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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情濃]惡棍的遊戲(惡棍俱樂部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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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31 00:35:03 |倒序瀏覽
惡棍的遊戲【惡棍俱樂部之一】 作者:方情濃

商場如戰場!
對於剛接任董事長的伊凱文來說,他所面對的人事鬥爭更是嚴酷的生死之戰;
也因此,當單純的譚得雅用最蹩腳的方式向他爭取公關經理的工作時,他答應了。
雖然她魯莽的行為很可笑,愚蠢的資歷更不符合標準,
但他需要一個代罪羔羊為他剷除異己!
表面上溫和斯文的他,暗中正噙著魔鬼的微笑,
等待她加入他一手策劃的惡劣遊戲……
她實在太幸運了!
譚得雅沒想到,這種直接向老闆毛遂自薦的求職方式竟然奏效。
看到他溫柔的微笑,她就滿懷信心;
為了報答他的識人之明,她努力完成他交托的任務,
但奮鬥到最後,他轉為冷斂的眼神讓她驚覺自己被耍了!
遊戲即將結束,她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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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31 00:35:26
【前言】

    惡棍俱樂部;一個會員僅有五人的小小組織。

  所謂的組織,說穿了,也不過是五個大男人集會的稱謂。只不過這五個男人的來頭不小,又個個或多或少帶點惡棍的氣息,因此認識他們的朋友都戲稱他們是「惡棍俱樂部」,久而久之,便成了他們的外號。

  臺北的社交圈一向很小,出色的男人更是鳳毛麟角,十分缺乏。正因為如此,這五個男人的一舉一動,莫不成為注目的焦點。尤其他們五個人又經常聚會,每當這個時候,更是吸引不少愛慕的眼光。甚至謠傳經常有愛慕他們的女人故意在他們面前搔首弄姿,大膽一點的還會故意留下她們住處的鑰匙,擺明瞭免費贈送。

  面對這些飛來的豔遇,這五個男人都已經習慣了,也各有其應付的方式。畢竟大家從小就在上流社會打滾,相當清楚如何避免掉不必要的麻煩,不會輕易掉入粉紅色陷阱。

  現在,就讓我們來介紹這個俱樂部的成員

  伊凱文,英文名字Kevin,目前的身分為「潤碩集團」的新任董事長,生得高大俊雅,擁有一雙比女人還要美麗的眼睛。個性溫文有禮,甚至稱得上是溫柔,是許多女人追逐的物件。

  侯衍,英文名字Eric,為國內一家連鎖飯店的負責人。他的外型俊美,眼神隱隱透露出邪氣。留著一頭幾近肩膀的長髮,通常都用一條黑色緞帶綁起來,模樣彷佛十七世紀的海盜。

  邵仲秋,英文名字Andrew,為國內大型建設公司的總經理。身材高大的他,卻長得一張娃娃臉。短短的頭髮,看起來像高中生,又像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帶點憂鬱氣質,同樣也是女人追逐的物件。

  蘭華,英文名字Alex,是國內大型連鎖百貨公司的負責人,同時亦從事進出口貿易。他的外型粗獷,宛如西部牛仔。蓄著一頭像是永遠也梳不齊的長亂髮,同時又眼神銳利,是俱樂部成員中最突出的一位。

  馬季彌,英文名字James,為國內餐飲界的龍頭。喜好美食的他,除了喜歡品嘗美食之外,對酒也很講究。就有人謠傳他愛美酒勝過女人,對美食的癡迷勝過世上一切事物。當然這最好是謠言,因為外表優雅成熟又風度翩翩的他,若是愛美食、醇酒勝過一切,那可得有許多女人要心碎。

  總的來說,惡棍俱樂部的成員個個身價非凡,少說都有幾十億,只要隨便釣上一位,一輩子不愁吃穿。

  什麼,你問我還有沒有更詳細的資料?這我恐怕沒有辦法回答,就請你和我一塊兒偷偷潛入這個神秘組織,分享他們的愛情故事。

  讓我們一起出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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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31 00:35:46
【第一章】

  譚得雅此刻的心跳得有如失速的火車,怦怦地跳個不停。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告訴自己:「冷靜下來,譚得雅。妳不過是去爭取一個工作機會,沒什麼大不了,犯不著如此緊張。」然而儘管她一直勤作心理建設,她的心跳依舊快得不得了,泛白的嘴唇也幾乎失去血色,她於是趕緊自皮包中拿出口紅,重新塗抹一遍,勉強自己冷靜下來。

  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後,她毅然決然的打開化粧室的門,腳踩紅毯,朝著走廊那頭的餐廳走去。

  裝潢華麗的高級餐廳內,流洩出陣陣輕快悅耳的音樂。今晚她所光臨的義大利餐廳,是全臺北市內最高級的義大利餐廳,采會員制,沒有關係根本進不來,餐廳的主人是坐在正前方那張桌子的其中一個男子,叫馬季彌,社交界的人都習慣用他的英文名字James來稱呼他,長得非常迷人。

  緊緊捏住手中的皮包,譚得雅今晚的目標並非馬季彌,而是放在另一個同桌男子伊凱文的身上。他是「潤碩集團」最新一任的董事長,也是即將成為她新老闆的人;如果她能順利爭取到這份工作的話。

  「要對自己有信心,妳一定可以的,加油。」不知道第幾次給自己打氣,譚得雅抓緊手中的皮包,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朝不遠處的桌子沖過去,以免她又下不了決心打退堂鼓,白白浪費了她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入場機會。

  她像一陣風似地沖到桌子面前,匆忙站定。原本正在交談的五名男子愕然停住談話,方向一致的看著她,似乎還沒有人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請問妳是……」

  「請問哪一位是伊先生?」

  問話的男子才剛開口,就教譚得雅高亢焦急的聲音給掩蓋過去,逼得他不得不將頭轉向一邊,一臉興味的看著另一名男子。

  「喂,Kevin,是找你的,你最好趕快回應小姐的呼喚。」說話的男子一手撐著面頰,另一隻手肘橫掃對方的手臂,調侃意味十足。

  被點到名的男子,為了避免手中的餐酒弄髒桌面,只好快快放下酒杯,用餐巾優雅的擦了一下嘴唇後,才緩緩的開口。

  「我就是伊凱文,妳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說話的語調很輕,舉手投足間皆充滿了教養,尤其是他那對眸子更是迷死人,簡直就像流動的小溪,水漾得厲害。

  「我、我的名字叫譚得雅,是來應徵新工作的!」她沒頭沒腦沖著對方就來上這麼一句,桌邊的五個男人同時愣住,但只有一個人發言。

  「妳來應徵新工作?」伊凱文語氣小心的問,深怕她又是哪個想借機釣他的女人。

  「對,我想應徵公關經理。」譚得雅飛快的回答。「我聽說你最近才剛接下『潤碩集團』董事長這個位置,一定很需要這類的人才,所以我就大膽前來毛遂自薦,希望能獲得這個工作。相信我,我是一個很出色的公關經理,一定能把這個工作做得很好!」

  譚得雅一口氣就把她此行的目的解釋得清清楚楚,當場教在座的五個男人傻了眼,他們遇過各式各樣試圖勾引他們的女人,但從沒有跑到他們面前,大聲說要工作的。

  「妳……咳咳。」侯衍清了一下喉嚨,讓說話更順暢些。「妳真的只是想要應徵工作?」

  譚得雅點頭,第一次發現原來剛才最先跟她說話的男人就是他,而且他甚至長得比伊凱文還迷人,帶有一絲壞男孩的氣質,但她的焦點還是放在伊凱文身上,因為他才是她未來的老闆。

  她未來的老闆,怎麼說呢?看起來就是一副貴公子的模樣。雖然他的長相不似他左手邊的壞男孩來得邪惡耀眼,也不似他右手邊的美少年顯得聖潔無瑕,更不若他對面的西部牛仔來得粗獷有味道,甚至連另一個充滿貴族氣息的男人都比他出色,可是他看起來很溫和、很誠懇,也比較好商量,她的魯莽之舉很可能成功。

  「妳純粹只是想要一份工作是嗎?」看了她許久,伊凱文淡淡問道。平靜溫和的語氣,給了她莫大的希望。

  「是的,伊先生。」見成功有望,她遂放大膽的說。「不過我要的不僅僅只是一份工作,這份工作還非得是公關經理不可,我想當公關經理。」

  「妳憑什麼認為Kevin會給妳這份工作?」侯衍盡可能憋住笑地問譚得雅,一方面覺得她不知死活,竟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跟公關專家說她有多行。

  「因為他非給不可。」她的確不知他的背景,只曉得她一定要這份工作。「我是一個優秀的公關人才,懂得所有有關於公關的知識,他非錄用我不可。」

  「是嗎?」對於她異於常人的自信,伊凱文僅僅只是勾起嘴角,頗感興趣的反問。

  「是的。」她肯定的點頭。「公關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部門,它在公司中扮演著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就拿幾年前美國微軟的壟斷訴訟案做例子,當時比爾蓋茲花了很大的心血在遊說國會和大眾,用各種公關手段獲得全美各階層的同情與理解,才免去公司被分解的命運。由此可知一個好的公關部門,對一個公司有多重要,它能改變一個公司的命運和前途,可以讓一個公司化險為夷,而我就是那個部門的最佳舵手,我一定能掌握好公關經理這個職位,不教伊先生失望。」

  她左一句非常重要、右一句絕對不教他失望,聽在眾人的耳裡,只覺得好笑,尤其是侯衍,笑得最為誇張。

  難道她不知道Kevin自己就是公關方面的專家?還敢來搶他飯碗,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妳被錄取了,譚小姐。」

  令侯衍備感驚訝地,伊凱文居然點頭。

  「我雖不知道妳打哪聽來的消息,但我的確正在找一名新的公關經理,我想妳正適合這份工作。」

  伊凱文此話一出,譚得雅傻眼,眾人閉嘴。尤其是侯衍,差點沒有當場從二樓跳下去,但他相信Kevin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我、我被錄取了?」譚得雅不清楚伊凱文的算盤,但她對自己居然這般輕易被錄取感到不可思議。

  「是的,妳不高興嗎?」他反問她。

  「不、當然不。」她連忙回神。「我只是感到很意外……」

  「妳不需要感到意外,譚小姐。」他反倒露出笑容安慰她。「我正在尋找像妳這樣的人才,我們一定能夠合作愉快。」

  「但是……」她還是覺得怪怪的……

  「明天就來公司找我報到。」他輕聲掃除她的疑慮。「我想我不需要再告訴妳路要怎麼走吧?妳一定早就知道我公司的地址。」

  她遲疑的點頭。

  「很好,譚小姐。」伊凱文說。「我們明天早上十點見,我恭候妳的大駕。」

  非常輕鬆的一席話,伊凱文即送走了半路殺出來打擾他們用餐的譚得雅,再一次拿起酒杯。

  「你不會真的要用她吧?」確定譚得雅已走遠後,侯衍第一個哇哇叫,馬季彌隨後也跟進。

  「是啊,Kevin。」他微微蹙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一點經驗也沒有,你看她皮包捏得這麼緊,就知道她有多緊張。」一個經驗老道的公關經理是不可能有她那樣的表現的,她一看就知道是個青果子,生澀得很。

  「別吵,James、Eric。」蘭華這個時候開口。「Kevin會這麼決定一定有他的理由,你們不妨靜下來聽他解釋。」

  蘭華不愧是他們這五人中最年長,也最冷靜的,每當他們之中有什麼不對的事,都是由他出面解決,再不然,就揮拳。

  「謝謝,Alex,我正要解釋。」伊凱文先對著蘭華點頭,然後對著其他四個人微笑。

  「事實上,她讓我想到一個遊戲,我就順著玩下去了。」沒什麼特別的。

  「遊戲?」聽到這個字眼,侯衍的反應是感興趣地揚起嘴角,其他人則是挑眉,弄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嗯。」伊凱文端起酒啜了一口。「你們都知道我最近剛坐上新位置,公司裡的守舊派強硬得像冰山一樣,極需要一艘鐵達尼號來化解。」

  話說「潤碩集團」乃為國內老字型大小的大型集團,旗下的分支眾多,包括進口汽車及食品等等。伊凱文的父親是前任董事長,也是握有股份最多的股東,但即便如此,公司內部大多數的業務仍由舊勢力掌握,相對地也使得伊凱文的能力無法施展開來,因而不得不另想辦法。

  「沒辦法,這就是老公司的壞處。」馬季彌歎氣。「我們都分別繼承了上一代的事業,但只有你的處境最惡劣,最費心思。」

  「所以才要想辦法解決。」伊凱文不以為意的微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等等!」蘭華立刻察覺到情形不對。「你該不會是想把那個女孩當成鐵達尼號吧?」

  「我想Kevin是有那個意思。」始終不曾說話的邵仲秋第一次開口。「畢竟還有什麼比不知死活的菜鳥更適合當鐵達尼號,說不定她真的能把冰山撞沉了也說不一定。」

  「Andrew,你這個說法太惡劣了,我不喜歡。」蘭華拉下臉來斥責邵仲秋。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只是說出Kevin內心的想法而已。」邵仲秋理都不理蘭華,逕自拿起酒杯就口。

  「你們都不要吵。」這次換侯衍勸架。「Kevin,你不要光在一旁看戲,也說說你的想法。」

  侯衍表面上是勸架,實則更像看熱鬧,巴不得他們三個人當場打起來。

  「沒什麼好說的。」伊凱文輕鬆的微笑。「該說的,Andrew都幫我說完了,我就是打算讓那女孩送死。」

  「哇!」

  「Kevin!」

  侯衍的口哨聲和蘭華的勸誡聲同時響起,旁邊並且還多了一道淡淡的嘲諷。

  「我就說吧!」邵仲秋也加入吵鬧的行列。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設計了一個這麼惡劣的遊戲。難道你不怕遊戲結束以後,那個女孩會跟著陣亡?」蘭華無法相信他的好友會這麼殘忍的利用一個無辜的女孩。

  「你最好相信吧,Alex。」侯衍靠過來搭上蘭華的肩,亂不正經的勸他接受事實。「跟他稱兄道弟了這麼久,你會不知道他除了外表好看之外,其實還有一副鐵石心腸?」

  在他們五個人之中,除邵仲秋外,就屬伊凱文的外表最溫和斯文,最容易博得人們的好感,實際上卻是……

  「我早就接受這個事實,Eric。」蘭華無奈地歎氣。「我只是希望他遊戲別玩過頭,害了人家。」

  「我不會的,Alex,這點你可以放心。」伊凱文不慌不忙的回應好友的質問。

  「再說,這個遊戲也可以幫助她成長。或許經過了這場遊戲之後,她也能學到一些東西。」有助於她的未來。

  「我懷疑。」蘭華壓根兒不相信他的鬼話,只希望他的遊戲別玩得太認真,惹出毛病來。

  「來,我們一起舉杯。」侯衍不改頑皮的本性,逮住機會就要耍寶。「讓我們一起慶祝Kevin又開了一個新戰場,並在此預祝他遊戲成功。」

  砰!

  仰望著高聳參天的辦公大樓,譚得雅此刻的心情並沒有比昨天輕鬆多少,心臟仍是一味地跳個不停。

  「潤碩集團」四個大字就橫掛在她的頭頂上,提醒她今後將面對的挑戰。她只好又把視線重新調回到地面上,怔怔地看著忙碌的大樓,和大樓門廳那氣派的接待中心。

  從今天開始,她就要在這棟大樓裡面上班,成為它的公關經理。

  或許是「公關經理」這四個字激勵了她,使得她有勇氣邁開第一步,朝「潤碩集團」的接待中心走去。

  「早安,我叫譚得雅,和伊董事長有約,麻煩妳通知他。」她對著接待小姐說出她在這公司的第一句話,接待小姐懷疑的看了她一眼,才說

  「請那邊坐,小姐。」她比著旁邊的沙發。「我幫妳接通董事長辦公室,看他到了沒有。」

  「謝謝。」她有禮的道謝,坐下來等待接待小姐通知伊凱文。

  只見她手握著話筒,驚訝的點頭,最後終於回過頭來通知她。「董事長正在辦公室裡面等妳,請妳現在馬上過去。」

  聞言,譚得雅馬上自沙發上站起來,朝大廳旁的一整排電梯走去,卻被接待小姐突兀地叫住。

  「那邊,小姐。」接待小姐指著大廳另一頭。「董事長有他個人的專屬電梯,妳進去電梯以後,只要按下電梯之中的按鈕就可以到達妳要去的樓層。」

  接待小姐有禮的指點方向,譚得雅卻是聽得眼珠子快掉下來。她知道「潤碩集團」很大,但沒想到居然大到有董事長專屬電梯。

  跟接待小姐再次道謝之後,她依循著對方指示的方向走,果然發現一座暗紅色門板的電梯。

  她按下電梯的按鈕,電梯馬上打開,她走進去,電梯中只有一個按鈕,於是她更加不安。

  她真的要在這麼大的公司擔任公關經理?她會不會有些自不量力,太衝動些?

  電梯就在她反復不定、惴惴不安的心情中開啟。她愣愣地看著電梯的門,心中升起一股想逃的衝動,卻發現她逃不了。

  「早安,妳真準時。」

  譚得雅萬萬沒想到,伊凱文居然會在電梯旁等她,一時慌了手腳,差點忘了出電梯。

  「小心!」伊凱文適時在電梯關門前,將她拉出電梯。她一時沒站穩,整個人失足往地上倒,幸好他眼明手快扶住她。

  她尷尬地看著她的新雇主,不知道哪一樣比較糟糕。是她飛快的心跳還是酡紅的臉?總之,這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尤其是針對她的工作。

  「謝謝。」她推開他的手,諾諾地道謝。笨拙的樣子宛如一個剛出校園的女學生,清純得可愛。

  「我們到辦公室談吧!」伊凱文有禮的讓出一條路,讓譚得雅先行通過。譚得雅感激地點點頭,朝他的辦公室走去,走到一半才察覺該抬頭挺胸,連忙裝出不可一世的姿勢,並維持這個姿勢一路到底。

  跟在她身後的伊凱文,從頭到章節附註意到她這不尋常的反應。一個有自信的人,始終都會昂首闊步地走路,只有極端缺乏自信的人,才會不知不覺地垂下肩膀,又只有想刻意表現出自信的人,才會無時無刻提醒自己不可示弱,她很顯然就是那種人。

  走在他前面的譚得雅,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別人觀察的物件,只是照著伊凱文的指示,進入右前方的辦公室。

  一旦踏進伊凱文的辦公室,譚得雅更加確定自己來錯地方。全由灰黑組成的室內裝潢根本不能稱之為「辦公室」,說是現代摩登戰場也不為過,瞬間她的心跳又開始加快,好不容易才消除一些些的緊張感又回來了。

  「譚小姐。」就在她的心緊張得快要跳出胸口的時候,他突然叫住她。

  「有、有!」她緊張到右手差點舉起來,看在伊凱文的眼底,分外有趣。

  「妳不必緊張。」他和氣的安撫她。「我也是剛搬進這間辦公室不久,和妳一樣不能適應這裡的氣氛,我建議我們可以放鬆些。」

  這是天底下最大的謊言,這間辦公室的所有裝潢皆出自他的idea,但他偏偏說得他自己也是受害者一樣,成功瞞騙過譚得雅。

  「說得也是,這間辦公室的氣氛的確教人緊張,和你不配。」她自然而然地說出自己的意見,說出口了以後才發覺不妥,連忙咬緊下唇。

  伊凱文但笑不語,只是拿著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瞅著她看,她的心跳立即又變快起來。

  老實說,她一直到今天才發現他長得很帥、很迷人。昨天因為太緊張了,滿腦子都想著如何推銷自己,因而忽略了他其實一點也不輸給昨天在座其他男人,甚至比他們更出色。

  「譚小姐。」他又一次出聲呼喚。

  「有、有!」她也再一次緊張到不能呼吸。

  「妳還是不能放鬆。」他微笑的樣子讓人覺得他一點都不像在取笑她。「我想我們應該稱呼彼此的名字比較自在些,妳覺得呢?」

  他徵詢她的意見,她的反應則是傻傻看著他,一點也不認為那是好主意。

  光是這樣看著他就已經這麼困難了,更何況是親昵的叫他的名字?還是別自找麻煩的好。

  「我比較習慣正式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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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31 00:36:10
【第二章】 

  沒有人曉得伊凱文葫蘆裡面賣什麼藥,但譚得雅卻清楚的知道,她下能辜負他對她的期望。

  昨天早上集會完了以後,他還特地把她叫到辦公室,拍她的肩膀,告訴她,他對她的期望很深,要她燼管放手去做,他一定會支持她到底。

  就是這幾句話,讓她有如吃了定心丸一樣,深感到自己責任重大。她一定、也會盡全力完成他交付給她的使命,以報答他對自己的知遇之恩。

  懷抱著如此巨大的使命,譚得雅來到她所屬的單位——公關室。她的職位是「公關經理」,換句話說就是這個地方的頭頭,可是她卻遭遇到原先頭頭的刁難,打死也不願把權力讓給她。

  「我還沒看到公文,恐怕不適合將工作交給你。」原先公關室的主任;一個短小精幹的男人,對譚得雅這麼說。這對一心一意想展現出自己實力的譚得雅來說,不啻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董事長說,我可以決定任何事,而不必等到公文下來。」她抬起下巴對著幾乎和她平高的公關主任,說明她的立場。同時由他這句話,感受到這家公司的僵化和制式化。

  「這是規定,譚小姐。」公關主任的說法再次證實她的想法。「也許你覺得不習慣,但我們公司就是這樣,你恐怕得想辦法適應。」

  「我瞭解公司有公司的規定,但制度是可以改的。更何況我的職位比你高,你應該聽我的才對,怎麼可以反駁我?」譚得雅還沒真正握權,就展現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氣勢,公關主任不免心驚。

  「但是……」

  「還是要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董事長,請他親自向你說明?」譚得雅不只氣勢驚人,口氣也很囂張,卻成功地讓公關主任卻步了一下。

  「你請在這裡稍等,我先出去一下,馬上回來。」公關主任隨手打了個招呼,便沖出公關室朝另一道門走去。

  譚得雅雖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耐心等在原地,看他搞什麼飛機。

  公關主任一沖出公關室,就朝另一間小會客室走,偷偷摸摸的把門關起來。

  他拿起電話,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給他的頂頭上司。偌大的「潤碩集團」表面上是一個團結的企業組織,其實內部充滿了分支和小派系。公關主任由於任職已久,早就是「周董幫」的固定班底,舉凡公司內部的一舉一動,都會跟他報告。

  「喂,是周董嗎?我是小李,有事向您報告。」線路接通後,他馬上盡可能壓低聲音地報出自己的身分。

  「有什麼事,小李?」電話那頭的周董皺眉。「聽你的聲音慌慌張張的,公司裡又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了嗎?」

  「是的,周董。」公關主任握緊話筒。「昨天早上,董事長不知道打哪兒找來一個空降部隊,說是新任的公關經理,這會兒正在公關室,要我把原先的權力讓出來。」

  「你說什麼?!」電話那頭的周董不悅的握緊話筒。「伊凱文那小夥子找了一個斬的公關經理?」

  「一點也沒錯,周董。」公關主任小小聲的應答,深怕被聽見。「昨天我就想向您報告這件事,但一直找不到您,今天那位小姐果然就來報到了。」

  「你是說……那小子找了一個女的?」被尊稱為周董的周世方,一向就認為伊凱文不成器,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對於他所下的決定,自然也沒一樣贊同。

  「是的,周董。」公關主任點頭。「他找的這個女孩叫譚得雅,十分年輕,沒什麼經驗,我實在不懂他為什麼找她。」

  公關的工作既複雜,又需要耐心,同時還需要帶有一點狡獪。像他年紀一大把了,都不見得做得來了,更何況是她?

  「這沒有什麼奸覺得奇怪的,小李,不就是經驗不足?」公關主任無法理解,他的頂頭上司倒清楚得很。「伊凱文那小子,說穿了什麼都不會。要不是靠他老爸留下來的股份,我早就幹掉他了,哪還能留到他今日囂張?」

  這是所有守舊派心中的痛,他們都有意掌握公司,但無奈誰也掌握不了公司,只因集團大部分的股份都掌握在伊凱文的手裡,他們只能透過幕後黑手的方式,幹預公司的運作。

  「不過……他這麼做,對我們也不是沒有好處。」周世方沉下心思考。「那小子一心想改革,可老是踢到鐵板。這回無端安插一個公關經理進公司,想必也是想藉由她的年輕活力為公司帶來一番新氣象,我們不好好利用,可就浪費了。」

  「周董的意思是……?」

  「設陷阱呀,小李。」周世方冷笑。「既然伊凱文這小於那麼想改革,我們就讓他嘗嘗改革的滋味,他才會知道,有些東西是不能隨便亂動的。」比如人事。

  「周董您說得有理。」公關主任趕緊附和。「但要怎麼做,才能讓那新來的公關經理知難而退呢?」

  「很簡單,放權。」周世方在電話那頭指導道。「按照你的說法,那女孩沒有經驗,必定會將事情做得亂七八糟。況且你在公關室這麼多年,怎麼說也培養出不少子弟兵,我就不信她能順利指揮得了他們。」

  這倒是真的。「潤碩集團」的體系龐大,部門與部門之間原本就存在著溝通上的問題,再加上部門內部自己的鬥爭,光應付這些,就足以把一個新人壓垮,更別提他手下那些成員,個個刁鑽得很。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周董。」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您真是高招,我相信要不了幾天,那女孩就會辭職不幹,到時候我們就等著看伊凱文出糗,您也正好出面收拾。」

  周世方心裡面在打什麼算盤,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表面上心照不宣罷了。他想取代伊凱文成為「潤碩集團」的董事長,但苦於無機會。如今正好有譚得雅這只現成的肥羊供他宰殺,他當然不會手軟。

  「我倒要看看伊凱文有多大的本事改變群體的力量,又要怎麼解救他心愛的小羊。」一想到能藉此機會除掉伊凱文,周世方就興奮不已。

  「他解救不了的,周董。」公關主任順水推舟地拍周世方的馬屁。「您一定是下任董事長,伊凱文吃了這次苦頭,自然就會明白不能同您鬥,到時您只要輕輕鬆松等著接收他的位置就行。」

  公關主任主動為他的頂頭上司勾勒美好的未來,大大鼓舞了周世方的心情,益發覺得自己定能取代伊凱文。

  「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了,你要辦好。」

  喀一聲掛上電話。公關主任先是停了一下,稍稍整理好情緒後走出會客室,等他再度回到公關室,已是笑容可掬。

  「沒問題,我現在就將工作交給你,請你過來。」公關主任甫一開口,就是爽快交出工作。譚得雅雖然覺得奇怪,但一想到他肯將工作轉移給她,也就不去想那麼多了。

  「這是我們下半年度要推出的新車。」他將一迭厚厚的資料交給她,熱心的跟她解釋。「董事長非常重視這次的新車發表會,認為我們可以藉由這款新車,一舉打垮對手,本來是我負責……現在就交給你了。」

  說到這兒,他突然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陰森笑容。

  「你先把資料帶回家研究一遍,我明天再為你介紹公關室其他成員,相信你一定會和大家相處愉快。」也死得很難看。

  公關主任默默在心裡宣誓,相較之下,譚得雅就顯得興奮多了,渾然不察自己已經掉入了他人設下的陷阱。

  譚得雅從來沒想過,一個看似簡單的新車發表會,竟會有這麼多的預備動作。公司宣傳資料、廣告CF,種種相關事宜林林總總地加起來,光是各部門的協商會議就不知開了多少遍,更何況她還得負責目錄樣本,簡直快忙翻。

  「林小姐,請你把印刷廠的電話給我,我想先跟他們討論一下目錄的版型。」剛到公司的第三天,譚得雅即陷入新車發表會的戰場,手上的工作堆積如山。

  「叫我莉美就好。」同為公關室一員的小林回道。「大家都是同事,不必這麼見外。」

  「是啊,得雅。」另一個同事小珍在一旁熱心的點頭。「我們習慣互相叫對方的名字,這樣比較親切,工作起來也比較自在。」

  「小珍說得對,都是同事嘛!本來就該互相照顧。」辦公室的另一名女同事也跟著附和,霎時譚得雅覺得好感動,覺得自己好幸運。

  原本她還在擔心同事會不好相處,或是給她下馬威。因此她一開始就採取強硬的手段,厲聲命令她們做事。沒想到她們非但對她毫無敵意,甚至連她口氣不好也不計較,個個搶著幫她。

  「謝謝大家。」這是她的肺腑之言。「不過印刷廠的電話……」

  「這種小事我們來連絡就好。」小珍搶著發言。「你還有其他工作要忙,目錄樣本就交給我們。」

  「但是董事長後天就要……」來得及嗎?

  「沒問題。」這次換林莉美點頭。「兩天的時間綽綽有餘,印刷廠排版很快的,一定可以趕在後天給你。」

  由於她們表現出一副絕對趕得及、又十分熱心的模樣,讓譚得雅誤以為一切都很順利,就不再堅持要印刷廠的電話。誰知道兩天以後一切都變了樣,原本還很熱心的同事一下子翻臉下認人。

  今天,該是她交出目錄樣本的日子,她很自然地伸手跟她們要目錄樣本,可她們卻推說不知道,沒有人願意負責。

  「你們明明跟我說好,要在今天把目錄樣本交出來的。」面對同事一致的推諉,譚得雅除了驚訝之外,還有難以掩飾的意外,她們怎麼會擺出這個態度?

  「有嗎,誰答應你了?」小珍狡詐的回答。「我們什麼時候說要幫你做目錄,這件事又不該我們負責。」

  「是啊,再說那天我們是有說要幫忙連絡,但可沒有說要把樣本負責做好。」一旁的林莉美接腔,說完了以後將頭轉向另一個同事。

  「你有說要負責嗎?」她故意問她。

  同事趕緊搖頭。

  「那你呢?」她又問小珍。「你有說要負責嗎?」

  小珍也趕緊搖頭。

  「所以說嘛,沒有人說要負責。」林莉美一副都是她的錯的樣子。「而且話說回來,那天你也沒有將工作指派給我們當中的任何人,現在才來伸手跟我們要樣本,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大家說對不對?」

  狡猾的眼神,幸災樂禍的語氣。

  譚得雅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被耍了;被一群貌似親切的同事戲耍。先前她還以為她們已經接受她,原來她們的熱心都是假的,目的只是想整她。

  「我明白了。」即使明知自己被戲弄,她也不容許自己在她們面前垮下來。「我會自己承擔這個過錯,你們全都沒有責任。」

  接下來,她強迫自己抬頭挺胸,像完全沒事的走出公關室,到廁所洗臉。但她一到了廁所,看見鏡子裡強裝鎮靜的自己,就忍不住「哇」一聲的哭出來,蹲在洗手?下痛哭。

  是她太傻、太過不小心。她又犯了以前的毛病,太容易相信人,總以為世上都是好人,現在可好了吧?她心目中的好人果然成了魔鬼,吞噬她這個?得可憐的天使。

  譚得雅一面哭,一面煩惱待會兒該怎麼跟伊凱文交代目錄的事。他對她有很深的期望,她卻連一件小事都沒辦法做好,她乾脆切腹自殺算了。

  猶如未拴緊的水龍頭,譚得雅這一哭,也是淚流滿面,徹底的崩潰。多少年來她一直告訴自己,要堅強、要機靈點,怎麼知道她會一再重複相同的錯誤,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她就這樣一直哭、一直掉淚。在哭泣的途中,她唯一慶倖的是沒人闖進來,否則她會更沒面子。

  走吧,該是勇敢面對譴責的時候。

  在離開廁所的同時,譚得雅已在心中做好最壞的打算,決定一個人承擔下所有責任。

  只是,她這份決心,在看見伊凱文那對秋水般眸子之後便忍不住動搖,他的眼神正流露出數不盡的溫柔。

  「你要辭職?」

  她所謂的負責,便是提出辭呈。

  「是的,董事長。」她咬緊下唇點頭。「我為我的能力不佳感到抱歉,本來我今天該把新車目錄樣本交給你,可是我卻沒做到……」

  「只為了一本目錄,你就要辭職?」伊凱文一點也不意外地會這麼做,只是時間不對,遊戲才剛開始。

  「嗯。」她困窘的低下頭,不想讓他知道真相。

  「譚小姐。」他用最溫柔的口氣,迫使她抬頭,她才能看見他眼中的諒解。

  「你哭了。」他忽地走近輕碰她的眼眶,她錯愕的張開嘴巴,慌張的低頭掩飾。

  「沒有。」她趕緊把頭調到另一邊。「我沒有哭,可能是眼睛過敏——」

  「騙人。」他的語氣好溫柔。「過敏的反應不是這個樣子,我的眼睛偶爾也會過敏,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是哭了。」

  「我沒有哭——」

  「你為什麼哭?」

  譚得雅原本是想賴過去的,不料他競看穿她的想法,問得她心好慌。

  「我……」

  「是不是公關室的同事給你排頭吃,你的目錄樣本才會交不出來?」

  然後,他又準確無比的命中紅心,這下子她不得不驚訝了。

  「董事長……」她將頭轉回來面對伊凱文,卻發現這是個錯誤的決定,他的人離她好近。

  「我沒說錯吧?」他的笑容幾乎印在她的臉上。「你的確是哭了。」他灼熱的呼吸像是最甜膩的棉花糖,撫過她的面頰,敦她困窘也敦她騷動,心神晃蕩得有如初生的春水,蕩漾不已。

  「我是哭了。」為了不當場出糗,她只好拚命退後。「不過原因不像董事長說的那樣。」

  「哦,那是怎麼樣?」他的笑容不變,姿勢不變,唯一變的是他的眼神,充滿了促狹。

  「那是、那是……」她想不出說詞,說謊她本來就不在行。

  「譚小姐。」見她如此不自在,他索性把雙手插進褲袋,輕鬆地看著她。「我雖然剛掌管公司不久,但我知道公司有許多地方極需要改進。比如說,你所遭遇到的問題,就是我想改變的目標之一。畢竟整個集團太龐大了,待久了容易以老賣老,甚至忘了自己的身分。」

  伊凱文這個說法還太客氣,整個「潤碩集團」根本是頭拖不動的老牛,拒絕任何新活力的注入。這當然是因為原來的守舊派著力太深,舊勢力不易剷除。不過沒關係,他會一步一步慢慢改進。

  「董事長……」譚得雅不知能說什麼,他對公司的瞭解遠比她多。

  「不要辭職,和我一起攜手改造這個公司好嗎?」他溫柔的懇求。「你知道我有多需要你的力量,有你的説明,必定能加速改造公司。請你務必要撐下去,不要輕易認輸,我真的需要你在我身邊。」

  誠懇的語氣,專心的注視。

  譚得雅就算有再多的堅持,也會融化在他那雙水眸裡,更何況她根本抗拒不了他的請求。

  「我知道了,我會撐下去。」在他的注視下,譚得雅壓根兒忘了稍早才受的委屈,心裡只想著他剛剛說過的話。

  我需要你的力量,我需要你在我身邊。

  他是如此看重她,她怎麼可以輕易辭職,辜負他對她的期望?

  「很好,你總算想通了。」他如釋重負的吐口氣,此舉又讓譚得雅好感動。

  「這只是開始,我相信以後你一定能把工作做得更好,加油。」伊凱文僅露出—個鼓勵的微笑,之後即送走譚得雅。

  譚得雅臨走前還回頭對他笑了一下,握緊拳頭表示她會加油,絕對不讓他失望。

  他點點頭,目送她離開,臉上的笑意始終沒有掉過。
 
  太好了,總算開始了第一步。他籌備了這麼久,就是等這一刻,譚得雅果然沒教他失望。

  我絕不會讓你失望。

  耳邊響起她臨走前的保證。

  呵呵,他不會失望的。事實上,他很滿意他的遊戲,儘管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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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31 00:36:38
【第三章】

  「我們四個是來取代你們職位的新員工,請你們把你們的私人物品統統搬走,謝謝。」

  譚得雅收回辭呈的第二天早上,公關室裡突然來了四張新面孔,引爆另一顆炸彈。

  整個公關室的人都愣住,包括譚得雅。誰也不知道這四個人的來歷,根本沒有人通知他們。

  「你們、你們是誰?」小珍第一個出聲抗議。「無緣無故的,憑什麼跑進我們的辦公室,又說要取代我們的位置?」神經病。

  「抱歉,剛剛忘了說明,我們是董事長最新聘請的公關人員。」其中一個人站出來說明。「董事長昨天才通知我們,要我們四個一早來報到,並請你們四個離開,這是公文。」

  新進的公關人員把有著伊凱文簽名的公文交給小珍。小珍看了以後差點沒昏倒,一二三四,一共四個人,統統都是舊員工,唯一沒被殺頭的只剩譚得雅,如果她也算舊人的話。

  「我也被裁員了?」公關主任看了公文以後也跟著倒下。他在公司做了十幾年,說裁就裁,絲毫不念舊情,這像話嗎?

  「為什麼裁我們?我們又沒做錯事……」

  被資遣的人員哇哇叫,整個公關室鬧成一團,沒有人願意離開。

  「我去問看看究竟怎麼回事!」眼見工作即將不保,公關主任趕忙離開公關室,前去搬救兵。不過他不是去詢問伊凱文,而是跑去找他真正的主子。

  「周董,事情不好了。」公關主任一抓起電話就跟周世方求救。「伊凱文那小子把我們全都辭了,換了一批新的人來,現在整個公關室鬧哄哄,我和小珍她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只知道伊凱文要我們全部走路。」

  「什麼?!」電話那頭的周世方愣住。「有這回事?」這還得了?

  「千真萬確,周董。」公關主任哭訴。「我們剛來上班就接到人事命令,我們四個人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周董,這件事是你要我們做的,你可要幫我們評評理,不要讓我們失業……」

  公關主任這頭依然拿著話筒,大聲哭訴他們的遭遇,電話這頭的周世方已經氣爆。

  伊凱文這小於要撤換掉他的人?這還有天理嗎?他若再不出點聲,天地豈不是要倒過來了?

  「我現在就去公司!」喀一聲切掉電話,周世方當場吩咐司機備好車,他要到公司找伊凱文那毛頭小子理論,他就不信,他真的敢換掉他的人!

  周世方怒氣衝衝的前去找伊凱文理論,蠻橫的態度,好像他才是整個集團的負責人,全然不理會大廳接待小姐的哀求。

  「周董,請讓我先通報董事長,您不要硬闖……」接待小姐追在周世方的身後,嘗試著阻止他進電梯,他反而轉過身來怒斥她一句,威脅著要開除她。

  接待小姐沒辦法,只好緊急按下內線的按鈕,通知伊凱文的秘書。

  「董事長,周董人現正在電梯裡,說要找你算帳。」秘書一隻手拿著話筒,一面掉頭朝伊凱文大聲呼喊,什麼修飾的用語全省了。

  「沒關係,就讓他來吧!我應付得了。」正在批閱公文的伊凱文放下筆輕鬆地說道,悠閒的態度,仿佛天天上演這種戲碼,沒什麼大不了。

  「知道了。」秘書匆匆地放下電話,話還沒說完哩,周世方便怒氣衝衝的走進來,她只得趕緊從位子上沖出來。

  「周董好——」

  「滾開!」

  秘書這算是自取其辱,還未打到招呼就被周世方推到一邊去。伊凱文朝秘書點點頭,要她暫時退下,他會自己應付。

  「周伯伯。」他先禮後兵,極有禮貌地站起身跟周世方請安,果然又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你的眼裡還有我這個周伯伯嗎?」周世方冷哼。「還有臉在那裡跟我打招呼。」

  所謂的「那裡」,即是他現在站立的地方,也就是「潤碩集團」董事長的位置。

  伊凱文的嘴角揚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他心知肚明周世方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可惜他無意讓出這個位置。

  「晚輩當然該跟您請安,我不明白周伯伯為什麼這麼生氣。」伊凱文見招拆招,隨口送了根軟釘子給周世方碰,惹來他熾張的怒氣。

  「你還敢說!」周世方像訓小孩一樣的瞪著伊凱文。「我剛剛接到消息,說你把原先公關室的人全撤了,有沒有這件事?」

  「您聽誰說的?」伊凱文微笑,心想他果然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當然是小李——」周世方才說了幾個字就趕緊停下,讓伊凱文更加確定,公關主任是他的人。

  「原來是他啊!」伊凱文笑得相當自然。「我就說誰的動作能這麼快,前一分鐘才送去公文,您人下一分鐘就到了。」證明瞭他們之間果然有問題。

  周世方聞言怒目而視。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兔崽子。「我是公司的董事,我關心公司的人事異動,也是自然的事,輪不到你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我沒有觸怒您的意思,周伯伯。」伊凱文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我只是奇怪,為什麼半個鐘頭前才公佈的人事異動,可以弄得全世界都知道。這樣的效率,若是放在公司的銷售部門,一定可以獲得非常多的利潤,您說是嗎?」

  儘管伊凱文始終保持溫和的口氣說話,但語意再明顯不過,他在懷疑他和公司內部員工的關係。

  周世方怔怔看著一臉悠閒的伊凱文,第一次發現,他小看他了。以往他只當他是個沒有經驗的小毛頭,只懂得在美國經營畫廊,除了藝術什麼都不會。萬萬沒想到,在他看似溫和的眼神下,竟藏著這麼鋒利的口才,讓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妥的左右為難。

  「少廢話。」事到如今,只有拿出長輩的權威。「我要你立刻恢復公關室四個人的職位,你聽是不聽?」公關部是他除了財務部、人事部以外著力最深的地方,說什麼也不能換。

  「很抱歉,周伯伯。」伊凱文明快地拒絕。「這次我恐怕不能聽你的,我有我的理想。」剷除舊勢力。

  「理想?」周世方當聽到笑話的呸道。「你這沒有經驗的毛頭小子懂得什麼理想?以為撤換掉幾個舊員工,就能有一番新作為,不要作夢了。」

  「周伯伯教訓得是,幾個舊員工的確不夠看,我會把您這些話銘記在心。」他當然不會以撤換掉幾個員工而滿足,他要的是大換血,他也一定會做到。

  「算你還懂得尊敬長上。」周世方誤以為他已經妥協。「那麼這次我就不追究你的過失了,你快把新的公文重新補上。」召回那些員工。

  「我會再一次發出公文。」伊凱文承諾。「不過是公佈資遣費的計算方式,您放心,我不會虧待他們,畢竟他們都是公司的老員工了,必要的時候我還會開給他們推薦函。」讓他們能順利找到新工作。

  「伊凱文!」周世方氣極,作夢都想不到他竟不肯讓步,不給他面子。

  「抱歉,周伯伯。」伊凱文仍是一派輕鬆自在。「我知道您是公司的董事,但仍無權幹預公司的人事命令,這是董事長的權力。」

  換句話說,他在挑戰周世方身為長輩及公司董事的權威,擺明瞭讓他難看。

  「你……」周世方氣到全身發抖。「你給我等著瞧,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坐視不管,任由你胡來!」

  話畢,周世方又怒氣衝衝的離開,在門口撞倒譚得雅。

  「哎喲!」她被撞得頭暈眼花,一時失去平衡倒向一邊,幸奸一雙健臂及時扶住她。

  「小心。」伊凱文一方面握緊譚得雅的手臂,一方面瞄了周世方的背影一眼,深深感覺,這些人真不懂禮貌,撞到人還不懂得道歉。

  「謝謝。」譚得雅尷尬地站直身,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老是在他面前出糗。

  「你好像一天到晚跌倒。」

  她已經夠糗了,他還來上這麼一句,害她好想鑽到地下。

  「是、是啊。」她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只得支支吾吾。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他看著她的頭頂,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活像只土撥鼠。

  土撥鼠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連忙從地下鑽出來探頭。

  「呃,我——」土撥鼠原本是想很勇敢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可當她一看見他那張打趣的臉,立刻又低了下頭。

  「我、我只是想請教你,為什麼突然問把公關室的人全換掉,僅此而已。」

  「你不喜歡我這個決定嗎?」伊凱文反過來問她。

  「不!」她又一次抬頭,而後又驚惶失措的再一次低下。「我、我當然對你的決定沒意見。不是!我是說,我沒有權力表示意見,我只是覺得,你這個決定會不會下得太快了……」

  「這不是很好嗎?」他一點都不覺得那是問題。「既然他們不願跟你配合,我們就找一個願意配合的團隊給你。如此一來,過去困擾你的問題全解決啦,有什麼不好?」

  「我沒有說不好。」譚得雅疾聲否認,好怕他誤會她的意思。「我只是怕董事長你這麼做,公司的人會說話……」

  「別擔心。」他的口氣好溫柔。「我說過,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你只管放手去做。剩下的事,時間自然會解決,不必顧慮太多。」

  「但是……」她還是猶疑。

  「譚小姐。」他突然出聲喚她。

  「有、有!」她直覺地報數,回答了以後才發覺,好糗!他又在笑她。

  「我發現你老是低著頭。」除了跌倒這一項以外,他又發掘出她另一項技能,讓她好想當場撞壁。

  「我……」既然撞壁不成,她只好把頭垂得更低,直到他的下句話又讓她拾高為止。

  「午飯時間到了,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

  再沒有比伊凱文這句話更具震撼力的了,貴為「潤碩集團」董事長的他,竟然邀請她這個不起眼的小公關共進午餐?

  「謝、謝謝、董事長。」她當場口吃。「但、但我想還是不要好了,免得其他同事——」

  「拜託你,我是真的很餓,我沒吃早餐。」

  他沒吃早餐?怎麼會?他家不是有請傭人嗎?

  「可、可是……」

  「你不會忍心拒絕我,讓我一個人寂寞的用餐吧?我今天中午沒約。」

  眾所皆知,他的午餐約會排得滿滿的,大部分都用來談公事。

  「我——好吧!」她由搖頭變點頭。「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太常有這種舉動,這樣我會很尷尬……」

  「我保證,絕不會有下次。」他溫柔地向她保證,這只是偶發事件,譚得雅這才揮開心中的憂慮,高高興興地同他外出用餐。

  「你們看,那不是董事長和新來的公關經理嗎?他們一起外出用餐耶!」

  「對啊!董事長從來不和公司的同仁一起吃飯,我看他們之間,八成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有可能哦!要不然公關室的人怎麼會被換掉?」

  「是啊是啊!他們兩人一定有什麼特殊關係……」

  在他們等待司機將車子開到大門口的同時,有關他們兩人的流言,亦以燎原的速度,迅速在公司內部擴散。

  她說謊。

  身處於某家高級日式料理的包廂,得費力才能控制心跳的譚得雅,不得不對自己承認,她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胡扯。

  她之前才對伊凱文說過,她不希望他太常邀請她外出吃飯。其實她巴不得天天有這種機會,只是礙於顏面,不得不這麼說而已……

  「還習慣吃日本料理嗎?」坐在她對面的伊凱文突然對她微笑。「這家的生魚片很好吃,我常常來。」

  他們點的是高級定食,菜分一道一道上,目前剛上到生魚片。

  「啊?喜、喜歡。」冷不防被問及對食物的看法,她連忙挾了一片生魚片,嘗了一口。「我也常常吃生魚片——咳咳!」

  「你芥末沽太多了。」伊凱文溫柔地伸出手拍拍譚得雅的肩膀,後者幾乎快被芥末嗆死。「吃生魚片是不能沾這麼多芥末的,看得出你是這方面的生手,要不然就不會嗆到了。」

  常吃生魚片的人都知道芥末不能沾多,否則容易蓋過生魚片的原味,和嗆傷喉嚨。

  關於日本料理的門道,譚得雅其實一點也下懂。她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什麼事都不懂的模樣,如今他這番話,倒像是指控了。

  「呃,董事長……」她忽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突兀地喊了伊凱文一聲。

  「嗯?」他也放下筷子,專注地看她,看得她怪不好意思。

  「我其實不常吃生魚片。」

  「我知道。」

  「還有我在公關工作方面,其實沒有太多的經驗,那天會突兀地跑去你面前要工作,只是單憑一股對這份工作的熱忱——」

  「看得出來。」

  「董事長……」譚得雅沒想到,她的誠實招認,竟然只換來伊凱文一連串諒解的眼神,不由得為之一驚。

  「我喜歡誠實的人。」他笑呵呵。「而且我說過,你的一切決定,我都會支援,你實在不需如此緊張的。」

  在他的提醒下,譚得雅這才發現,原來她早在不知不覺中握緊拳頭,這會兒兩隻手早已變成青紫色了。

  她連忙鬆開拳頭,將雙手藏在身後。這個天真的動作又引來伊凱文的低笑,讓她更加無地自容。

  「咳咳,譚小姐。」伊凱文儘量控制住笑意,避免她覺得尷尬。「我突然想起,我們好像從來沒聊過彼此的背景。」

  這倒是真的,他只是爽快的答應要錄用她,從來沒調查過她的身家,說起來還真有些粗心大意。

  「我的背景很簡單,說出來就怕你會睡著。」譚得雅不介意說出她的身世背景,只怕他會無聊到頻打呵欠,

  「說吧,我聽著。」伊凱文不想告訴她,她的身家?查報告此刻就正躺在他的辦公桌上,不若她想像中那麼單純。

  「是你自己要我說的哦,睡著了不要怪我。」受他輕鬆的表情影響,譚得雅漸漸能夠放鬆自己,甚至和他開起玩笑來。

  伊凱文只是點頭,兩手的手肘撐住桌面,十指交握,專心一致的聽她說話。

  「我……」儘管她已經決定把自己的大半生說給伊凱文知道,但真正開口的時候,她不免猶豫起來。

  「說啊!」他笑笑地鼓勵她把話說完,帶給她重新開口的勇氣,她點頭。

  「我生於一個小康家庭,父親是買賣水果的中盤商,母親是一般的家庭主婦,家中還有一個小我三歲的弟弟,我排行老大。」

  換言之,她是個「水果妹」,難怪皮膚這麼好。

  「你一定常常吃水果嘍。」伊凱文猛盯著她臉瞧,瞧得她挺不自在,趕快轉移話題。

  「家裡水果多嘛!」幹麼老盯著她的鼻頭看,她的鼻頭有長什麼奇怪的東西嗎「你的鼻尖沾到米粒了。」他突然伸出手掃了一下她的鼻頭,她差點當場跳起來。

  「哪裡有……」她手忙腳亂的摸摸自己的鼻頭,卻發現他正不慌不忙的把那顆米粒放入口中咬嚼,嚇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

  「繼續。」他笑著催促她接下去說她無聊的故事,她只得收回驚訝的眼神,支支吾吾地繼續說道。

  「然後我從小成績平平,大學考了兩次才考上。大學畢業後,在外工作了幾年。後來深感到自己的學識不夠,就把工作幾年存下來的錢拿去美國讀了兩年MBA課程,前兩個月才剛畢業回來,之後就在我們公司工作了。」

  MBA的英文全名是 Master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也就是俗稱的企業管理碩士,近年來相當熱門。

  「所以你在美國讀了兩年書,但沒有實際經驗。」伊凱文指出重點。

  「嗯,不!」她先點頭俊搖頭。「我的意思是,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經驗,出國之前,我還是有些工作經驗的……」

  面對他的質問,譚得雅顯然非常困窘。伊凱文卻相當滿意她的回答,她說的大多是真話,只有一小部分沒有完全說出來。

  「你為什麼一定要執著於公關方面,別的工作不可以嗎?」MBA的課程有很多種,沒必要非得在公關上打轉不可。

  「呃……」譚得雅又一次被他考倒,思索著該怎麼回答。

  伊凱文面帶笑容地等她的回話,預料她編不出更好的藉口,因為她羞於開口。

  這正是她沒有完全說出來的那一部分,根據調查報告顯示,她是個很內向、不活潑、超沒自信又容易相信別人的人。像她這種個性,壓根兒不適合從事公關,他也弄不懂她為什麼來做這份工作。不過不打緊,反正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好好利用。

  「沒關係,你若想不出來就不必回答我,自己開心就好。」對,就是這樣。她只需要好好發揮她魯莽的天性就好,其餘的,她不必管,也不需要她管。

  「謝謝董事長,你人真好。」譚得雅不瞭解他臉上笑容背後的真正涵義,只覺得他為人親切,肚量又大,是最好的上司。

  聞言,伊凱文但笑不語,水漾的凝眸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董事長,我能不能請問你一件事?」譚得雅鼓起勇氣問他她憋了好久的問題。

  「儘管開口。」他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你為什麼用我?」

  伊凱文臉上的笑意頃刻消了幾分,說她笨,有的時候卻又挺機警,提出他不想回答的問題。

  「我記得好久以前你也曾問過相同的問題,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回答你了。」他四兩撥千斤地把問題又丟回到她身上,譚得雅一樣迷糊,不記得她什麼時候問過這個問題。

  「可是我一點都不記得——」

  「你問我為什麼把公關室的人員全都換掉,我告訴你儘管放手去做,我一定支持你,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他伸出手輕碰了一下她的面頰,溫柔的態度,更接近寵愛。譚得雅心跳之餘,依舊沒忘記她原先的問題,他的回答,根本牛頭不對馬嘴。

  「但是這跟你為什麼錄用我沒有關係——」

  「烤魚來了。」伊凱文微笑地打斷她的話,故意挾走她盤中的魚。「我最喜歡吃烤魚,不介意我把你的魚都吃掉吧?」

  如果她還有什麼話想問的話,也在這刻全忘光了。他正拿起她的筷子挾菜,等於是跟她間接接吻。

  「我……一點都下介意,真的。」她呆呆地看他清光她盤子上的魚,好希望此刻能和它交換身分,滑進他肚中。

  「那就好。」他笑笑,明白她已經中計,不再提他為什麼錄用她的事,她卻又提出另一個問題。

  「你在美國的時候,是靠什麼維生?」

  這一問,差點沒害他的喉嚨被刺梗到,連吞了好幾次口水,才把魚刺吞下去。

  「你這話什麼意思?」伊凱文弄不懂她說話的邏輯,難怪資料會說她溝通能力有問題。

  「我的意思是,你在美國是靠什麼生活?」她解釋。「雜誌上說你這個人很神秘,在回臺灣之前,幾乎從不過問公司的事,他們也挖不到你的過去。」想八卦雜誌是何等的神通廣大,也有他們挖不到的事,可見他多神秘。

  「我搞藝術。」伊凱文輕輕鬆松就想唬弄過去。

  「哪方面的藝術?」聽到「藝術」兩個字,譚得雅的眼睛忽然亮起來,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什麼藝術都有。」他不想在這方面多做解釋。「比如說我們眼前這條吃剩的魚,就是最佳的藝術題材,可以激發許多創作靈感……」

  難得的午餐約會,最後竟演變成研究魚骨的擺設,白白浪費了大好時光。

  但譚得雅一點也不介意。

  畢竟,她得到了這個人人稱羨的機會,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快樂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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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31 00:37:03
【第四章】


  正當譚得雅一味陶醉在那日的午餐約會,還無法自醉人的氣氛中醒來之際,可怕的流言也如火如茶的蔓延開來。

  這些流言不外是懷疑譚得雅跟伊凱文之間的關係。她是空降部隊,他們又親眼看她有說有笑的同他一起出去吃飯,還有他凡事袒護她,甚至為了她把整個公關室的成員都開除。

  這種種的跡象,都顯示一個事實,那就是:她極可能是董事長的秘密情人,要不就是跟董事長有不正常關係,不然董事長不會如此偏袒她,為她擔下所有責難。

  想起譚得雅所受到的禮遇,和自己的待遇,公司的女同事就一肚子火,大歎不公平。尤其是未婚的女員工,更是暗罵伊凱文限睛不曉得長到哪裡去,竟看上譚得雅。她也不過長相平平而已,公司裡面多得是比她還美豔的女妖姬,要內銷也輪不到她,她跟人爭個什麼勁兒?

  一連串的指責相抱怨在公司內部迅速竄起,沒多久即吵得沸沸揚揚的,很快便傳到伊凱文的耳裡。

  面對如此荒謬的反應,伊凱文只想說一句話,那就是:他非常滿意。

  是的,這也是他的遊戲之一。

  站在落地窗前,凝視窗外的風景。視線所及昔無障礙物,有的只是一片藍天,似乎在預告他美好的未來。

  美好的未來啊,呵。

  輕輕地揚起嘴角,伊凱文幾乎可以確定藍天即將來臨,只要他能夠平安度過晴天前的暴風雨,就可看見晴天後的彩虹。

  「我沒有什麼情報可以提供給你們的,你們不要再問了……」幾公尺外的秘書,正捂住話筒低聲說話,深怕她和部門間的對話,會透過門縫傳進伊凱文的辦公室裡。

  伊凱文挑眉。

  看來,他的秘書也成了公司狗仔隊的目標,成天被探問有沒有關於他和譚得雅的新消息。

  他知道,他這麼做是有些惡劣。利用她的莽撞也就算了,還故意在眾日睽睽下帶她出去吃飯,擺明瞭推地當箭靶,現在果然萬箭穿心。

  「什麼?他們有沒有上床?」秘書聲音突然大起來。「這我哪知道!我又沒有躲在他們的被窩裡偷窺,請你不要閑這麼無聊的問題……」

  董事長室外頭的秘書,顯然比公司內部迅速擴張的流言還忙,整天內線接不完。

  鬧吧,繼續鬧吧!最好鬧到天觀地覆、人心惶惶,如此一來,必定有人耐不住寂寞,自動跳出來送死。

  伊凱文的下一個目標鎖定人事部,因為那是周世方除去財務部外著力次深的地方。人事部的部長和先前的公開主任一樣,都是公司的老油條,也是最反對改革的一股力量,非剷除不可。

  伊凱文暗自算計下一個動手的物件,該輪到人事部長了。而人事部的部長,也不負伊凱文的期待,在周世方的授意下,第一時間跳出來為被裁撤的人說話,提前引燃戰火。

  「董事長,你這麼做有違公司的規定,萬萬不可。」滿頭白髮的人事部長,一在伊凱文面前站定,即用訓誡的語氣同他說話,這一說,又把他的眉毛挑起來。

  有趣。

  他並且微笑。

  這個公司好像無論哪一個人都可以訓他,他都快分不清誰才是董事長了。

  「吳叔,請坐。」即使對方的禮貌不佳,他依然保持最佳風度。「我相信你一定還有很多話要說,站著太累了,你何不先坐下,我叫人泡杯茶,我們再慢慢談。」

  伊凱文這個人的好處很多,其中一樣就是懂得敬老尊賢,禮遇長上。

  人事部長先是頓了一下,隨後放鬆心情坐下。到底他還是公司的大老,任憑眼前這小子再怎麼囂張,也不敢不尊敬他。

  秘書這時把茶端上桌,伊凱文先端起來品味茶香,人事部長跟著也拿起茶杯喝茶,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是在聊天,而非談判。

  「你剛剛說,我違反了公司的什麼規定,吳叔?」伊凱文茶暍得優雅,話也問得客氣,卻嚇了人事部長一跳。

  「任用人事的規定,董事長。」人事部長重重地放下茶杯,語氣強硬地回道。「公司規定,凡任何部門的任何職位都應該從最基層做起,再視表現逐步升級。可是譚小姐一到了公司就是『公關經理』,這點讓公司的人都很不服氣。」「潤碩集團」不是間小公司,凡事都有成規,由不得他胡來。

  聞言,伊凱文不說話,轉了轉手中空了的茶杯,過了半晌才柔聲說道:「也就是說,你是特地代表公司的所有員工,前來向我抗議的嘍?」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人事部長仍舊以老賣老,不把伊凱文當一回事。「你以前因為一直待在美國,所以可能不太懂得公司內部的事,這點我原諒你。但是你不能一上任就隨便亂換人,要知道公司的每一塊磚頭,都是我們這些老員工用血汗換來的。今天不能因為你一時心血來潮,或因為某個人的原因,就把原先的人全部換掉。你這麼做,不只是輕忽,也會危害到公司,我絕不允許。」

  啪啪啪,拍拍手。

  難得一個員工敢如此跟老闆講話,這若是出自真心,他一定會感動到掉下眼淚,只可惜他這番話完全是基於自己利益的考慮,委屈他浪費這麼多口水了。

  「吳叔,你的背後是不是有人?」伊凱文懶得再跟他辯論公司前途的事,乾脆直接抓出兇手。

  「我、我的背後有人?」冷不防被問起身後的主子,人事部長的背脊都涼了起來。

  「這話怎麼說?」他假裝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別裝傻了,吳叔。」伊凱文有話直說。「你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乍聽之下很有道理,但其實背後有人撐腰,別以為我不知道。」

  打從他接掌公司開始,周世方便處心積慮拉他下臺。他不動聲色,暗自佈線,今天終於可以上陣和周世方一較長短,大展身手。

  「你在說什麼我不清楚,我只是為公司所有人說話,你不要胡亂栽贓。」人事部長萬萬料不到伊凱文竟會回過頭來咬出幕後的指使者,說什麼都要保住周世方。

  伊凱文搖頭。「這麼說,這只是你個人的意見,不是某個人透過你發言。」

  「那當然。」人事部長忙接話。「這些都是我個人的意思,也是全體員工的意思,更是公司的規定。」

  人事部長動不動就把「公司規定」抬出來,殊不知這正中了伊凱文的下懷。

  「照你這麼說,還真是我不對了。」伊凱文的聲音格外輕柔,但是人事部長聽不出來。

  「恕我說句無禮的話,董事長。」人事部長不知死活的介面。「在這件事上,你的確有不得體的地方。我希望你能立刻修正,把被你開除的四位職員都找回來,彌補先前的過錯。」

  「那我現在雇用的職員該怎麼辦,吳叔?」他淡淡的反問。

  「全都開除。」人事部長的氣焰十分高張。「你雇用的那些人,依我看全是外行,以後一定會出問題。」

  這倒好了。一個小小的人事部長不但可以訓他,這會兒更斷言他雇用的職員全都是沒用的傢夥,他再不出點聲,真要被當成廢物使喚了。

  「我倒不知道你識人的能力這麼好,連他們適不適任你都能一眼看出來。」他出言諷刺人事部長。

  「這就是有經驗的好處。」人事部長聽不出他的意思,反而洋洋得意。「我已經在公司待了三十幾年,相信吳叔,吳叔絕不會看錯的。」

  所以他最好還是乖乖聽話,把原先的人都找回來,大家一起作威作福。

  微微轉動一下水蒙的眼珠,伊凱文瞬間還真有一股想哭的衝動,這個公司難道就只能容納一些過時的老古董,而沒法注入新血?

  他輕歎一聲,決定不讓他的計畫遭受破壞,該是卯起勁兒來修理這些老古董的時候了。

  「吳叔,你說你在公司幾年了?」他注視窗外的動作看似漫不經心。

  「三十四年。」人事部長極為自豪的回道。

  「三十四年……」伊凱文若有似無的呢喃。「這麼說,你一定對公司章程非常清楚。」

  「這還用說?」人事部長驕傲的點頭。「我對公司的每一項規定皆了若指掌,尤其是人事任用方面,我幾乎每一個字都會背。」

  這就是他要的答案。

  「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任用人事最後一項規定,是怎麼說的?」伊凱文調回視線直視人事部長。

  「當然可以。」人事部長流利的背出公司章程。「最後一項規定中提到,凡公司人事任用,皆依照前面條文之規定,唯有董事長破格錄用例外之。而若是公司內部的意見,與董事長的意見兩者相抵觸,得依董事長的意見為主,任何人不得提出異議……」

  人事部長原本的聲音是很宏亮的,不料念到後面,卻越念越小,越沒力氣。

  伊凱文沉默,雙手擺在交迭的膝上,看人事部長怎麼接招。這是他父親為避免董事會過度幹預,而特別設立的附加條款,如今倒是派上用場了。

  「你怎麼說,吳叔?」伊凱文淡淡的語調中有嗅不出的危險。「到現在你還認為我的決定是錯誤的嗎?我相信我並沒有違反公司的規定。」

  人事部長無法否認,伊凱文是對的,公司的規定確是如此,反倒是因為他太自信,而忽略最後這一條了。

  「吳叔?」伊凱文乘勝追擊。

  「或、或許董事長並沒有錯,但我還是覺得你這個做法不妥。」人事部長硬著頭皮反駁。「老董事長當初設立這項條文,是為了防止公司內部意見過於分歧,造成決策上的困難,才增設了這一項條款。可是如今董事長你卻濫用這項條款,讓公司遭受到許多不必要的困擾,說什麼我都不服。」

  伊凱文的父親當初設計這項條款的用意,確實是為了防止公司內部干政,而事先設立的防火牆。沒想到不過才歷經兩代,居然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怎能不教人感傷?

  「也就是說,吳叔不信任我的決策了?」微微牽動嘴角,伊凱文沒有感傷的時間,他有更重要的問題有待解決。

  「是的,董事長。」人事部長抬高下巴。「畢競我是公司的元老,對公司有責任,不能任由你胡來。」

  事到如今,人事部長還在賣弄他的老資格,這讓伊凱文整肅公司的意念更為堅定。

  「沒辦法,這是你逼我的,不要怪我。」輕輕的歎口氣,伊凱文的心情有說不出的無奈。

  人事部長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依然不清楚他葫蘆裡面賣什麼藥。

  「我沒有辦法和一個不相信我的人共事。」伊凱文突然宣佈。

  「你被解雇了,吳叔。」他不疾不徐的說出這個厄耗。「雖然我覺得很可惜,畢竟你為公司服務了這麼多年,一下子從職場退下來可能會有些不習慣。但我相信憑你的經驗,一定可以很快調適過來,想想也不必為你過分擔心。」

  說到這裡,他刻意暫停了一會兒。

  「對了,順便為你介紹一下新的人事部長。」他邊說邊按下對講機的按鈕,通知秘書將人帶進辦公室。

  「從現在開始,他就接替你的位置,成為公司斬一任的人事部長。」伊凱文笑了一下。「至於退職金的事,你也不必怕我會虧待你。到底你是公司的元老,公司的一磚一瓦都留有你的血汗,我不會虧待你的……啊!我差點忘了還有當初和你一起進來公司的盟友。」

  伊凱文擴大笑容。

  「我相信人事部那些老員工,一定也和吳叔你一樣對我的作為憤憤不平,乾脆就跟著你一起退休,省得日後他們再來跟我抗議,就這麼辦。」

  從頭到尾,伊凱文就用這種語調說話,又輕又柔,仿佛他們只是在談論天氣,而不是算計著該怎麼開除他,看得人事部長全身的汗毛豎立起來。

  他看看新的人事部長,再看看一臉笑意的伊凱文,瞬間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不寒而慄。

  原來他們都看錯了,他;以及周董。伊凱文根本不是什麼溫馴的綿羊,而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更是一頭兇猛的獵豹。

  他可以不動聲色,悄悄佈局長達幾個月之久卻不被人發現。可見他是一個多有心機的人,他們都上他的當了。

  「我會告訴周董的,你等著瞧!」匆匆丟下這句話,人事部長旋即沖出伊凱文的辦公室,找他背後的主子告狀去。

  還說背後沒有人呢,這群老狐狸!

  挑起一邊的眉毛,伊凱文一點都不擔心他會去找靠山,並開始預測周世方下一步動作。

  而周世方這一頭,就像伊凱文預想的,在聽完人事部長的報告後,馬上著手打電話給「潤碩集團」的各個董事,要他們儘量想辦法去買進公司的股票,並暗中籌畫召開股東大會,把伊凱文從董事長的寶座拉下來。

  「潤碩集團」向來給人一種古老、穩健的感覺。誰也想不到,在集團沉穩的外表下,竟上演著激烈的戰爭,在公司內部悄悄蔓延。

  又有一個部門被我了。

  像這樣的耳語,不知在公司內部流傳多久,每一個人的目標都是對準譚得雅。

  只要是惹到她的人都會被裁掉,董事長對她特別偏心。

  有關於她和伊凱文的傳言甚囂塵上,公司內部的人個個看她不順眼,以前是女性居多,現在連男性也湊上一腳了。

  既沒才華又沒容貌,真不曉得她憑什麼受寵?真令人厭惡!

  這是全體員工的心聲,人們私下竊竊私語,幾乎都在談論這個話題,唯獨譚得雅不知道實情。

  事實上,她快忙瘋了。她才剛解決了目錄的難題,現在又要忙著籌辦產品說明會,哪有時間管別人說什麼。

  「照片、圖表,還有統計資料……」譚得雅一邊低頭檢閱行事曆上記錄的工作,心中不免開始煩惱該怎麼和企劃部門溝通,因為接下來的工作都和企劃部有關,尤其是召開記者會的事,更需要他們幫忙。

  「企劃部主任難搞死了,每次和她合作,都會死一萬個細胞!」

  腦中不經意閃過某位同事曾說過的話,止住了譚得雅正往企劃部邁去的腳步,並激起她臉上不安的表情。

  據她聽來的消息,企劃部主任的工作能力非常強,同時個性也極為強悍,不少和她合作過的人都抱怨她根本是雞蛋裡挑骨頭,超難溝通的,甚至還有人曾被她當面潑冷水,當場下不了臺過。因此只要是提到跟她合作,每個人都小生怕怕,擔心得要死,譚得雅也不例外。

  她最怕的,就是這種人。外表強悍,做什麼事都很完美,隨便一句話就可以把人搞定,她若碰到她,一定會被吃得死死的……不行,她得事先排練才行!

  打定王意不輸給企劃部主任的譚得雅,毅然決然地合上手上的行事曆,轉而朝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那邊有一面大鏡子,現在又離下班時間很近,大家忙著打卡,根本沒有人會去那邊,是練習的最佳場所。

  心意既定後,譚得雅不浪費任何時間,隨即往會議室出發,訓練膽量去。

  她站在鏡子前面,靜下心來面對真實的自己。真實的譚得雅其實一點都不強悍、也不莽撞。是她逼自己要做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這意味著她需要更多練習。

  「你好,我叫譚得雅,是新上任的公關經理,請多指教。」她刻意對著鏡子裝出一副冷傲的樣子,想藉此說服敵人,卻發現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只得換上一張更冷漠的表情。

  「我叫譚得雅,是新上任的公關經理,我想我們應該互相配合。」嗯,好多了,就是這樣。

  譚得雅盡可能地擺出一副高傲的樣子,告誡自己千萬不可以示弱,別讓對方猜中底牌。

  她面對鏡子多做幾次練習,越練習越覺得滿意,相信她現在這個樣子,一定足以應付企劃部主任,不夠的話再多練習幾次——

  「你在做什麼,檢查自己的牙齒?」

  門口下期然傳來一道打趣的聲音,譚得雅這才發現自己糗了,伊凱文竟然就倚在會議室門口看著她。

  「呃,我、我正在……」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怪異的動作,誰要她要死不死剛好雙手扶住下巴,調整她認為「適合」的角度。

  「你正在……?」他順著她手的方向歪歪頭,調侃意味明顯。

  「我正在……正在練習劇團的角色!」好險讓她急中生智,想到這個理由。

  「練習劇中的角色?」他愣了—下。

  「嗯。」她非常用力地點頭。「我是業餘的舞臺劇演員,劇團快要公演了,我正在加緊練習。」

  這話表面上頗有道理,但怎麼聽都是謊言。

  「真難想像你竟是業餘的舞臺劇演員。」他決心拆穿她的謊言。

  「是啊!」她尷尬的笑了笑。「我也沒有想到我一玩就是這麼久,都快玩上癮了。」

  「聽起來你奸像已經從事這行很久了。」他順著她的話說。

  「足足兩年。」她笑著點頭。「不過中間曾中斷過一陣子,就是去美國留學那一段時間。」

  「最近又開始玩了?」

  「嗯。」她解釋。「我一回國就趕緊回到劇團報到,趙大哥還取笑我像一個很久沒見到母親的孩子,一直要糖吃,就隨意安排一個角色給我了。」

  聽到這裡,伊凱文已經不認為她是在說謊,反倒是躍躍欲試,極想親眼目睹她在舞臺上的表現。

  「你都利用下班後的時間去劇團?」他的問話看似漫不經心。

  「那當然。」她馬上露出一個嚴肅的表情。「我不會因此而耽誤公事的,請董事長不必擔心。」

  「我一點都不擔心你會耽誤公事,譚小姐。」伊凱文的笑容難以理解。「我比較擔心的,反而是你的練習時間不夠充裕,這陣子你太辛苦了。」

  伊凱文表面上是鼓勵譚得雅,其實內心正為她精確的表現喝采。從她上任的第一天,就不斷引起話題,製造紛爭。而這些紛爭,也讓他順利剷除了不少敵人,怎能不感激她?

  「謝謝董事長的關心,我的工作雖然辛苦,但還是有時間練習。」譚得雅一點都不瞭解他的心思,只曉得低頭感謝。「事實上等會兒下班後,我就要去劇團參加練習。」

  「這麼巧?」伊凱文勾起嘴角。「那你能不能順便帶我去?我想瞭解劇團的運作,也想拜會一下你口中的趙大哥,謝謝他照顧你。」

  譚得雅萬萬沒想到伊凱文居然會對劇團有興趣,還口口聲聲說要謝謝趙大哥,於是便異奮的點頭,帶他去劇團。

  狹小的地下室中,舞臺便占了偌大的面積,其餘才是不到五十個人的位子。從地下室的面積來看,伊凱文可以推斷得出這個劇團的財務吃緊,經營方面可能並不輕鬆,而譚得雅也證實了他的想法。

  「趙大哥是我們的團長,負責張羅劇團的一切支出,幾乎天天跑三點半。」說起劇團的狀況,譚得雅就藏不住心焦,更掩不住她對趙大哥的感情。

  這一切都看在伊凱文的眼底,只見他露出一個難懂的眼神,不曉得在想些什麼,譚得雅剛奸也被趙大哥叫過去參與練習。

  今天他們排演的是男主角想脫離外遇對象,卻反過來被持刀威脅要自殺的那一幕。令伊凱文倍感意外的,是譚得雅居然飾演情婦這個角色,而且潑辣異常,和她的個性完全相反。

  「沒想到她的戲居然演得這麼好吧?」

  正當伊凱文陷入思考,他的身邊突然多出一道聲音。

  「是沒想到。」伊凱文笑著伸出手。「我叫伊凱文,是譚小姐的上司,你叫我Kevin就行。」

  「我叫趙騰輝。」對方大方的和他握手。「我知道你是誰,你不只是小雅的上司,還是她的老闆,對吧?」

  「對。」伊凱文頷首。「看來你對我的事也滿清楚的,我並沒有表明自己的身分。」

  「你不需要特意表明自己的身分。」趙騰輝搖頭。「我是『特蘭多』的會員。」

  簡短的一句話,說明瞭很多事,其中包括譚得雅如何能在那天找到他,看來他提供了不少情報。

  「我早該想到是你給的會員卡。」伊凱文淡淡一笑,表面上是毫不在意,其實內心暗自打量對方的身價。

  「特蘭多」不是一般的餐廳,采會員制。每套餐從三千元起跳,口袋沒有幾個錢還真吃不起,尤其在James的堅持下,要拿到會員卡更不容易,那可是他旗下最高級的餐廳之一。

  「碰巧面已。」趙騰輝回道。「我只是剛好有那張卡,小雅想要,我就借她了。」

  話說得輕鬆,恐怕連他幾點幾分會出現在俱樂部,都是他提的醒,卻簡單地用一句話推得一乾二淨。

  兩個大男人同時微笑,彼此心照不宣,唯獨目光的焦點都停留在前方的舞臺上。

  「你知道嗎?其實小雅是一個膽小內向、又沒自信的女孩子,根本不適合公關工作。」

  伊凱文沒想到趙騰輝會突然說出這句話,眼光不禁瞟向他。

  「這話怎麼說?」他眯起眼,多少對趙騰輝對她的瞭解不爽。

  「就憑她現在的演出。」趙騰輝解釋。「她若真的很適應現在的工作的話,就不會有如此激動的表現,你知道她一向最喜歡演出潑辣、甚至是歇斯底裡的角色嗎?」

  換句話說,她把舞臺當做一個宣洩的管道,紆解她平日的不滿。

  「也許她只是對這類角色比較感興趣。」伊凱文再度把目光轉回舞臺,臺上的譚得雅正用力嘶吼。

  「若真的是這樣,我反倒不會這麼擔心。」趙騰輝搖頭。「相信我,我認識小雅很久了。她很喜歡演戲,總說她生來就是演員,但我認為她只是在宣洩自己,把自己平日不敢表現出來的情緒,在舞臺上盡情發揮。」

  舞臺上的譚得雅,正演到持刀威脅情夫那一幕,兇狠瘋狂的表情,讓人完全無法和「膽小」扯上邊,但在伊凱文內心深處,他知道對方說的都是真的。

  「你奸像很瞭解她。」伊凱文冷淡的語氣讓人很難猜到他內心的想法。

  「應該的。」趙騰輝輕鬆的回答。「我就像她大哥一樣,親眼看著她為了改變自己膽小懦弱不敢面對人群的個性,而勉強自己參與劇團的演出。又看著她為了改變自己的生活,勉強自己出國修了兩年MBA課程,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在眼底,同時也希望她不要受傷害。」

  伊凱文明白,趙騰輝是暗示他不要傷害她,然而他還是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但她後來真正愛上演戲,不是嗎?」他故意顧左右而言他,不給對方正面回答。

  「對,但她的本質仍然沒變。」趙騰輝不否認。「雖然她現在的外表看起來已經足已應付任何事,但她的內心深處,仍是當初那個不敢抬頭看人的小女孩,只是隨著時間的演進,變得更會掩飾,我希望你不會傷害她。」既然對方不願意正面回復他,他乾脆明說。

  「你憑什麼認為我有這麼大的本事?」伊凱文仍舊和對方繞圈子。

  「就憑小雅看你的眼神。」趙騰輝比誰都瞭解他這個小妹妹。「她愛慕你,Kevin。我真摯的希望你能正視她的感情,不要戲弄她。」更不要傷害她。

  「如果我傷害她,你會給我一拳?」伊凱文輕鬆的反問趙騰輝。

  「對,我會給你一拳。」趙騰輝十分確定的點頭,看伊凱文怎麼回答。

  結果伊凱文什麼話部沒說,從頭到尾帶著微笑聽他把話說完,甚至包括他的威脅。

  趙騰輝無奈,他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求他能把他的話聽進耳裡就算感激。

  在舞臺上盡情發揮的譚得雅,始終不曉得兩個男人之間的對壘。反倒在下戲以後,接受伊凱文的邀請和他一起吃宵夜,兩人開心地聊到深夜。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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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匿名  發表於 2012-10-31 00:37:34
【第五章】
 
  又一次地,譚得雅覺得不能呼吸。先前在「特蘭多」攔截伊凱文的緊張感又再度回來,讓她無論做多少次練習都沒有用,原因就出在企劃部主任的身上。

  她是一個女強人;所有聽到的消息都這麼告訴她。面對這麼一位女強人,譚得雅緊張得連胃都在抽痛,但她依然故作堅強。

  「振作點,譚得雅。」她激勵自己。「你連伊凱文都敢惹了,還怕一個小小的企劃部主任?要有點志氣。」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之後,她果然勇氣倍增,下巴拾得高高的即往企劃部走去。

  面對比你強的人的時候,就要用更堅定的態度反擊回去,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企劃部裡人來人往,不算太大的辦公室宛若一個小型戰場,裡面的人不是在講電話,就是聚在一起討論事情,是譚得雅目前為止見過最有活力的部門。

  「請問……」她試著開口詢問他們的王任在哪裡,卻沒有人理她。

  「請問——」這回她拉大嗓門,辦公室裡面的人果真都回過頭看向她,現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請問你們的主任在哪裡,我要見她。」在一片寂靜聲中,譚得雅盡可能維持高傲的語調,指名要見他們的主管。只見現場所有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她,就是沒有人出聲。

  這種情形,就像老鼠掉入蛇窩前的寧靜,充滿了未可知的肅殺之氣,誰也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要見你們的主任——」

  「我就是。」

  在她尚未能完全表現出她的高傲前,—個身材高姚、看起來精明幹練的年輕女子走進她的視線,用不下於她的高傲眼神和她對看。

  坦白說,譚得雅有些吃驚。

  在她的印象中,「潤碩集團」所有主管級的人物,幾乎都是白髮蒼蒼,有些年紀。但眼前的女子看起來不過三十上下,和她的預想大不相同。

  「你是打算這樣一直看著我,還是要跟我談事情?無論是哪一樣,麻煩你都趕快決定好嗎?我沒有時間。」

  譚得雅還來不及收回驚訝的視線,對方就給她一個下馬威,逼得她只好把下巴拾得更高。

  「我當然是來找你談事情的。」加油,不要輸了氣勢,她告訴自己。

  「哦,談什麼事?」對方的氣焰依舊高張。「我不認為我們有什麼事好談的,我們兩個人的工作根本沒有交集。」

  這是什麼話?譚得稚氣炸。

  「誰說我們兩個人的工作沒有交集?你是企劃部的主任,而我是公關室的經理,當然要彼此配合——」

  「抱歉,我從來不跟一個隻懂得搞裙帶關係的人配合。」更別提是協助。

  「你說什麼?」譚得雅萬萬想不到她會這麼說,不禁愣住。

  「我說,你搞裙帶關係。」企劃部主任指著她的鼻子不客氣的回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董事長的事,你根本不是靠實力,而是仰仗著和他的不正常關係進來的。自從你進公司以後,公司的人員就一個個被裁掉,當然我也不是特別欣賞那些人,但若因為某人的關係就換掉,也不公平。你已經搞垮了兩個部門,現在又想來染指我的地盤,告訴你,門兒都沒有!我警告你,我不管你和董事長是什麼關係,但如果只想靠著這層關係,就要我向你屈服,你想都別想!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像你這種只靠關係,不靠實力的花瓶。今天除非你拿出實力來,否則別想要我跟你合作,我的手下們也不會配合!」

  一連串無情的指責,像順口溜似地從企劃部主任的嘴裡面吐出來。譚得雅壓根兒想不到她會遭受攻擊,更想不到所有人都沆瀣一氣,用輕藐的眼神看著她。

  她從來不知道,公司裡面有這些傳言。原來那些背著她竊竊私語、她一轉身就面帶笑容的同事,嘴裡的問候都是假的,他們真正談論的,是她和伊凱文之間的關係。

  頓時,她覺得委屈。

  她跟伊凱文之間,根本不是他們說的那種關係,她應該大聲駁斥回去。只是,在她開口的同時,她內心怎麼會有一道小小的聲音,提醒她:她其實真的想跟伊凱文有什麼關係?

  「我!」亂了,都亂了。這根本不是當初她爭取這份工作的目的,她想做的,是做好工作,創造一個全新的自己。

  「我……」她有什麼立場反駁?她雖沒有真的和伊凱文有什麼關係,但在她內心深處,在她內心深處,她想……

  「我才沒有靠裙帶關係!」對,她是沒有靠裙帶關係。她只是渴望能佔據他心中一個小小位置,這想法雖然愚不可及,卻是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聲音,她卻沒有勇氣去承認它。

  帶著滿腹的屈辱,譚得雅又一次奪門而出,逃離企劃部眾人輕藐的眼光。她沒做錯什麼,可在他們真實的眼光下,她頓失所依,像個逃兵似的逃離戰爭現場。

  她覺得好丟臉,她為什麼不能大聲反駁回去?

  「譚小姐,你怎麼了?臉為什麼這麼紅?」

  跌跌撞撞中,她竟又跌進伊凱文的懷裡,面對他關懷的眼神。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用跑的?是不是又有人欺侮你?」

  太多的溫柔,太關心的語氣,都是造成她心生幻想的主因。可是她居然無法拒絕他的靠近,頻頻迷失在和他無意間的相逢之中,難道,這是上天刻意開的玩笑,註定讓他們不斷地相逢?

  「我、我沒事。」她推開他攙扶的手,用發抖雙臂圈住自己。「我只是有點發燒,暍一點溫開水就奸,謝謝董事長的關心。」

  譚得雅試著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去,然而伊凱文審視的眼光卻從未停歇過,溫柔的口氣亦從未間斷。

  「你剛剛從企劃部的方向跑出來。」

  他的手冷不防地接觸她的額頭,大大嚇了譚得雅一跳。

  「沒有發燒,只是臉頰發紅。」

  他又突然把手縮回去,放進褲袋裡。

  「所以你一定是在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他老神在在的拷問她。「說吧!企劃部的主任又出了什麼難題給你,讓你這麼難過?」

  就算天下紅雨,譚得雅也不可能更驚訝了,他居然知道她被刁難的事?好神奇。

  「我……」她回避他的眼光,試著找藉口唬弄過去,卻逃不過他詢問的眼神。

  「你最好老實說,免得我打你屁股。」

  伊凱文充滿親密的語氣,讓她驚訝的抬頭,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渴望,也在同時間氾濫得無邊無際。

  「我被人形容成是靠裙帶關係才進到公司。」她回答得小小聲。「他們說我若不是和你有不正常的關係,根本不可能進來。」

  換言之,她不是靠實力,而是靠上床。

  「這些話都是企劃部說的?」伊凱文追問。

  她點頭。

  「真糟糕。」他假裝無力的歎氣。「我沒想到居然會有這些傳聞,我還以為大家都很認真工作。」

  他說謊。他老早就知道這些傳聞,有不少流言還是他刻意透過人放出去的,目的就是孤立她。

  「我也沒想到她會如此誤解我。」譚得雅苦笑,不曉得該如何化解目前的處境,在她看來簡直就是無解。

  「沒事的。」他拍拍她的肩,鼓匡她。「Anita只是有點頑固,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必定堅持到底,但基本上她還算是一個明理的人,只要你好好跟她溝通,讓她知道事實並不如傳聞,她就會捐棄成見,跟你合作。」

  「你怎麼知道?」譚得雅面露驚訝之色。

  「聽來的。」伊凱文微笑。「別忘了員工餐廳是流言的溫床,我偶爾也會去那邊用餐,聽到一些不該聽的話。」

  話畢,他還對著她眨眨眼,逗她開心,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該怎麼跟對方溝通。

  「開誠佈公就行。」他點醒她。「你修的MBA課程應該有告訴過你,該怎麼跟智覺型的人相處吧?」

  一般來說,員工分很多種類型。其中「智覺型」的人,注重效率及邏輯,相對的也最不容易被說服,需要花較多功夫。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經他這麼一提醒,她原本渾沌的思緒頓時豁然開朗,整個人都變得有精神起來。

  「嗯,快去吧!」他再一次拍她的肩。「我相信你一定能順利解決這個難題。」

  受到他的鼓勵,譚得雅果真找回勇氣,又一次朝企劃部邁進。臨去前她朝著伊凱文回眸一笑,他也回以一個鼓勵的笑容,希望她能把事情做好。

  這次他倒沒說謊,他是真的不希望她把事情搞砸,因為企劃部是他唯一不想整肅的部門。Anita以及她的手下,都是他父親臨終不久前才進公司的。當時他父親就想整頓公司,無奈周世方的勢力過於強大,他老人家沒辦法一下子改變公司的結構,只得一樣一樣慢慢來,結果只來得及更換掉企劃部,他老人家就撒手西歸,如今他這麼做,只是完成他老人家當初來不及完成的事,又何罪之有?

  霎時,譚得雅那張天真又帶著熱情的臉浮現在他眼前,讓他不知不覺的遲疑了一下。

  好吧!他是有些壞,他自嘲。而且他壞的還不只是在利用她這一點上,在他變態的心裡,他喜歡看她被欺侮,四面楚歌、只有他能依靠的可憐模樣。那滿足了他大男人的心態,和獨佔的欲望。雖不道德,但他一點都不在意,誰敦他是惡棍俱樂部的一員呢?

  既然要玩遊戲,當然就得玩得盡興一點兒,否則不如不玩。

  「我真的需要你的協助,請你摒除對我的成見,好好與我討論接下來的工作。」再度回到企劃部的譚得雅,用堅定的口氣面對始終強悍的企劃部主任,明白說出她的想法。

  企劃部主任看了她一眼,用同樣堅定的語氣回道。

  「我看不出我們有什麼好談的。」她傲慢的說。「在我眼裡,你只是一隻花瓶,沒有跟我合作的資格。」

  譚得雅幾乎因這一句話而翻臉,但一想到伊凱文的交代,只好又忍下來。

  「我不管你對我是什麼想法。」她盡可能忍耐。「我只需要你告訴我這次新車發表會的企劃內容。」

  「好啊!」企劃部主任的態度依舊傲慢。「這裡全部都是有關於這次企劃案的內容,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企劃部主任交給她的一堆厚達三十公分高的資料,其中甚至包含了許多投影片,譚得雅除了愣住之外,無法有其他反應,因為這些都需要對方的詳細說明。

  「你這樣我無法安排接下來的工作。」她還得跟宣傳部和報社連絡,這都需要企劃部合作。

  「那真遺憾。」企劃部主任聳肩。「反正我能幫你的就是這麼多,剩下的事,你自己想辦法。」

  事走至此,譚得雅再也忍耐不住了。雖說她有溝通的責任,但面對如此不講理的人,她要怎麼溝通?

  她越想越氣,雙手忍不住發抖,最後終於氣得甩下滿手的檔,開始發飆。

  「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事情的重要性?公私都不分!」她氣得大吼。「像你這樣的作為,有什麼資格主掌企劃部?又怎麼能指責我?!」

  吼完,她氣得沖出企劃部,跑到會議室裡面去生悶氣。反倒是企劃部主任因她這席話而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她說得對,她這樣公私不分,有什麼資格帶領企劃部?再說,距離新車發表的日子剩下不到兩個月,所有的事都需要企劃部配合,她向來以自己的高效率自豪,怎麼能因為自己一時的成見,而阻礙公司的發展?

  她望著譚得雅的背影,頓時覺得後悔,想都不想就追出去。

  背對著會議室門口的譚得雅萬萬沒想到企劃部主任會追出來,等她開口的時候,自己都嚇一跳,不曉得怎麼面對她。

  「我很抱歉用這種態度對你,非常對不起。」

  企劃部主任不僅主動追過來,還主動跟她道歉,譚得雅又是一陣無言。

  「沒、沒關係。」她亂了手腳。「其實剛才我的話也說得很過分,也要跟你道歉……」

  「不敢當。」企劃部主任朝她伸出手,微笑釋出善意。「我的英文名字是Anita,以後你直接稱呼我的英文名字就行。」

  「我叫Pauline……」她尷尬的伸出手,對方立即握住。

  「不必緊張。」Anita反過來安慰她。「我反倒比較欣賞你凶巴巴的樣子,你現在的模樣好像一個小學生。」

  經過Anita這一番取笑,譚得雅才發現自己竟在無意中暴露出過去的缺點,不禁又慌了起來。

  「我、我……」她低下頭,不曉得該如何掩飾眼申明顯的慌亂,後來想想算了!小學生就小學生,反正長久以來,她就是這副德行,只有站在舞臺上的時候,才能活出不一樣的自己。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她乾脆主動招認。「我很容易緊張,膽子其實也沒你想像中來得大,剛才對著你大吼,還是我醞釀了好久才敢真的付諸行動,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兇悍,你誤會了。」

  譚得雅這番話除了換來Anita驚訝的眼神之外,亦換來她真誠的微笑,她就喜歡這種人。

  「你和我想像中有很大的不同。」據她聽見的謠言,她應該是一朵妖豔的紅花,沒想到卻是一朵清新的野菊。

  「我想你大概是受到流言的影響。」譚得雅苦笑。「我也不知道這些流言從哪裡來的,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同事們在我背後說得那麼難聽……」

  「辦公室文化本來就是如此,你不必在意。」Anita瀟灑的揮手。「倒是我,才應該跟你道歉。我不該聽信流言,就擅自斷定你是因為董事長的關係才進公司,而讓你處處為難。」

  「不,你說的是對的。」譚得雅搖頭。「我是真的因為董事長的關係才進到公司,這點你並沒有說錯。」

  接下來,譚得雅把她到「特蘭多」爭取工作的經歷簡單說了一遍,說完了以後並且尷尬的加上一句。

  「我也不曉得董事長為什麼用我。」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暗自懺悔。「我都說了我其實沒什麼經驗,但他一直說沒關係,對我有很深的期許。所以我一定要努力工作,報答他對我的知遇之恩。」

  說她過於天真也好,責怪她太單純也行。總之譚得雅把工作場上不該說的都說了,要不是因為Anita本身的個性太光明磊落,她死一萬次都不夠。

  董事長為什麼要任用一個沒有實戰經驗的人,擔任公關經理這麼重要的位置?

  Anita百思不解。

  董事長表面上看起來人很好,對任何人都客客氣氣,但從他撤換掉公關室和人事部的手段看來,他絕不是一個普通角色……那麼,譚得雅在他的計畫中又扮演著何種角色,一隻不知死活的鴨子?

  「你不必過分擔心,工作方面,我會好好配合。不懂的部分,我也會盡力幫你,OK?」她決定了,她要好好守護眼前這個小女生,不教她在這次公司內部的爭奪戰中陣亡。

  「OK,謝謝你。」譚得雅好興奮。「以後還請你多指教。」伊凱文說得對,對她這種人就要開誠佈公,才能獲得對方的信任。

  「嗯,加油。」Anita朝她一笑,之後便關上會議室的門,讓她一個人享受她的興奮。

  譚得雅先是愣愣地看著門口,後忍不住蹲下身,整個人的情緒在這時間潰堤。

  她終於、終於在這間公司交到第一個朋友,她好高興。

  譚得雅抱著膝蓋痛哭,因為哭得過於激動而頻頻抽搐,偌大的哭聲中還不時夾雜著顫抖,控訴她的委屈。

  會議室外的狹長走廊上,始終有一道不易察覺的修長身影,用矛盾的眼光,注視著會議室內的一舉一動。

  遊戲……唉,有時也不如想像中那麼容易玩。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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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31 00:38:08
【第六章】

  儘管有企劃部的大力配合,譚得雅依舊遭遇到來自其他部門的層層阻攔,那就是宣傳部。

  企劃案有了,宣傳資料也有了,但空有文宣,沒有付諸行動,還是等於零。這期間Anita雖然也為了她與宣傳部吵架,但宣傳部就是按兵不動,和她比賽誰比較厲害。

  好,她忍。反正沒有Anita之前,她都是一個人孤軍作戰,也不差這一回。

  譚得雅下定決心,一個人奮戰到底。在等待宣傳部行動的期間,她還有許多事待做,況且伊凱文還在等她做簡報,她不能倦怠。

  一個星期以來,她就是這般戰戰兢兢過日子,等到正式跟伊凱文做簡報那一天,她其實已經累到最高點,整個人都快要站不住。

  「有關於這次的新車發表會,企劃部的想法是有別於以往的作風。因為我們這次推出的是高價跑車,顏色炫目亮麗。所以Anita的意思是,請年輕一輩的偶像歌手來拍CF,一來可以吸引年輕的消費群,二來可以引起話題,掃除過去大眾對我們公司的刻板印象。」

  小小的私人會議室內,譚得雅正對著唯一的聽眾解釋她和企劃部的計畫。伊凱文聽得十分專心,也很滿意她們的構想,唯獨不滿意她的臉色。

  她的臉色看起來壞極了,即使上了一層淡妝掩飾,依舊遮蓋不了眼眶底下的黑影,她到底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另外,有關於記者會方面,我們也在進行。」譚得雅抽出另一張表格,遞給伊凱文。

  「這次的記者招待會,我們想用特別一點的方式進行。我是建議在游泳池邊舉行,但Anita反對,所以現在我們還在想該怎麼做——」

  「你已經多久沒有休息了?』伊凱文打斷她滔滔不絕的簡報,當面質問。

  「我?」譚得雅瞪大眼睛。「我都有休息啊,每天睡好幾個小時……」

  「說謊。」伊凱文隨手丟下報表,看著她說道。「你的黑眼圈那麼明顯,還想騙我你有好好休息?」

  「但是我真的有。」譚得雅急忙爭辯。「我每天下班後,一定先吃飯,然後才抱著企劃案上床,一直到淩晨三點——」

  砰一聲。

  譚得雅還沒把話說完,身體就先軟掉了,要不是伊凱文的手腳太快,早跌到地上。

  「逞、強。」面對懷中軟趴趴的美人,伊凱文除了這兩個字,不知還能說什麼。

  從另一方面來看,是他把她逼到這步田地,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

  基於責任,也基於他自己的良知。他將譚得雅打橫抱起,走進個人專用電梯,直接通往地下停車場,發動車子,將她帶往另一處天地。

  在黑暗中浮沉的譚得雅,始終不知道自己已成了私人俘虜,還以為自己很安全,放心地編織她的春夢。

  在夢裡,她正穿著泳衣,坐在游泳池畔,和伊凱文開心的戲水。他看著她微笑,水漾的眼眸,就和泳池裡面的水一樣清澈,讓她好想深陷其中,永遠、永遠……

  「Kevin。」她終於喊出在現實中不敢喊的名字,並且不奢望能夠得到回應。

  「什麼事?」一道和伊凱文神似的聲音,自她面前傳出,她簡直無法相信他竟然這麼溫柔。

  「我想——」她試著睜大眼睛,看清楚他的臉,卻因此而跨越了夢境的界線,踏入現實世界。

  「你想幹麼?」伊凱文俊帥的面容,就這麼毫無預警地與她貼近。要不是她能感受他的呼吸,她會以為她是在作夢,掉入了綺麗的夢境。

  霎時譚得雅說不出話來,他應該是出現在她的夢裡,怎麼會在她的床邊?

  「你想幹什麼?說話啊!」伊凱文不僅不在她的夢裡,並且用溫柔的口氣探測她的心事,讓她不由自主的慌亂起來。

  「我、我……」她焦躁到幾乎不會說話。「我現在人在哪裡?」

  「在醫院。」他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亂動。

  「醫院?」她愣愣地看著四周的擺設。「但這裡一點都不像醫院,反而像私人住所。」既沒有白色牆壁,空氣中也沒有飄散著藥水味。更誇張的是,四周設備豪華得像間賓館,哪來醫院的痕跡?
  
  「這的確是當初景倫設立這家醫院的目的,他根本是用來度假的。」對於她的評論,伊凱文亦頗有同感,除了她躺著的那張床外,沒有一個地方像醫院。

  「你說的是……?」這個名字她好像聽過。

  「嚴景倫。」伊凱文解釋。「『嚴氏集團』的總裁,你應該聽過。」

  原來是「嚴氏集團」的總裁,難怪這麼耳熟。

  「我記得他日前剛發生車禍,撞壞了兩條腿。」變成瘸子。

  「嗯。」伊凱文點頭。「不過現在他已經出院,目前據說正在某個小島逍遙。那小子,就是有這種好運。」真令人羨慕。

  出車禍撞斷腿,還被說成走運,譚得雅實在無法理解他們男人間的幽默。

  「所以這裡就是著名的『同聖醫院』,我居然住到這兒來了。」得知自己身處的地點,譚得雅忍不住喃喃自語。

  「同聖醫院」可說是臺北市內最神秘的醫院,其嚴格程度,據說連調查局都進不來,可見有多隱密。

  這麼隱密且神秘的地方,她居然輕易就住進來,真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要送我進醫院?」驚訝過後,譚得雅才想起該追問她為什麼在這裡。

  「你昏倒了。」伊凱文微笑。「你做簡報做到一半,就突然砰一聲倒在我面前,我只好把你送到這裡。」

  說到底,是她自己不爭氣。工作到一半,就突然昏倒,還得麻煩他送到這麼昂貴的地方。

  「讓我起來。」她覺得好丟臉。「我還有好多事要做,沒時間躺在這裡——」

  「不准。」他再一次按住她。「你不准起床,也不准回去工作。否則我當場開除你,聽清楚了沒有?」

  「清楚了。」在老闆的威脅之下,她只得又躺回枕頭上,不再堅持下床。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臺折射在他的臉,把他清晰俊秀的臉渲染成一片金黃,恍若太陽神阿波羅再世。

  她看暈了,也看癡迷了。直到他好奇的眼光與她接觸,她才趕緊低下頭,說些言不及義的話,掩飾自己的窘態。

  「我要謝謝你這麼照顧我,真的很謝謝。」她驚慌到連話都說不清。

  「一點也不。」他柔聲地回答。「我才要謝謝你這麼拚命,君豪說你明顯累壞了,需要好好休息,還責怪我不該如此虐待你。」

  「君豪?」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這間醫院的院長。」

  「哦。」譚得雅不曉得自己幹麼多嘴,像他們這種富豪的世界,不是她這種小老百姓攀得起的,她壓根兒就不該問。

  「你為什麼這麼拚命?」

  好端端的,伊凱文突然這麼問她。

  「什麼?」她驚訝地抬頭,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在問你,你為什麼這麼努力工作,甚至到達身體不行了,都不知道喊停?」伊凱文如同神只般的臉上寫滿了不解與不贊成,好似她這種表現已經妨礙了他。

  「因為我不想辜負你的期望。」他生氣了嗎,抑或是不滿意她的表現?「因為你告訴過我,你想改革公司,所以我拚命做,希望能給你幫助。」

  無獨有偶地,譚得雅也用不解的眼神回望他,伊凱文竟一時無言。

  她希望能幫助他,希望自己不要辜負他的期望,然而她可知他只是在利用她——

  罷了!

  他偏過頭。

  婦人之仁對他來說太奢侈,現在他的注意力只能放在公司上。

  「董事長?」譚得雅不明白他何以突然安靜下來,只得輕聲發問。

  伊凱文又把頭轉過來,這一回,他的心情已鎮定許多,眼神也恢復到以往的柔和。

  「最近你還有去劇團排練嗎?」他反過來問她個人的事,藉此逃避她的問題。

  「有。」她點頭。「只要有空我就會去,再不久就要公演了,我不能因為自己忙,就自私的不去幫忙,不然會對不起趙大哥。」

  左一句不能辜負他,右一句不能對不起趙大哥,她的人生還真是全為別人而活呢!

  「劇團的情形似乎不太好。」他淡淡指出劇團目前的困境。

  「是啊。」譚得雅苦笑。「整個劇團都靠趙大哥一個人支撐,既要管團務,又要想辦法籌錢,我真害怕他會撐不住。」所以無論她有多累,她都會去幫忙。

  「他的財務狀況不好嗎?」伊凱文不解。「能當『特蘭多』的會員,經濟狀況應該不至於太糟才對。」

  「你說的沒錯。」她同意他的話。「但再有錢也禁不起再三的虧損,更何況趙大哥的爸爸已經正式跟他翻臉,表明再也不支持他。所以最近他的財務很糟,我們甚至勸他乾脆結束劇團,他就是不肯,還和我們吵架,唉……」

  談起劇團的狀況,譚得雅的憂慮全寫在臉上。伊凱文不禁想起日前趙騰輝說過她有多愛舞臺,因為那是唯一可以讓她發洩的地方。

  「劇團若是結束了,你也會沒地方演戲,這樣也可以嗎?」他不認為事情有她說的那麼輕鬆。

  譚得雅遲疑了一下,後點頭。

  「可以。」她咬緊下唇。「雖然我沒地方演戲了,但只要趙大哥可以不必再背負那麼大的壓力,我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嗎?」他進一步拆穿她。「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擁有自己的劇團?」

  伊凱文這輕聲一問,不僅問呆了她的表情,也問出她的心事。他怎麼知道,她一直奢望能創辦劇團?

  「我、我……」她頻頻口吃。

  「怎麼樣,到底想不想?」他溫柔追問。

  「我——想!」她的兩眼發亮,寫滿了希望。「我想擁有自己的劇團,而且我一定會做好公關,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的劇團,說不定還有機會到國外演出。」

  「哦,你會怎麼做呢?」看她像小孩子一樣興奮,他的嘴角忍不住也跟著往上揚。

  「我會先創作—個不—樣的劇本,然後再……」

  譚得雅像創作女神繆思似地,一談到她最愛的舞臺劇,便話匣子全開,說個沒完。而伊凱文始終帶著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靜靜地聽她暢談日後的理想,這是這些日子以來最寧靜的時刻。

  耀眼的陽光,隨著太陽西沉漸漸失去光彩。只有病房中侃侃而談的人兒,還散發出璀璨的光芒,不教日落湮滅。

  「香提法式餐廳」的包廂內,依舊坐著五個惡棍。這是他們一個月一次的聚會,每一次地點都會稍作更改,但仍不離馬季彌的餐廳範圍內。

  身為國內餐飲界的龍頭,馬季彌堅持用的食材一定要最好的,餐具也相當講究。連喝咖啡的杯子,都是Wedgwood或Meissen等系出名門的杯子,至於咖啡有沒有因此而特別好喝,則是見仁見智。

  「請你喝咖啡的時候小心點,Alex。」眼見好友危險的動作,馬季彌趕緊出聲警告。「你手上那套杯組是Meissen2002年的限量杯組,全球只有五十套,請你好好使用。」

  馬季彌這一生最怕他珍藏的瓷器遭受破壞,尤其是Alex又粗手粗腳的。

  「既然這麼珍貴,幹麼拿出來用?」聞言,蘭華舉起杯底細看,上面果然印有02/50的字樣。

  「第幾號,A1ex?」侯衍趕快跑過來湊熱鬧。

  「二號。」蘭華索性將杯子拿給侯衍。

  「二號!」侯衍接下杯子,看了一下編號後連吹了一聲尖尖的口哨,調皮的。

  「James一定是雇用了全世界的殺手才搶到這套杯子……不過話說回來,既然要搶,幹麼不搶第一號?」落了個老二算什麼?

  「我是有那個意思,Eric。」一旁的馬季彌不怎麼帶勁的回答。「只要你認為我搶得過英國皇室,我一定搶給你看。」廢話,他也知道要搶第一,但也要看他夠不夠力好不好。

  「既然連女王都出馬了,我還有什麼話好說的。」侯衍笑嘻嘻的放下杯子,亂不正經的說道。「不過說起殺手,你們有誰知道Peter現人正在什麼地方?」

  Peter是嚴景倫的英文名字,他雖不是他們俱樂部的一員,但大家也很熟。

  「聽說正和他美豔的保鑣在某個小島廝混,混煩了就會回來。」邵仲秋懶懶地說,神祗般的臉龐,透露出不易察覺的邪氣,就連損人也十分優雅,正宗的殺人不見血。

  「但願我也有他的好運道,哈雷露亞。」侯衍在心口畫了個十字,間接為嚴景倫哀悼。

  「那你可得想辦法撞斷腿,又被人追殺,否則鐵定沒有這個機會。」馬季彌介面。

  「為什麼你們講話一定要這麼缺德?」蘭華實在看不過去,站出來幫嚴景倫抗議。

  眾人狂笑。

  他們這位老大哥一點幽默感也沒有,虧他還是惡棍俱樂部的一員。

  「怎麼啦,Kevin?」馬季彌第一個注意到他不對勁。「你從一開始就沒說過話,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通常來說,他就算不是他們之中最瘋的,也絕不會是最沉默的。今天他卻無精打彩,一點活力都沒有。

  「沒有,只是有點累。」伊凱文揉揉右邊的太陽穴,強打起精神回道。「最近公司內部鬥得厲害,我只是覺得疲倦,沒什麼。」毋需過分擔心。

  「我看你累的理由不只如此吧?」侯衍猜。「是不是遊戲玩過頭,不曉得如何收手,所以才會覺得頭痛?」

  別看侯衍這小子一副亂不正經的模樣,心思可細得很,一眼就看穿伊凱文那張臉皮下真正的心事。

  「你想太多了。」伊凱文不以為忤的笑道。「我的遊戲進行得很順利,公關室和人事部都已換上我的人馬,我下一個目標是財務部,而且預計不久就能達成我的目標。」只等適當機會。

  「哇,聽起來你的鐵達尼號很有用嘛,虧我們當時還為她擔心!」聽見這意外的清息,侯衍吹了聲尖銳的口啃,以表達對譚得雅的景仰,未料卻惹來蘭華不以為然的眼神。

  「閉嘴,Eric,你只會幸災樂禍。」像什麼話。「把一個女孩當棋子來用,算什麼英雄好漢?你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嗎,還敢在這裡要嘴皮子。」鬧笑話。

  「你真沒有幽默感耶!」侯衍頑皮的眨眨眼睛。「我如果太善良的話,怎有資格加入惡棍俱樂部,Andrew你說是吧?」

  「別問我,當初提議要成立俱樂部的人是James,你問他比較正確。」邵仲秋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馬季彌。

  馬季彌重重放下手中的古董咖啡杯,無辜的歎氣。

  「當初我也是隨便說說,怎麼知道大家都贊成,這怎麼能怪我?」亂扣帽子。

  「別把我算進去。」只有蘭華較具正義形象。「那個時候我就說過這個提議不安,只是你們都沒有把我的話當一回事,現在才來計較。」

  「奸啦!」侯衍瀟灑的揮揮手,勾住蘭華的肩膀笑道。「當初不管是誰出的鬼點子,現在大家都是其中的一員,我看你就認了吧!」別再抱怨。

  隨著侯衍這句俏皮話,大家又笑成一團,只有伊凱文沒反應。

  「老天,你們大家看,他居然在喝酒!」侯衍指著伊凱文大叫。「他破壞俱樂部裡面的規矩!大家不是說好,只要開始暍咖啡就不准喝酒的嗎,Kevin怎麼在喝?」

  「你要是不爽的話,也來一杯好了。」伊凱文舉起酒杯朝他致意。

  「好。」侯衍當然下客氣。「James,把你身邊那個大酒桶給我,我要連Kevin的分都一起喝光。」省得他又破壞俱樂部的規定。

  馬季彌當然沒有把酒桶給他,一來酒太重,二來太浪費,那些可都是年份最好的香檳呢!

  「我想,我還是先離開好了。」省得掃興。

  伊凱文放下酒杯,拿起車鑰匙,即往門口走去。

  「幹麼?說你兩句就不高興,你的感情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脆弱?」侯衍不曉得他搞什麼飛機,還沒散會就要走人。

  「抱歉,我一向都是這麼脆弱。」伊凱文隨意朝背後揮了揮手,算是道別。「你們慢慢暍咖啡吧,今天我買單。」

  「喂,Kevin——」侯衍在他身後大叫。

  「算了,Eric。」蘭華攔住侯衍。「你看不出來他有心事嗎,幹麼非得勉強他待在這兒?」浪費時間。

  「但是……」侯衍還想再說什麼。

  「看來,Kevin的遊戲真的玩過頭了。」一旁的邵仲秋懶洋洋地評論。「你們注意看他的眼神,他的眼睛中多了一分迷惑,我們什麼時候看他迷惑過了?」

  的確。Kevin無論做什麼事都很篤定,就算是再複雜的事都難不倒他,也困擾不到他。

  「那麼,遊戲變質嘍?」侯衍難掩眼中的興奮。

  「遊戲變質了。」邵仲秋篤定的點頭。

  「依我看未必。」馬季彌提出他的個人想法。「你們應該對Kevin更有信心一點,現在他只是一時迷惘,很快就會恢復正常。」他有信心。

  「要不要打賭?」邵仲秋直接拿出一張信用卡丟在桌上。「贏的人就將這張卡刷到爆,輸的人也一樣接受同樣的懲罰,敢不敢賭?」

  「你這張卡的額度到多少?」馬季彌已經在掏皮夾。

  「一百萬左右。」他聳肩。「不算太多,但至少可以給你買一對古董茶杯玩玩。」

  「賭了。」不敢賭的人是龜孫子。「我這張卡片的額度也差不多,夠你重新裝潢你的辦公室。」不夠的再說。

  「你呢,Eric?你賭不賭?」馬季彌轉而問侯衍。

  「當然賭。」他也丟出另一張卡片,順便把身邊的蘭華拖下水。「老大哥,你也賭一把吧?」捧個人場。

  「我才不做這麼缺德的事……」

  「他說好。」侯衍逕自抽出蘭華的皮夾,挑了一張額度最高的信用卡,丟在桌子上。

  「太好了。」侯衍笑得十分開心。「賭金全在這裡,接下來就看Kevin的表現。」

  可別教他們失望才好。

  晚上十一點,城市正陷入分裂的狀態。

  城市的另一頭,燈紅酒綠,所有屬於黑暗的細胞正要蘇醒,開始他們紙醉金迷的生活。

  城市的這端,成排聳立的辦公大樓褪去了白天的光芒,覆上一層黑衣。四周靜悄悄,唯有殘餘的燈光,街依稀透露出人影,疏疏落落的分散在大樓的各個角落。

  喀、喀、喀。

  忽地,走廊盡頭傳來一陣足音,在幽暗的環境中,增添些許戰慄的氣氛。

  喀喀、喀喀。

  皮鞋落地的聲音由遠而近,分散在「潤碩集團」的辦公大樓內,要不是所有的人員都已下班,極有可能會因這詭異的氣氛而嚇得心臟病發作,當場休克。

  雙腳踩在長廊的地板上,伊凱文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公司。或許是他沒地方去,稍早的聚會已得不到任何樂趣,他才會選擇回來這裡。

  「喂,你這麼說是對我們的嚴重侮辱!」

  腦中浮起侯衍那張頑劣的嘴臉。

  他若把心中此時的想法告訴俱樂部的成員,八成會引起大家的嚴重抗議,開除他的會籍。

  伊凱文勾起嘴角。

  也罷。

  反正那幾個缺德的兄弟,不要也罷,省得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搞不好他們此刻正拿他來打賭呢!

  不愧是惡棍俱樂部的長期會員,他們搞什麼鬼他都曉得,只是不好明說而已。

  帶著自嘲的笑容,他走過公關室,卻在最角落的會議室外停了下來。

  裡面的人是……?

  他輕輕打開會議室的門,進到會議室。會議室裡一片漆黑,唯獨從最前方的位置傳來一陣輕微的呼吸聲,提醒伊凱文這房間裡面有人,否則他也不會發現這個秘密。

  他放輊腳步,倚在門口垂眼打量聲音的來源。長方形的會議室最前頭,有—個累壞了的人正趴在桌面上酣睡,幾不可聞地夢囈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我會加油的,Kevin。」她睡得好甜。「我會努力工作……」

  她努力工作的結果,完完全全呈現在她疲憊的臉上,她若不是因為太累,絕不可能會趴在桌上睡著。

  突然問,伊凱文的心抽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掠過他的心頭,撼動他內心深處最深的感情。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譚得雅的臉。會議室裡太黑,他幾乎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卻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名字———Kevin。

  這就是所謂的少女情懷總是詩嗎?

  伊凱文一方面從口袋裡拿出香煙點燃,一方面納悶她那顆小腦袋瓜裡裝著的東西,百思不得其解。

  她仰慕他、喜歡他,她那張拙於隱藏的小臉,從來沒有一天不透露出她的心事。

  但是他呢?

  他問自己。

  他所設定的遊戲,的確是按照他的方式玩下去,但他卻越玩越覺得心慌,究竟是為什麼?

  泛著紅光的煙頭,仿佛也在思考著同樣的問題似地在黑暗中閃爍著迷惑的訊息。而作著美夢的譚得雅,終於因逐漸侵犯她鼻子的煙味,而慢慢蘇醒過來,揉揉懵懂的眼睛,困惑地看向門口那一道紅光。

  「誰?」她看不到對方,只曉得有個人倚在門口。「誰在那裡?」不會是壞人吧?

  「是我。」伊凱文叼著煙答。

  「董事長?」這下她完全清醒過來。

  「嗯。」他依舊抽著煙,倚在門框。

  「你怎麼會在公司?」對於他的出現,譚得雅萬分驚訝,他不是早就下班了?

  「我還想問你。」伊凱文明顯不高興。「現在都已經十一點了,你還待在公司,是不是又想病倒?」

  「我沒有這個意思。」譚得雅急忙否認。「我只是覺得有點累,想趴下來休息一會兒,沒想到不知不覺就睡著……」

  她慌亂的收拾桌面,把所有資料都抱在手上。

  「我馬上回家。」然後,她急急忙忙的往門口奔去,沿途差點還摔倒。

  「抱歉讓董事長擔心了,我現在立刻走。」譚得雅極有禮貌的跟伊凱文道別,伊凱文吭都不吭一聲,譚得雅頓時覺得好緊張。

  她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再見。」她決定先走為妙,於是抱著滿手的檔,閃身經過他的身邊,伊凱文卻突然伸出一條腿,擋住她的去路。

  「董事長?」黑暗中,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隱約感覺到他今天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請讓我過,我……」

  忽地,她的雙手被攫住,所有的檔資料掉落一地。

  她愕然地仰望伊凱文的臉,只見黑暗中他低下頭,順手拿掉嘴邊的煙,丟到地下,臉和她靠得好近。

  「董事長……」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你……你是不是喝酒了?」他吐出來的氣息中有輕微的酒味。

  「只喝了一點點,怎麼了?」他承認他有喝酒,但那恐怕和他此刻的舉動無關。

  「沒、沒什麼。」她緊張得半死。「我只是想你應該是喝酒了,才會這麼……」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行為怪異?」他柔聲幫她把話說完。

  她不自在的點頭。

  「小雅,你伯我嗎?」

  他親密的語氣,使她原本轉向一邊的臉,又再度驚訝地轉回去,他竟然叫她的小名!

  「董事長——」

  「你怕我嗎?」他依然捉住她的雙手,不讓她逃避,且慢慢將她拉近。

  「我——是有一點。」她緊張到快不能呼吸。

  「只有一點?」他揚起的嘴角充滿了戲嘻。

  「嗯。」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伊凱文壓根兒不信她的說詞,單手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他。

  「為什麼?」他再問一次,灼熱的呼吸幾乎將她融化。

  「董事長……」譚得雅開始發抖,所有的情緒混成一團。其中有渴望、有害怕,更多的是怕幻象破滅,難道他不知道她真的怕他?

  「你怕我。」感受她明顯的顫抖,他露出滿意的笑容。「你這愛說謊的小騙子,還說你只有一點害怕。」結果是怕得半死。

  「董事長,我——」

  「噓,不要說話。」他用手指封住她的嘴。「就當我今夜暍醉酒,讓我好好的放縱一下吧!」

  譚得雅聽不懂他含在嘴巴裡面的囈語,但她清楚他接下來的動作,他想要吻她。

  四片同樣渴望的嘴唇,在第一次交會隨即綻放出熱烈火花。深入探索譚得雅芳甜的口腔,感受不可思議的柔軟,伊凱文竟像陷入蜘蛛網似地越吻越深,越深入越不得動彈,以至於幾乎無法放開。

  黑暗宛如一道打開的閘門,釋放他禁錮已久的感情。

  兩手在她芳背上游栘,伊凱文不知節制地越吻越狂,氣息越趨狂亂,而譚得雅浮腫的嘴唇,仿佛也在證實他的失去控制,在極細的微光中,散發出微弱的控訴。

  他撫著她微腫的嘴唇,忍不住失笑,大部分是為了自己。

  這是他設定的遊戲,他指名要玩的遊戲,他卻在自己的情緒上莫名其妙地栽了個跟鬥,豈不可笑?

  黑暗中,他笑了。笑意雖不明顯,但譚得雅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笑容,並因此而迷惘。

  「董事長?」她試探地問。不明白他為何一會兒吻她,一會兒笑她,她做了什麼可笑的事了嗎?

  伊凱文先是仰望了一下黑暗,幾秒鐘後才低下頭,將手指壓住她的雙唇,柔聲地說。

  「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好嗎?」別讓人知道。

  「嗯。」她興奮的點頭,也不願意透露出稍息,免得成為別人的箭靶。

  伊凱文很滿意她的答覆。事實上,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唯一失控的是他的心情。

  傷腦筋。

  黑暗中他挑眉。

  他得再回到原來的立場不可,他絕不能輸了這場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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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31 00:38:34
【第七章】

  伊凱文有他的考慮,譚得雅也有她自己的煩惱,她的煩惱即是如何讓宣傳部與她合作。

  她看著滿桌子的資料歎氣。

  宣傳部擺明瞭跟她硬槓到底,不願意跟她合作。雖沒有明講,但凡事都跟她拖拖拉拉,連個廣告企劃案都要擺上個十天半個月,還遲遲不給她回應,再這樣下去,眼看著就要趕不上說明會。

  怎麼辦?總不能什麼事都去找伊凱文解決吧!他們之間的傳言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增添一樁,只會搞得自己更尷尬而已。

  想起伊凱文,譚得雅免不了想起那天晚上的吻。他對她究竟是存在著什麼樣的感覺?是一時興起,還是他真的在乎她,否則那天他怎麼會那麼熱烈地吻她?

  不知不覺地輕撫自己的嘴唇,譚得雅想這問題想得出神,差點錯過了手機的鈴聲。

  她慌慌張張的拿出手機,檢查來電者的號碼,意外看見一個許久不見的號碼。

  是李姊。

  「喂,是李姊嗎?」譚得雅沒等對方開口,即主動問候對方,博得對方開朗的一笑。

  「是我,小雅。」對方笑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熱絡,我還在想說你可能忘記我了呢!」沒想到還記得。

  「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李姊。」譚得雅也跟著笑,笑容興奮。「你是我的大恩人,過去在公司都是你照顧我。沒有你,我根本無法度過那些日子。」

  說起以前的往事,可謂是譚得雅心中的痛。膽小又懦弱的她,從小就是同學欺侮的物件,就算是出了社會,這個現象依舊沒有改變,只不過角色由同學換成同事而已。在那些痛苦的日子之中,唯有李姊對她好,她是她的精神支柱,沒有她的鼓勵,她也不會出國念書,所以說她是她的大恩人,一點也不為過。

  「別再提起以前的事,現在的你已經不一樣了,應該更開朗才對。」李姊仍像從前一般開導她,要她放寬心。

  「謝謝李姊。」譚得雅點頭。「現在的確已經不一樣了,我現在有一份很好的工作,還有很好的上司。」伊凱文。

  「我聽說了。」李姊在電話那頭微笑。「現在你是『潤碩集團』的公關經理,聽說這份工作還是你主動爭取的,真不簡單。」和過去相差太多。

  「這沒什麼,李姊。」譚得雅莞爾。「其實我只是誤打誤撞,我也沒想到Kevin會真的錄取我。」

  「Kevin?」李姊的聲音有些困惑。

  「呃,就是伊凱文。」她不好意思地咳了幾聲。

  「我明白了。」李姊笑說。「看來你和他處得不錯,我真為你高興。」
 
  接下去是一段短暫的沉默。譚得雅始終弄不清李姊為何打這通電話,不應該只是問候。

  「李姊,你有事要找我幫忙嗎?」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理由。

  李姊嚇了一跳,緘默了一會兒,猶豫的說道:「我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你講講看,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不會推辭。」做人要懂得飲水思源,她不是那種不懂得報恩的人。

  「我知道你人好。」肯幫忙。「但這件事實在不好啟齒,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李姊,發生什麼事了嗎?」譚得雅直覺得不對勁。

  「唉!」李姊歎息。「我被資遣了,小雅。」她終於說出實話。「老闆說財務部的人太多,又說今年要精簡人事,通知都不通知一聲就叫我走路。你知道我的狀況,我還有一家子要養,失業不得……」

  李姊是譚得雅還沒出國前,所待公司的會計主任。她內外帳均會,尤其在報稅方面,更是有一套,是會計方面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她的學歷不高,一旦被裁員,就將面臨中年失業的危機,難怪她會緊張。

  「胡大哥的病情還是沒有起色嗎?」譚得雅十分同情李姊的遭遇,中年失業已經夠教人煩惱了,更何況她還有個長年臥病在床的先生,光醫藥費就要很多錢。

  「沒有,小雅。」提起此事,李姊忍不住語帶哽咽。「醫生說他再活只有半年,這半年裡面我必須好好照顧,他才能不帶痛苦的去……」

  人生最無奈,也最無常的莫過於生老病死,李姊年紀輕輕,就得面臨這些殘忍的打擊,著實教人同情。

  「我還有一些存款,可以提出來借你。」譚得雅主動幫忙。

  「不用,小雅。」李姊驚慌推辭。「我打這通電話的目的不是要跟你借錢,而是想問你能不能幫我介紹工作。」

  「你要我幫你介紹工作?」譚得雅愣住,怎麼也想不到李姊竟是為了這件事找她。

  「嗯。」李姊不好意思的點頭。「你知道我的資歷不錯,但現在外頭景氣真的不好,我試了好幾家公司都沒有給我回音,不得已才來找你……」

  原來,李姊是因為想要一份工作才打這通電話,但她自己也是新進員工,如何幫得了她?

  「李姊,我也是剛到公司不久,尚處於適應階段,恐怕幫不上忙。」她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詞,以免傷到李姊。

  「但你和伊凱文的交情很好,只要你肯開口,他一定會考慮用我。」

  李姊不知打哪來的消息,誤認為她和伊凱文有交情,她一時也解釋不清。

  「好吧,我去說說看。」她答應對方的請求。「我會跟董事長提你的事,但結果如何我不能保證,這樣可以嗎?」

  「可以。」李姊感激不已。

  關上手機後,譚得雅立刻去找伊凱文,硬著頭皮跟他提李姊的事。

  「呃,如果董事長認為不妥也沒關係,我馬上打電話拒絕……」

  由於譚得雅實在沒有幫人找工作的經驗,推薦起人來支支吾吾,對方還沒搖頭,自己就先打退堂鼓,見狀伊凱文連忙揮手制止她的舉動,低頭沉吟。

  「你說,她的資歷很好?」伊凱文開始動腦筋。

  「是的,董事長。」譚得雅拚命點頭。「李姊當會計已經快二十年了,無論是內外帳都難不倒她。尤其在節稅方面,更是一等一的高手,我以前的公司就靠她省了不少錢,她並且因此連續獲選好幾年的最佳員工,可說是財務部的最佳幫手,所以我才敢向你推薦。」

  她拉拉雜雜說了一大串,內容不外乎是說李姊有多好、多值得錄用等等,聽得伊凱文的眉頭都擰起來。

  原則上伊凱文並不懷疑譚得雅的話,他懷疑的是那位「李姊」的人格。如果她真的像她說得那麼出色,那麼她為什麼會被開除?就他所獲得的訊息,開除她的那家公司財務狀況不錯,並不需要精簡人事,所以,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

  「好吧!你請她明天來公司一趟,我親自跟她面談。」伊凱文決定暫時按兵不動,先看看情形再說。

  「謝謝董事長!」聞言譚得雅喜出望外。「我現在立刻打電話通知她面試。」

  隔天,李姊隨即出現在伊凱文的辦公室,和他面對面談話,他也比較能當面測試她。

  「我聽譚小姐說你的資歷很好,是一個非常傑出的會計。」伊凱文和李姊甫一見面,他就將譚得雅對她的評語告訴她,引來她靦?的笑容。

  「沒有的事。」李姊為人十分謙虛。「小雅自己也是個好人。」

  是好人,不是好員工,看來她的老朋友對她的工作能力評語並不高。

  伊凱文微笑。

  「我聽她說,你目前正失業中?」他輕鬆的拿起她帶來的履歷表,大致翻了一下,發現她的資歷真的不錯。

  「是的,伊先生。」李姊無奈的歎氣。「以前的公司說要精簡人事,就將我資遣,我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公司開除了。」

  聽起來真像他的作風,只不過他是有計劃的淘汰人事,至於她嘛……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有待發掘。

  「真遺憾,像你資歷這麼完整的人並不多見,我想你對你自己的能力,一定也很有自信。」他思考著錄用她的可能。

  「是的,伊先生。」李姊頷首。「我對自己的工作能力確實很有自信,如果你肯錄用我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對於自己的工作能力,李姊顯露出無限的自信,伊凱文欣賞她的自信,但他更在意她背後的利用價值。

  經過這些日子的風風雨雨,周世方必定不甘心接連敗陣,暗中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他不妨就順水推舟,做球讓他玩。以他現在的心情,必定迫不及待想捉到他的小把柄,他乾脆就放一粒棋子,看他怎麼下。至於他?則是見招拆招,先玩了再說。

  「你先請回,等我仔細考慮完畢以後,再告訴你結果。」放棋子之前,得先衡量棋子的分量,免得成為一招虛棋。

  「好的,伊先生。」李姊點頭。「我先回去了,希望很快能得到你的通知。」

  「我也希望。」他一語雙關的跟李姊道別,待對方走了以後,馬上打電話給征信社,要他們三個小時之內摸清李姊的底細。

  三個鐘頭後,征信社回報,帶給他令人振奮的消息。

  原來,李姊之前的公司之所以開除她,和精簡人事完全無關。她是因為虧空公款才被公司開除,她卻謊稱是因為經濟不景氣而被遺散,這其中有很大落差。

  越是有落差,越有利用的空間。

  這即便是伊凱文打的主意。

  一粒好的棋子,除了須適時發揮阻擋的功能以外,能讓敵人不自覺地陷入困境,也是必備的要素之一。而李姊,毫無疑問,就是顆最好的棋子。

  他相信,此刻打著她主意的人,不只他一個。他敢打賭,這個時候他安排任何人事,都會引起一陣風吹草動,周世方不可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一個完美的逮人計畫,迅速在他腦中成形。

  他拿起話筒,撥李姊的手機號碼,微笑恭喜她被錄取了,請她明天就來公司上班。

  而後,他帶著笑意掛上電話,水漾的凝眸瞬間發出光芒。

  如果一切順利,這場延宕已久的爭鬥就可以終止,若是不順利……

  他聳肩。

  那麼,即將有另一顆棋子跟著陣亡!

  一如伊凱文預想的那樣,李姊甫到公司就被舊勢力盯上,被迫成為他們手上的人質。

  就在她剛上任的第二天,她即接到周世方的電話,指名要找她,並和她約到外頭見面。

  由於他表明是公司的董事,她也不便拒絕,只得依約前往。

  「我知道你的底細,李小姐。」

  她剛在他對面坐下,他便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

  「你在以前公司發生的事,我全都知道。你根本不是因為公司精簡人事而遭裁員,而是因為虧空公款才被開除,我沒說錯吧?」

  周世方三兩下就抖出她的過去,李姊當場愣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也不必驚訝,李小姐。」周世方狡詐的說。「以你目前的狀況,的確是需要一筆錢來周轉,難怪你會出此下策。」

  「你調查我?」李姊的臉色倏地泛白。

  「那當然,否則我怎麼會知道你虧空公款的事?」周世方奸笑。

  「你……為什麼這麼做?」調查她。

  「當然是別有用心。」他不諱言。「我目前正處心積慮的想把伊凱文拉下董事長的位置,而你是他新應聘的會計主任,當然得調查你。」才知道好不好用。

  「我不是故意虧空公款。」李姊試圖為自己辯解。

  「我相信。」周世方笑得十分狡詐。「你只是需要一筆較大的金額來醫治你先生的病和安頓家人,只不過運氣不好,被人發現並遭開除。想想老天也真是不公平,像你這麼賢慧的女人,竟會遭受這麼悲慘的命運,真令人同情。」

  說到最後,周世方的語調已轉為哀歎,但她知道他根本沒有心,不然他就不會調查她了。

  沒錯,她是虧空了公款,但那不是她願意的,誰教她有一個臥病在床的丈夫呢!她今年四十五歲,已是步人中年,家中一對子女正值青春期,正是需要花錢的時候,而她的丈夫偏偏又身染罕見的疾病,醫藥費的負擔極為沉重。她要不是想不出辦法,也不會出此下策,卻教人握住了把柄。

  「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做的?」是老天要懲罰她嗎?她前腳剛獲得前任雇主的法外開恩,後腳就踩進更深的泥沼,陷在裡面不得動彈。

  「聰明。」周世方極為讚賞她的表現,算她識相。「我的確是有事情要囑咐你做,我想請你趁著職務之便,將公司內部的財務機密帶出來給我。」

  換句話說,他想掌控公司。每家公司都會有不為人知的機密資料,這些資料並不會顯示在財務報表上,尤其她又專職報稅部分,自有更多運作空間。

  「我可能會因此而吃上官司。」李姊不明白命運為什麼不願放過她,為何要逼她一錯再錯?

  「你放心,我會給你報酬。」周世方大方承諾。「我在財務部還有些人脈,我會讓財務部經理想辦法挪出一筆錢給你幫你先生醫病,還會讓他幫你打點你兒子、女兒的學費。我聽說你的女兒最近剛考上大學,急需要一筆學費,這些我都可以為你做到,只要你能乖乖跟我配合,萬事OK。」

  他話說得很簡單,但李姊心裡有數她是在跟魔鬼交易。然而當她一想起躺在病床上的丈夫、和兒女的學費,她也只能含淚點頭,被迫答應。

  「我會照著你的話去做。」事到如今,她只能出賣靈魂。

  「我不會虧待你的。」周世方非常滿意這次的交易,因為他等於立於不敗之地。

  這話怎麼說呢?

  原來,他心裡打的主意,遠此他嘴上說的更惡毒。他這計畫等於是一石二鳥,面子裡子都顧到了。倘若她能順利將公司內部機密帶來給他,說不定他就能從中尋找什麼漏洞,借機扳倒伊凱文。倘若不行的話,也可假藉她侵佔公款之名,指控伊凱文用人不當,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公司內部人事異動所引發的爭執,他就不信他不能一舉踹下伊凱文,坐上董事長的位置。

  周世方的如意算盤打得精,而不得已受他控制的李姊,表現確實也不俗。才到公司不到兩個禮拜,便幫公司抓到了幾條可以節稅的大筆款項,令人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

  在種種有利的情況之下,她迅速獲得公司的信任。尤其是伊凱文,更是毫不吝嗇地當著大家的面前,對她的表現給予高度肯定,並要財務部經理全力跟她配合。

  財務部經理自然從善如流。一方面遵照周世方的指示從公司拿出一大筆錢給李姊,另一方面儘量幫她掩護,讓她能順利偷竊公司重要財務機密。

  等到他們決定將機密檔案攜出的那一天,已經是李姊到公司就職滿三個星期後的事。這三個星期,她每一天都過得心驚膽跳,表面上卻不得不強作鎮定,今天終於可以解脫。

  「咦?中午休息時間到了,我們出去吃飯吧!」

  午休的鐘聲乍響,財務部的員工紛紛放下手中的工作,結伴吃飯去。

  「李姊,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出去吃飯?」財務部的人員熱情邀請李姊,只見李姊搖搖頭,心虛的回道。

  「你們自己先去吃吧,我還有些事沒做完,等一下我再自己解決。」李姊因為跟周世方約好,要在午休時間將手中的資料交給周世方,只得小心拒絕。

  「不愧是李姊,好有敬業精神。」大夥兒隨口嬉鬧以後,一哄而散,辦公室於是變得十分冷清,她也才好下手。

  「資料、資料……」她口中念念有詞地將藏在檔案櫃最底下的一大迭數據抽出來,放進她特意攜來的大包包內,小心的左顧右盼。

  「原諒我,董事長。原諒我,小雅。我也是不得已的。」接著,她把包包挾在腋下,匆匆地往門口的方向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碰到伊凱文,以及他身後的保全人員。

  「李姊,午安。」雖然是來捉現行犯,伊凱文仍是一派斯文。「我可以看看你包包裡的東西嗎?」

  李姊當場愣在原地,伊凱文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還說要檢查她的包包,莫非是……東窗事發?

  「這裡面都是一些私人物品,沒什麼好看的。」她盡可能沉著,設法找藉口。

  「是嗎?可是我聽到的不是這個樣子。」伊凱文的笑容十分溫和。「我聽說你那包包裡面,都是公司內部重要的財務資料。」

  「胡、胡說!」她慌亂辯解。「你聽誰說的?我包包裡面,怎麼可能會有公司內部的資料?董事長不要聽信讒言,那一定是有人要害我。」

  「哦?」伊凱文眯眼。「你的意思是,公司裡面有人想害你?」

  「是的。」事到如今,李姊只能硬著頭皮扯謊。

  「誰要害你?」伊凱文迅速反問。

  「這……」她一時答不出話,思索著要扯誰。

  「不會是錄影機吧?」伊凱文立刻幫她找到答案,並點頭要保全人員將好幾卷錄影帶拿給她看。

  「這是你比較有興趣責怪征信人員?」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接下來又有兩個征信社的人員跟著走進辦公室,她頓時說不出話。

  「想不到吧?李姊。」伊凱文陰笑。「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控中,你竊取公司機密的事,錄影機也錄了下來。至於你一直強調絕沒有私藏任何檔的包包……」

  伊凱文指示保全人員乘機取下她肩上的大袋子,倒出裡面的文件。霎時紙張掉滿地,全都是公司內部重要的財稅資料。

  「你還有什麼話說?」他冷冷的問。

  她還有什麼話說?她能有什麼話說?她被迫受人利用已經夠可悲了,沒想到她一直心生愧疚的物件也在利用她,而且利用得更徹底。

  「你一定是早就調查好我的底細,才能安排這些事。」想當初她還以為他是一個度量寬大的好人,誰能預料,他早就設計好了陷阱,讓她往下跳。

  「我不可能隨便雇用一個人擔任那麼重要的職位,這點你早該料到。」他不否認他是要了一點心機,不過她若不貪心,他也無從下手。

  李姊瞬間白了臉色。是她自己太傻,以為她是憑實力或靠譚得雅的關係才能得到會計主任這個職位,誰知她竟是他手下的一粒棋於,隨時都可以被犧牲。

  「你知道,你這算是人贓俱獲,我隨時都可以送你去警察局。」伊凱文指出她目前面臨到的困境。

  李姊無力的點頭。

  「但我不會。」

  他令人意外的寬大。「只要你肯幫我一起揪出幕後的黑手,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筆勾清。」

  原來,他之所以寬大為懷的原因,主要還是基於她的利用價值。她苦澀的一笑,遺憾的搖頭。

  「我不能成為你的汙點證人。」她知道他想要她做什麼,但她答應過周世方,萬一東窗事發,她絕不會扯上他,否則他不會繼續照顧她的家人。

  「你確定嗎?」伊凱文專注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很可能你會因此而坐牢?」

  「我知道,董事長。」李姊難過的掉淚。「先前我也有過同樣經驗,比誰都瞭解那種恐懼,但我還是不能同意你的提議。」請原諒她。

  老是重蹈覆轍,李姊縱使有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裡吞,誰教命運就是愛捉弄她呢?

  伊凱文見狀,微微吐出一口氣,停了一會兒才淡淡開口。

  「我明白了。」再逼下去也沒有用。「你可以走了,我不會送你去警察局,但也不能再用你,我正式將你開除。」

  「董事長!」李姊萬分驚訝。

  「再見,李姊。」他背著地點頭。「好好保重。」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李姊除了低頭啜泣離開公司以外,沒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隨著她遠去的腳步,伊凱文腦中的思緒亦沒有間斷過,他需要採用別的方式讓她合作。

  該採取什麼樣的方式呢?

  他費思量。

  不過,在決定下一個計畫前,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待做,那就是整肅財務部。

  「等午休結束以後,叫財務部經理到我的辦公室報到。」他吩咐底下的保全人員轉達。「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不管李姊合不合作,她至少幫他清除了財務部經理這個心頭大患,也算是功勞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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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31 00:39:14
【第八章】

     就在公司因為李姊竊取公司機密鬧得沸沸揚揚的當頭,譚得雅人剛好到南部出差,僥倖逃過一劫。

  由於她和企劃部達成協議,就算沒有宣傳部的協助也要先開拍CF,因此早早便和Anita南下墾丁拍CF,連續搞了快一個禮拜才回公司,自然不知道這件大事。

  不過,當她一進到公司,就有人主動當報馬仔通知她這個消息,她不信,跑去公佈欄看公告,公告上卻寫得清清楚楚——

  原會計主任李XX,因為涉嫌竊取公司重要機密,今遭革職。原財務郎經理XXX因督導不周,一併遣散,特此公告。

  偌大的黑字,像黑色的布幕,將她的視線完全遮蓋,她幾乎當場昏厭。

  李姊竊取公司重要的機密?怎麼會?她是一個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

  譚得雅說什麼也不願相信李姊真的做了這件事情,於是緊急掏出手機,撥她的電話號碼。

  結果電話沒人接,她換打她的手機,手機也不通,她又匆匆趕去她家,鄰居說他們已經好幾天沒看見她和她的家人,可能已經漏夜搬家。

  頓時,譚得雅呆了,鐵一般事實像沉重的石頭,將她完全壓垮。李姊……李姊居然做出這種對不起公司的事,她該怎麼跟伊凱文交代?

  一想起她推薦的人竟然闖出這麼大的禍,譚得雅就覺得無地自容,羞愧得快要死掉。他是因為信任她,才接受她的推薦,沒想到李姊卻……

  無法再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譚得雅決定跟伊凱文辭職,以示負責。她回到公司,直接去找伊凱文,秘書卻說他今天感冒在家休息沒來,還說他吩咐過她若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去他家找他,他一整天都會在家。

  譚得雅當場要了伊凱文住家的地址。一來她放心不下他的病情,二來她再也承受不了內心的壓力,一定得趕快宣洩才可以,所以她想也不想就招來計程車,往他的住處駛去。

  二十分鐘後,計程車在他的住處門前停下來,她付了錢下車,趁著自己的勇氣還沒消失前,按下電鈴。

  她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原本以為會是女傭出來開門,沒想到卻意外聽見伊凱文沙啞的聲音,他似乎感冒得十分嚴重。

  「誰?」他的聲音像鴨子似地。

  「是……是我。」她趕忙回神。「是我,譚得雅,我有重要的事找你。」

  她強壓抑著心跳,等著他開門。而伊凱文也沒有讓她多等,很快就讓她進門。

  「你果然來了。」他一邊關門,一面朝著她微笑。「我才想打電話通知秘書,讓她先別告訴你地址,沒想到你的動作這麼快,這麼快就到我家。」讓他措手不及。

  「沒辦法,我一定要來。」她勉強回他一個微笑。「有些話我一定要告訴你,不然我會睡不著覺。」

  「不能等到明天嗎?」他感冒比較好一點的時候。

  「不能。」她搖頭,愧疚的表情看起來楚楚可憐,伊凱文不必親口問她,就知道她想說什麼,八成是為李姊。

  「我的感冒一直都沒好,人很不舒服。」他不抱怨她做錯事,反倒抱怨她一點都不關心他。

  「啊?對不起。」她誤以為他不想見到她,於是趕緊道歉。「你感冒了我還來煩你,我現在馬上走,等你的感冒好一點以後,我再過來——」

  「別走,小雅。」他竟自她的身後圈住她的腰,不讓她走。

  「我不是在抱怨,而是在撒嬌,難道你一點都聽不出來嗎?」伊凱文既濃鬱,且親密的耳語霎時融化了她意欲離去的腳步。像他這麼出色的男人竟對她撒嬌,這有可能嗎?

  「董事長——」

  「叫我Kevin。」他黏稠的低吟令她幾乎站不住腳。「別讓一個無聊的稱謂阻礙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們可以更進一步。」

  更進一步!這四個字,如同一張網,網住了她到口的拒絕,也網住了她心裡的渴望。但一想起她闖的禍,雀躍的心又頓時沉寂下來,難過的開口。

  「我沒有資格和你更進一步。」即使她再怎麼奢望,也只能強迫自己拒絕。

  「我什麼事都辦不好,只會給你帶來麻煩。」她試著推開他。

  「沒有的事。」他反壓制她推開他的動作。「如果你是為了李姊的事,才這麼責怪自己,我會說你無聊。」

  「董事長……」她驚訝地轉頭,剛好碰上他壓低的臉。

  「Kevin。」他下許她再用稱謂隔開彼此的距離。「我的名字是Kevin,當著我的面叫一次。」伊凱文聲音沙啞的要求。

  「我……Kevin。」她幾乎叫不出口。

  「這才乖。」他滿意的笑了,她害羞的樣子好像一隻小貓。

  「我還是覺得我好笨。」她的聲音好小。「本來我以為我為公司找到了一個好幫手,沒想到李姊居然會做出對不起公司的事情……」

  「這不能怪你。」伊凱文用食指壓住她的嘴,不許她再責怪自己。「你也料想不到她會有這種舉動,更何況她的表現確實也很好,我想她會這麼做,一定有什麼原因,你不要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我看了會心疼。」

  「但我還是覺得應該要負責。」即使他一再強調不是她的錯,她仍舊拋不開沉重的罪惡感。

  「怎麼負責?」他輕點她的鼻頭取笑她,要她不必多心。

  「辭職。」她的聲音細若蚊蚋。「人既然是我引薦的,我本來就該負連帶責任——」

  「不准。」他咬她的耳朵打斷她,和她比誰的聲音比較誘惑。「我不准你辭職,也不許你再拒絕我,更不准你再叫我董事長,懂嗎?」

  「董事長……」感受到他灼熱誘人的氣息,她不禁渾身發抖起來。

  「Kevin。」他支起她的下巴,用最熾熱的吻更正她。「別再稱我為董事長,不然我打你屁股。」

  「董事長……」她一時改不了口,還是稱他為董事長,果然換來最嚴厲的懲罰。

  接下來的事,誰也沒有概念是如何發生的。等他們都回過神,兩人已身在伊凱文的房聞,一同跳起誘惑之舞。

  對於伊凱文而言,這是最令人興奮、也是最教人放鬆的時刻。在這充滿陽剛氣息的房間裡,他可以短暫放下他的責任,什麼都不必想,只需專心三思,教導眼前的女子如何享受魚水之歡。

  她真的好小。

  俯視著躺在床上發抖的小人兒,他忍不住這麼想。

  不只身材小,心思也好小,單純得像個牙牙學語的小孩。他說一句,她就學一句,萬一說不通,只要再塞支棉花糖到她手中,她就會綻開最美的笑容,就如同她現在的模樣。

  「你怕我嗎?」他好喜歡問她這句話,好喜歡看她縮著下巴、欲語還休的表情。

  「嗯……嗯。」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完全沒有概念,當一個男人用手解開她的衣服,脫去她的胸罩,雙手捧著她的酥胸搓揉的時候,應該有什麼反應。

  「為什麼怕我?」他低下頭,以溫暖的唇舌代替他的雙手。她抖了一下,難以承受自身體深處湧出來的快感,只得害羞的說。

  「因為……因為我也不知道。」她乾脆把頭轉向另一邊,逃避他專注的視線。

  「不准躲。」他溫柔地端住她的下巴,把她的頭轉回來。「我不准你逃避我,也不允許你隨便找一句話搪塞,我要聽你說實話。」

  他要她說實話?那必定是……

  「不行,我說不出口。」一想到必須在他面前表現出毫無遮掩的自我,她就四處找棉被把自己蓋起來。

  「你不要叫我說實話,我會害羞——」

  「可是我想聽,小雅。」他壓住她的手,將它們攫住放至胸口。「我想聽你說實話,說你是如何崇拜我,多麼喜歡我看你的眼神。」

  「Kevin……」

  「你喜歡我吧,小雅?」

  她點頭。

  「你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對吧?」

  她當然能,他已脫掉上衣,上身跟她同樣赤裸,沒有理由感受不到他的心跳。

  「你的心跳得好快。」她著迷似地輕撫他結實的胸肌,他一定常常運動,才會保持這麼完美的身材。

  「你也是。」柔軟的身子一樣美麗。「我可以聽見你心底真正的聲音,現在我要你將它們大聲說出來。」

  「可是、可是……」她就是說不出口。

  「說出來,小雅。」他用實際行動鼓勵她。「我想徹底解放,你也是吧?」

  伊凱文不只在言語上挑逗譚得雅,更掀開她的裙子,拉掉她的底褲,手指探入她的私處,惹得她幾近瘋狂。

  「別、別這樣。」她喘呼呼地想推開他,他的舉動好大膽,害她的身體也跟著不正常起來。

  「可是我就是要這樣,小雅。」他不退反進,更加深入她的幽谷,掏取源源不斷的芳液。「如果你不願意告訴我,我會一直玩下去。」直到她跪地求饒為止。

  「求求你,Kevin。」她已經在求饒了。「我好難過……」他粗糙的西裝褲,一直摩擦她敏感的三角地帶,教她疼也敦她難受,身體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跑出來。

  「那你還不快說?」他慫恿她。「只要你說出那三個字,我們就將到達天堂。」

  她知道,他口中那「三個字」,即是「我愛你」,但她真的可以說嗎?會不會太奢侈了一點?

  「我愛你。」也許太奢侈,也許太放縱,但她只想把握住這一刻。「我愛你。」她再強調一次。

  「我很高興聽見你這麼說。」聽見這一句話,伊凱文很滿意。

  說他是變態也好,說他是自大狂都行,他就是硬要她把這句話說出來,不許她隱藏。

  狂風般的激情,隨著她毫無保留的吐實,吹拂至最高點。

  天地間的萬物照常運作,宇宙間的軌道也照常運行,唯有床上交纏的人兒,忘了時間。

  天色昏暗,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對照出這廂套房中的寂寞人影。

  口中叼著煙,目光專注地凝視一旁酣睡的嬌俏人兒,伊凱文的胸口霎時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千絲萬縷,就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

  最難以解釋的,該是他變態的堅持吧!他自嘲。他明明只是想利用她,為何又一定要她親口說愛他,難道只是為了滿足他無聊的自尊心?

  這一連串的問題,恍若他口中飄散的煙霧一樣,沒有答案。此刻他唯一知道的是,她是個處女,他直到最後一刻才發現,卻停不下來。

  然而無法停止的,豈止是他佔有她的動作,還有他日後的計畫。她是一疋無瑕的綢緞,是讓人忍不住啃咬的棉花糖,綢緞會在不知不覺中被玷污,棉花糖會在無意中被撕裂,他卻兩樣都做了。

  「嗯……Kevin……」

  身旁的譚得雅在睡夢中翻身。

  「我的大腿好酸……」

  她不知道她在不知不覺中洩漏了他們之前的歡愉,對一個初嘗人事的女孩而言,他的熱情來得太猛也太烈,那使得他自然而然地俯下身,輕吻她的面頰。

  「好癢……」睡夢中的譚得雅格格笑,還以為被蚊子咬了。「討厭的蚊子你不要叮我,不然我就把你——」

  「把我怎樣,小雅?」

  伊凱文啞著聲音問突然睜眼的譚得雅。

  「我就是那只蚊子,你不會是想打我吧?」

  原來,一直騷擾她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的老闆。

  「我當然不會打你。」丟臉透了,居然把他誤以為是蚊子。

  她索性把棉被拉起來蓋住她的臉,省得沒臉面對他。

  「但我會。」他搶走她手上的棉被,丟到地上。「你居然把我誤認為蚊子,看我怎麼懲罰你。」

  結果她當然被修理得慘兮兮,整個人在他的蹂躪下不斷地求饒,一直到他幾乎用盡所有力氣,才肯住手。

  又是一次控制不了的激情,又來一次壓抑不了的衝動。伊凱文不瞭解他自己是怎麼了?但他知道有些事非照著計畫進行不可。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處女?」歡愛過後,他撥開譚得雅額頭邊的濕發,溫柔地問她。

  「我以為你知道。」冷不防被問及如此尷尬的話題,她乾脆把臉躲入枕頭逃避他的問題。

  「我不知道,小雅。」他歎氣。「如果我事先知道的話,我會更溫柔一點。」

  「你已經夠溫柔了。」她躲在枕頭中,偷偷的看他。

  「顯然還不夠。」他苦笑。「有時候我真想不懂你們這些女人腦子裡面,都裝了什麼東西,一定很複雜。」

  他苦澀的語調引起她的好奇心,於是支起身體,看著伊凱文。

  「這話怎麼說?」他笑得好無奈。

  「我只是有感而發。」他聳肩。「你,還有李姊,都是我無法理解的女人。你倒還好,想法雖怪但還說得通,但對於李姊,我就沒辦法了。」只得想辦法請人幫忙。

  「我知道李姊對不起你,她不該竊取公司的機密。」提起這件事,她就有滿肚子的委屈,頭也自然下垂。

  伊凱文卻搖頭。「不怪她,她也是不得已的。」

  「Kevin……」譚得雅顯得十分驚訝。

  「有一件事我要請求你原諒我。」他先設下防火牆,為他之後的計畫鋪路。

  「哪一件事?」她不解。

  「我調查了李姊。」

  「你調查了李姊?」她真真正正的愣住。

  「對不起。」他執起她的柔荑,放在嘴邊親吻道歉。「這是公司一貫的用人政策,凡是主任級以上的人員,進公司之前都必須經過身家調查,我也沒辦法。」

  原來如此,難怪他會調查李姊,原來是公司的既定政策。

  「你、你也調查過我?」猛然想起這個可能性,她整個人的神經都繃起來。

  「沒有。」他很自然地說謊。「我應該調查你,但不知怎麼地,我就是下意識回避這件事,很傻吧?」

  「才不呢,你只是信任我。」她好高興,那表示她在他心中有特別地位。

  「應該吧!」他刻意微笑。「不然我早就調查你,說不定可以發現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才沒有秘密。」她頑皮的吐舌。「我的過去很單純,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完,也不怕你調查。」

  這倒是真的,她的過去真的很單純,甚至可以說是乏善可陳。

  「你剛剛說你調查了李姊,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嗎?」一定有的,不然他不會提起。

  「很多。」他順口聊道。「我發現她都在說謊,她根本不是因為什麼精簡人事而被遺散,而是因為虧空公款,才會離開那家公司。」

  「李姊虧空公款?」這怎麼可能?她是一個這麼善良的人。

  「嗯,她是虧空了公款。」伊凱文點頭。「不過情有可原,她是因為要醫治她先生的病,又要籌措兒女的學費才出此下策,我實在不忍心怪她。」

  「我以為她應付得了,她老說不必我們幫忙。」這些都不是新聞,她不明白的是李姊為什麼不直接跟他們這些朋友求助。

  「那是因為她知道你們幫不了忙,所以乾脆不提。」伊凱文指出重點。「據我所知,今年單單她先生的醫藥費,就花了二十多萬,更何況她兩個孩子都在念大學。」一定需要很多錢。

  「她不願意拖累我們,卻寧願虧空公款。」譚得雅還是無法理解李姊的作為。

  「人生有許多時候,都無法依照我們的願望行事,小雅。」他仿佛像在告解似的苦笑。「李姊這麼做,雖然有她不對的地方,但值得我們同情,你就不要再怪她。」

  「我不是在怪她,我只是覺得她很傻。」譚得雅怎麼也想不透。「難道李姊不知道她做這件事,不但會吃上官司,還很容易被捉到把柄?」

  「我想她知道,不然她就不必處心積慮,欺騙我們說她是因為精簡人事而被開除,她也有她的考慮。」

  「但是你明明知道她的過去,還要用她。」現在輪到她無法理解他的做法。

  「還不都是因為你。」他看似寵愛的摟住她輕笑,其實是乘勢把責任都推給她。

  「因為你一直向我推薦,而且她的背景又那麼可憐。我想以前的公司都原諒她了,我當然沒有理由不敢用,就放大膽的讓她擔任會計主任的位置,誰知結果竟然會……唉!」說到這兒,他又放開她低頭沉思。譚得雅除了覺得愧疚之外,還有更多的不捨,他若不是因為寵她,也不會任用李姊,扯出這麼大的麻煩。

  「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嗎?」她好想補償他,減輕他的痛苦。

  「有的,小雅。」這就是他期待已久的機會!「我要你幫我說服李姊在股東大會上作證,讓她當場揭穿周世方的陰謀。」

  「周世方?」這個名字好熟,好像是公司的董事。

  「公司的董監事之一。」他證實她的想法。「他想取代我的位置……」

  基於譚得雅壓根兒就不曉得他和周世方之間的紛爭,伊凱文把對他有利的部分,逐條說明解釋,讓她瞭解他目前的困境。

  「原來李姊一進公司就被周董盯上,莫怪乎她會做出對公司不利的事。」直到此刻,譚得雅才對李姊這次的事件有些概念,不禁同情起她的遭遇。

  「是啊,我也很同情她。」他附和道。「我知道她也不願意這麼做,但她和周世方之間似乎有什麼約定,不願意出來做證。」

  「他們之間會有什麼約定?」她自言自語。

  「我猜想是錢。」伊凱文說。「在李姊離職後,我曾命人對財務部做了一番徹底的清查,發現原先的財務部經理匯了一筆很大的款項到李姊兒子的戶頭,我懷疑那是他們事前說好的金額,以說服李姊和他們合作。」

  換句話說,財務部經理和周世方都是一掛的,難怪他也一併被開除。

  「李姊真傻,為了錢一錯再錯……」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反倒理解。「我相信周世方一定有提供她日後的保證,可能是幫她照顧一家人,或是繼續給她錢之類的承諾。然而無論是哪一樣,她都不願意出來做汙點證人,我也拿她沒轍。」

  「李姊真是傻得徹底,我去說服她。」譚得雅總算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亦決心彌補自己的錯誤。

  「拜託你了,小雅。」伊凱文溫柔的聲音中有不易察覺的滿足。「在說服李姊的過程中,你不妨透露出,我願意在財務上支援她的訊息。我想有了這層保證,她會更樂意合作。」

  「你真仁慈,Kevin,一點都不計較。」她弄不懂他的心思,只覺他人好好。

  「別說了,小雅。」他迷人的笑容有—絲勉強。「誰要她是你的朋友呢?」

  而後,他再一次用熱情將她包圍,讓她不能再說出感激的話。

  窗外透進一絲微風,吹動薄薄的窗簾系帶,卻吹不熄床上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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