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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巧]緝捕單親爸(離婚週年慶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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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8 21:56:29 |倒序瀏覽 | x 2
緝捕單親爸【離婚週年慶之二】 作者:七巧

她是記得自己在慶功宴喝得爛醉,硬把暗戀已久的他拖進Motel,
可身邊這一絲不掛,還飢渴的盯著她說昨晚感覺很好的色狼,
真的是她愛慕的溫文爾雅上司嗎?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不過,她並不討厭他的這一面,也不後悔跟他發生關係,
只是本以為平凡的她跟身為企業接班人的他緣份僅有一夜,
沒想到他竟然說他喜歡她很久,堅持要跟她交往,
他眼中的深情和強勢的行徑,讓她開心到拋開顧慮直接答應,
但是他們只一起吃過兩次飯,戀情才剛開始,
根本就還沒計畫到未來,她跟他的孩子卻迫不及待來報到,
而他知道她懷孕的事情後,居然馬上跟她求婚,
她還在為了這意外而不知所措,根本無法回答他要不要嫁,
他就自顧自一臉興奮的計畫起結婚事宜、育兒問題,
看他完全忽視她的心情,只想著孩子的樣子,
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有孩子就好,娶的是誰根本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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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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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8 21:56:47
第一章

  陽光穿透薄紗窗簾,迤邐灑落在床上兩副相偎的赤裸胴體上。

  一雙長睫搧了搧,略略張開眼皮,露出一對黑盈盈的美眸。

  從落地窗穿透進來的璀璨豔陽令女子微眯起眼,突地發現眼前有個障礙物,不禁怔愣了下,待意識到障礙物是什麼時,她不敢相信的閉上眼。

  深吸口氣,再次緩緩張開眼,那物體還在,她驀地心驚,側躺的她臉蛋幾乎貼靠在一個裸男的胸膛上。

  男人!她心裡再度一驚,這才發覺她不但赤身裸體和一個裸男同睡一張床,左手還搭在男人的肩上、左腿橫跨在男人的大腿上!

  她凝神屏氣的緩緩抬高視線,看向和她相擁而眠男人的面容,在看清的瞬間,她如被電流電到般迅速的縮回手腳,從床上驚跳起來。

  協理

  她……她、她、她怎麼會跟協理躺在同一張床上這裡又是哪裡?

  驚慌跳下床的孫映潔忙看向四周瑰麗堂皇的裝潢,這房間的陳設好像……汽車旅館!她竟然跟他開房間!

  她雙手緊抱著頭,努力回想過程,頓覺宿醉的頭疼襲來。

  記得,昨晚是公司的慶功宴,她先被業務部一堆同事灌酒,之後幾個男同事搶著要送醉酒的她回去。

  三、四個半醉的男人爭論著,為了以示公平,決定由她自己選擇護花使者,借著醉意,她伸手一比,指向前方的協理,且大膽開口要求他護送。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同意,攙扶著她離開了慶功宴會場,準備叫計程車送她回去……

  只是,為什麼最後兩人會跑來汽車旅館開房間,演變成一夜情的局面?

  她疑惑地轉頭看向床上依然熟睡的男人,腦中記憶只有片段,記不得他們是怎麼走進這裡的。

  更教她懊惱的是,她竟記不清她的初夜感受,好像有痛楚,也有著興奮……

  腦中片片段段的纏綿悱惻,教她身體微微發熱,雙頰不覺赧紅。

  她從沒想過能跟他發生一夜情,還把初夜獻給他,她覺得很驚喜。

  因為進公司兩年,她早已對他愛慕不已,但因他的身份而卻步,只能暗藏這份戀慕之心,雖然不明白事情發生的原因,但能共度一夜她已經滿足,不敢奢求太多。

  孫映潔踮起腳尖悄悄走近,彎身看著床上熟睡的男人。

  他擁有一張俊雅的容顏,墨黑的濃眉,密實的睫毛,英挺的鼻樑,薄而性感的唇瓣,而他的身材更是無可挑剔,麥色的肌膚,結實的肌理,精壯完美的體魄。忽地,腦中閃過他擁抱她的激情畫面,她頓時臉紅心跳。

  就在這時,男人張開了眼,深濃的黑眸中映著一張酡紅的臉。

  “啊!”沒料到他會突然醒來,她嚇了一大跳,這才想到她應該趁他熟睡時離開“案發現場”,現下她尷尬得不知該如何面對。

  男人看著她神情慌張,急拉被單遮掩身體,他的唇角因而揚起輕淺的弧度。

  “那個……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這樣,我、我只是……”她驀地口吃,緊張得不知所措。

  “我知道。”因她羞赧的模樣,男人薄唇上的弧度又上揚了些。

  昨晚,他原本要叫計程車送她回家。

  就在路邊等計程車時,他問她家的地址,可醉醺醺的她靠著他的肩膀根本無法回答,最後竟伸手指向對面的汽車旅館。

  “那裡,我要去那裡。”她指著閃爍的彩色燈光,一手捉住他的手臂就要過馬路。

  他想阻止,可她卻很執拗,緊拽著他的手臂不放,還直嚷著想吐、想洗澡。

  因為問不出她的住處,只得順著她,被她硬拉進汽車旅館。

  他沒想到她醉酒後會性格大變,不過發酒瘋的她其實很可愛。

  其實從她進公司,他便注意到她,她工作認真的態度令他留下很好的印象,加上亮麗的外表,更是吸引不少男同事的注目,也包括他在內。

  無奈,工作忙碌的他根本沒時間接近她,而且兩人在工作上的交集機會並不多,無法進一步認識她,但每次見到她,光是和她簡單的交談,他對她的好感便又再加深幾分。

  平時穿著素雅套裝的她,在昨晚的慶功宴上,卻是一襲翠綠色雪紡紗洋裝,一頭飄逸的長髮,讓她更顯得明豔動人,不少男同事藉故向她敬酒,喝得雙頰嫣紅的她,更令他心神蕩漾。

  見幾個男同事爭著送她回家時,他竟莫名地吃味起來,幸好她指名他當護花使者,否則他可能會不顧一切搶下這個工作,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最後兩人竟進了汽車旅館。

  進汽車旅館後,她竟然開心地像在逛遊樂園般,對所有擺設充滿好奇,還興致勃勃地拎著房間內的一瓶紅酒,要求兩人繼續對飲。

  原本只是微醺的他,不知是因為酒還是因為她,愈來愈迷茫,最後兩人擦槍走火……

  “啊,是我帶你進來的!”腦中陡地閃過重要的片段,孫映潔震愕叫道。

  她以前雖然也喝醉過,卻未曾像這次一樣強拉個男人進汽車旅館開房間,物件還是她上司的上司,她頓時羞愧地紅了一張臉,很想找個地洞鑽。

  床上的簡少承緩緩坐起身,伸手爬了爬墨髮,看著驚慌失措的她道:“既然發生關係,就交往吧。”他聲音平淡,彷彿說著無關緊要的一句話。

  “欸?”孫映潔一雙美眸瞠得鬥大的望向他。

  “我不喜歡隨便的男女關係,所以我們正式交往吧。”極富磁性的低沉聲音強調道。

  “嗄?”她難以置信的眨眨眼,嘴巴大張。

  “我說交往吧。”再說一次後,他無視她的啞然,逕自道:“你喜歡怎樣的約會方式?我很少有空閒,只能兩個禮拜一起吃一次晚餐,一個月去一次郊外。”說著,他拿起床頭櫃的紙筆便要做筆記。

  “你說、要跟我交往?”孫映潔緊捉著包裹在胸前的床單,再靠上前一步,很不確定地問著。

  “你不願意?”他抬眸看她,喉結竟不自覺的滾動了下。

  見她嫣紅的臉蛋,赤裸白皙的肩頭,令他有股衝動,想扯掉覆在她身上的被單,跟她繼續滾床單。

  “我……可是,你是協理耶!”孫映潔眨了眨一雙美眸,懷疑他其實還沒酒醒。

  “那又怎樣?”他黑眸直視著她,不明所以的問。

  “我們之間差很大耶!”

  “有多大?”他感興味地問。

  “這麼大,不,足足這麼大。”她用手比出個距離,覺得不足以說明,接著改拉長兩手比劃,結果,床單就從她身上咻地滑落。

  “啊!”她慌忙的彎身撿起。

  俯看她粉嫩的嬌軀,令他黑眸躍上一簇火苗,喉結再度滾動了下,真的很想丟掉理智,再次跟她廝磨。

  簡少承詫異自己內心對她的欲望竟如此深,即使已有一段時間沒交女友,也不該對女人如此饑渴,這是否意味著她對他有著不同的意義?

  “我看不出差很大,不過你胸部跟臀部大小對我而言剛剛好。”他薄唇一揚,不禁調情道。

  “蛤”他這句話教孫映潔更瞠目結舌,一雙眼幾乎要凸出來,覺得坐在床上的赤裸男人,該不會是披著簡少承外皮的外星人吧!

  要不然她崇拜愛慕的完美男人,外型英挺爾雅,個性拘謹內斂,上流社會貴公子的他,怎麼會說出這麼膚淺甚至下流的話來?

  “脫掉衣服之後,我也只是個正常的男人,一樣擁有七情六欲。”他想強調的是,她所謂因外在身份背景的距離根本不必在意。“或許因此你把我當成色情狂,對我感到形象幻滅?”他微揚唇角,淡笑道。

  簡少承知道他在公司的員工眼裡,是個十足的工作狂,對事業有無止境的企圖心,個性更是沉穩內斂,不苟言笑,從未傳過緋聞。

  “不是,我其實很喜歡協理。”怕他誤解,她急著澄清,脫口而出的意外告白卻讓她更赧紅臉蛋。

  雖然他表現出她所不知道的一面,但她對這種差異並不覺得反感,反而覺得這樣的他更親近些。

  “你喜歡我?”她的告白令他心裡一喜,雖然昨晚的事是兩相情願,卻是因酒精助興,雖然他對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但在不明白她心意的情況下,他其實有點擔心她會拒絕跟他交往。

  “公司很多人都喜歡協理。”她輕聲道,但大多只是純欣賞、偷暗戀。

  “其他人我沒興趣,我要聽的是你的想法。”簡少承急著進一步探問她對他的感覺。

  “我……很喜歡你,可是,跟你的背景無關,應該說,因為你的背景反而不太敢喜歡你。”孫映潔靦腆地解釋。早在兩人第一次真正接觸時,她便對他很有好感,可是得知他的另一個身份後,她就不敢多作幻夢。

  他不僅是公司的協理,更是董事長的獨子。太鼎集團是由簡董事長與兩位大股東合資成立的大企業,為了避免落人口舌,簡董事長才要求簡少承從基層做起,而進公司已六年的他,聽說再過不久便會升遷為副總經理。

  可儘管得知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儘管理智要她別作夢,可她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戀慕之情不知不覺一點一滴逐漸加深。

  意外跟他發生一夜情,她並不後悔,沒想過因此和他有進一步的發展,所以當他開口提出交往之事,她感到難以置信。

  “既然這樣,那就沒有任何問題。”簡少承頓時心情愉悅,原來兩人早已彼此互相吸引,“下次約會時間定在兩周後,行程排好我會通知你。”他迅速寫下一串手機號碼及個人信箱。

  “想去哪裡?喜歡吃什麼、喝什麼?寫詳細些,星期一Mail到我的信箱。”撕下一張便條紙,直接遞給她。

  孫映潔仍是一臉訝然,雖然他一副把約會當成公事辦的樣子,可接過紙張的那一剎那,她內心竟莫名開心著。

  他真的要跟她交往!他們的緣份沒在這意外的一夜過後就消散,還有了出乎意料的開始,令她對未來充滿期待。

  兩人開始規律的交往,簡少承約她隔週五吃晚餐,選擇氣氛唯美的歐式餐廳,晚餐結束,開車送她回家,再送上一束白玫瑰。

  再兩周後的周日,他們第一次一起進電影院,看了部浪漫喜劇片,午餐後他帶她前往東北角野柳海洋館看海豚表演,漫步在野柳風景區欣賞美麗海景,吃了頓海鮮大餐後,再返回淡水漁人碼頭看夜景,行程很充實,而跟他約會一整天的孫映潔更覺得開心滿足。

  雖然平時他工作忙碌,兩人無法像一般男女朋友經常熱線,但她不貪心,只要想到能跟他在一起就好幸福,偶爾在公司碰頭,她看著他,眼神都會不小心蹦出愛心來。

  第三次約會,已是兩個禮拜後的事,他帶她到北投知名的旋轉餐廳,邊看夜景,邊享用美食,點了高級料理加香檳,只是才吃沒幾口,她就吐了。

  “你有懼高症?”簡少承不放心地跟著進女廁,對趴在洗手台嘔吐的她有些擔心,“還是對邊吃飯邊旋轉會感到暈眩?”他感到不解,因為這裡是她主動建議的地方,如果她有這些症狀,她應該不會提議。

  再說餐廳旋轉一圈要九十分鐘,這極其緩慢的旋轉他幾乎沒什麼感覺,她怎麼才坐一會兒就像暈船般吐了?

  “不是的,我……”孫映潔神情痛苦,也不明白怎會突然不舒服,她坐雲霄飛車也不曾暈眩過。

  “要不要去看醫生?”簡少承輕拍她的背,見她吐到連眼淚都被逼出來,他心疼地不禁皺眉。

  “不用了,應該沒關係……”她漱了口,洗把臉,有些不願讓他看見自己此刻的狼狽,因為她精心化的妝容全花了。

  “先坐著休息一下。”扶著她離開洗手間,在擺放在走道上的椅子坐下,他從口袋掏出手帕,輕輕替她擦拭臉上的水滴。

  他溫柔的行為令孫映潔的心悸動,他緊擰眉心的擔憂神情,讓她的不適感似乎消退許多。

  休息片刻,他帶她離開了餐廳。

  “抱歉,害你沒能好好用餐。”孫映潔感到歉疚,今晚的約會肯定令他對她的印象大大扣分。

  “是我比較抱歉,沒顧慮到你的身體狀況。”他不禁自責今晚的安排錯誤。

  “不是因為旋轉餐廳的緣故,我……噁!”才想解釋什麼,胃液卻又突然翻湧,讓她忍不住摀著嘴靠在車旁乾嘔了起來。

  路燈映著她顯得蒼白的面容,簡少承看了更加擔憂,他忙攙扶她上車,迅速踩下油門,“忍著點,我馬上帶你去急診。”

  “欸?懷孕!”孫映潔瞪大眼,瞅著婦產科醫生,忍不住驚呼。方才她從急診室被直接轉往了婦產科,一檢查,竟發現她已經懷孕六周。

  她轉頭看向神情也很訝然的簡少承,擔心他不知會做何反應。

  簡少承內心驚詫不已。他怎麼會忘記避孕問題,但有孩子的人是她,他在驚訝之餘還有欣喜。

  在醫生告知一些注意事項及產檢時間後,兩人安靜地步出醫院。

  他一定覺得她惹了大麻煩,他應該不想要孩子吧……她明明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怎麼還像高中生因被斷定懷孕而不知所措?

  “既然懷孕了,那就結婚吧。”沉默思考許久的簡少承,總算開口道出他的決定。

  “欸”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孫映潔驚詫地瞪大眼,比方才聽到自己懷孕時還更震驚。

  他要娶她?他們才交往一個半月的時間,僅僅約會過三次,便要敲定終身了?

  “別擔心,我會負責到底。”他側頭望向她,薄唇揚起淡淡的笑意,這些話如此自然的就說出口,連他自己都很意外,但這應該也表示他比他以為的還愛她。

  孫映潔心一怔,不知該接受或拒絕。

  “我……”他們要結婚太快也太驚人了,比自由落體還震撼,她雖然喜歡他,但仍不夠瞭解他,感情基礎根本就不夠,而且,兩人身份不合……光交往就可能被人指指點點,更何況是結婚?

  這一晚,他送她回到住處,她躺在小套房的單人床上,因難以消化的訊息整夜失眠。

  隔天,才到公司不久的孫映潔,就看見簡少承出現在業務部的辦公室門口。

  “簡協理,有什麼事嗎?有事請秘書過來交代就可以了。”他難得來到業務部門,業務經理連忙上前招呼。

  “我找孫小姐,還有她只做到今天,你儘快安排個人交接。”

  簡少承語氣平靜,可他說出口的話卻令辦公室的同事一陣交頭接耳,紛紛猜想平時工作認真的孫映潔是犯下什麼大錯,竟讓協理親自來辭退她。

  而當事人更是一臉錯愕,心情忐忑地走向站在門口的他。

  “來我的辦公室,有事跟你商量。”他說完,便轉身走往電梯方向,她只能乖乖跟著他上樓。

  交代秘書送杯咖啡及柳橙汁進來,他帶她進入他的專屬辦公空間。

  “我希望能儘早把婚事完成,所以什麼時間方便去你家提親?你父母有沒有什麼禁忌?我爸媽人在美國可能趕不回來提親,但婚禮時他們一定會出席。另外,你希望是怎樣形式的婚禮?至於蜜月,可能要等生產完再補了。”

  簡少承逕自說著,卻教坐在沙發上的孫映潔瞠目結舌。

  “你……確定要跟我結婚?”她眨了眨眼,他這樣快速的決斷,感覺像在處理一件緊急公事,令她內心有些不舒坦。

  “當然,你不願意?”簡少承對她的疑問感到納悶。

  “可是……我們彼此還不是很瞭解,這麼急著結婚是否太倉卒了?”她微蹙細眉,即使再喜歡他,她也難以接受他單方面的決定。

  “OK!你有什麼需要瞭解的,儘管開口,我把今天的行程全取消。”簡少承雙手交握在膝上,神情認真得彷彿要接受她的質詢。

  “不是這樣的。”他愈是想表現誠意,孫映潔愈是感到彷徨。

  “難道你不想留下孩子?”見她顯得為難、猶豫不決,令簡少承想到另一個可能性,頓時心頭揪緊著,如果她無意留下他的孩子,他並沒有權利勉強她跟自己結婚。

  “我……不知道。”他憂傷的眼神,令她心口泛酸。她從沒想到要拿掉孩子,只是他急著結婚的行為令她不知所措,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如果,你不想要孩子,我會尊重你的決定。”他神情有些凝重,口頭上這麼表示,但他並不希望她說出這個答案。

  “我不想傷害無辜的生命,只是對突然得面對結婚大事毫無頭緒。”她輕抿粉唇,低頭看著仍平坦的小腹,她終於知道她最大的不安從何而來,他要結婚是因為她有孩子,而她不要孩子他也就不打算結婚,他似乎在意孩子更甚於她。

  “事出突然,我只能儘快做出對大家都有利的決定。”也許才剛交往便要結婚有些太過倉卒衝動,但他已經開始想像和她共組家庭的情景,想像兩人一起呵護孩子的溫馨畫面。

  昨晚,躺在床上的他不禁幻想了一堆,第一次非常嚮往婚姻生活,才迫不及待想趕緊將她娶進門。

  “有利的決定?”孫映潔納悶,“你娶了我,對你並沒有利益。”

  他真的是為了她腹中的胎兒才要娶她?思及此,她更感悵然。

  “為什麼這麼說?”見她斂下長睫,神色黯然,令簡少承覺得不對勁。

  “你是因為孩子才打算結婚的吧?是不是要生男孩才有利益?”她輕抿唇瓣,有些心傷的把不安說出口。

  聽說豪門很在意子嗣問題,萬一生下女孩,是不是就沒名沒份?孫映潔惶惶不安的腦袋裡,頓時上演著許多芭樂肥皂劇。

  她只是單純的喜歡他,甚至已不可自拔的愛上他,卻不想讓自己陷入複雜的家族糾葛中。

  “你在說什麼?”簡少承訝然的伸手抬起她的下顎,凝望著她擔憂的水眸。“你以為我只在意孩子?你沒發覺我對你的感情嗎?”

  她細思交往以來的一切,輕點了下頭,“可是,我很平凡……”他靠她太近,令她心跳加速,即使約會過三次,兩人並沒有太親密的接觸。

  “對我而言,你一點也不平凡。”他柔聲說著,溫熱的呼息輕吐在她已經變成粉色的臉上,“你對我充滿了魅力,我總要努力克制住對你不斷攀升的欲望。”每次約會他都很想把她吃掉,卻不想讓自己變成欲望之獸,只能不斷的壓抑自己。

  而過去他曾有幾段戀情,但並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如此血脈僨張。

  “真的嗎?”孫映潔不確定地問,耳根卻紅了起來。約會時他表現得頗為紳士,跟那一夜隔日給她的感覺又是不同面貌。

  “真的。”他輕聲道。薄唇已覆上她的粉唇,深情地吮吻起來,手順勢撩起她的衣服,感受她滑嫩的肌膚。

  “嗯……”她的心神全都集中在他的吻上,他的吻比她以為的還炙熱,記不清那一夜時他是否也曾這樣吻過她,但此刻只是一個深吻,便令她全身毛細孔僨張,撼動不已。

  他好不容易才離開她甜蜜的櫻唇,炙熱的黑眸凝望她氤氳的水眸,拇指輕摩挲她紅腫的唇瓣。

  “剩下的新婚之夜再繼續。”他啞著聲道,極力克制想在辦公室要她的衝動。

  孫映潔急急拉下不知何時被他撩高的上衣,一張臉蛋紅得要冒煙。

  “我想娶你,是因為愛上你的清純、可愛與認真;我想娶你,是因為想跟你共組家庭,而不是單單因為孩子關係。”抹去眼底的欲望,他黑眸盈上真摯道。

  “可是……我沒有特別長處,家庭很一般,沒條件嫁進豪門。”她因聽到他的告白而感動,雖然少了一個疑慮,卻仍難以跨越他家身世的那道高門檻。

  “這個問題不存在。”簡少承立即駁回她的擔憂,“我也許家世不差,卻不是身價數十億,聘請一堆傭人伺候的豪門富賈。

  “我媽個性勤儉,連個專職傭人或廚師都不願雇請,因為她不希望孩子養成養尊處優的觀念,所以家裡僅請了鐘點傭人每週來打掃環境而已。

  “她跟我爸幾年前移居到美國生活,我爸因事業緣故經常要往返臺灣,她通常一個人待在美國,而我妹婚後也定居在美國,還有兩個姑姑也住同一州,彼此可以互相照應。”他趁這機會,神情自然地談論起家裡的事。

  第一次聽他談起父母家人,聽起來似乎跟一般人一樣,讓孫映潔頓覺心情放鬆許多。

  “可是,我也不太會料理,很少做家事。”她開始細數自己的缺點。

  “家事或烹飪,婚後可以慢慢學,即使不喜歡下廚我也不介意。”他體貼的道。

  “這麼快就結婚確實倉卒,但我以為即使交往一年或十年的情侶,一旦進入婚姻仍是要從頭開始適應起,既然都要慢慢適應,交往時間長短就不是問題,我保證會給你及孩子一個安穩無憂的家,當個有責任心的可靠丈夫。”他深情款款的承諾。

  她抬眸凝望他,心裡漫過溫熱暖流,忍不住緩緩點頭,唇瓣漾起一抹羞澀的笑。

  他雖然只講了幾句話,但裡面的真摯情感已經足夠令她原本彷徨不安的心得到安定。雖沒有直白的三字箴言,但他已說出最甜蜜的承諾。

  她也想跟他共組家庭,想和他一起孕育兩人共有的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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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8 21:57:13
第二章

  孫映潔接受簡少承的求婚後,他迅速籌備結婚事宜。

  採購聘禮、準備聘金,隔天便南下彰化去她老家向她父母提親。

  之後,挑選婚紗公司、婚禮場地之類的事也是由他果斷地處理一切細節,一個月後,便與她完成結婚大事。

  婚禮、婚宴讓他們忙了一整日,好不容易應付完一堆賓客政要,簡少承終於能帶著妻子返回他們的家。

  “要不要吃點東西?你今天沒吃到什麼。”看到沐浴後的孫映潔踏進新房,簡少承馬上關心問道。

  “不餓,而且我怕吃了會想吐。”看著已換上睡袍的他,孫映潔神情不禁有些緊張靦腆。

  “身體很不舒服?那我今晚就忍一忍。”他將她拉坐在床邊,擔心她太過勞累。

  “呃?”孫映潔抬眸看他,一時聽不明白。

  “你不化妝比化妝更美。”沐浴後的她如出水芙蓉,粉嫩的肌膚包裹在潔白的睡袍裡,讓他看得心癢難耐、血脈僨張,可想起她有孕在身,他考慮著今晚也許該分房睡。

  “我……其實可以。”聽出丈夫的意思,她很小聲道,雙頰也因此頓時赧上嫣紅,畢竟兩人至今僅有過一次親密接觸。

  見她羞赧含蓄的模樣,簡少承勾起唇角,神情溫柔的將她摟抱在大腿上。

  “那個……我其實想問……”她有些吞吞吐吐。

  “嗯?”他低頭嗅聞著她身上沐浴後的淡雅清香,高挺的鼻樑磨蹭著她柔嫩的纖頸。

  “我……我第一次表現得怎樣?”她聲如蚊蚋,仍是鼓足勇氣問出口,想到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事,她突然莫名地在意起自己沒什麼記憶的初體驗。

  他抬眸看她,神情一怔,然後揚唇笑了。

  “只有四個字。”

  “哪四個字?”孫映潔緊張了下。不會是“一條死魚”吧?

  “欲罷不能。”他唇角的笑意更深,凝望她的眼眸更加炙熱。

  “欲罷不能?是你,還是我?”聞言,她羞紅了臉,但仍勇敢追問。

  “現在就來印證。”他傾身薄唇貼覆上她的唇瓣,熱切地吮吻妻子軟嫩甜蜜的嘴,接著探舌與她的勾卷糾纏。

  只有熱吻已無法滿足他,大掌探入她的衣襟,撫上她柔嫩的肌膚,滑過她柔美的曲線,輕手拉開她衣袍的帶子,將她緩緩推倒在床鋪。

  他激情的將唇移開她的唇瓣,向下襲向她白皙的頸間,纖細的鎖骨,再吻上她雪白的酥胸。

  她情不自禁嚶嚀出聲,他的唇舌與雙手在她身上各處點起一簇簇的火苗,教她身體滾燙著、顫抖著。

  第一次親密是在她醉酒意識茫然的時候,她只依稀記得一些火熱畫面,卻不記得有此刻如此炙熱難耐、煽情亢奮的感覺。

  “啊……”她因他的入侵而嬌喘呻吟,他的欲望深埋進她的柔軟,她緊緊地包裹著他,深刻感受到此刻兩人緊密結合的撼動,以及他和她的心一起狂跳的脈動。

  他領著她在情欲的狂潮裡翻騰再翻騰,直到兩人都筋疲力竭,身心滿足,才擁著彼此沉沉睡去。

  疲倦不已的孫映潔,有些困難地撐開沉重的眼皮,搧了搧長睫,視線望向被風微微吹動的白色窗簾,從窗簾透進的金色豔陽,令她眯起了眼。

  她這才感覺到腰際被圈抱著,緩緩側過身,看著身邊那張熟睡俊容,頓時全然清醒。

  她真的成為他的妻子,肚子裡還有了兩人的結晶。

  思及此,她笑彎眼眸,唇瓣高揚,心中盈滿莫名的幸福感受。

  “一醒來就偷笑,應該是對我昨晚的表現很滿意吧?”男人閉著眼,唇角卻勾著一抹笑意。

  “啊?”笑得陶醉的孫映潔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你、早醒了?”他又沒張開眼,怎麼知道她笑得高興?

  “醒了。”簡少承張開深幽的黑眸,鎖著她略微羞怯的麗容。

  “你怎麼知道我在笑?”

  “因為我對自己很有自信,你早上醒來,一定是春風滿面。”他輕揚起一邊眉毛,口氣狂妄的說。

  “你這個悶騷色狼,我被你騙了。”她嘟起唇瓣,嬌嗔道。

  昨晚的他讓她看到不同平常的另一面,狂野而強悍,但他的熱情擁抱讓她感受到他是喜歡她的。

  “後悔也來不及,你已經是我老婆,跑不掉了。”鬆開圈在她腰際的雙手,他一手將她攬在臂下,痞痞地笑說。

  “我哪有後悔?”她偎靠著他精壯的胸膛,臉頰燥熱。他確實表裡不一,但她全部都愛。

  “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麼早餐?還是直接起來吃午餐?”他笑了笑,溫柔問著。

  “欸?幾點了?”忽地想起什麼,孫映潔忙要起床,“是不是要給爸媽奉茶?”她這才想起為人媳婦的禮數,昨天母親還叮嚀過她,沒想到她還是貪睡忘了時間。

  昨天婚禮上,她第一次見到從美國回來的公公婆婆及小姑,彼此只有簡單客套的交談,很是生疏。

  小姑會在臺灣待個幾日探訪幾個親友,公婆則與他們同住一個星期才回去,錯過奉茶時間,不知道會不會在公婆心裡留下壞印象?

  “沒關係,他們不在意這些傳統禮俗,而且這時間我爸應該去公司了。如果還想賴床,繼續睡沒關係。”簡少承體諒的說。昨天她因為婚禮已經累了一日,晚上他又克制不住的要了她好幾回,肯定讓有身孕的她更加疲憊不堪。

  “我沒力氣爬起來,可是肚子好餓。”聽了丈夫的保證後,累壞的她撒嬌道。

  “乖,我去幫你拿吃的。”他翻身跨下床,套上衣服走出臥房。

  躺在床上的孫映潔看著臥房牆壁懸掛的婚紗照,唇瓣不禁漾起與照片中一樣的幸福笑靨。

  簡少承只請了四天婚假,顧慮她有孕在身,取消蜜月行程,並承諾她將來生產完,再帶著孩子一起補度蜜月。

  婚後的前三天,懷孕嗜睡的她總睡到日上三竿,而不論她幾點醒來,休假在家的簡少承都會陪著她在臥房吃早午餐。

  這期間是由簡母負責掌廚料理三餐,婆媳間氣氛倒也和諧,相安無事。

  這一日,簡少承結束休假去上班,睡到快十一點才要下樓的孫映潔聽到樓下傳來婆婆與人談話的聲音。

  “她啊!可好命了,愛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還讓我兒子親自把早餐送到房間給她吃,真當自己是來享福的少奶奶。”

  簡母口氣尖酸,讓準備下樓的孫映潔一聽,頓時停在二樓梯口,不敢再踏出一步。

  “我真是不懂,少承這孩子長得俊,條件那麼好,多得是一堆名媛千金想嫁他,怎麼最後會挑個公司的女職員進門?”說話的是簡少承的三姨媽。

  簡少承父母雖然住美國,但在臺灣也還有不少親戚,他雖然向她介紹過,但她仍是記不清,印象裡三姨媽是簡母最小的妹妹,前幾天見對方來家裡吃過兩次飯。

  “別說你不懂,連我都不懂自己兒子在想什麼,之前一直以為他眼光高,所以替他介紹幾個條件不錯的女孩,他都用工作忙推託掉,沒想到他自己挑,卻挑個我跟他爸都不滿意的媳婦。”簡母喝一口茶,重歎口氣。

  “那你怎麼沒阻止?還這麼倉猝就完婚?”

  “老實告訴你,都已經有了,怎麼阻止?”簡母雖然放低了音量,可在二樓的孫映潔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啊?這……會不會是什麼仙人跳?”三姨媽驚呼,語氣中的懷疑和鄙視令孫映潔聽了內心揪扯了下。

  “應該不是吧……”聽到這恐怖的字眼,簡母也是一臉驚詫,“少承沒那麼笨,會上這種當,而且我看她條件雖然及不上少承,但至少家庭很單純,個性也算乖巧。”雖不認同孫映潔,卻也不想把剛進門的媳婦視若蛇蠍。

  “這可難說,大姐,我看你還是謹慎點比較妥當,當初聘金給多少?她娘家有沒有負債?”三姨媽愈講愈不堪。

  “說到聘金,我還真沒注意,少承說全部細節自己會打點,只說我們回來參加婚禮就行。”聽自己三妹這一提醒,簡母頓時有了疑心。兒子該不會花了大把鈔票買媳婦吧?

  孫映潔一聽,有股衝動想奔下樓澄清,卻又不敢莽撞介入她們的對話,怕讓長輩知道她偷聽而對她更加反感。

  當初簡少承送上五百萬高額聘金,她父母堅持分毫不收,說他們不是在賣女兒,還說女兒能嫁進簡家已是天大福氣,不敢多有貪念。

  因此簡少承並沒強迫他們收下,且保證一定會善待她及他們的孩子。

  她相信簡少承是真心善待她,只是他雖不在意兩人身份的差異,但顯然他父母卻非如此,親身聽聞婆婆與姨媽在她背後的猜疑不滿,不禁讓她很沮喪。

  然而,這些話又不好告訴才新婚的丈夫,她擔心因此挑起婆媳與他們母子間的嫌隙。

  她只能將這些負面的話藏在心裡,試著看淡遺忘。

  簡母返回美國後,孫映潔開始於簡少承兩人的婚後生活,談著婚後戀情。

  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對他們而言,婚姻才是他們愛情的開始。

  每天早上,簡少承會先出門買早餐,兩人一起在餐桌前吃完早餐,她目送他出門後,白天沒事,想回公司上班卻被他以專心待產打了回票的她,可能會睡個回籠覺,然後做做家務,但因為每週有鐘點傭人整理環境,她只能做洗衣之類的小事,索性把時間拿來學習廚藝、研究食譜。

  工作忙碌的簡少承不會在上班時間打電話回家,下班回家後才會和她聊聊一天的生活或交換各自往事,借此瞭解彼此。

  “少承,你喜歡什麼料理?”晚上她捧著一本厚厚的食譜,坐在沙發上問著。

  “都可以,你煮什麼我都吃。”埋頭在筆電上的簡少承,抬眸對她微微一笑。

  他其實應該要在書房裡處理公事,卻又不想一回家便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於是在客廳邊辦公邊陪伴著她。

  “總有什麼比較喜歡吃的吧?”她不死心追問。

  “有啊,你!”他唇角一揚,黑眸漾起一抹欲望。

  “不正經。”她瞬間紅了臉,嗔罵一句。

  他對她的需求是愈來愈不知節制,言辭也愈來愈直接,十足是頭悶騷色狼,可偏偏他一個挑逗的眼神,便能令她心慌意亂難以抗拒。

  “好吧,我看看你那本百科全書裡有什麼?”他怕再逗她自己會忍不住在沙發上撲倒她,於是回復正經神色,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

  他暫且放下未完的公事,一手攬著她肩頭,耐心的陪她一起看食譜。

  “你媽的拿手菜是什麼?”雖然因之前意外聽到的對話而心裡對婆婆有些芥蒂,但身為媳婦,她也曾打過幾通越洋電話問候,電話裡婆婆雖不熱絡,卻也沒說出什麼尖刻的話語,她因此釋懷了許多。

  “你是要煮給我媽吃,還是煮給我吃?”他略感困惑。

  “當然先煮給你吃呀!我是想婆婆的拿手菜一定是你愛吃的菜吧!”她仰起臉蛋看他,微微一笑。“還有,等媽過年回來時,我也想表現一下。”她至少得學會幾道婆婆喜歡的料理,免得又被嫌棄連基本下廚的能力都沒有。

  “其實,我媽煮的菜並不全是我愛吃的,有些是爸愛吃,有些則是我妹喜歡的,所以,不用只問我的喜好,看你想吃什麼就學什麼,我其實很好養的。”

  “可是研究你愛吃的菜,做起來比較有幹勁呀!”她語帶撒嬌咕噥。

  她可愛的撒嬌語氣,讓他唇畔揚起一抹笑。婚後,他發覺到她原來還挺小女人,以前在公司,看到的她總是穿套裝、腳蹬高跟鞋,為了業務四處奔走,偶爾一個人留在業務部加班到深夜,獨立,不輕易開口找人幫忙,給他女強人的印象。

  然而,她的撒嬌依賴,增添了女性的柔美,讓他對她愈來愈心生愛憐。

  結婚三個月後,簡少承順利升上副總經理,有了婚後第一次的出差遠行。

  結束到美國出差兩星期行程的他,在傍晚匆匆地回到家。

  聽到他進門的聲音,孫映潔歡喜地迎上玄關,他一見到她,立刻給她個大熊抱。

  “老天!我終於知道什麼叫思念之苦。”他雙臂緊摟著她,低頭汲取她身上多日未聞的馨香。

  “你有想我啊。”被他摟進懷裡的孫映潔,也很想念他的溫暖懷抱。

  “想,想死了!”他難得用噁心巴啦的話來傾吐他的思念。

  以前出差,一去大半月,他未曾牽掛過什麼,但這次出門,他竟覺得少忘了帶什麼,尤其惦記擔憂家裡的她。

  他每天晚上必須跟她視訊,看見、聽見她平安,才能放心入睡。

  “我也想你,連兒子的份一起加倍的想你。”孫映潔摟著他的背,嬌聲道。

  雖然每天都能透過電腦螢幕看見遠方的他,但心裡總是不踏實,新婚之後第一次的分離,令她也對他萬分牽掛。

  “我累死了,在飛機上吃不好、睡不好,所以一下飛機馬上就搭車趕回家。”

  他故意抱怨著。

  “我煮了一桌你愛吃的菜,就等你回來大快朵頤。”她笑說,牽著他走往飯廳。他對她的料理最捧場了。研究了幾個月廚藝的她,雖還稱不上專精,卻已能煮出還算美味的料理,而他升遷後工作雖然更加忙碌,仍會在九點前回家吃晚餐,而未做完的公事便帶回來飯後再繼續加班。

  他不在的這兩個禮拜,她一個人吃晚餐,著實有些孤單。

  “好香!我超想念你的料理。”聞到那熱騰騰的飯菜香,簡少承頓覺口水直淌,她的料理比任何名廚的山珍海味更吸引他的脾胃。

  “那要全吃完,不准剩喔!”拿起碗,她為他盛白飯。

  兩人在餐桌前相對而坐,回味溫馨甜蜜的晚餐時刻。

  餐後,飽足的他閉上眼,有些疲累地靠坐在客廳沙發上。

  “要不要躺一下?我幫你按壓肩頸,待會兒洗完澡比較好睡。”走近他身旁,孫映潔柔聲建議,她偶爾會幫工作疲累的他做簡單按摩,消除他的疲勞。

  “我想躺你的大腿。”他抬眼望她,大男人的他只向她撒嬌,她是他真正能放鬆的溫柔鄉。

  她笑著在沙發上坐下,讓他枕著她的大腿,他側過臉貼靠著她隆起的腹部,閉上眼,大掌輕輕撫摸著,再三個月,他們的兒子就要出生了。

  儘管工作再忙,事業壓力再大,但想著有個嬌妻及未出世的孩子在等他歸來,所有的疲憊都能很快消散。

  “映潔,明天我休假,我們去約會看電影。”他很久沒帶她出門了。

  “好,那你今晚要安分睡覺,明天才有體力約會。”她暗示道,望著他臉上明顯的倦容,令她好生不舍。

  躺在她腿上的簡少承,張眸看著她,薄唇輕勾,“那你今晚忍忍,我明晚再把你喂飽飽。”

  孫映潔臉頰微紅,一切盡在不言中。

  隔天,兩人第二次一起走進電影院,這次由簡少承挑片,他選了《全面啟動》,待走出電影院,電影雖然精彩,孫映潔卻有些悵然。

  “怎麼了?電影不好看?”他還挺喜歡這部影片的,注意到她情緒有些不佳,他疑惑問道。

  “很好看,只是看完有點難過。如果是你,你想選擇現實或夢境?我覺得如果能跟相愛的人牽手到老,即使是夢境也是一種幸福。”她有感而發,希望他們能牽手到老。

  “如果是我,會選擇回到現實。”簡少承理性回答。

  “為什麼?”她抬眸看他,其實希望他跟她有相同的想法。

  “男人不能只為愛情而活,我如果真把自己困進夢境裡,那公司就亂了,一堆未完成的計畫案將停擺,很多人的生計可能因此出問題。”他冷靜分析。

  “你就不會假裝哄我?”孫映潔微顰眉,不禁抱怨。他平時明明很浪漫,怎麼現在卻那麼現實,只想到工作和事業。

  “你忘了,我們還有孩子,所以現實比一切都重要。”他望一眼她隆起的腹部。“別擔心,我不可能放開你的手。”他知道她問那些話的含意,他拉起她右手,緊握她的柔荑,這才把她想聽的話說出口。

  她唇瓣輕揚,感受被他手掌包覆的溫熱,也暖了她的心。

  “少承,我們去逛誠品書店。”跟他走在人行道上,她想和他享受這安靜的午後。

  “想去哪裡,我都奉陪。”他拉高兩人相握的手,“正好去買些親子童書來研讀,我還不知道怎麼照顧孩子呢。”他笑說。

  他的微笑,讓她的心暖暖甜甜的,完全忘了方才因電影而生的一抹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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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8 21:57:37
第三章

  “呃?媽要來住?”老公的話,令孫映潔驚詫了下。

  “你再兩個月就要生產,而我經常加班晚歸又不時要出差,實在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原想請個傭人幫我看護你,但跟媽媽提起後,媽就說她願意回來住幾個月。”

  “孕婦又不是病人,我一個人沒問題。”她以為他擔心過度了。

  “你昨天下樓時把我嚇了一大跳。”幸好她只是腳跟絆了下,及時捉住了樓梯欄桿,沒真的發生意外。

  “那只是一時不小心,以後我會更加注意的。”他為此請假一天在家陪她,令她在感動之餘還有些過意不去。

  “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又沒人發現,後果可是不堪設想。”雖然可以讓她改睡一樓房間,不用再爬上爬下,但她大腹便便行動愈來愈不便,沒找個人陪她,他真的無法安心工作。

  “要不,我找我媽過來,不用特地讓媽從美國趕回來。”她委婉道,內心對於跟婆婆同住有莫名的惶恐,雖然她仍是會打電話關懷婆婆,但兩人談話一直沒什麼交集,總覺得婆婆對她有成見。

  “我也這麼提過,不過媽說不用麻煩岳母,她在美國沒什麼事,回來住段時間也好,更想看看孫子出世,還可以幫你坐月子。”簡少承很高興母親願意回來幫忙照顧她。

  “我怕這樣太麻煩她,而且我媽也可以替我坐月子。”面對婆婆的善意,她反倒莫名有種不安。

  “媽既然開口了就不是麻煩,而且我已經幫她訂好機票,後天就會到臺灣,還是,你介意跟她同住幾個月?”見她神情為難,簡少承不免擔憂,難道她們之間處不來。

  “不會呀!我很高興媽要回來。”孫映潔心口不一的笑說,就算內心介意,被老公這麼一問,這下也說不出口。

  或許真是她憂慮太多,其實婆婆並沒那麼難相處,她在心裡不斷的自我建設著。

  孫映潔發覺婆媳相處才是婚姻的最難課題,在婆婆對她心存成見,加上彼此諸多生活習慣的不同,雙方更容易產生誤解和摩擦。

  “映潔,之前那半鍋牛肉湯怎麼不見了?還有剩下的鴨肉呢?不是還有半盤高麗菜?”找不到冰箱裡的隔夜菜,簡母拉開嗓門問道。

  “我倒掉了。”孫映潔走進廚房,輕聲回道。

  “倒掉了?你怎麼那麼浪費?東西過夜就不吃嗎?”簡母驀地拔高音量轉頭看她,神情不悅,彷彿她倒掉的是什麼珍饈美肴。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些東西媽還要。”只是倒掉剩菜湯汁竟讓婆婆如此不高興,孫映潔惶惶不安。

  “這麼不懂節儉,就算金山、銀山也不夠揮霍,你嫁進來不用工作,連持個家都不會!”簡母開始犀利地數落起來,孫映潔只能低著頭乖乖挨罵。

  見婆婆開始準備晚餐,她便趕緊主動幫忙洗菜、挑菜,沒想到又被念了一頓。

  “這白菜葉全扒掉,還吃什麼?”簡母一見她剝掉好幾片大白菜葉直接丟進垃圾桶,馬上又一臉怒容。

  “呃?外層較老的葉子不是要丟掉?”莫名又挨訓,讓孫映潔不禁想辯解。

  “老綠的葉子菜販已經剝掉了,老綠、嫩綠分不清?一顆大白菜被你扒得只剩半顆!還有,這個去頭去尾,還剩多少能吃?連大黃瓜也能被你削成小黃瓜,你煮菜都是這樣浪費食材啊?”簡母越講越火大。“少承還說你現在多會煮菜,只挑最嫩的一小部分炒,還炒不好吃才有問題!”

  “對不起。”孫映潔內心有點不快,但只能默默承受婆婆的訓詞。

  怕再被挑毛病,她放下手邊的蔬菜及刀具,打算退出廚房。

  “怎麼,說你幾句就要走了?”見她轉頭就要離開,簡母更不高興。

  “我……”

  “你不要以為簡家有錢,就可以隨便浪費,你娘家煮菜也是這副德行嗎?”簡母以為出身鄉下農家的媳婦,應該養成了勤儉美德,沒想到光挑菜、切菜就這麼浪費,她完全看不下去。

  “我以前不會煮菜。”孫映潔小聲回道。

  在家時她沒拿過鍋鏟,出社會後一個人住臺北,三餐全都是外食,她是結婚後才真正學廚藝。

  剛開始,料理很粗糙、很陽春,但簡少承總是很用心品嘗,研究了幾個月的廚藝,她還以為自己已有端得上檯面的功力,卻沒料到光第一步挑菜、洗菜就被婆婆嫌到臭頭。

  “你嫁進來,我可沒要求你什麼,沒家世幫夫就算了,起碼要懂得持家,該花的要花,能省的則省,從小地方就可看出一個人的習慣和價值觀。”

  “簡家金額不是不勞而獲一夜致富的,少承他爸從年輕就不停打拼,幾十年下來才有今天的局面。”

  “簡家的孩子從不認為是少爺、千金就好吃懶做、安逸享福。少承在美國念大學時,已經到公司實習,他妹念法律,即使婚後也沒放棄律師工作,家庭事業都能兼顧。”簡母的責備暗諷她在婚後便辭職實在不應該。

  孫映潔想辯解她辭掉工作是簡少承強勢的決定,但怕開口回嘴,只會引來更多的數落,只能忍氣吞聲站在廚房裡,領受一邊做菜一邊叨念的婆婆的訓誨。

  晚餐後,進到臥房,她不禁向丈夫說出下午發生的事。

  “什麼?倒掉牛肉湯害媽不高興?”簡少承聽了先是一愣,然後笑道:“媽很節儉,尤其對浪費食物很在意,她只是隨便念個兩句,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不只念兩句。”她倒掉隔夜菜只是導火線,之後婆婆便數落起她的人格,這一罵近兩個小時,知道老公下班回來用晚餐,在餐桌前婆婆才停口,孫映潔感到很委屈。

  “沒事的。”簡少承拍拍她的肩,不認為這事有什麼嚴重性。

  “我只是好意幫媽洗菜、挑菜,她卻對我很有意見。”原本她沒打算打小報告,但丈夫一臉不在意的模樣,讓她忍不住再訴一下委屈。

  “你沒聽過一個廚房容不下兩個女人這句諺語嗎?下次媽在廚房,你別進去,再說你現在身體也不方便,不用忙廚房的事。”簡少承柔聲安慰沮喪的妻子。

  “真的沒關係嗎?”瞧他說的輕鬆,但她今天卻感到很沉重,婆婆才來兩天,就先給她一記嚴厲的下馬威,就怕事情做或不做都會挨罵。

  “沒關係,媽喜歡廚房的工作,交給她負責就好,現在的你要多休息,看書、聽音樂、插插花,不要太勞累。”

  “嗯。”孫映潔點點頭,丈夫的溫柔體貼,讓她內心的沉悶消散不少。

  “要洗澡了嗎?我來幫你。”見她走向衣櫃,彎身準備拿換洗衣物,他忙上前為她拿取。

  “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她耳根突地燥熱起來,想起昨晚他幫她沐浴洗頭,卻洗出滿室春光旖旎,兩人沉溺在激情的狂潮漩渦中。

  “今晚我會節制的。”他啞著聲道。她美麗的胴體令他迷戀,渾圓的胸部和腹部更教他迷醉,很難不對她上下其手。

  然而,在情欲的挑動下,簡少承還是會顧慮她的身體狀況,溫柔且熱情的挑逗,總令她又愛又羞。

  今晚的他和她泡在大理石浴缸裡,他安份地沒對她挑情,只是撫摸她渾圓的腹部,一起安靜地感受孩子的胎動。

  浴沐後,他為她擦乾身體,套上睡袍,牽著她的手走出浴室,上床睡覺。

  工作疲累的他手臂攬著她的肩頭,汲取她身上的馨香,沉穩地睡去。

  見他閉上眼,沉睡的俊容,她唇瓣揚起恬淡的笑意。

  伸手撫摸他的臉龐、鬢角,告訴自己,為了他,她一定要和婆婆和平相處。

  孫映潔聽從丈夫的意見,儘量不再靠近廚房,沒想到這樣做讓婆婆更不高興。

  “真的是嫁進來享福,我才念她一次,就氣得不再進廚房!”樓下,簡母跟二姨媽、三姨媽喝下午茶,不禁抱怨著。

  新婚那時她們的談話是她不小心聽見,但現在孫映潔卻無法確定婆婆是故意抱怨給她聽,或者根本不介意她聽到,不論哪一種,她只能呆站在樓梯口,不敢下樓。

  “大姐,你在美國日子過得清閒,幹嘛特地回來伺候媳婦?”三姨媽意外大姐的決定。

  “我不回來,讓少承請個女傭專門伺候她,她豈不真成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奶奶!”

  “大姐都沒讓傭人伺候了,才嫁進門的媳婦就要派個貼身女傭服侍,怎麼說得過去?”二姨媽喝口茶附和著。

  “沒回來我還不知道,少承根本就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簡母放低音量道:“不過是大個肚子,她竟然就要少承幫她洗澡,你們說著像話嗎?”她愈說愈氣。

  “啊!真的假的?”兩位姨媽一同驚詫叫道。

  “少承這孩子,很有見解,怎麼會被老婆壓得死死的?”兩個姨媽議論紛紛。“誰知道她給少承吃了什麼符水,對懷孕的她寶貝得過火,什麼都不能拿、不能提,成天躺在床上睡覺,坐在沙發上插花就好。”之前因孫映潔會定期打電話到美國問候她,讓簡母對這媳婦還有一絲好感,可才回來同住沒幾天,看到兒子把媳婦當老佛爺伺候,令她完全看不下去,原本那絲好感也完全消失貽盡。

  “雖說她懷的是簡家長孫,也不能自持為太后。大姐,有些事你該教的還是要教,像我家那兩個媳婦……”姨媽們開始談論自家媳婦,交流婆婆教育媳婦之道。

  “聽不聽話那倒其次,怕的是偷家產!少承當初娶得那麼倉卒,說不定她是故意懷孕要少承負責,趁機做些什麼,大姐,簡家產業那麼大,你要小心點。”兩個姨媽又說。

  孫映潔氣得全身顫抖,才跨下一層樓梯,想奔下樓為自己申冤,並訓斥挑撥離間的長輩,但簡母的下一句話卻令她失去了下樓的勇氣。

  “這個我也想過,所以才要回來盯著,她最好是安份、別妄想貪圖簡家產業,否則我可不會坐視不管。“簡母口氣嚴厲道。

  孫映潔驀地心口一陣揪扯,她以為婆婆只是對她的身世不滿意,沒想到是質疑她的人格,婆婆的懷疑不信任,比家事方面更傷她的心。

  她轉身,之後把自己關在房間,連晚飯時間都沒下樓。

  加班直到九點才回家的簡少承,沒看見她在客廳,不禁上樓關問。

  “映潔,媽說你沒吃晚餐,身體不舒服嗎?”他擔心地走向側躺在臥房沙發上的她。

  “吃不下。”她有氣無力回道。

  “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掛急診?”他彎身探向她,伸手摸摸她的額頭。

  “少承……”孫映潔抬眸看他,見他微蹙眉頭的擔憂深色,驀地心一揪,眼眶竟泛出淚來。

  “頭痛還是肚子痛?我叫救護車!”見她掉淚,他嚇了一跳,緊張得臉色蒼白。

  “不是。”她搖搖頭,阻止他掏手機打電話。“我只是……”她突地哽咽,不知如何訴說心裡的委屈。

  “別哭,發生什麼事?”他蹲在她面前,捺著性子追問。

  “少承,媽好像不喜歡我……”她抿著唇瓣,只能選擇最婉轉的字眼說。

  原本糾緊的眉心,因她的話而鬆緩。“你難過是因為媽不喜歡你?”他伸手揉揉她的頭。

  “不只不喜歡,她還……”覺得她想偷簡家家產,但這話孫映潔說不出口。

  “別想太多,媽本來就不是那種個性熱絡的人,你懷孕難免情緒較不穩定,事情沒你想像的那麼嚴重。”完全不知事情經過的簡少承,輕聲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下午二姨媽跟三姨媽來家裡,她們……”孫映潔欲言又止,不知這種事該怎麼跟他說清楚。

  “她們觀念很傳統,可能會說些媳婦的本份什麼的,不過媽在美國生活了幾年,觀念也比較洋化,不會古板地要求媳婦侍奉公婆。”以為是長輩的閒話讓她難過傷心,他仍輕聲安慰她。

  “不只是這個問題,媽以為我嫁給你有不良企圖……”一時衝動的孫映潔脫口說出心裡話,但馬上發現不對而閉了口。

  簡少承不禁疑惑開口追問,她猶豫再三才將聽到的不堪話語修飾過簡短轉述,心想也許丈夫能替她澄清。

  他聽了濃眉緊鎖,臉上有著難掩的怒意。

  “少承,你不要為我跟媽起衝突,只要解釋一下,讓她對我有所誤解就好。”

  看著丈夫的神色,孫映潔感到忐忑,怕事情變得更複雜。

  “我會好好跟媽說,你放心,下去吃飯,別餓著。”他哄著她。

  “吃不下。”現在的她不太想面對婆婆。

  “那我去拿點東西,多少吃一些。”他察覺到她可能不想面對母親,安撫完,轉身離開臥房。

  孫映潔想阻止他將晚餐送來房間,但他走得太匆忙,讓她來不及開口。

  她無奈地歎口氣。從沒想過丈夫對她的溫柔體貼,竟成了婆婆嚴重她的惡性,唉!

  隔天,簡母在送兒子出門上班後,一關上門,馬上繃起一張臉轉過頭。

  “真沒想到你是會挑撥離間的女人!”她擰起眉,瞪視著身後的媳婦。

  “媽,我沒有。”孫映潔一臉愕然,不知婆婆為什麼這麼指責她。

  “還沒有!你怎麼跟少承說的?身為婆婆我已經煮三餐給你吃,不知感恩就算了,還想離間我們母子的感情?”簡母氣憤不已。

  “媽,我沒有說你的不是,只是想讓少承替我解釋,我嫁給他是真心真意,絕沒有什麼不良的企圖。”孫映潔急著喊冤。

  “你跟少承叫屈就是打我嘴巴。沒有不良企圖?連話都能偷聽偷講,說不定還會偷簡家家產!”簡母對她向兒子打小報告一事,非常不能容忍。

  雖然昨晚兒子只是態度委婉地跟她解釋孫映潔性格單純,可孫映潔打小報告的行徑反而讓她覺得媳婦不單純,攻於心計,試圖挑撥他們母子的關係。

  兒子整顆心向著媳婦,這次是幫孫映潔解釋,萬一媳婦跟兒子告她的不是,兒子肯定輕易被洗腦,是非不分,她不僅要守護兒子,更要守護簡家,因此必須先聲奪人。

  “我真的沒有。”孫映潔緊攏眉心,不知該如何向盛怒的婆婆解釋。她並非故意偷聽她們得得談話,只是她在家婆婆她們又講的義憤填膺,她不想聽得到也很難。

  “媽,你真的誤會我了,對不起,我不該跟少承說那些話。”不想跟婆婆正面衝突,她只能壓住滿腹委屈,選擇道歉。

  她軟化的態度,讓簡母氣消了不少,冷瞥她一眼,轉身便離開客廳。

  孫映潔輕抿唇瓣,眼眶不爭氣地盈上淚霧,心想以後再有什麼事都不能告訴簡少承。

  她相信丈夫不會跟婆婆爭論,但即使他再委婉轉述,聽在婆婆耳裡,一定變了樣,只會更認定她居心不良。

  她摸摸渾圓的腹部,兒子在一個月就出世,而婆婆頂多住到她坐完月子,這段時間她忍一忍就過去了,希望孩子的出生能多少改變婆婆對她的猜疑。

  “鈴……鈴……”坐在沙發發怔的她,被突如其來的電話聲驚嚇了一跳。

  “媽,什麼事?”她一接,發現來電者是住在彰化的母親,可母親說話卻是吞吞吐吐,她不禁擔心了起來。

  “那個……映潔……你身上有多少存款?”孫母語氣充滿不安。

  “大概五、六十萬,有急用?”出社會四年多,她平時沒什麼大開銷,但在臺北生活消費高,她也是省吃儉用才存了這些錢。

  “這個……可以借媽周轉一下嗎?”孫母吞吐問道。

  “需要的話,我明天匯給你,不用還啦!我現在用不到。”以為母親向她開口借錢感到不好意思,她於是輕鬆說笑,不介意把僅有的積蓄全部給父母花用。

  父母畢生辛勞工作,現在仍在鄉下過著耕種生活,她雖嫁進豪門,卻沒能讓父母跟著享清福,母親需要錢,這點事她應該做的。

  沒想到這通電話讓簡母聽到誤解了,對孫映潔記上一筆不可饒恕的罪行。

  “你今天去銀行?”晚上在臥房,簡少承問道:“家裡現金不夠跟我說一聲就行,快到預產期,你儘量別外出。”

  “我去匯個錢。”孫映潔有些納悶婆婆為何刻意跟他告知她去銀行之事。

  “匯給誰?”簡少承只是好奇關心,但孫映潔卻因他的問話感到心揪了下,認為老公似乎對她不信任。

  “我媽今天打電話來跟我借錢,我把我的積蓄匯給她急用。”她輕聲解釋。

  “匯了多少?”他無心的追問,卻教她更心生芥蒂。

  “八十萬。”她老實回答,她戶頭只剩兩萬多塊。

  “喔。”簡少承只是輕應一聲,沒再討論這個話題,但孫映潔卻不禁揣測他問話的意圖,猜婆婆是不是跟他說了什麼。

  沒想到隔了一星期,孫母又打電話找她。

  “映潔,你手頭還有現金嗎?”電話裡孫母語氣更為焦慮。

  “之前不是才匯給你六十萬,不夠用嗎?你跟爸要買田嗎?”孫映潔感到怪異,母親怎會急需大筆錢。

  “這個……唉!這話怎麼說得出口?”孫母唉聲嘆氣,實在不想在女兒臨盆前讓她知道家裡的變故。

  “是爸怎麼了嗎?是不是生病住院?”孫映潔被母親的奇怪態度嚇到,以為父親重病住院,才急需大筆開銷。

  “你爸沒住院,不過也快被逼出病了……”孫母欲言又止。

  “媽,什麼事你儘管說,這樣吞吞吐吐的,急死人了,我會受不了。”她覺得今天腹部有些抽痛,怕會提早生產。

  “那個……先不說了,等你順利生下孩子再說,我跟你爸沒事,身體都健康。”孫母怕她聽了動到胎氣,連忙掛了電話。

  “喂?”母親匆促掛電話,反倒讓孫映潔更加心急,按下回撥鍵,但問了半天,孫母卻直說沒事,還讓孫父跟她說幾句話,要她先安心生孩子。

  問不出所以然,此刻又無法回家探個究竟,不過在聽到父親的聲音,確定兩老都健康無恙後她稍稍鬆了口氣,打算過幾天再探問詳實。

  “你媽又打電話來要錢?”走進客廳的簡母,突然極不客氣的道。

  上禮拜她告訴兒子媳婦匯錢回娘家的事,兒子事後卻告訴她那是孫映潔的個人存款,但她可不相信她沒動用到簡家的錢,為此對孫映潔更加處處提防。

  “我只是把自己的積蓄給我爸媽。”怕婆婆誤以為她偷家產匯回娘家,孫映潔趕緊辯解。

  “自己的積蓄?說得好聽,我看是買菜錢攢下的私房錢吧?”簡母酸道,得知兒子一個月給媳婦數萬元的菜錢、零用金,她更加認定媳婦是貪圖簡家的錢。

  “買菜剩的錢都放在少承的戶頭裡,我沒亂花用。”少承每個月給她的家用,除支付基本開銷外,還剩不少餘額,他要她留著自己花用,但她沒那麼做,而是以他的名字開個帳戶存下來,他對她很好,給她足夠的依靠與保障,她根本沒想過在偷存什麼私房錢。

  “既然是少承給你的錢,我也不能過問什麼,只是該拿的可拿,不該貪的別貪。”現在這裡不是她掌管家計簿,無法對兒子干涉太多,可她卻又不能眼睜睜看媳婦無節制地偷渡現金給娘家,只能口頭警告。

  “媽,我說的是實話,要不我去拿存摺給你看,少承給的零用金餘額全存在他的新戶頭。”孫映潔站起身,便要上樓拿證據。

  只是才走幾步,她頓覺腹部抽痛起來。

  “怎麼?要生了?”見她不對勁,簡母忙上前攙扶她,原本的怒氣爭端暫時拋到一邊,趕緊打電話替她叫救護車,再通知人在公司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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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孫映潔順利產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簡少承抱著剛出生的兒子,臉上難掩喜悅神情,簡母因他欣喜若狂的模樣,而對媳婦暫時放下嫌隙。

  住院三天後出院,孫父孫母也立刻來簡家看女兒及外孫,還帶了兩隻土雞。

  “親家母,映潔就麻煩你照顧了。”孫母對要為女兒坐月子的簡母表示感激。

  “哪裡話,這是應該的。”簡母客套回應。

  孫映潔見才幾個月不見得父母瘦了許多,神情也顯得憔悴,她想起母親之前想說沒說的話,不禁又追問原由,母親卻說過幾天再談,孫父孫母在簡家停留半天便離開。

  簡母每天燉雞湯、煮生化湯給孫映潔喝,而麻油豬肝、當歸排骨、竹笙干貝雞等等的月子餐,天天更換料理給她補身子。

  雖然婆媳間曾有些誤解不愉快,但見婆婆這麼仔細的為她坐月子,令孫映潔非常感動,以為婆婆因孩子而接納了她。

  熟料半個月後的一通電話,打碎兩人好不容易的和平相處。

  “什麼?急需錢是因為被倒會!”孫映潔接到母親來電,聞言驚詫不已。

  孫父孫母已被逼到絕路,不得不向女兒告知實情求援了。

  兩人畢生的積蓄都放在跟會上,街坊領居親友全跟會幾十年了,沒想到會被熟人老友給倒會,不僅如此,孫父還在對方要標會前為對方背書,結果會頭跑掉,這大筆債務全落到他身上,之前跟女兒要來的錢只夠應應急,之後面對天天上門討債的親友鄰居,兩老被逼得幾乎不敢出門,無路可走。

  “欠了多少?”發生這麼大的事父母卻一直沒告訴她,想到這幾個月他們受了那麼多煎熬,她卻無法分擔,她就好自責。

  “我們的積蓄賠光,你爸還得背上四百多萬債務,扣掉你之前匯的六十萬,也還欠將近四百萬,債主每天都上門要債,偏偏全是熟人想逃也逃不了。”孫母說的哽咽。

  之前怕女兒擔心影響到胎兒遲遲不敢說,之後又因剛生孩子的喜事,不好讓她婆家知道娘家欠債的不光彩事,直到現在已無法再隱瞞,才說出真相。

  “媽你別心急,跟爸說別擔心,我會請少承幫忙,四百萬他應該會答應。”孫映潔安慰母親,雖不想動用簡家錢,但是太緊急,她也只能找丈夫幫忙。

  只是一掛電話,她就看到簡母表情惡狠狠地站在她面前。

  “你這吃裡扒外的女人,虧我這陣子對你這麼照顧,你不知感恩,竟又要把簡家錢往娘家送,上次那六十萬我還沒跟你計較,現在居然要四百萬,下次是不是要一千萬?你以為為簡家生個孩子就可以獅子大開口?”簡母氣結,厲聲斥道。

  “我……”孫映潔一臉震愕,沒想到婆婆會說得這麼難聽,心慌地解釋著,“我爸媽被倒會,才不得不找我幫忙。”

  “倒會?這次是倒會,下次是什麼?你想找藉口一點一滴挖空簡家家產,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伎倆?”簡母愈說愈不堪,先入為主的觀念,讓她認定媳婦撒謊。

  “媽!你怎麼可以這樣冤枉我?”孫映潔站起身,直視著婆婆的怒目,無法接受這些罪名。

  “我冤枉你?在我眼皮底下還敢大刺刺跟你爸媽說可以輕鬆拿錢回家!”媳婦竟膽大到無視她的存在,讓簡母不禁懷疑她人在美國時,媳婦不知早已偷給娘家多少錢。

  “看你爸媽一副鄉下老實人的樣子,結果跟你聯手一起貪簡家財產!你是不是一開始就設陷阱讓少承跳,想利用孩子進入簡家,再正大光明來挖空!”簡母失去理智,口不擇言,更替兒子抱不平,覺得他付出心思愛上的竟是蛇蠍美人。

  “你這麼說太過份了!”人格被侮辱,孫映潔氣的顫抖,拔高音量吼道。

  “在吵什麼?”一進門就聽到爭吵,令簡少承很意外,“映潔,你怎麼用這種態度跟媽說話?”看見客廳裡,溫柔的嬌妻雙手握拳,臉紅脖子粗地怒視母親,令他更感驚詫。

  “我……”孫映潔轉頭,看見臉色有些不悅的丈夫,一時啞口。

  “這就是你千挑萬選娶進門的賢妻,我每天殷勤幫她坐月子,結果她是用這種態度回敬我,你二姨、三姨說的沒錯,我根本不會教媳婦,才讓對方踩在頭上撒野,還得摸摸鼻子自己走人。”簡母一臉心酸委屈的說完,轉身便離開客廳。

  “映潔,跟媽道歉。”簡少承看見母親難過的表情,責備起她來。

  “我態度不好是因為媽說話太過份。”他沒問是非就指責她,令孫映潔不服氣。

  “你今天是怎麼了?平常說話不是這樣。”簡少承擰起眉心。

  “我……”孫映潔看著丈夫,之前總溫柔安撫她的他,今天卻是用責備的眼神看她,她想辯解,卻一時無從說起,連要請他幫父母解決債務的事也開不了口,只能忿忿地轉身奔上樓。

  “你為什麼跟媽起衝突?”簡少承跟著回房,問向正在餵奶的孫映潔。

  前一刻的情景,令他難以理解,想要問個清楚。

  “媽一直以為我嫁給你是貪圖簡家家產,現在連我爸媽也一起誣衊。”孫映潔仍說得氣憤,無法接受婆婆將她父母抹黑。

  “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一定有什麼前因後果。”他試圖理性分析,安撫嬌妻的情緒。

  “那你是認定我不明事理,是個對婆婆不敬的惡媳婦?”感覺他站在婆婆那邊,令孫映潔更加不快,連同前陣子受到的委屈,一併爆發。

  “我沒這麼說!還有,我不喜歡你今天的態度。”簡少承濃眉微攏,不滿她一副張牙舞爪的神情。

  “不喜歡我就算了,兒子自己照顧!”孫映潔一時氣結,將懷中的兒子推給他,轉身便走進浴室,砰一聲合上門板。

  簡少承被她的火爆情緒所驚愣,卻被兒子的啼哭聲轉移了主意力。

  “乖,侑凡不哭喔。”他雙臂輕晃著哇哇大哭的嬰兒。“噓,爸爸帶你去找奶奶。”眼看兒子愈哭愈大聲,他一時無法哄停,盛怒中的妻子又叫不出來,只好下樓找母親幫忙。

  浴室裡,本來怒氣衝衝的孫映潔,現在則是難過地哭了出來。

  沒想到她第一次跟他吵架,卻是因為婆婆的緣故。

  聽他輕聲細語哄兒子,帶著兒子下樓找婆婆,而她被孤單地隔絕在浴室內,讓她更覺滿腹委屈,心酸與難受,不知要如何化解這次的不愉快,更不知如何向他開口提父母欠債的事。

  自那一晚開始,她跟簡少承之間似乎存著疙瘩,她不禁懷疑婆婆是否在他面前說她是非,幾次想開口向他提父母的債務,最後都說不出口。

  沒想到今晚,簡少承居然主動遞給她一張支票。

  “這一百萬即期票你拿去給你爸媽,別讓媽知道了,媽說你爸媽跟你開口要錢,是不是有什麼急需?”這幾天看出她心事重重,加上母親言辭間向他數落她的不是,不想再增加婆媳間的隔閡,於是他想私下解決問題。

  孫映潔接過支票,驀地眼眶一熱,沒想到她開不了口,他卻已知道她的難處。

  “少承,其實我爸媽是……”她輕抿唇瓣,想再開口多要三百萬還債。

  “他們人很純樸,別隨便做什麼投資,以免受騙。”從母親口中聽到她父母似乎仗著她婆家有錢,想向她拿錢做投資,他對母親的話保留三分,而她遲遲沒向他說明那日與母親爭吵的原由,他也不想再追問讓她為難,只能這麼做,希望事情和平落幕。

  “我只能拿出一百萬,媽最近對金錢很敏感,一次動用太多錢,她察覺到會不高興,難免又會對你有些不善的言語,我不希望因為這樣造成你們之間的鴻溝更深。簡家親戚人多嘴雜,你一次拿太多錢給娘家,難免落人口舌,對你、對你父母都不好。”

  “映潔,我希望你瞭解我的顧慮及難處,跟岳父岳母說暫時別打電話跟你要錢,如果他們不想耕種工作,我會負責他們養老的問題。”簡少承體貼道,相信岳父岳母不是貪得無厭的人,否則當初就不會堅持拒收聘金。

  “少承,我……”孫映潔因他的溫柔體貼而感動,知道他要瞞著婆婆拿出一百萬現金給她,已是十分為難,這讓她更開不了口要更多錢。

  她先將一百萬偷偷匯給母親還債,然而尚欠的三百萬仍逼迫著父母心惶不安。

  趁簡少承出國出差兩周的時間,她回家看了父母一趟,心想不能只依靠丈夫,她得思索如何靠自己的能力解決父母的債務。她先把父母居住的老家向銀行貸款,只貸出一百五十萬而兩老耕種的一塊田地早已押給兩個債權人。

  即使向銀行貸款,但以父母現在的狀況也無力償還,婆婆的事已經讓她打消請丈夫幫忙的想法,也感到心寒,唯一的辦法便是她找份工作來代償。

  她急找工作,可要找到薪資高的工作並不容易,幸好在之前公司前輩介紹下,因她有幾年的國貿實務經驗,且在知名的太鼎集團當過兩年業務開發,對方有意聘請她前往大陸當業務主管。

  這工作機會太吸引人,想要在短期內償還債務,她不能放過這機會,她當然捨不得和丈夫和兒子分開,可一旦得到這份工作,她便能向銀行辦理信用借貸,可以先借貸還清父母債務,再按月清償銀行借款,不用讓丈夫再掏錢令他為難,也不用背上偷簡家家產的罪名,而且若是錯過了,她怕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工作。

  但孫映潔以為兩全其美的計畫,竟遭到簡少承強烈反對。

  “我反對你去工作!”才剛風塵僕僕出差回來的簡少承,一聽到妻子要去工作,立刻強烈反對。

  “少承,我很需要這份工作。”面對不快的丈夫,孫映潔軟語試圖說服。

  “為什麼需要工作?侑凡才剛滿月,你的工作是照顧繈褓中的他。”這次出差他遇上一些不順遂的事,本想回到家能好好休息,沒想到一回家妻子就告知她要出去工作,且趁他出差之際,得了個可去大陸三年的工作,令他聽了非常不悅。

  “因為我爸媽……”她想道出為父母還債的理由,但他立刻阻斷她的話。

  “你想工作至少等到孩子上幼稚園再去,也可以回來太鼎集團,我會安插位置給你。現在急著自己找什麼工作?而且要去大陸駐廠三年?開什麼玩笑!”他勃然大怒斥道,愈想愈覺得她的要求太過荒唐。

  “雖說駐廠,但每兩個月可以回來兩周時間,而且我媽願意幫我帶侑凡,我知道你一定很難認同,我也很不想拋下侑凡,只是我實在有苦衷,所以才想跟你好好商量。”面對他比預期還強烈的反對,她開始心慌,可她必須把握這份薪水高的工作,才能在短期內還清債務。

  “沒得商量!別說去大陸,就是在臺灣,我也不准你現在出去工作。”不管什麼理由他都不會同意。

  “怎麼一回來就吵吵鬧鬧?少承工作那麼忙,一回到家還沒法放輕鬆,你這媳婦不稱職,連當妻子都不及格。”聽到爭吵,簡母抱著已熟睡的孫子上來探看。

  簡少承於是向母親說出她想出門工作的事情。

  簡母聽了卻是嗤笑。“哪有什麼非要出門工作的理由?我看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錢。”瞥看媳婦,她不禁冷嘲熱諷。

  不久前,兒子偷偷給媳婦一百萬支票,以為她不知情,因為顧慮兒子的面子,她才不戳破,卻更認定媳婦是想蠶食鯨吞簡家家產。

  “為了錢?”簡少承轉而看妻子,黑眸微眯。

  “是因為我爸媽……”她想說出靠自己能力還債之事,卻被簡母打斷話語。

  “不用再說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少承,我敢打賭你現在給她一千萬,她馬上放棄工作年頭,乖乖在家幫你帶小孩。”簡母早看媳婦不順眼,借機火加油。

  “是這樣嗎?”他濃眉一攏,不相信她單純為了錢而堅持要工作。

  “我是需要錢,但原因不只是這樣。”孫映潔簡直是啞巴吃黃連,愈想解釋心愈慌。

  “不管什麼理由,我都不會同意你去工作。”她心慌地神情,令他心生懷疑,卻又不願相信她真有貪念。

  “如果……我堅持要工作?”即使不去大陸,她也必須工作,才能申請信用貸款,現在這種的情況,讓她更不可能開口請他幫忙償債了。

  “如果你不能安份在家照顧侑凡,就代表你毫不在意我們的婚姻!你不打消念頭,我們恐怕只能離婚。”簡少承語帶警告,希望能嚇阻她的決定。

  夜晚,簡少承坐在臥房床上發怔,不敢相信他跟映潔竟然離婚了。

  三天前,雙方發生激烈的爭吵,她執意要去大陸工作,讓他不得不以離婚做威脅,要她打消荒唐的念頭。

  沒料到,她最後會選擇離婚簽字,令他大感錯愕。

  儘管這過程母親的奚落言語增加了彼此的對立與不快,但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如此輕易放棄兩人的婚姻,放棄他跟孩子。

  看著床頭櫃上方懸掛的大幀結婚照,兩人的結婚決定得倉卒,沒想到離婚也是這麼衝動。

  他用手撫著疲憊的臉龐,不禁懷疑她當初嫁給他是否只因為懷孕的緣故。

  孩子才剛滿月,她怎麼能這樣就離開?

  也許他在盛怒下確實口氣不佳,失去了理智,但她怎能因一份工作,便拋棄了家庭?

  太多疑問令簡少承心緒紊亂,對孫映潔選擇離婚難以諒解。

  相處了十個多月,難道她真對他沒有一點感情?稍微冷靜之後,他相信,她應該只是一時衝動,等她恢復理性,便會打電話向他道歉了。

  可等了三天,她連封簡訊都沒有傳來,這三天令他整個人渾渾噩噩,對電話、手機鈴聲莫名緊張。

  突地,安靜的臥房內想起聲音,令怔然中的他嚇一大跳。

  是兒子的啼哭聲,他忙起身走往搖籃床,將兒子抱起來搖哄。

  “哇!哇!”兒子漲紅著小臉,愈哭愈大聲,令他更加心慌意亂。

  自從妻子離開那晚,兒子便開始哭鬧不休,尤其晚上好不容易哄睡,很快便又會哭醒。

  “噓,不哭,不哭。”簡少承柔聲安撫兒子卻無效,尖銳的啼哭聲將睡著的簡母吵醒了。

  她趕忙跑來他的臥房探看,“侑凡醒了?我來哄。”她伸手準備接過孫子。

  “沒關係,你去睡。”簡少承卻沒將孩子交給母親。他決定了,從現在開始,兒子便是他一個人的責任。

  簡母看著他顯得疲憊的神情,不禁憂心忡忡。

  雖然將意圖奪取家產的媳婦順利趕出家門,令她大鬆口氣,但兒子這幾天的模樣令她非常不放心。

  “少承,你白天上班累,晚上侑凡可以跟我睡。”原本已準備回美國的簡母,因他突然離婚,決定繼續留下來幫忙照顧孫子。

  “不用,媽你也差不多改回美國了。”簡少承拒絕了母親的幫忙,他內心其實對間接促成他與孫映潔離婚的母親有所不滿,卻又無法真正怪罪於她,畢竟最後決定離婚的是他們兩人。

  “我會幫侑凡找個保姆,媽,我想冷靜生活一陣子。”現在心緒紊亂的他,不知該用什麼態度和母親一起生活。

  說完話,他抱著仍哭不停的兒子走出臥房,往一樓走去。

  見他有些落寞的背影,簡母心口窒悶。兒子第一次對她態度這般冷淡,她是不是真做錯了事?

  她認定孫映潔嫁進簡家居心不良,也確實讓她逮到媳婦拿錢給娘家的事實。

  原以為孫映潔同意離婚,肯定會獅子大開口要大筆贍養費以換取將孫子的監護權給簡家,意外地是她半毛錢都沒拿,甚至無條件把孩子的監護權給簡少承。

  孫映潔的作為,跟她所想的完全不同,讓她有些動搖,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簡少承將兒子抱出屋外,深夜的庭院,微風吹來一陣舒服的涼意,令他煩悶的心舒坦了些,他繼續耐心地哄著啼哭的兒子。

  “侑凡,不哭喔,馬麻不在,把拔會一直陪著你。”他說著,竟有些心酸。

  是不是,從今以後兒子就沒有母親了?

  他已經後悔當初的衝動負氣,面對工作時他一向是沉穩內斂,冷靜果斷,但為何處理感情婚姻時竟過於衝動,失去理智,才會造成離婚的結局。

  “嗚!哇!”

  “侑凡,不哭了。”他懷抱著軟綿綿的嬰兒,輕輕拍哄著,“侑凡,乖,快快睡覺,馬麻很快就會回來了。”他安慰兒子,也安慰自己。

  他相信,她不可能那麼狠心,真的能棄繈褓中的兒子不顧。

  他願意再給她幾天的時間,等她回來找他解釋執意工作的理由,等她開口說出後悔離婚,他願意和她復合。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嬰兒才止住啼哭,哭累想睡了。

  他低頭看著孩子含淚的容顏而心疼,因妻子的離去而哀感。

  懷抱著兒子,他抬頭看向黑夜裡德幾顆星子,內心祈禱著,希望明天孫映潔便會主動和他聯絡。

  一個禮拜過去了,孫映潔竟完全沒有跟他聯絡,這讓簡少承感到氣惱又焦慮。

  白天,他請個專職保姆幫忙照顧侑凡,然而不管他幾點下班回到家,總是聽到孩子的哭聲,他急忙丟下公事包,從保姆手中接過孩子,孩子偎在他懷裡,才逐漸緩住哭聲。

  保姆告知孩子之前應該很黏母親,才會如此沒有安全感,讓他打消請保姆在家全天候照顧兒子的打算,為了彌補孩子失去的母親,他決定晚上自己看顧孩子。

  可他沒想到照顧孩子是這麼累人的事,才不過幾晚,他已是心力交瘁,手忙腳亂。

  之前,孩子一哭,孫映潔很快便能哄停,而他卻總要安撫許久還未能止住孩子的啼哭。

  每次看著孩子哭紅一張小臉,一雙小手緊揪著,他不禁都要擔心是否孩子生病了。

  他一手抱著孩子,走到書房翻出孩子未出世前,他曾跟孫映潔一起買過的那些育嬰書籍。

  隨手抽出一本,他一手搖晃嬰兒,一手翻著書本。

  即使專業保姆白天也很難安撫孩子的情緒,而身為父親的他更有責任去學習如何照顧孩子、瞭解孩子。

  寶寶夜啼原因:情緒問題、尿布濕、肚子餓、太熱、太冷、出疹子、拉肚子、環境變遷、受到驚嚇等,最常見的原因就是“腸絞痛”引起……

  看到一長串嬰兒啼哭的原因,簡少承忙放下書本,將孩子放在書桌上,一一檢查。

  一個小時前喝過牛奶應該不是肚子餓,打開尿布並未發現便溺,用手背摸摸他的額頭,溫度正常。拉開衣服檢查皮膚,也沒有出疹子現象,一想到可能的“腸絞痛”,他不禁緊張起來。

  兒子一哭,臉色便容易漲紅,雙手會緊握,大小腿蜷曲,符合“腸絞痛”的症狀,但兒子手腳並不會冰冷,至於腹部脹氣、排氣量增加等其他症狀,他就無從得知了。

  他攤開孩子的衣服,摸摸他的小肚子,好像有脹氣又好像沒有。

  預防勝於治療,簡少承於是找來一瓶薄荷油,抹在兒子的腹部,再小心翼翼順時針按摩,想幫他促進排氣。

  “嗚!哇!哇啊!”侑凡皺著小臉、揪著小手,更加哭個不停。

  “侑凡,對不起,把拔太大力了嗎?”他僅用兩指小心翼翼按摩而已,還是兒子根本就沒有這個問題?

  兒子愈哭他逾緊張,額角開始冒汗,有種病急亂投醫的慌亂。

  “噓,噓,把拔不按摩了,不哭,不哭。”忙將兒子從桌面抱起來,他繼續輕聲拍哄著。

  想到可能的情緒問題,書裡好像有提到嬰兒會聞媽媽的味道,簡少承忙抱著兒子走往臥房,他從衣櫃翻找出一件孫映潔的衣服,讓孩子聞,孩子繼續哭著,他再拿出另一件衣服,發現沒效,便往旁邊一丟,繼續試下一件。

  連續哭了近一個小時的侑凡,逐漸緩住啼哭聲,嗚嗚咽咽的抽氣著。

  “你喜歡馬麻這件衣服啊?”將棉質睡袍拉一角再給兒子嗅聞,不知是巧合或真有效,兒子總算止住哭聲了。

  他頓時如釋重負般的大鬆了口氣,也放下揪緊焦慮的心。

  “這件睡袍以後就送給侑凡,不哭了。”他低頭親了下兒子的額頭,看兒子一張小臉滿是淚水、鼻水,令他心疼不已,連忙將兒子抱住浴室幫他擦臉。

  待簡少承踏出浴室,才驚覺房間內已是一團亂,方才他幾乎把衣櫃裡的衣服全翻了出來,地攤上、沙發、床上全丟了一推淩亂的衣服。

  孫映潔離開時只簡單帶走幾件衣物,衣櫃裡仍留著她許多衣飾,他才更覺得她的離開只是暫時的。

  他彎身撿起地毯上一件翠綠色雪紡紗洋裝,他清楚記得這是與她發生一夜情那晚,她所穿的美麗衣服,如果,沒有那晚的慶功宴,沒有意外的那一夜,沒有侑凡的存在,他跟她不會這麼快結婚。

  也許,現在他仍只是默默地欣賞她,工作繁忙的他仍沒有機會向她展開任何積極追求行動。

  孫映潔外表看似成熟,但其實本性裡有些小迷糊,而對工作卻是充滿責任心,沒做好份內的事,絕不離開公司。

  經常加班的他,有幾次無意間看見她對著販賣機,對著電梯外走道上的盆栽自言自語,有時是鼓勵遇到工作挫折的自己,有時是碎念著機車廠商的刁難,鼓勵抱怨完再次打起精神,返回業務部辦公司獨自加班。

  她以為夜晚的辦公樓層沒有人會看見她的怪異行經,但他卻發現了,且不知不覺喜歡上她。

  想起她在發生一夜情後,也向他坦承喜歡他的心情,這應該說明了,兩人會結婚並非是奉子成婚的不得已,婚後兩人相處甜蜜融洽,一起喜樂地迎接侑凡的出世,如今她怎麼會無情的說走就走?將哭累睡著的兒子放在搖籃床,把妻子的睡袍摺疊妥當,枕在兒子的身邊。

  兒子睡著了,原本亂哄哄的情況瞬間安靜下來,萬分靜寂的深夜令他的心中莫名地頓生一股落寞。他不禁摟著妻子的洋裝嗅聞,衣服上有淡淡的柔軟精清香,像她曾給他的溫柔暖意。

  雙手緊捉著她的衣服,卻感覺心更空,今晚的他渴望摟抱她的嬌軀,更加思念她的溫柔。

  躺在雙人床上,他學著兒子抱著她的衣服一起入睡,然而他卻無法像兒子單純安詳地沉睡。

  他緊皺著眉心,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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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本奈著性子,等待孫映潔回頭求和的簡少承再也按捺不住思念之苦,在周日早上,把保姆叫來家裡加班,他打算驅車前往彰化岳父家。

  遲遲等不到孫映潔向他解釋說明,他想他必須親自去拜訪前岳父岳母,才能瞭解她執意工作的理由。

  她工作若是為了金錢需求,卻有不肯向他明說,表示這其中原因應與她父母有直接關聯。

  出門前,簡少承將兒子交給保姆,兒子卻哭鬧起來,他發覺比起保姆,兒子更想黏著他,這讓他一方面感到安慰,另一方面卻也不禁苦惱。

  他平時要工作,及時週末也經常加班,他能陪著孩子的時間有限,兒子仍需母親陪伴,這讓他更急著尋回妻子。

  有些不捨的將哭不停的兒子交給保姆,他一度考慮帶著兒子一起出門,單想到找岳父岳母是為了談事情,帶著兒子可能不方便,只能決定快去快回。

  “啊?少、少承,怎麼有空來?”剛要回家的孫母,看到在門口張望的簡少承,非常意外。

  “媽。”見到前岳母,簡少承仍禮貌地喊聲媽,最後一次見岳母是他們來看出生不久的侑凡。

  “快進來坐,侑凡好不好?”孫母踏進客廳,忙著為他倒茶,女婿只來過這裡兩三次而已。

  女兒擔下他們的債務,已前往大陸工作兩個禮拜,他們一度想北上探望孫子,但女兒出發前回來看他們時卻交代因為跟婆家有些爭執,要他們暫時別去打擾,看女兒的神色肯定是和女婿大吵一架,才會那樣哀傷,令他們很愧疚。

  “映潔不在?”原本簡少承還存有一絲希望,想映潔可能待在娘家。

  “她去大陸工作,暫時無法回來,她,沒和你說清楚嗎?”孫母有些疑惑,他們當初為此事是爭吵到孫母地步?這段時間難道都沒聯絡?

  “我來就是要問這件事,為什麼她寧願放棄家庭,也執意要去大陸工作?”坐在布沙發的簡少承,申請顯得凝重。

  “這個……映潔沒說嗎?”孫母不禁面有愧色。

  “沒說清楚,所以我才來問答案。”

  “因為……都怪我們被熟人倒會,她爸還不知情的背書,背了一屁股債……”

  孫母頭低低,道出被親友債權人日日逼債定頭無路,最後只能尋求女兒幫忙的事情,而為了有份好待遇可以申請信貸,女兒才前往大陸駐廠工作。

  簡少承聽了,神情一詫。

  孫母告知因他母親對映潔似乎有些偏見,她才想憑自己的能力去處理父母的債務,因而造成他們夫妻吵架,必須暫時分隔兩地,令兩老頗為歉疚。

  簡少承黑眸微眯。看樣子岳父岳母並不知道他們已鬧到離婚的事實,而孫映潔竟獨自承受一切,怕父母擔心內疚,隱瞞了離婚之事。

  他為她的決定感到心疼與氣憤,她竟然不肯信任他,寧願獨自去背負一切,也不尋求他的幫助。

  他站起身,有些不快地準備離開。

  “少承,這件事你別責備映潔,都怪我們……”見他微繃著臉,令孫母有些擔心。

  “我知道,媽,改天見。”向岳母點頭,他離開孫家,驅車返回臺北。

  他沒打算向岳母說出兩人已離婚之事,想著找到孫映潔後要好好責備她一番。

  三百萬,她只要開個口,他輕鬆便能為岳父岳母還債務,而她竟瞞著他想僅憑一己之力,離家奮鬥三五年來還債?

  就算她對母親有所顧忌,也應該向他商量,她什麼都不說,顯示了她對他不夠信任,這令他氣憤莫名。

  從孫母那裡問到她的聯絡方式,他打了她的大陸手機卻是不通,連發數封M也沒回,等到星期一他直接打電話到她公司。

  “孫主管啊!她人去現場驗貨,不知今天會不會進辦公室?”

  對方簡單回應的一句話,令簡少承一整天上班心緒不集中,一有時間便又急著撥電話過去,卻始終聯絡不上。

  晚上,簡少承因孩子啼哭再度手忙腳亂,一會兒餵奶,一會兒換尿布,一會兒又要再度替孩子洗屁股。

  他蹲在浴室汗流浹背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一想到可能是孫映潔來電,他忙用浴巾將兒子包裹著抱出浴室,拿起丟在臥房裡茶幾上的手機。

  結果,只是秘書來電向他確認明天早上異動的行程。

  “我知道了。”他有些不耐地輕應一聲。秘書辦事向來謹慎小心,但此刻接到的是她的來電,而非他期盼的人的來電,而且抱在懷中的兒子再度哭了起來,竟讓他心生煩躁。

  “等等。”他叫住準備結束通話的秘書,“幫我訂機票排個行程去大陸,出發時間等護照、臺胞證辦下來,就立刻前往。”在兒子的哭聲中,他拉高音量對秘書交代。

  “呃?總經理的護照及臺胞證都尚未到期。”電話裡傳來尖銳的嬰兒哭聲,令秘書一時驚詫,卻要若無其事的說。

  “是替我兒子辦證件,以最速件辦理,需要的資料我明天早上交給你。”他無法再被動的等待聯絡不到的孫映潔,他決定帶著兒子去找她。

  繈褓中的兒子極需母親照顧,他再怎麼關心,也無法取代孩子需要的母愛。

  他跟兒子都需要孫映潔,身邊沒有她,不僅是兒子,連他的生活都一片絮亂,當初兩人的爭執、負氣離婚的事,既然知道了原因,他也會改變態度,無論如何他必須儘快將她帶回來。

  簡少承在週四下午便帶著兒子搭機飛往大陸深圳。

  第一次帶繈褓中的兒子出遠門,過程比他想像得更艱辛數倍。

  穿著西裝打領帶的他坐在商務艙,卻是幫兒子泡牛奶、餵奶。

  對照四周皆是在翻閱財經雜誌、報紙的企業精英或老闆,他的忙碌情況更顯得突兀至極。

  然而,現在的他已經不想管形象,只期待孫映潔見到他帶孩子來能夠消氣,關心、擔心他們,而立刻跟他們一起回家。

  順利喂完孩子,才慶倖他沒在飛機上哭鬧,兒子就趴在他身上溢奶了。

  簡少承瞬間愣住,低頭看見他的西裝及領帶全沾上濃稠的液體,且散發一股酸味。

  他忙從隨身行李掏出一盒濕紙巾要擦拭,卻因一手抱著孩子,另一手一時無法順利掏出濕紙巾。

  坐在隔壁的中年老闆放下手中報紙,轉頭看他一眼。

  “不好意思。”簡少承只能向鄰座輕點個頭道歉,這奶酸味肯定讓對方聞得不舒服。

  中年老闆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卻牽唇淡笑,還拿過他手中的濕紙巾盒,幫他抽出好幾張遞給他。

  “老婆跑掉了?怎麼一個人帶孩子去大陸?”中年老闆見他顧孩子顧得有些慌亂,想輕鬆一下說句玩笑話。

  簡少承聽了卻是心怔了下,但知道對方只是開玩笑,他也只能裝作沒事地一笑置之。

  下機後,他搭車前往孫映潔工作的地點,沒想到竟撲空。

  透過守衛室聯絡廠區辦公室後,才知道她昨天便跟上司去香港出差,今晚才會回來。

  沒想到他千辛萬苦帶著孩子來找她,不僅沒見到面,還無法聯絡到人。

  他頓時有著莫名地惱意與挫敗,只能先就近找間飯店住宿,明天一早再來堵人。

  才帶著兒子進飯店房間,兒子便莫名哭鬧起來,且這一次哭得很不對勁,不僅小臉漲紅,臉全身都紅通通。

  他這才驚覺兒子發燒了!

  他試著拿毛巾包裹些冰塊,想幫孩子降溫,但孩子卻還是哭得撕心裂肺,痛苦的模樣令他愈加心驚害怕。

  晚上十點,他忙抱著兒子搭車去附近的醫院掛急診。

  檢查後,醫生建議住院觀察一兩天。

  簡少承不禁後悔不該輕易帶孩子出門,他決定得太衝動,沒考慮到孩子的抵抗力問題。

  將孩子安排進嬰兒病房後,他掏出手機試圖再聯絡孫映潔,已經半夜十二點多,這個時間她應該返回員工宿舍了吧。

  手機響了數聲後,這一次總算有人接聽。

  “映潔!”他焦急地喚道。

  “映潔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請問哪位?”

  電話裡是個男人的聲音,令簡少承詫異。

  “你是誰?為什麼接她的手機?”他口氣顯得不悅。三更半夜為什麼會有男人替她接手機?還直接喚她的名字!

  “我是她的上司。請問哪裡找?”對方聲音沉穩地回應。

  “我是她老公,叫她聽電話!”簡少承語氣更加不耐,一想到孫映潔是跟男上司一起出差到半夜,且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就讓他心裡非常不舒坦,醋意橫生。

  身為盛威企業副總經理的楊誠一聞言,微蹙起眉頭,“我記得映潔離婚了。”

  口氣有些冷然。

  他跟孫映潔一起工作雖然才兩個對禮拜,但她在太鼎集團工作是因雙方的業務往來時,他便已認識她,那時他對外型亮眼個性單純的她頗有好感,卻因多半時間他都待在大陸無法有進一步認識的機會。

  之後,聽到她與太鼎集團的總經理閃電結婚,令他頗為意外。而更意外的是,生下孩子不久便匆匆離婚。

  當她急著找工作時,他得知消息,在評估她的工作能力後,主動提供了大陸廠的職缺。

  因兩人曾有一些舊識情分,當她來到大陸不久,很快便能自然地溝通相處,在閒聊中,他偶然得知她家裡負債及為了工作而離婚之事,因此對簡少承非常不能諒解,認為對方僅為了幾百萬債務而離棄她,太過無情。

  且認定簡少承對她無心,當初娶她只因奉子成婚,因此更對孫映潔心生同情與愛憐。

  “我跟她離婚與否,不需要身為上司的外人置掾。”簡少承已經失去耐性,厲聲反擊。

  “既然她在我這裡工作,我就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危。”以為簡少承仍對離婚後的她糾纏不清,楊誠一想直接為孫映潔擺脫掉麻煩。

  “我沒心情聽你囉嗦,叫映潔聽電話!”簡少承被惹惱了,兒子躺在病房裡,而他急著要她來看兒子,沒料到竟被個男人所阻撓。

  就聽到手機裡,傳來一聲細微卻熟悉的聲音,“你在跟誰講電話?”

  而手機那頭的男人則輕聲道:“沒什麼,到公司宿舍了,我送你上去。”

  簡少承聽了更是勃然大怒,斥道:“你居然送映潔回宿舍!”

  “她陪我應酬喝醉了,我當然有責任護送她安全回家。抱歉,有事明天再說。”楊誠一逕自結束通話。

  在商場上聽到簡少承行事謹慎、性格內斂,但聽他電話裡德口氣完全不像,加上孫映潔的離婚原因讓他認為身為丈夫的他肯定對孫映潔非常強勢、不體貼,也許還有潛在暴力,讓他直接便想保護孫映潔。

  簡少承瞪著已短訊的手機發怔。

  半夜三更,她的上司送她回宿舍?

  從這裡到她工廠宿舍約十多分鐘車程,他想都沒想便直接下樓,奔出醫院急診室大廳,急匆匆搭上計程車。

  雖然不放心兒子,但兒子已經熟睡且有護士看顧,暫時不會有事,而被妒火燒去冷靜的他,一心急著親自去探看孫映潔的狀況。

  不久,簡少承抵達工廠宿舍大門外,卻看到以為應該早不見人影的兩人,竟然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閒聊。

  一盞路燈照映在孫映潔身上,他看見她略顯疲憊卻依舊迷人的側顏,驀地心口一緊。

  “我已經好多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她側望著坐在身旁的男人,勾唇一笑,那笑容令簡少承莫名心口一擰。

  下車後的孫映潔,因醉酒而有些暈車想吐,於是坐在外面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不住宿舍的楊誠一堅持要陪著她。

  她突然站起身,準備走在宿舍大樓,腳步卻有些蹣跚。

  “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下次別喝這麼多。”楊誠一忙起身走進他,伸臂攬住她肩頭。

  這太過親密的行為,令孫映潔驚詫了下,伸手想擺脫他的手臂。

  “我扶你上樓。”沒察覺她輕微的掙扎,楊誠一讓她靠在他肩上,攬著她的手臂緩緩向前步行。

  喝醉的孫映潔無法強硬拒絕,加上她真的無法自己行走,只好讓楊誠一帶著她走向宿舍。

  兩人狀似親昵地相偎而走,令站在不遠處望著的簡少承,一雙黑眸燃氣怒火。

  他一度想跨步上前,出聲斥責他們,聲音卻硬是卡在喉嚨,腳步也停了下來。

  他難以置信,孫映潔才離開他多久,就算是應酬喝醉,怎麼可以跟個男人這麼親密。

  對方雖然聲稱是她的上司,但看兩人的舉止根本不似才認識兩三個禮拜的上司和下屬的關係,且方才電話裡男人的話語明顯對他懷有敵意。

  募地,簡少承胸口窒悶難受,眼眸裡妒火狂燃,他緊握著雙手,心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憤怒與不堪。

  眼見前方在廠區路燈映照不依偎的兩個身影走進了建築物,他想奔上前,將她捉過來問個清楚。

  但下一瞬間,卻想起仍在醫院病房內的兒子,這一猶豫,那兩抹影子就消失在建築物內。

  他倏地轉身,快步走回停在一旁的計程車,搭車趕回醫院,匆匆跑進急診室大門,穿越急診室大廳,搭乘電梯上樓,回到了嬰兒病房。

  簡少承喘著氣,不知自己為何要趕得如此倉惶,彷彿想逃避什麼似地。

  坐在病床邊,看著小小的手臂上吊著點滴的兒子,他緊擰著眉心,神情無比痛苦。

  想到應該陪在兒子身邊的母親,此刻正窩在別的男人懷裡,他內心又湧起難以平復的怨怒。

  他不禁懷疑她不單是為了高薪待遇才執意來大陸工作。

  他不願將她想成水性楊花的女人,但今晚的所見所聞,令他產生許多負面不堪的想法。

  想他滿懷期待,主動帶著兒子要來與她團聚,想儘快彌補兩人因衝動而做的錯誤決定,豈料,他不僅無法在第一時間見到她,反而接見半夜三更時她被別的男人關懷照顧的畫面。

  兒子意外生病令他焦慮心慌,而她依偎別的男人的情景更令他感到失望,覺得自己慘遭背叛,打散了他原本想與她復合的念頭。其實這段時間,他積極去查問她離婚的原由,聽到她的苦衷,他馬上盡棄前嫌,決定為她父母清償債款,將她接回家重新開始。

  然而,他的辛苦與付出,得到的竟是這種淒慘的對待。

  離開他跟兒子的她,身邊立刻有人熱情關懷,捨棄婚姻的她看起來依舊亮眼迷人,顯得離婚後她過得更自在。

  而他卻把自己搞得憔悴,生活一團紊亂,連兒子都被他拖累,害他小小的身軀在異鄉承受著病痛的折磨。

  “侑凡,對不起,爸爸不該帶你出國。”簡少承伸手輕觸兒子泛紅熾熱的臉蛋,喃喃自責,“侑凡,媽媽不要你沒關係,爸爸一起會把你帶大,給你雙倍的愛……”

  回到宿舍的孫映潔,在門外跟上司道謝後,獨自進屋。

  一進到安靜的套房,她突然覺得心情沉悶,陰鬱落寞。

  今晚她多喝了點酒,便是想借酒澆愁,雖然方才醉得腳步不穩,但現下意識缺失逐漸清醒。

  在人前裝堅強的她,每當一個人回到安靜的宿舍,深深的寂寞感便瞬間湧上心頭。

  她離開臺灣兩個對禮拜,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務要處理,要學習,且每日加班到半夜。忙碌時她根本沒時間想念,可是一放下工作,腦海裡,心裡,全是簡少承與兒子的影像。

  倒了一杯溫開水,她坐在沙發上,從隨身包包拿出幾張照片看著,心痛著。

  食指輕觸照片中才滿月的兒子,孫映潔頓覺一股心酸。她好想再抱抱兒子,親親他的臉頰。

  擋視線停在照片中簡少承的俊容,想起兩人爭吵鬧離婚,他盛怒的面容,她的心再度一揪,眼眶泛熱。

  他氣消了嗎?他一個人能好好照顧繈褓中的孩子嗎?等她回去他願不願意再接受她?

  驀地,兩顆淚滴滑落臉龐,滴答地落在手中的照片上。

  她一驚,忙抽起茶幾上的面紙,小心翼翼擦拭。

  她想,明天要把這些照片哪去護貝起來,離開臺灣時,她走得匆忙,只抽了幾張照片帶出門,一時忘了該把電腦裡的照片資料夾存進隨身碟,她只有這幾張照片能陪在身邊了,稍解她的想念。她起身,走往衣櫃,從不屑抽屜拿出兩件摺疊整齊的衣服,一件他的,一件兒子的。

  雖然走得匆忙,自己的衣服她只拿了幾套,卻沒忘拿一件他的及兒子的衣服帶出門。

  這兩件衣服跟那幾張照片一樣寶貴,是遠在異鄉獨自生活的她,重要的慰藉。

  她輕撫他的白色條紋襯衫,高舉貼近臉龐嗅聞著,他的衣服有他溫和及陽剛的氣息。

  當她輕撫兒子的棉質小衣,放在另一邊的臉頰嗅聞著,兒子的衣服有淡淡的痱子粉與奶味,是種軟軟甜甜的舒服氣味。

  每天晚上,她都要擁著他們兩人的氣味,才能安心入眠。

  然而,今晚的她躺在床上,即使擁著衣服卻還是難以入眠,莫名地思念更甚。淩晨三點了,他跟兒子早已入睡了吧?他是否曾稍稍思念她呢?

  眼淚不爭氣地再度滑落臉龐,她想,可能是今晚酒精不但沒迷醉她,反而更讓她感傷。

  她不斷告訴自己,忍耐點,等滿兩個月她便可以休假返家看他們。

  雖然衝動負氣離了婚,但他應該不會不見他,只要兩人冷靜一段時間,關於他們的未來應該可以再好好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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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8 21:58:55
第六章

  簡少承抱著在醫院住院兩天才退燒的兒子返回臺灣,去程與回程的心情截然不同。

  去程時,兒子雖然一度令坐在商務艙的他很慌亂,但當時的他是帶著無比的希望和期待,準備要帶著孫映潔三人一起回家。

  此刻坐在商務艙的他仍是獨自抱著孩子,雖然兒子一直安靜地沉睡,但他們心情並沒有比較輕鬆,反而比去之前更沉重。

  老婆跑掉了?怎麼一個人帶孩子去大陸?

  忽地想起去程時隔壁中午老闆的一句玩笑話,當時的他還能一笑置之。

  可現在回想起來,竟覺得刺耳且心痛。

  “寶寶睡!趕快睡!爸爸陪著你到天明!”簡少承懷抱著兒子,在臥房裡輕唱搖籃曲。

  剛開始他聽著曲CD學,覺唱得很彆扭,但發覺兒子似乎對音樂歌聲有反應,他於是拋開一切,勤於練唱,現在已經自在哼唱數首搖籃曲了。

  低頭看著兒子可愛的小臉,他伸出食指探向他的小手,繼續輕哼著,“寶寶睡!快快睡!長大做個好寶貝!”

  兒子張開小手輕握住他的食指,這小小的動作,令簡少承怔愣了下。

  兒子的小嘴愉快地上揚,望著他的笑容,令簡少承驀地心頭一熱,竟有股想哭的衝動。

  “侑凡笑得好可愛。”一瞬間,他一顆心變得柔軟。

  兒子天真的笑容,令他近日來的煩鬱窒悶一掃而空。

  “侑心喜歡把拔唱歌啊。”他心情愉快地將兒子高高抱起,雖尚未將他哄睡,但他的笑容令他振奮又開心。

  “把拔再唱另一首歌給你聽,親愛寶貝乖乖要入睡!我是你最溫暖的安慰!”

  他大聲歡唱著,而兒子竟是咯咯地笑了。

  “侑凡對把拔的歌聲這麼捧場。”他感動不已,將兒子摟在他肩膀上,猛親兒子的小臉蛋,再將兒子高高抱起,親親他的胳肢窩,親親他的手臂,逗弄著兒子嘻嘻笑個不停。

  父子兩人開心鬧了一陣後,簡少承抱著兒子坐在沙發上,繼續唱歌哄孩子入睡。

  “親愛寶貝乖乖要入睡……爸爸輕輕守在你身邊……你要學著努力不怕黑……”他愈唱愈小聲,發覺兒子小臉上開始有些睡意。

  不久,兒子緩緩閉上眼睡著了,看著孩子恬靜的睡顏,他心裡無比安慰。

  雖然妻子的棄離令他大受打擊,但慶倖他還有個可能的孩子在身邊。

  剛開始照顧孩子令他非常疲累,卻也因為孩子,讓他忘了許多落寞憂傷。

  失去所愛的女人令他一度非常痛心消沉,但為了孩子,他必須拋開那些負面消極的情緒。

  他對天發誓,從今以後要勝任好單親爸的角色,給孩子最完整的親情與照顧。

  孫映潔本以為滿兩上月便能入長假返回臺灣看簡少承及孩子,沒想到適逢訂單旺季,廠區從上至下,連假日都要加班到晚上,還在適應期工作做不完的她更不敢要求要放假返鄉。

  她原本考慮表母親幫她去簡家看孩子,卻又怕如此一來,便會讓父母知道她已離婚之事,不願父母因此自責內疚,只得打消請他們幫她看孩子的希望,為了賺錢償還債務,她只能繼續忍耐,等待可以休假的那一天。

  終於在離開臺灣四個多月後,她才勉強有了一個星期的假期,其實她原想要求兩周的時間,但這陣子仍是忙碌,她也不好意思要求太多。

  只要撐過這段過渡期,之後應該就能兩個月有兩周的休假。

  這段期間,她幾度想打電話跟簡少承聯絡,卻是猶豫再三,擔心電話裡無法好好交談,反而會把情況弄得更糟,有幾次則打了,卻又怕他還在生氣而急忙掛斷,心想等回去時,直接而對面再好好溝通,只是原以為很快便能再見面,卻沒斷到這一拖竟過了四個多月。

  孫映潔滿懷期待,收拾行李搭機返回臺灣,在飛機上她的心情是興奮且緊張的。

  想著即將見到數月未見的兒子,他一定長大長胖不少;緊張著與久別的簡少承重逢,卻也擔心他面對她時的態度。

  他是否會微笑地歡迎她?或者,仍在氣憤她為工作選擇離開?

  她想要告訴他家裡負債的問題,卻也怕一旦告知他會攬下這責任,不許她再回去工作,可如果讓他為她娘家還債,肯定會被婆婆說得很難聽,對他更有芥蒂,這樣她想跟她複合,恐怕困難重重。

  心裡有許多想法與掙扎,卻又理不出個頭緒,她搖搖頭甩開那些事,此刻最重要的是,和日夜思念的簡少隨及兒子見面,其他的事到時再煩惱吧。

  孫映潔離開機場,便搭車直奔簡家。

  今天週六,不知簡少承有沒有休息,是否在家陪孩子?

  一路上她望著車窗外依舊熟悉的景物,卻覺得自己仿佛離開很久。

  車子駛進了熟悉的巷道,逐漸接近前方獨棟的別墅,她驀地心情激動,宛如離家十載才返家的遊子。

  當她站立在熟悉的鑄鐵大門前,抬眸望向裡面的歐式洋房,霎時眼眶一熱,視線朦朧。

  她身上其實仍帶著這裡的鑰匙,當初離開並沒想到交還鑰匙,像護身符般隨時帶在身邊,然而她此刻的身份卻不方便掏鑰匙自行開門。

  想了一下,她伸手想按門柱上的電鈴,才發覺手有些顫抖。

  簡少承見到她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根本不願意上她進家門。

  想起離開前,他憤而撂下的話,要她選擇了開就別再踏進來,她的手停要半空中,一時沒勇氣按下門鈴,對於即將到來的重逢頓時充滿了惶惶不安。

  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對自己做了番心理建設,伸長手再度準備按鈴。

  這次卻聽到有人走進前院,她不自覺地往一旁門柱圍牆邊閃躲。

  她看見有個年輕女人推著嬰兒車,從後院走往前院草皮,然後走向雕花銅門。

  女人彎身將嬰兒抱了起來,孫映潔在門外見到時差點叫出聲。

  屋子的銅門此刻突然開啟,只見簡少承西裝筆挺的步了出來。

  “侑凡,跟把拔說再見。”女人將懷中嬰兒的小手拉起,笑著朝簡少承揮了揮。

  “侑心再見。”簡少承傾身,親了親兒子的臉頰,可遠處看著的孫映潔,只覺得他親密偎靠在女人胸口,這令她霎時心口揪緊著。

  “我晚上會趕回來。”簡少承對女人柔聲交代。今天他原本可以休假,卻臨時得去南部開個會,才會在中午要出門。

  “等等,領帶歪了。”女人一隻手探向他領子,可因另一手抱著孩子,她有些困難地為他調整著,小手不禁停在他胸前片刻。

  “沒關係。”感覺出一絲曖昧氛圍,簡少承伸手拉回她握著的領帶,便要離開。

  最近,他發覺保姆郭小姐似乎對他產生不應有的想法,令他有些不自在。

  當初是因為找來的兩位資深保姆,兒子始終難以適應,他才想挑個外形跟孫映潔有幾分相似的單親媽媽試試看。

  保姆郭惠雯離了婚,年紀跟他一樣,卻已有個五歲的兒子,離子交給她母親在帶,她自己則可以無後顧之憂專任全職保姆,且能配合他的時間,晚上及假日加時加班。

  這幾個月,她確實把兒子照顧得很好,兒子也能適應她,令他非常放心,而唯一讓他心生隱憂的便是郭小姐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單純。

  雖只是偶爾撞上那道視線,但身為男人,他清楚那是女人愛慕男人的眼神,因此發覺她對他的關懷似乎超過主雇關係。

  然而,兒子已經很習慣郭小姐的照顧,為了兒子,他暫時沒打算換新保姆,只能裝作不知情,避開不該有的曖昧氛圍。

  簡少承走往車庫,開車離開,而孫映潔躲在大門旁的門柱後,只能眼睜睜看著滑出車庫鐵門的深色房車駛離視線外。

  她被前一刻院子裡太過祥和溫馨的畫面所震攝住,令她忘了按電鈴,呆愣在原地,完全不知如何反應。

  等簡少承離開,她聽見院子裡抱著兒子的女人的聲音。

  “侑凡,叫馬麻。”郭惠雯逗弄著孩子,教根本不會說話的孩子學叫媽媽,因為她已偷偷愛慕英俊爾雅的雇主,幻想著成為簡太太的美夢我。

  躲在門外的孫映潔聞言,心猛地一震,不敢置信。

  那個女人究竟是誰?她才離開幾個月,難道簡少承馬上為兒子找到新媽媽?

  她想出聲喊叫,從對方手中搶過兒子,質問她跟丈夫是何關係,然而,在下一瞬她便卻步了。

  簡少承已經不是她的丈夫,現在兩人在法律上早無關係,他想喜歡誰,想找誰當侑凡的新媽媽,她又有什麼立場及資格干涉?

  這麼一想,她心口緊扯著,揪疼不已,眼眶瞬間被水霧所模糊。

  望著近在咫尺的兒子,她好想抱他,卻又不敢上前。

  即使現在能抱到兒子,但他的監護權早已不屬於她……

  她好想按下門鈴,去摟抱思思念念的兒子,又想去質問那個女人是誰,卻又怕若證實地個女人具是簡少承的新歡,兒子的新媽媽,她情何以堪?

  如果不問明,她可以說服自己這只是誤會一場,假裝所見的只是假像。

  她突然很駝鳥地想逃,想拋開那些震撼的畫面。

  她轉身,拖著行李箱快步走離,走出寧靜的巷道,到大馬路要招攬計程車。

  倏地,她再度回頭,沉凝片刻後,再度快步往回走。

  不行!即使得到的結果令人傷心,她也要問清楚那女人的來歷,否則她會寢食難安。

  孫映潔再度拖著行李箱站立在簡家的鑄鐵大門前。

  她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按下電鈴。

  無論如何,她必須面對現實,她在心裡不斷的告訴自己。

  片刻,有個女人從屋子走出前院,站在鐵門前。

  孫映潔瞅著眼,怔望著面前的女人。

  “請問是……”郭惠雯見門外站了位模樣清麗漂亮的陌生女人,有些納悶。

  “我找簡少承。”孫映潔近距離打量鏤空鐵門內的女人,感覺比自己大幾歲,長相秀氣,一副賢妻良母的形象。

  這外在認知,令孫映潔莫名心一緊,很不舒坦。

  “他去南部開會。”郭惠雯回答,邊猜想她的身份。

  “那我要見侑凡。”說要找簡少承是藉口,此刻她更心急著想看孩子、抱抱孩子。

  “抱歉,不方便。”一聽對方直接說要見侑凡,郭惠雯就猜出她應該是簡少承的前妻而冷冷拒絕。

  所謂情敵相見份外眼紅,何況對方比自己年輕漂亮,她原本溫和的態度馬上轉變。

  “不方便?”對方嚴厲地否決態度令孫映潔一怔,“我是侑凡的……”才要表明身份,卻被打斷。

  “少承將侑凡交給我全權照顧,除了簡伯母,任何人都無權看視。”郭惠雯故意直喚簡少承的名字,還故意把話說得令人誤解。

  她聽說簡少承的前妻在兒子才滿月不久便拋家棄子前往大陸,如今事隔數月才想回來看孩子,八成是想複合,她當然得從中阻撓,即使簡少承事後得知,她也可以解釋為了孩子安全和阻擋陌生人進來。

  “任何人都無權探視?這是他說的?”孫映潔瞪大眼,一臉難以置信。

  眼前的女人竟喚他喚得這麼親昵,一副女主人的姿態自居,她一度想認定對方只是侑凡的保姆,但現在卻愈來愈信說服自己。

  還有這女人提到簡母,是否表示她已跟簡母見過面,得到前婆婆的認同?

  她原本鼓足的力量與勇氣,瞬間就消失,甚至連打電話向簡少承質問的力氣都沒有。

  望著女人沒給她回覆,逕自轉身進屋的背景,她一度想自淘鑰匙開門,闖進去抱孩子,但那只是想想而已,實際上的她則愣在原地。

  望著冰冷的鐵門,她感覺茫然,再度沮喪得不知所措。

  發呆許久,她突然接到一通大陸打來的電話,希望也能提前結束休假,趕回去處理筆有問題的訂單。

  如果,現在她正跟兒子和樂相處,她會以放假理由推延或拜託他人代為處理。

  然而,此刻腦袋紊亂的她,只想讓工作來麻痺自己,於是答應立刻回去。

  懷抱著希望與期待回臺灣的孫映潔,卻是帶著沉重沮喪的包袱匆匆返回大陸。

  想到她可能永遠失去簡少承與兒子,令她即使回到工作崗位,也難以專心工作。

  連續兩天,她在工作上頻頻出錯,被經理叫進辦公室精神訓話半小時。

  離開辦公室,她前往現場重新盤點進貨原料,思緒卻依然有些恍惚紊亂。

  如果,現在放棄工作,回到臺灣,是否可以搶回兒子跟簡少承?

  但如此一來,她便無法繼續靠自己的能力清償父母的債務,那當初的堅持,為爭取工作而不得不離婚的犧牲,及這幾個月含淚孤單的奮鬥,豈不全白忙一場?

  她可以暫時和下對感情複雜煩惱,先拼命工作還清債務,再全心全力去重新爭取婚姻家庭嗎?

  內心對簡少承和兒子的牽掛,令她無法專心致力在工作上,可如果再犯錯,將會對不起信任她的上司。

  對工作的責任主與情感問題的旁惶不安,令孫映潔心緒糾葛,愈想愈迷惘,失去了對外在的注意力,沒聽到工作人員的呼喊聲。

  磅啷!

  裝滿零件的大木箱意外翻落,擊中怔愣的她。

  “映潔!”頭腦昏沉沉,微張開眼的孫映潔,視線望向聲音的來源處。

  “醒了嗎?覺得怎麼樣?”站在病床邊的楊誠一,神情焦慮。

  “我……”她有些困難地從病床上坐起身,伸手撫著沉重的腦袋,感覺思緒有些茫然。

  “醫生說有腦震盪現象,意外發生時,你沒聽到現場工作叫你閃避嗎?”聽現場人員報告意外經過,當時應該來得及閃開的她,像是沒聽到眾人的喊叫,怔愣呆在原地。

  楊誠一其實也發覺這兩天孫映潔精神有些不濟,而不久前業務經理才向他反應她的過失,現在竟發生了意外事故。

  她的反常是從臺灣回來後才開始的,讓他不禁猜想她明明休假卻又願意因一通電話趕回來,可能是因為跟前夫見面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件,影響了她。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願不願意眼我談談?”他關切問著。

  “我……”孫映潔想說什麼,腦中卻閃過一些畫面,婆婆的誤解,她與簡少承的爭吵,她哭著離開兒子,她看見另一個女人抱著兒子為丈夫打領帶……

  腦中瞬間飛奔的影像不停交錯重疊著,令她頭痛欲裂,而心口更是揪痛著,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瞧她痛苦的模樣,令楊誠一既焦慮又心疼。

  “是不是不好的記憶?既然頭痛就別想,躺下來先睡個覺。”不忍她回憶悲傷,他交代護士為她打了鎮定劑。

  看著她閉上眼,卻仍糾緊著眉心,他腦中突然有個荒唐的念頭,希望她遺忘過去,遺忘那個傷她,不懂得珍惜她的男人。

  跟她一起工作的這段時間,他愈來愈喜歡她,卻因顧慮到她才剛結束一段不愉快的婚姻關係,而不敢太快向她表明心意,只能假裝上司的立場去關懷她。

  可他不想再等待下去,現在的他私心想借機讓她遺忘痛苦、遺忘過去的情感與婚姻。

  楊誠一私下找了心理醫生諮詢,得知了芳香催眠療法,可以透過芳香催眠有效改善心理狀態,減輕壓力痛苦,亦可選擇生遺忘。

  住院觀察一天後,孫映潔的外傷已沒什麼大礙,醫生告知她要適度地排解心理壓力,楊誠一於是建議她去做芳香舒壓治療。

  孫映潔感覺上司對她特別照料,也暗自猜測過原因,若是男女之情,她一個離婚又有小孩的女人,一般事業有成的人,大概不會有興趣,只能想到是過去兩人普因工作認識的緣故,但她還是與他保持了一點距離。

  只是先前回臺灣時所見的情景打擊實在太大,她不知該如何調適心情,心想如果能減輕這份苦澀,試試應該無妨,於是她便接受了他的建議,跟著他前往一間帶著神秘色彩的芳香療館。

  嗅聞著宜人的薰香,做了芳香治療的她,覺得連日來鬱悶的情緒具的舒緩許多,頭腦也不再那麼紊亂。

  事後,楊誠一陪著她返回宿舍,要她明天再休假一天好好休息,而晚上他會再帶她前往芳療館,接受一個禮拜的芳香治療。

  對於他的熱心與關懷,她心存感謝也對自己的工作過失感到歉然,為了不讓她又因睹物更加思念簡少承和兒子,也為了讓自己振作起來,她接受芳香師給的建議,決定暫時無把所有有關他們的一切先鎖進行李箱,只希望能儘快調適好情緒,在工作上能有好表現。

  沐浴過後的孫映潔,拿起從芳療館購買的一組薰香精油,倒些許放進薰香燈薰香。

  芳療師告知每天睡前點上精油薰香,不僅能幫助她放鬆好眠,更能淡忘掉不愉快的事情。

  這時的她,並不清楚芳療師所謂淡忘掉不愉快事情的真正含意,是會逐漸忘掉她所在意、所愛的人。

  再次嗅聞這宜人的香味,她感覺頭有些昏沉,意識有種恍惚,心想,也許是腦震盪還未痊癒,讓她思緒再度迷茫,睡意來襲,很快便安穩入睡。

  之後,恢復上班的她,心緒已能集中在工作上,而連續個星期接受完芳香治療,每天晚上她便會點上精油,幫助睡眠。

  白天,也許是精油的效果,她不再時刻去想起簡少承與孩子的事,雖然對於這情況有點介意,但正好趁機專心於工作,就能早日回去見兒子,這想法讓她暫時不理會這件事,而晚上加班完回到宿舍,勞累一整天的她,洗完澡沾上床,嗅聞著舒心的香氣便睡著了。

  兩個禮拜、三個禮拜後,在不自覺間,孫映潔幾乎快忘了有他們的存在。

  一個月後她開始覺得好像忘掉什麼重要的事內心空蕩蕩的,讓她沒來由的心酸,而拼命的想卻想不起來,她坐在書桌前回想,卻直接看到貼在書桌前方的明顯紙條。

  她有點疑惑自己何時寫下這些訊息,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納悶過後卻拿出紙張裁切,不再思考地摺起東西來。

  雖然心生困惑,但她相信自己寫給自己的話語——

  暫時遺忘是件好事,重要的事在適當的時機便會憶起,當潛意識裡想去想起遺人的記憶時,便找件不用動腦的事來做,移轉注意力。

  沒錯,現在的她必須遺忘掉可能令她心神困擾的事物而專心工作,早日清償父母的債務,才能返回臺灣開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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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臺北太鼎集團

  “總經理,這是今天的行程及需批閱的檔。”秘書直進總經理辦公室,拿了一疊公文夾放在篙少承的辦公桌。

  簡少承先批示了兩份檔,交還給秘書,再看一下今天的行程表,微瞇起了眼。

  半小時後,要與盛威企業的楊副總會面。

  這讓他想起在盛威企業大陸廠工作的孫映潔,腦中思緒頓時紛亂起來。

  三年了,兩人沒有任何的往來,切得乾乾淨淨。

  三年前,當她前往大陸不久,他曾帶著兒子去找她,想與因一時衝動而離婚的她復合。

  沒料到他所看見的是令他失望至極的心碎畫面。

  帶著兒子返回臺灣後,他將心思都放在工作與兒子身上,不讓自己沉溺在被所愛的女人背叛後的哀愁與憤怒中。

  儘管內心對她有許多怨慰,在面對孩子時,他還是不希望孩子去怨恨母親,只能告訴孩子,她離開有不得已的理由,將來一定會回來他身邊,兒子還小不懂得追問太多,也許等兒子再大些,他可能要用不同的藉口了。

  而他自己曾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可以逐漸淡忘她,然而與她相關的記憶仍是極為鮮明。

  那一次去大陸回來後,他才想起那晚接她電話、帶她返回宿舍的男人是盛威的副總楊誠一,這個認知曾一度讓他更加妒意橫生。

  太鼎與盛威一直有業務的往來,他不禁懷疑孫映潔早已認識楊誠一,才會在去大陸工作不久,便跟對方非常熟稔親密。

  不堪的臆度,令他更加痛心疾首,愈覺得她不可原諒,然而他內心的情感卻又矛盾地對她難以忘懷。

  不該再想了!深吸口氣平復思緒,拿了幾份資料,簡少承與秘書前往會客室。

  走進會客室,見到裡面有兩位客人,簡少承驀地一臉驚詫。

  盛威企業副總經理身旁坐著一位他再熟悉不過的女人。

  女人抬眸望著進門的他,不禁怔愣了下。

  幾年前她曾在這裡工作過,應該見過簡少承,但為何乍見他的剎那,她的心會莫名加快跳動著。

  她深吸口氣,緩住不明的情緒波動,站起身,走近他,微微一笑遞出名片。

  “簡總經理幸會,我是盛威楊副總的助理孫映潔。”

  簡少承驚愕的一雙黑眸直瞅著她。

  沒想到她已經回到臺灣,還成了楊誠一的助理,他內心頓時五味雜陳。

  眼前的她一身黑白相間的合身絲質套裝,包裹著纖盈完美的身材,上了妝的麗容,多了幾分成熟與自信。

  她那熟悉卻又帶著幾分陌生的樣貌,依舊輕易擄獲住他的目光,令他悸動不已。

  意外的重逢,令他內心激動不已,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訴說,想問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然而,孫映潔只在初見他的那瞬間微怔了下,隨後便恢復從容神態,一雙美眸裡看不見與他意外相見的驚與喜。

  “簡總經理,這是我方擬定的合作計畫書,請你先過目一下。”孫映潔將手中的計畫書遞給他。

  簡少承沒接過計畫書,一雙深眸仍直瞅著她,那視線令孫映潔內心莫名輕顫著,但一想到他的身份,她再度壓下不明的波動情緒,對他展露從容的笑顏。

  “簡總經理請過目。”她出聲提醒。

  簡少承這才接過計畫書,卻因她太過冷靜的態度,內心感到莫名的不快。

  他低頭翻著計畫書,眼角餘光卻是觀察著坐在對面的孫映潔。

  見到她與楊誠一輕聲交頭接耳的模樣,令他胸腔緊繃,一把無明火直竄胸口。

  他拿起紅筆,在初步的合作計畫書上畫上好幾條線。

  “這幾條內容,我方無法同意。”他將計畫書推回給孫吉,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不悅。

  “簡總經理有什麼異議,我們可以進一步詳談。”接收到他眼神裡的不悅,令孫映潔心驚。

  “代工廠要找太鼎集團的下游廠商,至於利潤方面至少需多一成,還有最後三項內容也有問題。”

  “這方面我們事前評估比較過,也曾跟貴公司的副總報告過,太鼎集團所委託的幾家下游廠商設備及生產力不如我方大陸廠。”孫映潔謹慎地解釋。

  “盛威在深圳的廠房設備及生產線,不也是太鼎選擇技術合作生產的主要考量?”楊誠一對簡少承提出的異議感到納悶。一開始的合作主軸,除了技術面也包含了廠房的生產線。

  “簡總經理所要求多一成的利潤也有些困難,這份利潤評估報表,請你仔細看過後,便能理解我方所約定皆是合情合理。”孫映潔從公事包掏出一份資料夾遞給他,一邊滔滔不絕解說。

  簡少承此刻並非真正在意雙方的合作利益,只因她將他視為合作對象,完全站在她上司那方,為盛威企業極力爭取利益。

  她的言談非常犀利,見解分明,對她獨當一面的工作表現他不能不佩服,卻也因此更加惱怒莫名。

  “相關的合作條件,之前曾與貴公司副總再三研商過,如果對合約細節有疑問,我方很樂意再為簡總重新報告,提供更詳盡的書面資料,就怕簡總反對的理由,是私人因素。”楊誠一感覺到對方隱藏的怒意,這讓他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可能不在計畫書內容,而是孫映潔。

  聽聞簡少承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他才帶著孫映潔前來開會,顯然傳言有誤。

  簡少承聞言,黑眸一瞇。過去的他確實不曾公私不分,但此刻他卻驗證以控制自己的脾氣,無法平心靜氣和對方談合作事務。

  “之前的合作案雖是由我方的副總負責,但最後的簽約關鍵仍由我主導。既然現在無法達成共識,那雙方再各自及閘開會討論,擇日再重擬合作方案。”

  不願承認自己感情用事,但現在的他確實沒心情冷靜談公事。

  乍見孫映潔令他太過震撼,而揣測她與楊誠一的關係更令他心煩意亂。

  他站起身,仍基於禮貌地送對方步出會議室。

  而他的視線去不禁落在孫映潔身上,甚至想開口叫住她,將她拉去他的辦公室深談。

  他極力隱忍住內心那股衝動,表現冷靜地送客人離開。

  孫映潔走過他身邊時,卻怔忡了下。

  一瞬間她彷彿聞到一種熟悉的氣味,他身上有男性古龍沙沙味道並不稀奇,但那淡淡的溫和氣味,伴著他陽剛的氣息,競令她有種強烈的懷念。

  她不禁轉頭看向站在會議室門外離她幾步遠的簡少承,剛好對上他溫深邃的黑眸,她莫名心慌,忙回過頭,鎮定地與楊誠一走往電梯。

  簡少承犀利的眸光緊鎖著她,直到目送她的身影走到長廊盡頭,與另一個男人進入電梯,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他緊握雙拳,踩著憤怒的步伐,匆匆走往另一邊的電梯,上樓返回他的辦公室,而身後的秘書只能快步跟上他,對於今天總經理的異常表現,滿臉疑惑,卻不敢多問半句話。

  關上辦公室的門,簡少承繃著一張臉,情緒更加沸騰。

  她回來了!她難以置信自己再次見到孫映潔,內心競會瞬間因她情緒翻湧。

  也發現自己依然深愛著她,而她面對久別重逢的他竟能如此理性從容,他不禁為此惱怒。

  瞧她的眼神,完全只將他當成合作對象,甚至只是個沒有感情糾葛的舊上司。

  她的反應令他再次感到痛心與不堪。

  雖曾親眼見到她身邊有人陪伴,而失望心碎地帶著兒子返回臺灣,但這幾年,他內心其實仍期盼著,她有一天會再回來找他。

  如今,她回來了,兩人意外見了面,可情景卻不是他所想像的,她的身邊仍有人陪著。

  結束大陸的工作合約,孫映潔直到昨天才跟著上司一起返回臺灣。

  楊誠一曾希望她繼續待在大陸工作,但她卻想要回臺灣生活。

  雖然她已適應了那裡的生活環境,但內心總覺得少了什麼,催促著她必須儘快回來。

  這三年楊誠一對她非常照顧,甚至曾向她表明心意,她聽到時除了怔愕仍了怔愕,無法相信條件那麼好的他會對她心生愛慕。

  他沒逼她答應,願意給她時間考慮,只是她的心好像早有人占著,她只能以工作為由,說自己在還清父母債務前,不想談感情,拒絕了他。

  不過在他告白時,她腦中閃過了類似的畫面,似乎曾有個條件很好的男人向她告白過,當時她也是訝異得難以置信。

  可那時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困擾,而是驚喜。

  然而,她卻無法想起那個曾令她怦然心動的男人是誰,他們是否真正交往過?

  她好像遺忘了部份記憶,但專心投入工作的她,沒有時間那尋回探索,只隱約感覺等她回到臺灣,便能拾回那些記憶。

  待結束大陸的工作,她遞出辭呈,楊誠一卻不答應,安排她擔任他的助理,說她只要他在臺灣工作期間隨行,而他返回大陸廠期間,她可以在臺灣公司,為他做聯繫。

  她原想拒絕,但因銀行貸款未還清,她還是需要一份固定的工作收入,於是答應。

  下班後,孫映潔回到剛租賃、附有全套傢俱的套房。

  她拉出兩隻大型行李箱,打算今晚要好好整理全部的行李。

  打開行李箱,她先將全部的衣物搬出來,一一吊進衣櫥內,再拿出化妝品,保養品擺在化妝臺上,日用品等雜物也先搬出來放在茶幾上。

  還有一堆名產,紀念品,是她買給父母及要送的親友。

  她隨意翻看一大袋紀念品,發現了一件小巧的玩具,不禁有些納悶,她怎麼會買適合兩三歲小孩玩的玩具?記得親戚中沒有這個年齡的小孩。

  也許是一時買錯了,她將東西放回袋子,沒去在意。

  好不容易把兩隻大行李箱的東西全部搬出來,小套房裡,地上已是東一堆西一堆的物品。

  坐在地上,她最後拉開一個行李箱的夾層拉鍊,夾層中卻是用報紙包著的東西,她打開泛黃的報紙,不禁一怔。

  裡面是一件男用的白色直條紋襯衫,一件小小的嬰兒衣。

  她盯著兩件大小衣服,她為何會將這兩件衣服藏在行李箱的夾層中?

  她突然想起上午見到太鼎集團總經理時,他深色西裝外套內,也是這款白色直和條紋襯衫。

  記得過去在太鼎工作那兩年,她曾心儀過簡少承,但不至於癡到偷藏他的襯衫的地步。

  她拎起小小的衣物,更加納悶,這是繈褓中嬰兒的衣服,而盯著這兩件衣服,她的心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意。

  她又發覺,夾在兩件大小衣服裡,還有其他東西。

  她撿起用布、用紙包裹的幾件東西,急忙拆開。

  驀地,她眼眶泛熱,一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每件物品。

  一串鑰匙、一隻戒指及數張護貝的照片。

  她顫抖著手,小心翼翼拿起戒指,上面閃爍的小巧鑽石,令她睡意淚光閃爍。

  將戒指緩緩套進右手無名指,她記得它曾屬於她。

  看著一串鑰匙,她腦中浮現一扇鑄鐵大門,甚至清楚看見那扇門的鏤空雕花,她記得那曾是她的家。

  拿起照片,看著照片中一大一小的影像,她的手輕撫著應該魂牽夢縈的臉容。

  她怎麼會忘了他們?

  驀地,她的淚不斷滴落在照片上,她的心撕扯揪疼著,難以相信自己竟會徹底遺忘她所愛的他,忘了她曾有個可愛的寶寶。

  是何時開始,她遺落了這些重要的記憶?是什麼時候,她這些東西收藏在行李箱的夾層內?

  遺失的記憶有如被解開封印一般,一幕幕在腦中不斷浮現播映著,她努力回想忘記他們的原由。

  她記起曾回來臺灣想探望他們,卻因另一個女人的出現而傷心返回大陸。

  她記起在工作中因為恍神,發生意外事故而腦震盪。

  她記起楊誠一帶她前往芳療館接受芳香治療。

  輕柔的音樂,舒服的按摩,薰香的氣味,讓她髮緩了神經,降低了思考力。

  模糊間,似乎憶起芳療師對她下的那些指令……催眠?

  驀地,她神情一怔,匆忙站起身,奔至床邊,將床頭櫃上的薰香燈拔掉,取出裡面的精油。

  芳療師曾說過,芳香治療能幫助她淡忘不愉快的事物……

  她沒想到不僅淡忘掉不愉快的情緒,竟然連重要的記憶都消失了!

  難道精油的味道幫助她睡眠,卻也讓她想不起一切?

  如果知道這種精神療愈會偷走她重要的記憶,她絕不可能去嘗試。

  當初,是她沒聽清楚,抑或是楊誠一有所隱瞞?

  雖仍無法清楚記起當時做決定的真實情景,但不可諱言是她自己選擇逃避,對於遺忘他們,她感到懊悔不已。

  急忙翻出剩餘的精油瓶,將全部的精油倒進馬桶沖掉。

  她懷抱著簡少承與兒子的照片及衣服,仍想不起是何時將這些東西謹慎收藏進行李箱的夾層裡。

  看來即使遺忘,她在潛意識裡仍想珍藏這些重要的物品。

  而現在她才恍然明白,當初整理行李要回臺灣時,為何會將一堆只是打發時間做出的無用東西裝箱運回來,全是因為那成千上萬相同的東西裡,封印了她這三年的思念與哀愁。

  今晚少了精油薰香,孫映潔躺在床上,毫無睡意,難以入眠。

  她一度想衝出門去簡家見簡少承及兒子,但時間已是半夜三更,只能說服自己忍到天亮。

  可這一夜,漫長得令她痛苦難熬,她只能緊抱著他和兒子的衣服,慰藉長久埋藏的相思。

  一夜未眠的孫映潔直到淩晨五、六點才迷迷糊糊睡去,待她恍惚驚醒,已是七點半,來不及去簡家見簡少承了。

  匆匆盥洗後,她仍決定先前往簡家,急著見長大的兒子。

  再度站立在熟悉的大門前,她不禁想起去大陸四個多月後曾回家一趟,卻因為這裡已有了新的女主人,令她無法進入。

  瞬間恢復記憶的她,也想起曾經的不愉快,急匆匆地趕來這裡,卻沒想到是否他已經另有家室。

  驀地,她的心再度一擰,可想念兒子的心戰勝一切,她鼓起勇氣,控出手按下門鈴。

  片刻,有個女人打開屋子裡的銅門,走進前院。

  孫映潔看見走近的女人,並非曾看過的那年年輕女孩。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中年女人對門外的她禮貌地問著。

  “你是?”孫映潔猜想對方應該是簡少承請的幫傭或管家。

  “我姓楊,是侑凡的保姆。”楊小姐回道,揣測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可能是簡家的親戚。“侑凡在嗎?”忘了該先表明身份,她只急著看久未謀面的兒子。

  “他去上幼稚園了,這學期開始上幼幼班。”感覺對方不像與簡家不相干的陌生人,於是保姆客氣回話。

  雖然孩子開始上幼稚園,但簡少承仍雇請她當全職保姆,負責接送孩子上下課,且在他下班回到家前照顧孩子,而白天她便兼任打掃的工作。

  “那我晚點再過來看他。”孫映潔和保姆閒聊幾句,告知了自己的身份,並關心一些孩子的事後,便匆匆離開。

  她打電話向上司請假,轉而前往太鼎集團要找簡少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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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8 21:59:56
第八章

  “不好意思,總經理正在開會。”秘書對孫映潔的突然到訪有些意外,今天並沒有排與盛威會面的行程。

  “沒關係,我在這裡等他。”不想造成不必要的困擾,她決定等他開完會,只是沒想到這一等竟是三個小時。

  簡少承聽到秘書告知有訪客來訪,他有些意外,從容的走往會客室。

  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看見孫映潔一個人坐在裡面。

  他跨步上前,見她坐在沙發上,一手撐著額,竟然睡著了。

  此刻酣睡的她有點小女人,與昨天大談合約的女強人氣勢截然不同。

  簡少承望著她不禁怔忡,昨天他明明對重逢的她充滿許多不諒解,但現在看著安靜睡覺的她,卻沒了火氣。

  見她似乎睡的很熟,他一時不忍叫醒她,於是先轉身離開。

  等她醒來,他會聽她好好說明來意。

  孫映潔因昨晚幾乎沒睡,在會客室無聊的等待時,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待她睡飽睜開眼,嚇了一大跳,因為已是下午時刻。

  她走出會客室,直接搭電梯前往總經理室的樓層。

  秘書見到她並沒有阻擋,反而帶著她前往總經理的辦公室。

  孫映潔踏進簡少承的私人空間,而正與人講電話的他抬眸看到門口的她,微怔了下。

  “葉總,我臨時有訪客,這件事晚點再跟你進一步詳談。”他匆匆結束商業談話,再一次的,因私事而暫時放下重要的公事。

  “汪秘書,幫我泡兩杯咖啡,一杯Bspress,一杯Cappuccin,兩匙糖。”他交代秘書,清楚記得她喜歡喝甜咖啡。

  “孫助理,請坐。沒預約而來,應該不是想談公事吧?”簡少承走出辦公桌,走往沙發落座。

  儘管內心因再見到她而激烈波動,但他外表上卻是態度從容。

  “少……承。”他的疏離令她感覺不適,孫映潔不安的輕聲喚道。

  她的叫喚令簡少承心怔了下,見她眸裡有著盈盈波光,不似昨天將他當外人般疏離感。

  “怎麼?今天才想起我的名字。”他口氣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不悅,計較起她昨天竟漠然的叫著他的頭銜。

  “我……確實是昨天晚上才想起。”孫映潔頭低低,神情愧然。

  “什麼意思?”她的回答教簡少承納悶。

  “對不起,我之前把你跟侑凡忘記了。”她鼓起勇氣抬眸望他。

  “什麼?”他更加錯愕。她把他和兒子都忘了?

  “因為……我心裡一直記掛著你們,無法全心工作,因此去尋求芳香催眠療法,結果卻暫時遺忘了關於你和侑凡的記憶。”孫映潔忐忑的解說,她覺得選擇舒壓而造成催眠遺忘他們的事是她的錯,對他及兒子感到萬分歉疚。

  “你說,你把我跟侑凡忘了?”簡少承瞠大黑眸質問,無法相信她的理由。

  “我不知道芳香治療有催眠效果,我以為只是舒緩心理壓力,忘掉一些不愉快的情緒而已。直到昨晚我整理行李,發覺被我藏起來的一些關於你們的東西,突然間想起一切。”孫映潔試圖解釋,盼他能諒解。

  “呵!”簡少承聽了,卻是嗤笑一聲,“你竟然可以把我跟兒子忘了!”眉頭一皺,頓時怒火中燒。

  “我……沒想到最後會忘掉你們,否則我絕不會去做。可是……那應該只是短暫的遺忘,我一看到你們的東西很快便恢復記憶。”感受到他的怒氣,她心慌的辯解,可她知道不管當初的理由為何,他都無法原諒她忘了他們,因連她都無法原諒自己。

  “短暫遺忘?用芳香催眠就可以忘掉想忘的事?”簡少承霍的站起身,俊容上青筋暴跳。

  他以為昨天沒與他相認的她有什麼難言之隱,萬萬沒想到,她竟道出這麼荒謬的藉口。

  “這是真的……”如果不是遺忘,她怎麼可能分開這段日子都對他們不聞不問。

  “如果有這麼神奇的事,你也幫我催眠一下!”簡少承憤而拔高音量嘲諷。如果遺忘這麼容易,這三年他就不會飽嘗思念與背叛之苦。“你是故意的吧,因為把我跟侑凡忘了,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去接受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完全遺忘他們,比她單純的離棄他們還更令他難以接受,她竟絕情到寧願遺忘他們。

  “總……總經理?”敲門要入內送咖啡的汪秘書,看見總經理發火,令她膽顫了下,不知咖啡該送或不該送。

  “出去!”他斥喝了秘書,第一次將自己的私人情緒牽連到下屬。

  汪秘書緊張的轉身立刻離開。

  “我沒有接受別人。”孫映潔站起身,無懼他的怒意,急著表示她的清白。

  “我不是瞎子,不會看不出別人對你的企圖!”更何況,他曾親眼目睹她與楊誠一相依相偎的畫面,是不是那時她便已將他忘了?

  “你是指楊誠一嗎?他確實對我有意思,但我拒絕了,即使忘了你,我心裡也容不下別人。”一雙美眸凝著他,坦誠到。在她心靈深處,潛意識裡,並沒有真正遺忘他跟兒子,任誰都無法取代他們。

  “藉口!”簡少承一口否決她的辯解。“拒絕對方,還能朝夕相處三年,跟對方回來臺灣?”他愈想愈不堪,愈想愈覺得自己對她的感情如此執著是不值的。

  “我跟他只是單純的上司下屬關係,最多只有單純的友誼,我回來臺灣是為了跟你和侑凡重逢。”他的誤解令孫映潔心裡好難受,糾著眉心,心急的澄清。

  “呵!如果我可以跟你一樣單純,就不會痛苦了。”簡少承嘲諷的輕笑。“想離婚就離婚,想遺忘就遺忘,想復合就復合!這世界的一切若能這麼簡單解決,早就世界大同了。”他神情痛苦失望至極,她的出現比起她的消失,更令心受傷。

  “我知道我虧欠你跟侑凡很多,所以我想彌補……”她說著不知不覺哽咽,眼眶花落熱淚。

  “你無法彌補虧欠我跟侑凡的一切!”他硬著心漠視她的淚顏,語氣決絕道。

  “我知道你不會那麼快原諒我,但我會盡所有努力……”她想表達渴望與他跟兒子團圓的決心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沒心情接電話的簡少承,在鈴聲持續的響著,無奈的掏出手機看了下來電顯示,見是保姆來電,他馬上轉身接聽。

  “簡先生,抱歉,我下午接到兒子的學校來電,他從樓梯跌下來摔斷腿,現在人在醫院動手術,我下午無法趕去接侑凡回家。”電話裡保姆口氣很是焦慮。

  “沒關係,侑凡我會去接,你先把兒子照顧好要緊。”原本面對孫映潔火氣旺盛的他,冷靜的安慰著保姆。

  現任保姆楊小姐是個單親媽媽,有個讀國中的兒子,而她已經照顧侑凡近兩年了,同樣身為父母,簡少承很能體諒對方。

  “侑凡怎麼了?”孫映潔一聽到兒子的名字,馬上急著詢問。

  “不關你的事。”簡少承收起手機,冷冷回應。他走往辦公桌,翻一下今天的行事曆,微蹙了下眉頭。

  下午四點有場重要的視訊會議,要跟國外客戶與公司經理一起開會,這場會議肯定會拖很久,他無法親自去接孩子回家照顧。

  按下內線,他交代,“汪秘書,進來一下。”

  片刻,汪秘書敲門而入,想著方才辦公室內的緊張氣氛,有些忐忑的偷覷著站在一旁的孫映潔。

  “你四點幫我去幼稚園接我兒子,我傍晚有場國外視訊會議可能會開到晚上,楊保姆有事請假,你接我兒子回家後陪他看電視、吃晚餐,直到我回去。”簡少承制式的交代著,將家裡的鑰匙遞給她。

  “呃?”汪秘書聞言愣了下。這是總經理第一次交代她家務事。

  “可以嗎?加班費照算。”他抬眸看秘書一眼。

  “我可以!”一旁的孫映潔搶著出聲。

  簡少承側頭看她一眼,馬上轉開目光,不予理會。繼續問秘書,“有困難嗎?”

  “沒、沒問題。”汪秘書忙接下任務,雖沒帶過小孩,但她看過總經理兒子的照片,是個感覺很可愛討喜的小孩。

  “嗯,那就麻煩你了。”他告訴汪秘書雙語幼稚園的地址,然後打電話給幼稚園老師,告知今天會派秘書去接孩子。

  兒子小時候很怕生,只黏熟人,越長大卻越活潑好動,不僅不怕生,還很愛講話,甚至跟小朋友的家長也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因此他能放心今晚把兒子交給秘書代為看顧,至於保姆可能請長假的問題,他晚點再去想應變之道。

  “我可以去帶侑凡。”孫映潔再次開口要求,她渴望去接孩子,渴望跟孩子見面相處。

  簡少承依舊不理她,“汪秘書送客,以後孫助理來訪請預約。”態度冷淡的驅離她,她的遺忘藉口令他難以接受,暫時不想再面對她。

  孫映潔想再說些什麼,但見他不快,她只能選擇默默轉身離開。

  然而,走出辦公室的她,卻湧起很想現在就見兒子的念頭。

  簡少承方才告訴秘書兒子念的雙語幼稚園的地址,她也記住了,沒多想就直接搭計程車前往,想在秘書接走兒子前,先跟兒子重逢。

  孫映潔在下午三點半便順利抵達幼稚園,站在大門外,她心情突的緊張不已。

  待會兒見到兒子,要怎麼跟他表明自己的身份。

  從他還在繈褓中,她就離開,之後便沒再看過兒子,不知道他長的怎麼樣?是否認得她這個媽媽?

  她心情很矛盾,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想見兒子的欲望勝過了擔憂,她鼓起勇氣先向園方表明簡少承有來電說會派人來接小孩,並出示了身份證件,才順利踏進幼稚園,心情忐忑的等著老師將兒子帶出教室。

  她蹲坐在兒童遊戲區,看著小小的溜滑梯、蹺蹺板、蕩秋千、彈跳床、沙堆區……想像著她陪孩子玩各種遊戲的情景,驀地,心口酸楚,眼眶發熱。

  她不該忘了孩子,失去陪伴他成長的機會。

  她眨了眨酸澀的眼,抬眸看向右前方,一位女老師帶著一個小孩走了出來。

  她站起身,定睛瞅著距離幾步遠的小孩,他個子小小的,穿著黃白條紋的襯衫,搭配五分牛仔短褲,腳穿一雙深藍色球鞋。

  他有一頭短短的黑髮,額前覆蓋劉海,白裡透紅的臉蛋上,有著一雙圓圓晶亮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與紅潤的嘴巴,他的模樣比她想像的可愛一百倍!

  “侑凡……”孫映潔哽咽叫喚,美眸盈上淚霧。

  她跨步上前,而侑凡仰著小臉蛋,瞠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她。

  “侑凡,我是……”她靠近兒子,微彎著身,很想張臂將他緊摟進懷裡,卻害怕孩子會排拒陌生的她。

  “馬麻?”侑凡瞅著她,有些懷疑的輕聲叫喚。

  孩子軟軟的叫喚聲教孫映潔心頭一震,眼眸滑下晶淚。

  “侑凡,你……認得馬麻?”兒子非但沒有將她當成陌生人般懼怕她,還認得她的樣貌?

  “我有照片。”侑凡低頭,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個小照片夾。

  孫映潔看見攤開的照片夾裡,一面是她的上半身特寫,另一面則是她抱著繈褓中兒子的合照。

  驀地,她心情再度激動不已,簡少承竟把她的照片讓孩子隨身攜帶著?

  “侑凡,你認得馬麻!”她蹲下身,伸手將兒子摟抱進懷裡,不敢相信兒子真的認得她。

  “我看過很多照片。”侑凡乖乖被馬麻摟著,聞著她身上的味道。

  把拔給他看過很多馬麻的照片,他知道馬麻很漂亮,可是卻摸不到她,感覺不到她。

  他以前常吵著要馬麻,可是把拔都只給他保姆阿姨,他很羨慕別的小朋友有馬麻接他們上下課,而他只有保姆阿姨。

  他很想跟別的小朋友一樣,放假可以跟把拔馬麻一起出去玩,可是他只有把拔陪他,有時還只能跟保姆阿姨在家看電視,雖然保姆阿姨對他很好,但他更想要有馬麻。

  “侑凡,馬麻好想你。”孫映潔摟著孩子哭了起來。她總算能摸到、抱到兒子了。

  “馬麻為什麼哭?”相較於她激動的情緒,三歲的侑凡卻是異常冷靜。

  雖然很想要馬麻,但馬麻突然出現,又讓他覺得好像騙人的,感覺好奇怪。

  “因為馬麻很想、很想侑凡。”孫映潔毫不在意形象,盡情地釋放思念的淚滴。

  “為什麼現在才想侑凡?”侑凡對消失很久,現在才出現的馬麻很是困惑。

  “對不起,侑凡,對不起,馬麻不是故意要忘記你,你不要生馬麻的氣好不好?”孫映潔淚流滿面的望著孩子道歉,害怕他跟簡少承一樣無法原諒她。

  “我沒有生馬麻的氣。”看見她哭,他不覺糾起小小的眉頭。小手探進另一邊的褲帶要掏手帕,老師說,看到女生哭要給她手帕。

  他掏出一條皺巴巴的小手帕,中午吃點心時,他好像拿來擦過弄倒的紅豆湯。

  “你要不要?”遲疑一下,他把皺巴巴、髒兮兮的小手帕遞給馬麻。

  孫映潔見了,先是一怔,驀地破涕為笑。

  “侑凡好體貼。”她欣慰的接過弄髒的手帕,另一手揉揉兒子的頭,含淚笑咧了嘴。

  “侑凡,給馬麻抱抱好不好?”她想以雙手稱稱孩子的重量,想跟他更貼近。

  侑凡沒有反對,讓她將他抱起。

  “哇!侑凡變好重。”孫映潔站直身體,將兒子抱在懷裡,神情無比滿足。

  “馬麻要帶我回家嗎?”他聽到下課鐘響,也看到幼稚園大門外出現許多家長。

  “馬麻帶侑凡回家,以後馬麻每天都來帶侑凡回家好不好?”

  “好。”侑凡一雙小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雖然還有點不習慣突然出現的馬麻,但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

  孫映潔抱著兒子,一手拎著他的小書包,心情愉快的走往大門。

  搭上計程車,兩人直接離開幼稚園。

  心情太過興奮的孫映潔,忘了簡少承交代秘書來接孩子的事,也忘了該知會他一聲她把孩子接走了。

  “什麼?被接走了?”簡少承接到秘書來電,聽到孩子已被別人接走,令他驚詫不已。“被誰接走?你有沒有跟老師問清楚?”

  他焦慮不已,如果保姆臨時可以去接孩子,一定會先告知他,可他並沒再接到保姆的來電。

  “老師說你告知今天保姆有事,會改派別人去接,他們以為對方是你派去的人。”接不到孩子,令汪秘書也緊張起來,她準時四點到達,並沒有遲到半分鐘。

  簡少承急忙跟幼稚園的負責人聯絡,要問清楚究竟是何人把孩子帶走。

  問了半天,只知道是個年輕女性,雖有出示身份證件,但因無登記下來,所以園方也記不得了,而帶兒子走出教室見對方的那位老師,今天有事提早下班,目前尚未聯絡上,因此無法得知對方長相。

  簡少承聽了更加心急惶恐,忍不住責備起園方的疏失,怎會查不出兒子是被誰接走。

  園方趕緊調閱監視影像,要他稍等片刻,他們很快就會將帶侑凡離開的人的影像傳給他。

  簡少承焦慮的在辦公室來回走動,分分秒秒的等待都是煎熬。

  他抱持一線希望打電話問保姆,希望是保姆托熟人替她接走孩子,結果保姆毫不知情,聽到消息,也跟著一起擔心起來。

  此時助理提醒他開會時間已到,但他不放心而讓公司幹部跟國外客戶在視訊會議廳的螢幕前乾等。

  在辦公室等得驚慌的他差點就打電話報警,害怕兒子遭綁架了。

  十多分鐘後,幼稚園負責人總算來電,說他們已將錄到的影像寄到他的電子信箱。

  簡少承開啟新鄉,看見抱著侑凡離開的女人那張熟悉的麗容時,知道孩子是安全的而放下一顆心,卻又對孫映潔氣憤不已。

  她竟然私自去把兒子帶走,害他因孩子失蹤這片刻驚慌害怕不已,他連忙翻出她昨天給的名片,撥打她的新手機。

  打了數通,竟沒人接聽,他頓時更加惱怒,改撥她的公司電話也找不到人,想問她的通訊位址,對方告知不方便提供。

  簡少承站起身,衝動的便要去她公司的人事部調資料。

  他匆匆走出辦公室,助理立刻上前提醒他視訊會議正等著他去主持。

  原本因為孫映潔而怒火高漲的他,這才因助理的話語而稍稍冷靜下來。

  若現在放著公司要事不顧,奔去盛威企業的人事部要資料,未免太過不理智。

  再說已經確定兒子安全無虞,他不需要再這麼焦慮惶恐。

  “給我一杯Espress,我馬上過去會議廳。”

  他喝口濃縮咖啡,撫平紊亂翻騰的情緒後,快不趕往會議廳。

  這個會議開了很久,而他幾度恍神,心不在焉,雖知道兒子跟著孫映潔不會有危險,但腦中卻冒出她會將兒子帶離開他的恐怖念頭,這讓他越想心越慌,一度很想丟下公事去找她,儘快將兒子帶回家,帶回他身邊。

  好不容易結束漫長的會議,已是晚上八點,簡少承走出會議廳馬上撥打孫映潔的手機,卻仍是無人接聽。

  他持續不斷的打手機,越打越惱火,他決定直接驅車前往她以前租賃的套房公寓。

  雖然她回來這裡居住的幾率不高,但一時沒地方可找的他也只能碰碰運氣。

  果然,她曾住的套房早已換了房客,而當年他為她退租後,她便沒再回到這裡過。

  一時無法得知她的新住處,令簡少承非常心煩,忽的想起孫父孫母,他趕忙打電話聯絡他們,想探問孫映潔回臺灣後的新住處。

  “映潔回臺灣沒有住在你那裡嗎?”孫母非常納悶,女婿怎會打來問她女兒的新住處。“少承,你跟映潔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孫母不禁擔心詢問。

  這三年她跟孫父曾北上看孫子好幾回,問起他們兩人的關係,簡少承總簡單帶過。

  而每次女兒打電話回家,她想告知去看孫子的事、想問問女兒與簡少承的婚姻狀況,卻總是難以開口,想等著女兒主動向她探問,但女兒從未提起,讓她越來越懷疑。

  “沒什麼,時間有點晚了,你跟爸早點休息。”不想解釋太多,簡少承匆匆便要結束通話。

  當初孫映潔瞞著父母與他離婚之事,而他也不曾刻意去戳破。她不在臺灣這三年,孫父孫母仍跟他有聯繫,也曾北上看兒子好幾回,他一度想坦誠兩人離婚之實,但見孫父孫母為他們夫妻被迫分離感到歉疚,他便完全說不出口。

  “映潔有說這週末會回彰化看我們,你帶她跟侑凡一起回來好嗎?”孫母語帶懇求,希望他們夫妻倆真的相安無事。

  “嗯。”簡少承只能虛應一聲,結束通話。

  坐在車裡,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望著前方黑暗的道路,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一度有個念頭,想報警告她誘拐。他無法原諒她逕自帶走孩子,不僅沒向他告知,竟還讓他聯絡不到人!

  緊擰著眉心,他扭轉方向盤,將車駛往回家的方向,心中忖度,明天早上,如果還讓他聯絡不到她,他不惜報警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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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8 22:00:41
第九章

  簡少承心煩地將車開進了寧靜的巷道,接近別墅時,他看到不遠處的家裡面似乎亮著燈光。

  他趕忙加快車速,靠近家門,除了晚上會自動亮起來的大門門柱上的燈及院子裡的庭園燈外,透過窗戶,他確實看見一樓的客廳內已經打開燈光。

  將車迅速停進車庫,他匆匆下車,直奔前門,打開銅門跨進玄關。

  難道是母親突然回來了?但她從不曾沒通知他一聲就回臺灣。

  “把拔,把拔回來了!”聽到開門聲,侑凡從客廳裡奔出來。

  “侑凡!”簡少承見到擔心許久的兒子竟在家裡,令他驚詫不已,忙上前將兒子抱了起來。“誰帶你回家的?”

  他緊摟著兒子,親親他的臉頰,好害怕兒子就這樣莫名離開他。

  “馬麻。”侑凡輕聲道。

  “馬麻?”簡少承一愣,一抬頭視線正好對上走近的孫映潔。

  “你回來了,我不知道你這麼晚才會回來,本來已經準備好晚餐,你要不要當宵夜吃一點?”她神情溫柔地關心,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

  “你怎麼進來的?”簡少承黑眸一眯,對她的溫情毫不領情,此刻心中滿是對她的憤怒。

  “我一直留有這裡的鑰匙。”想起帶兒子一起回家,她開門進屋的那時,內心感動不已,這裡的裝潢陳設,跟她離開時一模一樣。

  “我有准許你去接侑凡嗎?為什麼沒知會我一聲就帶走孩子?”他累積了一整晚的焦慮憤怒,瞬間爆發開來。

  “啊……我忘了。”見他一臉怒火,孫映潔怯怯回道。她確實忘了通知他一聲。

  “忘了!一句忘了就可以交代過去?”簡少承勃然大怒。“聽到秘書接不到孩子,你知道我有多心急嗎?一度慌亂得想報警,之後看到是你接走孩子的錄影畫面,才稍稍安下心,為什麼打你電話都不接?害我以為你把兒子偷帶走是居心不良,讓我根本無心開會,還得硬撐到最後一刻。”

  她趕緊掏出包包裡的手機一看,有數十通的未接電話。

  “一直聯絡不到你,我還跑去你以前住過的套房想找人,甚至打電話去問你媽,結果什麼也問不出來。你一句忘了就把我耍得團團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樣整人會不會太過份了!”簡少承氣極了,一口氣吐出心中所有的不滿。

  他為了她跟兒子的下落焦慮了一整晚,而她竟是在他家煮飯,還從容地問他要不要吃宵夜?他無法接受她的好意,只距地被她惡整、被當白癡耍。

  “少承,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我本來只是想去偷看侑凡,後來放學時間到了,我便帶他回家,因為太高興,才會忘了該告訴你一聲。

  “回家後,我跟侑凡待在廚房忙,沒聽到放在客廳裡的包包裡的手機聲,我絕沒要耍你的意思,更不可能偷偷把侑凡從你身邊帶走。”孫映潔神色愧然,小心翼翼解釋著。她實在是太高興能和兒子重逢,才會忘了知會他一聲,沒想到竟會害他如此擔心驚慌,她真的很過意不去。

  “夠了!我不想聽你解釋,請你離開!”簡少承怒聲下逐客令。他一整晚的焦慮害怕,無法因她三兩句話的解釋、隨便道個歉便了結。

  “我……”孫映潔輕抿唇瓣,她知道自己有錯,可他趕人的態度令她好難受。

  “把拔,不要生氣……”一直聽到把拔的高聲斥責,讓被他抱著的侑凡不禁害怕起來。

  “你不要嚇到孩子。”看到孩子臉上的驚恐,孫映潔擔心柔聲道。“侑凡,馬麻抱。”她走上前,伸手想抱過孩子,簡少承卻是擰聲拒絕。

  “才跟侑凡相認就急著扮成好媽媽的樣子,離開了三年,你為什麼沒想過回來看他?現在才想跟他親近,會不會太晚?”他對她這三年的不聞不問仍無法原諒。

  “我有要回來看他,只是因為……”她想說出曾回到家門口看他們,卻因另一個女人阻撓而傷心地返回大陸。

  “因為你忘了!既然把我跟侑凡都忘了,又何必再出現在這裡?請你離開,以後不准私自去接侑凡,更不准逕自踏進這個家!”他再次怒聲驅趕她。

  孫映潔因他的訓斥內心揪扯著,眼眶濕潤。

  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卻是梗在喉嚨,只能轉身拎起沙發上的包包,難過的離開。

  “馬麻!”侑凡叫住走往玄關的她。

  孫映潔轉身看孩子,兩串淚滑落臉龐。“侑凡,再見!”她哽咽道,此刻的她無法厚著臉皮留下來,只能選擇離開。

  “馬麻!馬麻!”侑凡在父親的懷裡掙扎叫喚著。“我要馬麻!嗚!哇!我要馬麻!”他頓時哭號起來。

  走出大門的孫映潔聽到孩子啼哭,馬上回頭要再進屋,但簡少承卻已將門反鎖起來。

  “你想要馬麻,不要把拔了?”將兒子抱離客廳,走向裡面的餐廳。

  兒子哭著要馬麻,令他感覺心疼,卻也心生不平。

  孫映潔才陪兒子不過幾個小時,兒子就這麼黏著她。

  “我要把拔,我愛把拔,嗚!”侑凡嗚咽著。“可是……侑凡等很久才看到馬麻,嗚……”他一直很想要馬麻,卻都只能看相片,雖然才跟馬麻見面沒多久,可是他已經喜歡馬麻了。

  簡少承聽了不禁鼻酸,孩子想念母親是天性,他雖然氣孫映潔,但也不該當兒子的面趕走她。

  “好了,不哭了,今天馬麻做錯事,所以把拔很生氣,明天再讓你見她好不好?”兒子一哭,他馬上軟了心腸。

  回想方才對孫映潔說的氣話確實太過嚴厲,縱然她有千錯萬錯,他不會能也不會剝奪她與孩子的相處機會,否則他就不會教兒子認她,讓兒子時刻將她的照片帶在身邊。

  才踏進餐廳,餐桌上的景象,令他大為吃驚。

  歐式餐桌上佈滿一桌精緻菜肴,一道道全是他過去愛吃的菜。

  “侑凡吃晚餐了嗎?”他問著,其實看的出桌上的菜肴曾動過。

  “有跟馬麻一起吃,馬麻做我喜歡的蝦蝦跟肉肉,我有幫忙。”侑凡臉上還掛著淚,小手指指炸蝦及豬排,他幫忙裹了麵粉。

  “馬麻還有做好吃的點心給我吃,我也有幫忙。馬麻教我畫海綿寶寶跟派大星、教我摺紙星星,還幫我洗好澡。”孩子的情緒轉換得很快,剛剛才大哭,馬上又能滔滔不絕的講述他跟馬麻相處所做的全部事。

  侑凡從口袋掏出一顆紙星星遞給他。

  簡少承不禁訝異,她在五、六個小時內,已陪孩子做了這麼多事,還為他烹飪了一頓豐盛晚餐,而他竟惡言相向將她趕離。

  驀地,他心有歉疚,怪自己方才的怒火發得太過了。

  面對她,他總是輕易便情緒衝動,難以理性自持。想起她離去前的委屈淚顏,他頓感一陣心疼。

  抱著兒子走出餐廳、走出客廳,開門快步走出前院,打開鐵門張望巷道四周。

  深夜十點多,筆直的巷道非常寧靜,只有一排的路燈映照著,看不見其他身影。

  “把拔?”侑凡不知道把拔為什麼對著馬路發呆。

  “沒事,明天再讓你見馬麻。”他轉身進門,合上鑄鐵大門,抱著兒子回到屋裡。

  坐在餐桌前,他默默品嘗她親手做的料理,想起過去兩人的溫馨甜蜜。

  她學廚藝全是為了他。

  儘管心中對她存著許多怨慰不滿,但不可否認,他內心仍存著對她難以忘懷的真情。

  輕歎口氣,希望明天他能理性冷靜地和她談談未來。

  隔天早上七點半,簡少承準備出門上班,尚不見保姆上門,才猛地想起保姆因兒子腿傷住院請長假。

  他想著是否應該上樓叫兒子起床,先提早帶他去幼稚園,今天再趕緊找個臨時保姆。

  “把拔!”沒想到兒子已經起來,小臉有些困倦的拖著孫映潔的睡袍,緩慢走下樓梯。

  “我要找馬麻。”他嘟嘍著,醒來後想起昨晚陪他的馬麻,便想找馬麻抱。

  簡少承走上樓梯,一把抱起兒子,看見兒子手中揪著妻子的睡袍。

  兒子在繈褓中得有這件睡袍伴著才能睡覺,直到現在仍得每晚捉著它入眠。

  每隔一段時間清洗這件舊睡袍,那一晚即使拿別件睡袍讓兒子抱,他仍會哭得睡不著,之後便交代保姆在白天洗好儘快烘乾,好讓孩子不會失眠。

  兒子的固執也許遺傳了他,一旦認定了,便無法替換取代。

  他原本是打算等下班後,再帶兒子去找孫映潔,但既然兒子開口要媽媽,他打算先將兒子托給她。

  昨晚他一時盛怒下將她趕出門,但一夜過後,負面情緒已消散,原諒了她一時的疏失。

  掏出手機撥電話,她的手機卻是關機狀態,簡少承疑惑的想,沒電嗎?昨天撥打雖無人接聽,卻都有接通。

  看看時間,他決定直接帶兒子去她公司找她,正好可借由兒子當和事佬,化解兩人昨晚的僵執不愉快。

  幫兒子換好衣服,帶上小背包,打通電話告知秘書今天會晚點進公司後,簡少承便開車前往盛威企業總公司。

  孫映潔在八點二十分到達公司,一夜未睡、雙眼浮腫的她即使上了妝,神情依然疲憊,加上出門前頭痛、腸胃痛,她一度想請假,卻又不想待在家繼續難過傷心,她想借工作轉移情緒。

  搭電梯到達副總經理辦公室的樓層,走出電梯門,剛好看見在走道上的楊誠一,楊誠一見她異常的模樣,不禁上前關切。

  “映潔,發生什麼事?”

  孫映潔抬眸看上司,突然想問他當初是不是故意帶她去做芳香催眠,但轉念想,問出真相又如何,簡少承仍是無法諒解她,於是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是不是他不讓你見孩子?”昨天她向他請假,告知要去見兒子,楊誠一就知道她已經想起被催眠而遺失的記憶,讓他不禁後悔,不該帶她一起去跟簡少承談公事,也許就是因為見到對方,才這麼快恢復所有記憶。

  而看她一恢復記憶,精神馬上變得頹喪憂傷,讓他認為當初讓她遺忘痛苦的過往是正確的。

  但遺憾的是,即使她遺忘前夫及兒子,這三年卻始終無法接受他的感情。

  “我見到侑凡,也跟他相認了,只是……”再度想起昨晚被簡少承趕出家門的不堪,孫映潔忍不住心頭酸楚,眼眶泛淚。

  “映潔……”見她掉淚,楊誠一心扯了下,神臂便將她摟進懷裡,“我不能讓你依靠嗎?”他沉聲問著。

  孫映潔因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愣住,一時無法反應。

  “我喜歡你這麼久,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忘掉那個負你的男人?”他一再說服自己要耐心等她,但無論她記得或遺忘簡少承,都不肯接受他的心意,讓他愈來愈心軟。

  “我……”她以為他早放棄對她的情感,彼此只是單純的友誼同事關係,面對他的再度告白,令孫映潔感到驚愕。

  她伸手想推開他的擁抱,一個抬眸,驚見前方的電梯門已開啟,裡頭簡少承一臉驚駭的望著他們。

  因為雙方企業有往來,簡少承雖沒預約,但一表明身份,便獲准可直接前往副總經理辦公室樓層,可他萬萬沒料到,竟會因此讓他看到他不想看到的畫面。

  孫映潔慌忙推開楊誠一。“少承……”她輕顫著聲喚著牽兒子跨出電梯,一雙黑眸燃火的簡少承。

  楊誠一驚詫地轉頭,看向情敵。

  “你這個女人究竟怎麼樣?昨天哭著要復合,今天就在辦公場所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簡少承臉色難看至極,一手緊握成拳,隱忍著想對楊誠一揮拳的衝動。

  “我……不是這樣,你誤會了……”孫映潔神情慌亂,心急的想解釋。

  “馬麻!”不明所以的侑凡叫著孫映潔,想上前接近她,卻被父親阻止。

  “孫映潔,你太讓我失望了。”簡少承濃眉緊擰,咬牙切齒道。

  “你誤會了……”她擰著眉,感覺胃部一陣抽疼,不禁一手撫著腹部,但還是勉強擠出力氣辯解,卻被他憤而打斷。

  “當年我帶著侑凡去大陸找你,想挽回衝動下結束的婚姻關係,兒子突然生病住院,想找你去看他,卻見你半夜喝醉讓這個男人送你回宿舍。”

  “你說,這三年你利用催眠忘了我跟侑凡,你說跟他關係單純,我雖氣憤仍選擇相信你,可你現在卻讓我撞見你們親密相擁,這樣你還要我裝瞎裝聾當成誤會一場?你怎麼能一再踐踏我對你的感情?”簡少承既覺得憤怒又難堪,她利用他的愛,一而再、再而三地戲耍他。

  “我沒有!”孫映潔勉強搖頭否認,“我不知道你們曾去大陸找我……”聽到他曾帶兒子去找她,令她震愕不已。

  “如果你沒打算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就別跟侑凡相認!”他聽不見她的辯解,滿腔怒火斥責她,既然有了可倚靠的對象,為何又要回來攪擾他們父子的生活?

  “我當然想盡責任,當然想照顧侑凡……”她哽咽泣訴。

  “簡先生,映潔早已跟你脫離了夫妻關係,你有什麼資格指責她想跟誰交往,更沒權利阻止她探視自己的兒子!”一旁的楊誠一對簡少承強勢暴怒的態度非常不能認同,而孫映潔潸然落淚的模樣令他心疼,一手搭上她纖細的肩頭想安撫她。

  簡少承見他將手搭在孫映潔的肩上,妒火中燒,情緒失控。

  “你今天當我跟兒子的面說出你的選擇,只要你選擇別人,我絕不會再干涉你!”他忿忿地撂話。

  “我……”她想開口道出當然選擇他跟兒子,但胃部一陣劇烈刺痛,令她疼得全身發麻,一時沒力氣說話。

  她揪著眉痛苦的神情,難受得無法說話,卻教減少陳嚴重誤解,以為她無法開口道出,他和兒子比不上那傢伙。

  “我明白了。”他感覺心寒刺骨,抱起兒子轉身便要離開。

  “馬麻!”侑凡再次叫喚她,簡少承卻筆直邁步往電梯走去。

  “少承,等等!”孫映潔要追上前,可痛得全身失力的她,一個跟艙便絆跌在地。

  “映潔!”楊誠一見狀,忙跨步上前要扶起她。

  “別碰她!”簡少承轉頭看見趴跌在地的孫映潔,心一驚。

  放下兒子,他忙跑上前彎下身,探看神情不對勁的她。

  前一刻才決絕地要與她恩斷義絕,但一見她不支倒地,他還是忍不住心疼著急,且完全不想讓另一個男人碰她。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看她額角冒著汗,唇色發白,他緊張不已。

  “胃……好痛……”她虛弱地用氣聲說著,眼前一片模糊,幾乎要暈厥。

  “她有胃潰瘍的毛病。”楊誠一見孫映潔異常虛弱,也很擔心。

  “我馬上帶你去醫院。”簡少承忙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少承……我……我不想……不想忘記你跟侑凡……”她用僅存的力氣捉著他的衣襟,喃喃道出最重要的話。

  說完,她閉上眼,暈厥在他懷中,眼角淌下淚滴。

  一瞬間,簡少承彷佛心臟遭重擊,瞠眸驚駭住。

  “映潔!”他驚恐喊叫。

  他轉身急忙按電梯,等不及電梯上升,他抱著她倉惶地要找安全門奔下樓。

  “這裡是十七樓。”見他打算走樓梯,身後的楊誠一提醒道。

  簡少承過度緊張慌亂的模樣令他訝異,他一直以為簡少承對孫映潔並沒有真感情,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即使他再擔心孫映潔的狀況,看到簡少承的行動就明白他已插不上手,只能讓簡少承抱著她去就醫。

  而目送著被緊抱在簡少承懷裡的她,及一起進電梯的孩子,楊誠一第一次意識到他們是一家人,而他終究是個外人,被狠狠阻隔在電梯外的寂寞空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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