。”

  衛端是一個責任感極強的人,一聽果然正了顔色,“孔小姐,請給我看一下你皮膚過敏的地方。”說著,就自然地去扯女人的毛毯,在他眼裏,杜非煙已成了病人,再無男女之分。

  杜非煙自然不依,卻不等她出聲反抗,一道淡淡的男性嗓音,已說出了她的要求,“衛端,我知道你沒有邪念,但人家畢竟是女孩子,你就退讓一步吧!”成童又轉過頭對杜非煙道:“把手臂露出來,讓醫生看看,才能對症下藥。”

  他的口氣,簡直像在哄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嘛!

  杜非煙不滿,但當她看見男人的眼睛時,卻又呆呆地說不出任何話來;深邃的眼神,帶著一種讓人不能不信服的力量。

  “可以嗎?只是一隻手臂。”

  衛端不滿了,“小童,明人不說暗話,你別跟我裝蒜!她是不是女孩子我們姑且不討論,但我可不相信她會介意在你面前寬衣解帶。”都上了床了,真的介意還會讓他看個手?“我更不用說了,我是一個醫生,至少在這一刻,我只是一個醫生,沒有性別。”一隻手,無異于冰山一角,怎能判斷病症?

  何況,最討厭欠人人情的成童,親自出馬請他來,她的病症一定非同一般,他當然要仔細又仔細,不能輕下判斷。

  成童睨他,唇角略略露出一絲譏嘲笑意,輕描淡寫、雲淡風輕,“衛端,幾月不見,你的自尊心倒是見長啊!醫術不行,知道要掩飾一下?”

  道行顯然遠遠落後于成童的男人,立刻中了激將法,“我說不過你,幹脆直接用行動證明好了,你看我行不行?”變魔術似的,他從隨身攜帶的醫藥箱裏,取出一些古古怪怪的醫療設備,對著杜非煙一吆喝:“把手拿來!”

  杜非煙雖然很討厭他胡言亂語、毀她清白,也討厭他那種對她頤指氣使的態度,更討厭他將她誤認成孔可可!爲什麼她孔可可的面還沒見著,就要大把、大把地吃她的醋?這教她情何以堪!但是全身麻癢確實不好受,微微掙紮了一會,她就伸出了手。

  衛端垂下頭,疏懶的男人一瞬間像是換了一個人,表情認真嚴肅,仔細詢問了發作的時間,和最近的生活飲食習慣,斜挑的眼角,慢慢地透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不會吧?”

  “怎麼了?”成童與杜非煙異口同聲。

  衛端自言自語:“還是檢查仔細一點再說。”說完,開始用那些古古怪怪的設備,在杜非煙手上擺擺弄弄,神色也越發奇怪,嘴巴還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杜非煙神色也越發不安。

  在衛端停下動作要宣布檢查結果時,成童拉住他,“我們到外面說。”

  “爲什麼?”

  問得好!他不是一向自詡爲悲天憫人的聖醫嗎?怎麼會最基本的道理也不懂?她的皮膚病那麼嚴重,讓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神醫也東手無策,要是把這種壞消息跟病人直說,病人怎麼能承受得了?

  當然,對著越發不安的杜非煙,他不能那麼解釋,只好用力一拉,“跟我出來。”企圖用武力逼迫衛端就範。

  仕非煙卻看出了端倪,她強自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靜如常,但她顫抖的嗓音卻出賣了她:“不用出去,我有權知道自己的病情。”

  成童只能懊惱地退步。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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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14:33
第七章

      衛端卻覺得兩人的表現大驚小怪,“喂,隻是輕微過敏而已!雖然目前我手上還沒有用來測試的過敏源,但我認爲是食物過敏,你最好回憶昨天吃了什麼東西,待會兒我就到市醫院去借用一下過敏源;你先用溫水泡泡,幾個小時後就會痊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們不要露出如喪考妣的表情好不好?”

  成童氣得想把他湊上一頓,“那你幹嘛檢查那麼久?還露出那種好像遇上棘手問題的表情?”害得他心驚膽顫。

  衛端無辜地攤攤手,“我怕誤診嘛!要你這個大忙人這麼緊急,還那麼鄭重其事地拜托我,我想,一定是一些非我不可治的毛病!不過說真的,你對孔小姐還真是關心愛護啊!”一點點小事就憂心如焚地請他來幫忙。

  成童卻沒時間跟他插科打諢,拋下衛端,拉著那個尚未反應過來的女人,走入了與房間相連的浴室;他放好水,並按下保溫按鈕,道:“好好泡個澡,很快就會沒事的。”

  非煙擡眼瞧他。

  成童微微一笑,“我會出去的。”

  “我不是說這個。”

  “哦?”

  “我洗完後穿什麼?”之前以爲是衣服過敏,她可是毫不心軟地把那些花花綠綠的幼稚衣服,毀得一件不剩。

  “你從沒有打開過壁櫥嗎?裏面有很多衣服。”他本來想讓她自己發現他對她的關心,有些事情,他實在開不了口。

  “你別侮辱我的人品。”雖然入住有好幾天了,而且成童沒有直言提醒,但她卻從來沒有動過除了擺在眼底下的東西。

  成童歎息,“你別激動,我沒那個意思。”知道冒犯了她的驕傲。

  見她背過身子、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他摸了摸鼻子慢慢地退出了浴室,正要闔上門,她轉過了身,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覺,小巧精緻的耳垂,紅嫩得如同誘人的櫻桃。

  靜謐三秒,忽然飛來一筆,“我肚子餓了。”

  成童一愣,淡淡的笑意染上沉穩淡定的眉間,“衛端去醫院拿過敏源了,在檢查出你到底對什麼過敏前,餐廳的東西先不能吃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的手藝,我下去作一個簡單的三明治給你,你可以邊泡澡、邊用餐。”

  杜非煙吃了一驚,許久才慢慢地吐出兩個字:“謝謝。”似乎覺得之前的語氣有些示弱了,趕緊畫蛇添足地補上一句:“我只是就事論事,你不用太得意。”

  實在意外于她的道謝,成童控制不住唇角的弧度,笑意盈盈的黑眸專注地望向水亮的眼睛,清了清喉嚨,鄭重其事地開口:“不客氣。”

  她嗆了一口,這人也太會……打蛇隨棍上了吧?

  成童低笑,自覺地在某人惱羞成怒前,闔上門離開。

  成童一出房門,八卦兼好奇的衛端就湊了上來。

  “你怎麼還在?”他沒好氣地給了一個冷眼,逕自走到廚房。

  “我餓了嘛!”粗神經的衛端不以爲忤,亦步亦趨地跟到廚房,一路上自然少不了那種旁敲側擊的八卦問題。

  成童倒是好修養,竟對那些噪音充耳不聞,自己做自己的事。

  十分鍾後,一份簡單卻誘人的三明治誕生在他手上。

  衛端嘖嘖稱奇,“小童,真人不露相啊!誰嫁給你,誰就有福了”竟然有一手好廚藝!伸出手,他感動地去接三明治,“謝謝小童。”知道他爲了能在第一時間趕來,連早餐都沒空享用,此刻餓得正慌。

  “不用謝我。”成童淡淡地道,“你沒這個福氣。”

  懸空的大手一頓,三秒鍾後,反應過來的某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盤色香味俱全的三明治,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肚子咕咕叫,覺得更餓了。

  該死的小童,真沒良心!虧他爲了他,不知饑餓、不顧疲勞、不遠千裏。

  正自埋怨間,一道昂藏的身影又轉回了廚房,那份引人食指大動的三明治,卻已不在他的手上,順手從櫥櫃裏拿出一塊碩大的面包,塞到某個氣息奄奄的家夥手裏。

  這個小子,總是恰如其分地拿捏了人心,讓他不佩服都不行!衛端不準備跟自己的胃過不去,也沒什麼興趣效仿先輩,不吃嗟來之食的高風亮節;搶過價廉實惠的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後,他率先走了出去,表情兇惡。

  成童淡定的臉上也露出一抹淺淺的自得來。

  溫暖的水如同柔柔的春風,拂過發、拂過下巴、拂過四肢百骸,讓她一身輕松。

  不知不覺間,杜非煙就接受了周公的召喚。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一陣沒有公德心的男性交談聲給吵醒。

  不悅地蹙著柳眉,長睫掀開,瞥見全然陌生的環境,特別是當她認識到她躺在一張床上的事實後,杜非煙頗有些不知身在何地的疑惑。

  整個房間采取冷色調,二十坪左右大小,家具寥寥,都是一些必備品,卻並不顯得簡陋,反而給人一種利落幹淨的感覺,可以想像,它的主人應該是一個不喜歡拖泥帶水、幹脆果決的男人。

  眸光下移,杜非煙就看見了置于床頭的一套Versace一雙新款細高跟鞋;旁邊還有一個鼓鼓的黑色袋子,她不明所以,扯過來一瞧,小臉頓時紅透。

  裏面全是一些女人最爲私密的內衣,選購的男人大概是不清楚女人的喜好,各種顔色、款式的應有盡有,她羞慚地呻吟一聲,從被窩裏鑽出身子。

  在燈光下一瞧,奇跡般的,那些醜惡的紅豆俱已不見,肌膚恢複原本的白嫩無瑕,但她卻沒心情細瞧,男人們的交談聲還在繼續,杜非煙紅著臉,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打扮妥當。

  走出房間,站在門前交談擾人清夢一號轉頭,“醒了?”

  笑容淡淡,眉又濃又挺,完美無缺的黑眸亮如星辰、若有若無的笑意閃爍其間。

  杜非煙瞪他,“廢話!”還不是他故意吵醒她的!

  擾人清夢二號插嘴爲成童抱不平:“孔小姐,你誤會小童了,沐浴的時候你睡著了,連三明治也沒吃完,小童看你的紅豆已經褪了,就把你抱到了他的房間,我也順便給你作了檢查,原來是蘿蔔過敏,以後你注意一點就行了;後來你一睡好幾個小時,他怕你肚子餓,就拉著我用這種方法叫醒你。”

  杜非煙卻只抓住了幾個關鍵詞,“你擅闖浴室?”

  “我敲門了。”

  “但我睡著了!”睡著的人能應才有鬼!

  “泡澡時睡著會感冒的,長時間泡澡對皮膚也不好。”某個人又不知死活地插入兩人的對陣中,不意卻遭到美人狠狠一瞪。

  成童忍不住微笑,杜非煙立刻轉移目標,集中火力狠瞪,他于是止住笑意,坦誠道:“你大可放心,我雖不是君子,趁人之危的事還不至于會去做,我把你從浴室裏抱出來時,閉上了眼睛,半絲春光也沒有瞧見。”

  “是嗎?”

  “當然!”

  “那你怎麼知道我的病好了?”她也不是好唬弄的!

  多管閑事的衛端沒得到教訓,又插上一腳,“都老夫老妻了,該看的地方也都看光了,沒什麼好計較的。”

  老夫老妻?

  俏顔頓時冷凝。

  確實啊,青梅竹馬二十餘年,難道還稱不上老夫老妻?

  成童拍拍永遠在狀況外的衛端,正要開口糾正某人的認知錯誤,卻被某個作出若有所悟表情的男人搶了先;一陣“哦呵呵”餘音不絕的怪笑後,用一種了然外加同情的目光,注視著被他搞得莫名所以的杜非煙。

  “沒想到,小童的醋意會那麼大,可可,也真爲難你受得了他!”

  什麼跟什麼啊!成童與杜非煙不約而同地瞪他。

  衛端卻完全陷在自己的設想中不可自拔,“可可,我明白你的顧慮了,放心吧!擅闖浴室的小童把我關在門外,我什麼也沒瞧見,你不用擔心小童會因此醋勁大發找你碴;哦,對了,怪不得先前你不肯跟我握手,應該也是這個原因吧?”

  杜非煙轉瞪成童。

  成童額上出現三條黑線,都過去好幾個小時了,他居然還記得這種芝麻小事!

  某人越說越感慨,一時之間情難自禁,頗有感歎的要拍拍杜非煙的肩膀;她下意識地一縮,避過那隻像蒲扇一樣的大手。

  衛端一愣,匆而又重重地拍了拍額頭,“瞧我的,又忘了,小童可是會吃醋的!”

  “不關他的事。”她又不是孔可可!

  “她不是孔可可。”趁著八卦男微微愣神的工夫,成童終于奪過說話權,道出了關鍵。

  衛端瞪大他那雙銅鈴大的眼睛,“那……”支吾了一會,八卦男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怕我把你的好事告知天下,影響你與杜家小姐的親事?不是爲兄的說你,男人以事業爲先沒錯,但總也要有個度,你不能因爲覬覦杜家的家産,就讓可可當你一輩子的地下情人吧!還是說,杜家千金看上了你,逼你……”

  成童眼睜睜地望著她漸漸發青的臉色,恨不得一拳讓某人自動消音。

  他和她的關系本來就岌岌可危,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含糊不清的杜非雲,本想利用一個月在她心裏留下一點痕跡,以後再坦白身份,或許還能爭取緩刑。

  現今,本來就討厭他的她,怎會允許他別有用心的接近!

  他與甯雨錦那老狐狸商榷了好幾個星期,又是割地賠款、又是發誓作保,才得來的培養感情的好機會,就被某個不會看人臉色的家夥,破壞得淋漓盡緻;成童隻覺得頭皮發麻,哀歎自己真是時運不濟,幾次出聲想制止某人自作聰明的演說,卻隻換來更加語重心長的循循善誘。

  他姓成,又跟杜家有婚姻,杜家又是豪門大戶……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

  “抱歉,打擾一下。”杜非煙卻微笑著開口了,那惡狠狠的笑容,看得衛端心頭發冷,“很抱歉打擾你的興緻,但我不得不申明一件事情,我不是孔可可,我的名字,也就是你口中那位橫刀奪愛、無惡不作,壞人姻緣的杜家小姐。”對某人尷尬成一團的樣子視而不見,她繼續用那種能把鬼嚇暈的笑容說:“至于我不想讓你碰到原因嘛……”

  面對兩個大男人的逼視,杜非煙絲毫無一絲顧慮地說:“如果你能刮幹淨胡子,好好整理一下像稻草窩一樣的頭發,順便把破破爛爛、外加洗到發白的牛仔褲換成LEVIS的最新款,或許我就不會做出讓我們都尷尬的回絕;我是杜氏的形象規劃師,最見不得那些品味奇怪、不修邊幅的邋遢男人。”一番話說得夾槍帶棒,也不知道更想罵的是誰。

  好死不死地一腳正中地雷,衛端隻曉得撓著頭皮傻笑。

  空氣裏似乎有火藥在劈哩啪啦作響,但又在下一刻如同浸了雨水,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衛端,你先回去吧!”成童率先打破沉寂,“動作快一點,或許不會錯過大明星的身體檢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有的是機會教訓得他哭爹喊娘,現在再把衛端留在這裏,加上他那張無所顧忌的大嘴巴,無疑是雪上加霜。

  “哦,對、對!我要走了。”小童果然夠兄弟,給他找好了台階,“那個孔、不,杜小姐,我這人就喜歡胡言亂語,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後,沒有危險意識的衛端,以爲自己逃過了一劫,眉開眼笑地火速撤離案發現場。

  杜非煙冷眼瞧著;她才不會放在心上?才怪!

  成童突然飛來一筆,“Verace很配你,你穿起來很漂亮。”

  杜非煙一怔,他居然風馬牛不相及地丟給她這樣一句話!又因爲天生的禮儀使然,她脫口而出一句“謝謝”,說完後又是憤怒、又是懊惱,小臉再也無法保持那種矜持疏遠的微笑,某些刻意營造的冷肅,在不知不覺中蕩然無存。

  讓杜非煙更懊惱的是,他的一句贊美就讓她潰不成軍,而且或許……不,是百分之百,他的話是出于一種目的,並非真心贊美。

  就像他處心積慮地接近她。

  他心裏隻有一個孔可可,卻又拗不過成伯伯,只能用計讓自己毀約來成人之美;而孔可可這時候的探親,大概也是蓄意爲之,怕她這個無惡不作的大小姐,會對他的青梅竹馬不利,他當真是費盡心思,怪不得處處與她作對。

  女人大概都有胡思亂想的能力,杜非煙不停地想入非非,牛角尖都鑽到非洲去了;她就不想想,她從一開始就從沒認可過這個婚約,成童何必多此一舉?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冷淡性子,若不喜歡一個人,他理都懶得理,誰會花這麼多心思纏著一個討厭的人?

  “先隨便吃一點,補充體力後我們好好談談,歡迎你隨便提問。”成童現在只期待她能聽得進去他的解釋。

  “我沒有問題。”事情都一清二楚了,她難道還要自取其辱!

  成童也是一怔,“……這樣,倒也省事。”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嗎?

  得了便宜還賣乖!杜非煙咬牙切齒,最終下了一個結論,他果然很討人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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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15:24
第八章

      成童食不知味地啃完白面包,杜非煙難得沒有怨言地解決了剩下的三明治,恢複充沛精力後,就用譴責的目光瞪著他,看我用目光殺死你、殺死你、殺死你!

  在這樣一個溝通無效、解釋無能的狀況下,成童想,再不采取最後的手段,他和她可真要玩完了,他當然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既然你不肯跟我解釋,迫于無奈,我只能……”他問:“你吃飽了吧?”

  不疑有詐,她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這種事,吃飽了才有精力啊!”成童認真地感歎。

  杜非煙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被他突然間凝重嚴肅的表情嚇了一大跳。

  “如果有所冒犯,我先說聲抱歉。”口氣好無奈,但這躍躍欲試的表情一點無奈的樣子都沒有!還在狀況外的杜非煙被成童出其不意地撲倒,身下恰好是軟綿綿的大床,真是天時地利。

  線條優美的薄唇,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欺了過來,又眼明嘴快地看準時機,在她張嘴要教訓人的瞬間,一舉攻入,但又不急著馬上攻城略地,像是抓到老鼠的貓兒,耐心地挑逗身下的人兒,靈活的舌頭細細地舔過柔嫩的每一處,留下屬于自己的味道。

  而她這個被欺壓的受害者,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抗,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她的腦袋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奇詭的想法,如果兩人生米煮成熟飯,或許……

  這個想法令把驕傲當飯吃的杜非煙十分羞恥,才貌雙全、氣質過人的她,在某一天竟然要用這種方式,來鎖住一個男人的心!

  可惜身子不聽使喚,被吻得四肢發軟,努力召喚回來的些許理智,在成童胸前落下的拳頭力道,簡直跟撓癢癢似的,頗有欲拒還迎的味道;她似乎也發覺了這點,小臉兒紅得發燙。

  這下,她不由自主地主動棄械投降了。

  成童開始逗弄稚嫩的小舌,在它步步後退時緊緊纏住,又在情不自禁作出響應時迅速撤退,改而舔舐潔白如玉的貝齒;手也沒閑著,一隻扯開身上的衣服,一隻手悄悄地沒入了引人遐想的領子裏,觸手一片滑膩柔嫩,讓他心猿意馬。

  早知道給她準備一套浴袍就好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曾經驚鴻一瞥的美麗身體,得體美麗的衣服現在成了他最大的障礙。

  他用口代替了四處橫行的雙手,黏濕的吻一路蜿蜒向下,仔細嘗透她的滋味。

  沒了唇舌壓制,杜非煙好不容易才忍住幾乎跑到喉嚨口的一聲呻吟,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揚起一雙濕漉漉的星眸,白皙如玉的小臉上粉色誘人,水嫩的紅唇微彎,隱隱透著別有的魅惑風情,“喂,看清楚,我是杜非煙!”我不是孔可可!

  成童從精緻的鎖骨裏擡起頭,雖然疑惑,但篤定地給了她想要的答案:“當然。”

  杜非煙的性子固執而決絕,對自己所喜歡的東西勢在必得,當時對杜非雲的態度就可見一斑;此刻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便不再有所顧忌,決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她笑得輕輕淺淺,五官本來就精緻絕倫,此刻更是風情無限,“聽說男人送女人衣服就是爲了脫下來,但看樣子你等不及了,我不介意助你一臂之力。”說完,眼睛裏因爲害羞,越發水氣氤氳,眼角散發著情欲的氣息,倔強地盯著成童。

  身子慢慢後退,得到自由後迅速地開始“脫衣”動作,她說得果決,可越是後來,動作越慢,整個身體僵成一團,勾著內衣的手指細細顫抖,半晌都沒有進展。

  低沉的笑意撲在敏感的耳後,兩隻帶著薄繭的大手覆了上來,也不見如何動作,她就如同一個初生嬰兒般呈現在他眼前。

  飽滿挺翹的柔軟、纖細柔軟的腰肢、修長筆直的雙腿……並不是第一次目睹了,但他依然忍不住爲她的美麗而歎息。

  而杜非煙甚至沒種地不敢看他的神情,自暴自棄地把臉埋進枕頭裏,在床上趴著身子,卻不明白她這樣的姿勢就如同無辜的獻祭,把成童的欲望挑到了最高點。

  他三兩下便解決了身上的障礙,從背後覆上那具令人血脈賁張的美麗身體,兩隻手忙碌地在弧度優美的纖背上耕耘,可惡的舌頭一直在她耳邊徘徊,杜非煙忍了又忍,當她聽見那柔媚的吟哦時,才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忍住,發出了極具情色的聲音。

  她掩耳盜鈴地伸出雙手捂住耳朵,卻不料被成童看穿心思,他強硬又不失溫柔地扭過她的頭,薄唇堅決地覆了上來,充滿占有欲地吞下她所有的動情呻吟。

  灼燙的掌心沿著脊背慢慢地滑過腰臀處,悄俏地沒入了最隱秘的所在。

  疼……已經被情火灼燒得暈暈乎乎的杜非煙猛地一震,身子瞬間僵硬。

  知道她是第一次,成童憐惜她的反應,用盡自制力,反覆地安撫僵硬的背脊,或許是他溫柔的動作讓她明白,他一定不會傷害她,身體漸漸地松了下來。

  成童抓住機會,靈活的手指鑽進未經人事的花徑,被裏面又緊又熱的觸感所感動,仔細地開拓疆土,等待她適應異物的入侵感。

  嬌嫩的花壁怎麼受得起這樣的撫弄?花徑深處漸漸地分泌出甜蜜的液體,一點一點地濕潤了修長有力的手指,讓它更順利地在花徑裏進進出出。

  他沒有絲毫的不耐,配合著身下女人的反應,手指漸漸地增加到了三根;忍耐的汗水從額頭低下,落在透著珍珠粉一樣的美麗身體上。幾乎讓他理智全失。

  “我進去了。”他撤出濕漉漉的手指,調整了身體,掰開她修長的雙腿,蠢蠢欲動的火熱欲望,抵上柔嫩的小穴,威脅似的將要進入,徹底占有這個美麗的驕傲女人。

  “要進來就進來,囉嗦個什麼勁!”

  羞不可抑的杜非煙只腹誹了一句,就被突然的撕裂感,硬生生地逼出了眼淚,像是在身體裏打進了一塊烙鐵,粗魯地折磨著她的痛感神經,那些令她歡喜的快感通通消失不見。

  “放輕松,很快就會好的。”過于緊窒的花徑讓他也隱隱作痛,他一手伸到她身下,逗弄敏感的柔軟,一手伸到兩人結合處,玩弄起可愛的小珍珠,雙管齊下,杜非煙終于重新被勾起了欲念,而習慣可怕的疼痛後,被欲望充盈的地方,可恥地産生了某種難耐的渴望。

  希望被填滿、希望被摩擦,像花朵一樣,在他身下綻放。

  成童也發現了她的變化,再也無法忍耐,雙手捧住蜜桃似的雙臀,先是快速地進入到最深處,之後再慢慢抽離,隨著欲望的層層積累,如同狂風暴雨似的,動作越來越激烈,把她帶入了一個充斥著情與欲的感官世界。

  杜非煙弓起身子,無助地迎向他的進攻,被梳理整齊的黑發不知何時散了一床,半遮半掩的身子晶瑩剔透,卻又因爲動情而染上了淡淡的桃花紅,美得不可方物。

  “嗯……啊……”致命的一點被摩擦到,她一個顫抖,眼前似乎有煙火盛開,璀璨一片,身子重重地一抖,大量的花液噴在越發火熱巨大的欲望上。

  “等我,一起……”

  成童低吼一聲,在最後的高潮時吻住她的唇,兩人一起攀到了情欲的巔峰。

  她沒有忽略他在高潮處時對著她耳邊的低語。

  “我喜歡你、我愛你……”

  一種比高潮更加震撼的喜悅將她席卷。

  因爲最近養成的生理時鍾,雖然折騰了大半夜,杜非煙還是在晨光初綻時醒了過來。

  疼,太疼了,怎麼能疼成這樣!

  她素來嬌生慣養,身邊的每個人幾乎都對她疼之入骨,舍不得讓她受一點傷,哪裏受過這般的苦楚?受疼痛折磨的她,早早就醒了過來,當她看見身旁躺著一絲不掛的成童時,差點驚恐地尖叫出聲,幸好她及時地想起了昨天的情事,才慢慢地冷靜下來。

  她昨天確實沒品地打算獻身來抓住成童,但沒打算獻那麼多次,那個可惡的家夥卻一點都不懂得節制,硬是要了她很多次,直到她受不了了,在高潮中暈厥過去,才逃過一劫。

  不過,她看著身上穿著幹淨的浴袍、一身清爽的模樣,迷迷糊糊地想起他抱著她洗了個澡,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香噴噴的才送上床,算他還有一點良心。

  昨日她羞不可抑,被他強行扭過身子、面對面做的時候,腦子發暈,腦子裏好像隻有他充盈著欲望的黑眸,對他的身子一點都沒仔細看過。

  現在一看,和她所想的一緻,成童的身體非常引人遐想,肌膚是誘人的小麥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雖然從事室內工作,但他並不是白斬雞身材,勻稱結實的肌膚也不會像健美教練一樣糾結。

  看到他動了動鼻子,似乎有醒轉的跡象,杜非煙迅速地轉開了眸,背過身子,裝出一副熟睡的模樣。

  成童吃飽喝足,一臉饜足地吻了吻親愛的女人;一覺醒來,親吻枕邊人,一直是他長久的願望。

  見她緊緊閉著雙眸,長長的眼睫一顫一顫,他微微一笑,更加放柔了親吻的力道,戀戀不舍地又親了親她如同蝶翼的睫毛,就輕手輕腳地下了床鋪。

  成童去餐廳買回了早餐,上樓的時候,看見杜非煙已經穿著整齊,打扮好了。

  “一起用早餐吧!”他揚了揚手裏的袋子。

  因爲緊張,方才眼睫毛顫個不停,杜非煙自然明白成童已經發現了她的僞裝,但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揭穿,而是給了她足夠的時間調整心態,她很感激他不動聲色的體貼。

  可惜,用再多的時間調整心態,她也無法擺出一副坦然的樣子面對他。

  早餐是簡單的吐司和金黃的荷包蛋。

  她坐在他特意準備的柔軟單人沙發上,靠著加厚的椅背,酸疼的四肢有了倚靠,總算稍微好過了一些;她怕極了這種尷尬氣氛,有話沒話找話說,用的還是平常那種居高臨下的口氣:“你們成氏好像也不怎麼樣,你堂堂一個繼承人,沒有日理萬機、忙得天翻地覆,居然有閑情逸緻蝸居在這樣一個小地方!”

  其實,她最想問的是,他與孔可可到底是什麼關系?可是礙于面子,又怕聽到可怕的答案,那些在喉嚨口翻來轉去的話,隻能吞回了肚子裏發悶,搞得心情抑郁。

  成童告訴自己,她這個脾氣得慢慢教,不能急于一時;好半晌才舒展了眉心,不慍不火地說:“多勞你費心,我們公司雖比不上杜氏,但還算慘淡經營,只要你肯嫁過來,就算你什麼都要最好的,也沒有任何問題。”

  這應該是接著昨晚的告白吧?

  “可、可是你就比不上雲哥哥,就、就不是最好的!”杜非煙從未想過,有一天她竟然會口吃,被他出其不意的類似情話嚇了一大跳,心如擂鼓,甚至不敢擡眼看他說話的神情,隻能示弱地垂著腦袋,喃喃地憋出一句反擊的話,力道全無,更像是情人間的情趣嬉鬧。

  成童卻沒有看她,他怕看了她不可一世的神色,會控制不住地壓倒她,要她只能在他身下喘息呻吟、爲他所有,再也沒心思想另一個人;所以他沒有發現她的情動,聞言反而騰起了火氣,克制地握緊了拳頭,捏得“喀啦”作響,半晌才把怒火咽了下去,他再生氣,也不想對她發火,他隻能試圖心平氣和地跟她溝通。

  “非煙,你能不能公平一點?你從來沒有試圖了解過我,憑什麼輕易地貶低我的存在價值?我十六歲和朋友註冊公司、十七歲就拿到大學文憑、十八歲把公司移到美國;二十歲時成氏經營不善,面臨收購風險,我在美國另尋出路,開拓市場,之後再轉移資金和技術,讓成氏起死回生;二十四歲,我回國來,被董事會選爲繼任的董事長,在我的帶領下,成氏擠進十大名企:除了我是一個爸媽都不要的私生子,我哪裏不如他?”

  杜非煙幾乎是聽天書似的聽著他的成長經曆,分明是風光無限、意氣風發的一面,不知怎的,她莫名地爲他心疼起來。

  “能不能說說你的事情?”見成童投來疑惑的表情,她有些尷尬地轉開了頭,她是一個很重隱私的人,也從來不會探聽別人的心事,這樣主動詢問卻是第一回;她想了解他,真正地走進他的生活,而不僅僅以指腹爲婚的名義。

  成童不聲不響地站起來收拾了早餐殘骸,就轉身進了廚房;杜非煙以爲這是無聲的拒絕,有些郁悶地在腦海裏刻畫出小時候他的模樣神情,冷淡而矜傲,像極了美麗的白狐。

  “不許插嘴、不許詆毀,記住沒?”

  杜非煙呆了一呆,傻傻地望著他去而複返的身影,好一會才明白這是在說談他自己的前提條件,“我才不會幹那麼沒品的事情。”她其實真想放軟語氣地“嗯”一聲,或者點個頭也好,但出于習慣,還是讓她很沖地反擊了一句。

  說完,她就有點惴惴的後悔,她明明也可以溫柔如水的;下次一定要注意口氣,好不容易兩人有了實質性的進展,她理應趁勝追擊,讓他明白她的種種好處,而不是讓這張口無遮攔的嘴巴壞了好事。

  幸好成童似乎把心思放在了其它地方,沒有太計較細節,得到保證後,坐在了她對面的單人沙發上,俊美的臉上慢慢地泛出一些冷光。

  狗血的台劇、浪漫的韓劇、清新的日劇,在這樣一個偶像劇四處橫行的年代,有些悲劇就像嚼爛了的黃連,再苦,也隻能感覺俗爛;成童的故事跟許多連續劇裏的角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但她卻聽得全神貫注,心神都被牽動,像是置身其中地爲他感到心傷難過……

  成母遇上成父時,還隻是一個涉世未深的高中生,十六歲的花樣年華,對愛情有著最純真的幻想,而成父已經繼承家業,事業有成又風度翩翩、俊朗不凡。

  成母一見傾心,明知他已經娶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依然死心塌地地跟著他,隻要能與他相守一生便足矣,所以一個小生命就此誕生了。

  可是成父卻以爲她有所圖謀,反而淡了心思;以他的身份,什麼樣的女人會得不到?這個女人他已經開始倦了。

  被無情拋棄的成母,把所有的罪都怪在了尚未出世的成童身上,她就算是死,也要把肚子裏的禍害一起帶下去!然而,她跳河自殺的時候卻被人發現了。

  救上來時,母親已經不太行了,在最後時刻,母性終于戰勝了愛情,她拚命將足月的孩子生了下來;身體虛弱的她,只把孩子帶到三歲,便實在熬不住去世了,之後,他就被送去了育幼院。

  而成父的正妻在生成媛時難産過世,那時很戲劇性地,他發現自己原來是愛著結發妻子的,只是不滿被父母安排的婚姻,所以才一心一意地想要反抗;之後就開始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但沒有兒子繼承公司,始終是個遺憾,于是他又想起了曾經的成母,就跟著偵探事務所一路找了過來,想要讓成童認祖歸宗。

  一路說下來,成童卻像隻是在陳述一個遙遠的故事,聲音裏沒有一絲波瀾。

  “他也太自以爲是了,憑什麼他想認就認?他哪來的自信啊!”她看不慣他的淡然,莫名其妙地覺得生氣,忍不住出聲爲他抱不平,但又似想起了什麼,說:“你小時候可跩了,鐵定甩都不甩他一下,徹底無視吧?”

  她就是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成童彎起唇角,露出一絲調皮的笑意,“呵,有一次他被我氣瘋了,就帶了四個保鏢想把我直接捆走,我一點都不反抗地跟著走了;不過,我每天都不吃飯、也不說話,徹底斷絕了外界訊息,沒辦法,不想搞出人命的他,只能幸幸然地把我送回育幼院;我雖然勢單力孤、無權無勢,但他想要逼我就範,連門兒都沒有。”

  後來卻爲了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爲一個足以與她匹配的人,他不再堅持,主動回了成家;對成父,他倒不恨,也不過是一個搞不清楚感情的爛男人,之後也得到了應有的懲戒。

  “可是,你當時就憑孔可可的一句話,隨隨便便就搶了我的初吻!”這個仇,她一直銘記在心,雖然每次想起來,更多的是一種不清不楚的酸澀心思。

  “那是因爲我想做、我想吻你,她不過是給了我一個契機。”他坦承。

  她不自覺地羞紅了臉,“我才不信!你當時瞧也不瞧我一眼。”她可是第一眼就看見了人群裏的他,類似命中注定的感覺,隻不過年少的她,倔強得自欺欺人罷了。

  鳳眸輕掃、眼角微挑,不自覺地洩出一絲專屬于女人的柔媚,連口氣也甜甜軟軟得像是在撒嬌,這種待遇可遇不可求。

  直到這時,成童才確定,昨晚他真的擁有了她,讓她在他身下,從女孩子蛻變成了女人,而且,只要他好好努力,或許就能一輩子擁有她。

  “因爲我怕把持不住,好像多看一眼,就再也無法把目光從你身上移開,你一定不知道,當時的你有多麼美麗,像是包裝精緻的糖果,散發著甜蜜的清香,簡直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四肢百骸裏像是流過一道暖流,杜非煙聽得心蕩神馳,羞澀的笑如同含苞欲放的花兒,悄悄地亭立在唇角,期待著更爲動心激蕩的話語,卻久久沒有下文。

  “喂……”她嬌嗔地提醒:“那之後呢?親吻後漠然的態度,卻又是爲了什麼?”

  直到現在,杜非煙才明白,她其實討厭的並不是成童搶了她初吻,而是他在吻她之後,發表的令人憎恨的心得;或許說,她也不是討厭,隻是不滿,不滿他對她的忽視。

  成童弄亂了她一絲不苟的瀏海,笑容淡淡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開始比賽吧!看小朋友會贊成誰的觀點;如果你贏了,我就告訴你,你同意嗎?”

  她平時最厭惡別人對她的頭發動手動腳,但對于他的存心搗亂,竟沒有多少反感,心裏隻記掛著之前的事情;難得的一次最接近甜言蜜語的話,卻沒有說完,心裏似乎有隻貓爪,抓得渾身都不對勁。

  甩甩頭,甩去繁雜思緒,她挺起胸膛,恢複成自信滿滿的老樣子,“你輸定了。”

  “我很期待。”他啞著嗓子,無限認真。

  期待被自己認爲頑固不化、任性傲慢的女人說服,期待自己再也沒有理由躲避心裏的陰影,期待她也不會因此而露出輕視的神色。

  由于成童之前整天埋首工作,基本上把近幾個星期的重要議案提前解決了,剩下一些繁瑣的處理工作,就交給了助理以及妹妹成媛;所以兩人達成共識後,他沒有後顧之憂地立即放下了工作,杜非煙嘴上雖然沒有說些什麼,但身處類似位置的她,自然明白他的努力與認真,想著盡量讓比賽在短時間內結束,免得工作積累太多、累了成童。

  呵,算他有福,被這樣一個賢良淑德,才貌雙全的好女人看上!

  杜非煙悄悄地落後成童半步,故意調整腳下的步伐,與前面的男人趨于一緻;腳下的運動鞋舒適合腳,如同最細心的問候,熨暖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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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15:46
第九章

      成童和杜非煙把提議跟老院長和小朋友們一說,受到了全面的無條件支持,甚至非育幼院的一些小朋友也非常感興趣,歡天喜地地加入了這個比賽。

  于是,兩人貴族與貧民的教育比賽,熱熱鬧鬧、大張旗鼓地開始了。

  杜非煙這幾天的努力不是白費的,無形中拉攏了奶娃娃們的心,他們都喜歡她優雅從容的舉止和進退得體的談吐,雖然因爲年紀尚小的緣故,並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只覺得這樣的大姐姐好漂亮、好耀眼,好希望這樣的光芒,有一天也能降臨在自己身上,所以大部份的奶娃娃,都義無反顧地加入了杜非煙的陣營。

  而其它的一些小朋友,對她知之甚少,而家長們耳提面命的,都是“要好好努力,就能像成先生一樣厲害”這樣的意思,導致成童自小就是他們心目中無可取代的偶像,在這次比賽中,他們沒有絲毫猶豫地選擇加入成童的陣營,成爲他的生力軍。

  兩派對陣,擂鼓陣陣,就人數氣勢而言,差不多平分秋色。

  爲了隔離教學,兩人分別在東西方向各要了一間教室,準備開始授業解惑的偉大事業。

  可惜,人小鬼大的孩子們,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臉好奇。

  “杜老師,你是不是在跟成先生談戀愛啊?”

  杜老師紅了臉,“小孩子別亂說。”

  “我媽媽告訴我的,媽媽不會亂說的!老師羞羞,說謊話!”奶娃娃好難搞,言之鑿鑿地爲親愛的媽咪平反冤屈。

  “我媽媽也說了,談戀愛,好配哦!”

  杜非煙羞紅了臉,額上三條黑線,讓一幫小孩子鬧翻了天;相同的問題也同樣發生在成童身上。

  “童哥哥,你是不是在跟杜老師談戀愛啊?”

  成先生勾著唇角,老老實實地交代:“我正在朝這個方向努力。”

  “哇……童哥哥好有眼光,杜老師漂亮得好像仙女下凡……”奶娃娃起哄。

  “爸爸說,只要我好好學習、努力向上,變得像童哥哥一樣厲害,仙女一樣的姐姐就隨便我挑了!”這個家長真懂得見機教育,但好像有誘拐之嫌?

  “阿東哥最色啦,王子只會喜歡公主,根本不會隨便挑姐姐啦!”

  “童哥哥我們挺你,你一定要打敗巫婆,把公主救出來。”

  這個巫婆,不會是甯雨錦吧……成童一陣惡寒,四處張望,確定那個睚皆必報、笑裏藏刀的未來丈母娘不在案發現場,才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沒問題,謝謝大家的支持,我一定不負衆望,救公主于水深火熱之中。”

  好不容易等到小孩兒們鬧累了,杜非煙慶幸自己還剩一口氣,來坐收漁翁之利;差不多已經到了午餐時間,她幹脆先著手教導餐桌禮儀。

  小孩兒一個個乖乖地在小椅子上坐得整整齊齊,在沒有老師的授意下,不敢輕舉妄動,眼巴巴地望著眼前熱氣騰騰看上去就美味之極的佳肴。

  總算在正事上不會胡來!杜非煙滿意地開口:“大家看著我的動作,一步一步來。”

  小孩兒們望著漂漂老師緩慢美麗的動作,實施起來才發現有多麼困難,隨意的姿勢被分解成固定的動作,每個動作都會讓他們的小身子僵硬一分。

  “左手拿湯匙、右手拿筷子,飯不能一口塞得太多,咀嚼的時候要閉著嘴巴,不能把食物和牙齒露出來,這樣會影響別人的食欲;嘴裏的食物也不能一口氣吞下去,要細嚼慢咽,這樣對胃、對身體也比較好。”

  “如果感覺有食物塞住了牙縫,要在背對別人的情況下,或者用東西遮擋別人的視線後,再用牙簽把東西挑出來,放進垃圾桶或者用餐巾紙包起來。”

  “就算一不小心吃到不喜歡的食物,也不能隨便吐出來,這樣太糟糕了,大家都會沒有食欲的;應該用紙巾遮著嘴巴,然後吐到垃圾桶裏,或者幹脆咬咬牙吞下去。”

  雖然小孩們對杜老師的話一知半解,但搭配著老師優雅從容的示範動作,看得目不轉睛的同時,小腦袋裏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嗯,希望大家不要說‘這麼辛苦幹脆不要學’這樣不負責任的話,大家都是好孩子,好孩子要懂得有始有終的道理;餐桌禮儀雖然不容易,但是和別人一起吃飯,我們不能隻想到自己,讓糟糕的用餐習慣害別人吃不下飯,這是人際交往中很基本的禮貌,希望每個小朋友都可以好好學習哦!”

  這些話,她整理了好幾天,此刻緩緩道來,溫柔之中不乏堅持,有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小腦袋們一個個點頭如搗蒜,希望成爲像杜老師一樣的小淑女、小少爺,每一個動作都漂亮得仿佛在發光。

  “當然,如果我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再恢複自己習慣的方式也就沒關系了;禮儀的重點就在于,不可以帶給旁人麻煩,要盡量爲大家創造一個舒適的環境。”

  “啪啪啪……”忽然傳來一陣清脆有力的鼓掌聲。

  杜非煙聞聲望去,成童也帶著小孩兒們,浩浩蕩蕩地朝餐廳走來。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絕對不是諷刺,是真的覺得你的這番話很有道理。”他真心實意地贊歎,在某些相處細節裏改善一些行爲,並不是所謂的“虛僞”,更不該遭到批判。

  相處之道,在于享受彼此的給予,如果一個人隻在乎自己的感受,我行我素,甚至不排除可能會傷害對方的舉動,恐怕對方隻會感到受傷。

  這個道理,直到今日,他才醍醐灌頂。

  小時候的杜非煙就已經有了禮儀楷模的影子,雖然看不慣育幼院小朋友的舉動,但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些什麼,只有一雙烏黑的星眸裏,透出了一絲不贊同。

  他誤認爲“鄙視”,或許,她僅僅只是驚訝。

  突如其來的一句稱贊,驚得她措手不及,“啪啦”一聲,筷子、湯匙爭先恐後地奔向大地。

  成童彎著嘴角走近她,在兩人只差十公分左右時停住腳步,用只有彼此才能聽到的音量說:“杜老師說說倒很有一套,可惜……”故意拖長尾調,勾起她的好奇心。

  “可惜什麼?”她果然按捺不住,忙不疊地接道。

  笑意越發地深了,連深不可測的黑眸裏,也泛起了幾許醉人的漣漪,“可惜啊,大概是我眼拙,在杜老師說話的時候,我總是找不到禮儀的影子。”

  杜非煙反射性地想要回擊,又想起這樣一來。不就中了他的圈套?懊惱地咬了下唇,怒氣聚在汪汪的大眼裏,慢慢地泛起一層淡淡的水氣。

  她其實也懂得說話藝術,可惜的是,一遇上成童,她就破功再破功!

  真是動人,烏黑的大眼濕漉漉的,卻又倔強地回瞪他,生出了幾分惹人心憐的委屈;小巧潔白的貝齒,咬著水嫩潤濕的紅唇,他尚記得這唇有多麼甜美。

  若不是有那麼多明晃晃的電燈泡在,他恨不得一口咬上那張該死誘惑的唇。

  杜非煙渾然不覺他的污穢心思,低了頭撿起湯匙和筷子,對睜大了眼、充滿好奇的小孩兒們說:“老師的禮儀其實也還不行,一受驚嚇,手就滑掉了,真是對不起了。”

  大家都是大度的好孩子,紛紛表示不在意,慢慢地開始回想老師教導的內容,左手拿湯匙,右手拿筷子,然後……

  成童忽然湊到杜非煙耳邊,“喂,但我喜歡你這樣;而你,也別想讓我那樣對你。”

  對我,自然不用什麼禮儀,我們不是外人,用最坦承的一面交流;即使是不完美的一面,也可以相互磨合、相互遷就,以愛的名義,我們對彼此忠誠。

  杜非煙呆呆地望著成童帶領小朋友,到另一邊的餐桌上用餐。

  好半晌,才想通他的意思,唇角的笑容怎麼也止不住,一直婉蜒著爬上眉角。

  成童思考著,寵一個人到底能寵到什麼地步。

  不在商場上向杜非煙發動追求攻勢,而把她帶到這樣一個地小物乏的小鎮,他本來就打算晾晾驕傲的公主、打算好好調教一下她,讓她嘗試另一種與衆不同的生活。

  但他忽略了自己的心,根本不忍違逆公主的意,而公主純粹倔強的性子,也慢慢地打動了他;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變成一個隻要不涉及原則,事事以她爲先、百依百順的人。

  主動打開壁櫥,滿足她對名牌的執著;根據她給的聯絡方式,找她的禦用師傅訂作高跟鞋;潛心廚藝,一有時間就按著她的口味下廚;連晚上進行“床上運動”時,也會強忍快速沖刺的欲望,按照她喜歡的頻率來……

  他都快被自己的反常給嚇傻了,原來,他也能這樣溫柔,這種曾經一看到就掉雞皮疙瘩的溫柔,居然也發生在他身上;他隱隱感覺有些不安,像是發現自己的弱點被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隨時可能被人以此威脅。

  然而,他只要一想起當他待她好時,她瞬間發亮的璀璨星眸,便什麼也顧及不了,只想再對她更好一點,只要是能讓她心情愉悅的事情,他都甘之如飴。

  十五年前的一見鍾情,直至今日,終于蔓延成燎原情火。

  比賽轉眼就風風火火地持續了十多天,教學方式雖然回異,一個采取放羊吃草政策,樂得一邊逍遙;一個孜孜不倦,把小時候受到的、最正統的禮儀教育學以緻用,再加上自己的心得,恨不得一股腦兒都灌進小朋友腦子裏。

  各有千秋,但小孩兒都過得開開心心,本身的性格特點,加上外界點撥指導,每個人的笑容陽光燦爛之餘,更添了一抹自信悠然。

  兩人也不是冥頑不靈,懂得因材施教的重要性;碰到特別些的孩子,也會主動送到對面陣營裏,別人只當他們這是在明爭暗鬥、探虛坐實。

  成童有時也會伸出橄欖枝,跟她交換教室,擺出來的理由堂堂正正,擲地有聲,“我太慣著他們了,現在我說的話他們左耳進、右耳出,誰都不把我放在眼裏,再讓他們隨心所欲地瘋玩下去,都快掀了這房子!爲了‘麥莎’的長遠發展,得拜托你讓他們收收心。”

  能在董事大會上以一敵衆都侃侃而談、從容淡定的成董事長,卻鬧不過一群不及他腿長的小鬼頭們,左手無奈地摸著鼻子,一副悻悻的樣子。

  分明有些羞惱的痕跡,杜非煙看了暗暗好笑,想起自己這裏的小孩兒們也束縛得太久了,也該放出去曬曬太陽、撒撒潑,就一口答應下來,意料之中,看見成童如釋重負的表情。

  哼,這個比賽的贏家,十有八九,花落杜家。

  這邊的小孩子確實有夠野的,桌子、椅子東倒西歪,牆壁上五色斑斕,廢棄的紙團東一堆、西一堆,雜亂程度不啻于台風過境。

  杜非煙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又出現了成童無可奈何的羞愧模樣,費了不少力氣才抑制住滾到喉嚨處的笑意,擺出不苟言笑的冷淡面孔,漂亮的鳳眸在教室裏淡淡地掃了一圈,小孩兒們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過來,一個個規規矩矩地站好,教室裏頓時鴉雀無聲。

  早跟隔壁班的同學打聽過,這個漂亮的老師賞罰分明,平時雖然笑容親切,很好相處;但一生氣,就會面無表情,誰不識趣一點,大概就會死得很慘。

  杜非煙簡單地介紹了“坐、站、走”三方面的姿態要求,然後讓小朋友們自由練習,她一個個走過去,看到不對的就指出來糾正。

  到了中午,也不見成童來換班,她索性帶著孩子們去了餐廳;見了菜色,孩子們特別興奮,原來有一道菜因爲作起來麻煩,十幾天才會出現一次,他們翹首企盼許久了。

  她記得上一次出現時也嘗過,類似大雜燴的做法,各種蔬菜、肉類混搭在一起,攪和成一團,賣相不是很好,但味道鮮美,食之不忘。

  剛吃了幾口,餐廳外就旋風般閃進一道人影。

  “你吃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到她面前的成童,兇狠得好像要吃人。

  杜非煙下意識地把頭往後仰,躲過他淩厲的視線,迅速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後,才盯著他幾乎抿成一線的唇,慎重地點了點頭。

  她怎麼好像看見他頭上冒煙了?

  “該死的……”成童惡狠狠地低咒著,從她手裏搶下餐盤,轉過頭壓抑了兇暴的神色,沉聲對孩子們說:“我和杜老師下午有事,大家可以下課了,明天照常上課。”

  杜非煙來不及抗議,就被當作麻布袋一樣扛到了肩上,血液倒流的不適感讓她不悅,“成童,你搞什麼鬼?快放我下來!”

  成童置若罔聞,稍稍調整了一下“麻布袋”的位置,輕輕松松地揚長而去。

  留下一路某人喋喋不休的抗議。

  采用歐式設計的半封閉式浴室,窗外恰好是幾棵挺拔的梧桐,透過扶疏的枝葉,隱約可從輕薄的窗紗裏,望見足以令人噴鼻血的春色。

  小小的空間裏熱氣騰騰,氤氳的霧氣擋不住姿態美好的身體,水嫩的肌膚吹彈可破,浸染了暖暖的熱氣,慢慢地透出一種鮮嫩的淡粉色,粉粉嫩嫩,如同一道引入食欲的珍饉美味,誘惑人上前品嘗。

  成童臉上卻絲毫沒有情欲的影子,冷著臉仔細地在美麗的領地上逡巡。

  “喂,你大白天的發什麼瘋啊?哎唷!”

  粗魯地把她扛到浴室後,他就不顧她的掙紮,不由分說地開始脫她的衣服,把她脫得精光後,也不采取行動,就把赤裸裸的她晾在了一邊,莫名其妙!

  成童繼續充耳不聞,大手具有絕對性的力量,把她像個布娃娃似的擡手擡腳,似乎是在研究哪個地方比較可口,但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杜非煙仔細地觀察他的表情,在這樣曖昧緊張的氣氛裏,差點因爲忘記呼吸而窒息,待回過神,才發現肺腑因爲缺氧而隱隱作痛。

  “果然!”他擡高她的腳踝,火熱的掌心拂過敏感的肌膚,似乎傳過一道微弱的電流,沿著敏感的神經末梢流經四肢百骸,已經嘗過歡愛的身子,禁不得一點挑逗,竟酥軟了一半。

  她羞紅了臉,拚命壓抑著身體誠實的反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小巧的腳踝上,已浮現了星星點點的紅,如同當頭棒喝,彌漫的情欲頓時一掃而光。

  “怎麼又會這樣?”她狠狠地閉了閉眼,才控制了尖叫的沖動。

  “你吃了蘿蔔。”他試了試水溫,示意她坐進浴缸裏。

  “呃?”她任由溫熱的水慢慢地漫過身子,在成童專注的凝視下,慌亂的心情得到了安撫,“不可能啊!我討厭吃蘿蔔,從來不吃的。”

  成童自然清楚,得知她對蘿蔔過敏後,又腆著臉去詢問過甯雨錦,現在他在小鎮,還能對非煙進行二十四小時監視,以後即使他能抽出時間,非煙也沒那個工夫讓他跟,怎麼才能讓她徹底杜絕蘿蔔,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

  從甯雨錦洋洋自得的口氣中才得知,原來小時候他們就采用食物厭惡法,把蘿蔔切成某種排洩物的形狀,讓有潔癖的杜非湮沒了胃口,一開始甚至一聞到蘿蔔的味道就會嘔吐,慢慢地反應恢複了正常,蘿蔔卻是再也不碰了。

  能想到這種方法,不能不說“絕”了。

  “但大雜燴裏含有磨成泥的蘿蔔,上次你過敏病發,大概也是這個原因;有了殷鑒,我以爲你會特別注意。”想不到,竟然在這裏兩次翻船。

  杜非煙隱隱約約記起,好像他是提過關于蘿蔔過敏的事情,但當時的她心裏都轉著其它的心思,根本沒放在心上,之後又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她尚顧不及,更沒有心思回想之前發生的事了,所以,關于過敏源的問題,竟被自己疏忽地給跳過了。

  望著她懊惱的神色,她腦子裏轉的東西,他大概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輕輕歎了口氣,他擡起她的下頷,說:“都是我的疏忽,沒有好好照顧好你。”幸好隻是輕微過敏,若是其它的輕匆……他不敢再想下去,全身冷汗涔涔,心有餘悸。

  “我保證,以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低沉的嗓音有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最後幾個字消失在貼合的唇間,火熱的舌頭親密地舔過唇縫,把心裏的內疚和執著的愛意,透過這個溫柔甜蜜的吻,堅決地傳給了心愛的女人。

  心底殘留的一點怨氣頓時煙消雲散,杜非煙妥協地閉上了眼,卻遮不住眼角因感動而滲出的淚滴,折射著兩人接吻的鏡頭,美麗而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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