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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若雨塵]戀舞閻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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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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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凰云化羽 於 2012-11-1 23:08 編輯

若雨塵【戀舞閻羅】

他,人稱「笑閻羅」--
有著絕高的武藝和一身精湛卻見死不救的醫術:
奪命時的森冷笑意,是人臨死前唯一所見景象。
雖然他不隨便殺人,卻也不輕易救人。
這回,他卯上了她要他救人可以,代價是--她!

她,身在「魅影門」--
一個無法在陽光下存活的女人;
永遠只能躲在黑暗裡當別人的影子,
見過她面目的人全見閻羅王去了,他是唯一例外……
為了唯一的親妹妹她不惜拿自己當籌碼,
只是,明知他們之間只是一筆交易,
她卻奢望他的愛......該死!
她早沒了愛人的權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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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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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望無垠的杏花林裡,有一座雅致的別院,古樸的門扉刻劃出它歷盡風霜的歲月,卻也有著無可取代的地位,就如同世人對這別院主人的稱號。

  這座別院連同植滿杏樹的山頭,皆是冷家的祖產,而唯有承襲了冷家精湛醫術,亦即承襲了「神醫」封號的子孫,才有資格住在這座「隨性居」裡。

  雖被敬尊為神醫,但被救活的人卻不多;嚴格的說法是,神醫願意救的人不多。

  若以為這滿山遍野的杏樹,是因「醫者為人治病不取錢,病者植杏樹以為報」而來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這裡的每一株古樹,全是由歷代的冷家神醫親手種植;每種下一株,便表示解開了一種毒,或治癒了一種奇病。由此可知冷家的醫術,是如何地獨霸天下了。

  然而,冷家的人雖被奉為神醫,卻無醫者的仁心,反而遺傳了冷家人特有的冷血;不過與其說他們冷血.倒不如說他們「隨性」--救與不救,在乎一心;要死要活,但憑我心!

  冷單倣側躺在床榻上,一手支額,另一手拿著一株不知名的花草在鼻間嗅聞著,漆黑的雙眸專注地凝視攤在床上的醫書。

  驀地,他原本半垂的眼瞼大睜,慵懶的眼神化作利芒,射向暗黑的窗外。

  有人!冷單倣的薄唇微微上揚,勾起一朵詭譎的笑。

  這個地方,已經許久沒有外人涉足了,今夜的不速之客,正好可讓他這段閒得發慌的日子裡,獲得調適與解放。

  自來者落地的足音與施展輕功時所帶動的氣流可判定,此人是個女人--一個武功不弱、體態輕盈的女人。

  這個發現,讓原本上揚的唇,彎得更深。

  知道這片杏林的人不多,知道杏林裡有一座隨性居的人更不多;而知道他居住在隨性居,並且有辦法找來的人,不外乎三種人--

  好友,仇人,求醫者!

  他非常確定,「她」並不屬於第一種人。

  這點體認,讓他的心裡感到一絲興奮,也開始期待將要發生的事情……

  ***********

  舞影屏氣凝神地站在五丈外的杏樹上,藉著月華的瑩光,注視屋內的動靜。

  她尋遍了整座隨性居,就只有這間房有人,她不知道冷家第八代神醫長何模樣,只知道江湖人皆稱他為「笑閻羅」。

  「閻羅」,指的是他高絕的武功,與一身精湛卻見死不救的醫術。閻羅要人三更死,沒人活得過五更。

  而「笑」,是形容他奪人命時的神態,掛在他唇邊的森冷笑意,是人臨死前唯一所見的景象。

  當然他並不隨便殺人,只要人不招惹他。

  當然他也不隨便救人。

  在確定屋內的人有一刻鐘的時間未睜開眼之後,舞影開始行動了。

  纖細的身影化作一道利芒,自窗口直射而人,瞬間出手點了冷單倣的穴道。

  他睜開暗幽的眼眸直盯著她瞧,卻不言語。

  他帶笑的眼神透著詭異,雖然她全身包得密不通鳳,甚至連臉都蒙上了一層黑紗,她仍可感覺到他的眸光投射在她身上時所產生的熱度,彷彿被人扒光衣服般的,讓她不由得臉紅耳熱起來。

  她心虛地掉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她是怎麼了?

  竟會感到瞼紅與不自在,向來只有別人懼怕她的,不是嗎?

  然而直覺告訴她,這名男子相當危險,千萬別教他臉上的笑意給騙了。

  冷單倣審視著眼前的女子,黑紗覆蓋住她大半的面貌,只露出一雙清冷的瞳眸;寬鬆的衣袍遮不住她的玲現身段,反而更引人遐思…他突然有一種想將她扒光看盡的想望--從來沒有女子能讓他在一照面時,便想要她。

  舞影刻意忽略他露骨輕佻的眼眸。若非她需要他,她會毫不猶豫地挖了他的雙眼!

  她伸手扶住他的肩,將他的上身托起,背對他想背起他。

  「我能知道你要帶我去哪嗎?」冷單倣放任自己的下巴靠在她的香肩上。是她自己來碰他的,可不是他存心吃豆腐的唷。

  「到了你自會明白。」舞影隔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的問話,他一度以為她不會回答了。

  轉眼間,她已背著他離開了隨性居。負著一個人,並不影響她的行動力,她的輕功比他想像中來得高明。

  「為什麼要捉我?」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除了飄散著杏花的香味外,還有一股屬於她的幽香。

  舞影的雙手一緊,波紋不動道:「有了你,便可引出笑閻羅。」

  「哈!哈!哈!。」冷單倣放聲笑著。「笑閻羅既然被稱為『閻羅』,你認為他肯受制於人嗎?撇開這點不談,你抓了一個男人來引出男人,似乎也不合乎情理吧?至少就我所知,他並無此癖好,他可是個正常的男人。」

  「你的身份不同。」

  「何以見得?」冷單倣的唇角上揚。

  「你住在隨性居。」能住在隨性居的人,必定與神醫脫不了關係,當然也就與笑閻羅有關係。

  「若我說我只是笑問羅的病人呢?」

  「你的脈息正常,何病之有?」她的語氣又冷上幾分。

  「你很聰明,聰明人只會做聰明事;你就這麼帶走我,可就一點也不聰明了。」

  舞影停下了腳步。「說清楚!」

  冷單倣不急不徐道:「你的目的是要讓笑閻羅替你救人吧?試問,沒有藥箱的大夫,拿什麼去救人呢?你不會以為笑閻羅會背著藥箱來尋我吧?據我所知,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哦!」

  舞影臉色微變!他說得沒錯,再好的醫術若沒有適當的藥材相佐,亦是白搭。

  他知道她被說動了。「或許現在回隨性居拿藥箱還來得及。」

  不等他說完,舞影已回身往原路奔回;她額尖的薄汗,是她消耗內力的證據。

  不論她抓他是為了要救誰,那個人在她心目中的份量肯定不輕!意識到這點,突然讓冷單倣感到不悅,他也不明白心中為何有此想法。

  他自嘲地暗笑,眼中閃著難懂的光芒。

  **************

  「藥箱在哪裡?」舞影微喘道。

  她必須在天亮之前帶這名男子離開,否則便前功盡棄了。

  「你不幫我解開穴道,要我怎麼拿?」冷單倣眼眸帶笑地望著她。她喘息的模樣,煞是動人。

  「你告訴我,我來拿。」想要讓她解開他的穴道?門都沒有。

  她微怒地盯著他。不可否認地,他是她所見過長得最俊,卻也最邪的男子。

  炯亮邪魅的雙眸,彷彿能看透人心;總是掛在唇邊的那抹笑,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是無害的。倘若你真的因此而將他歸為「不具威脅性」那一類人的話,恐怕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清楚。

  舞影再次在心中警惕自己,別讓他的外表給騙了。

  她眼底的戒懼,讓冷單倣覺得好笑。雖然她現在才開始提防他是嫌晚了點,但至少比起一些不知不覺者好太多了。

  「藥箱在床底下。」

  舞影雙眼注視著他,用劍將床下的藥箱勾出來。一把抓起藥箱,一手拉起他。

  「走!」

  冷單倣任她拖著自己,他喜歡聞她身上的香味。「光有空藥箱沒有藥,有用嗎?」

  她猛然煞住身子,迅速翻開藥箱,裡頭果然空無一物。

  「你--」

  「藥在左邊櫃子第二格抽屜。」他趕在她發火前.搶先出口。

  隱忍了堆積在胸口的怒火,舞影使勁將他往地上一推,轉身人屋取藥。

  冷單倣坐在地上苦笑,現在他知道她的脾氣並不好了。所以該說的,他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先說為妙,兔得待會兒又得多受皮肉之苦,雖然他有點受虐傾向「將抽屜裡紅、藍、青、白的藥瓶各取一瓶。八仙桌上的透明膏藥倒人一旁的木盒中。搗藥櫃上,你所見的所有植物果核,用綢巾包起來。還有……」

  林林總總地交代了不下二十件,只見舞影忙上忙下地收拾,好不容易將藥箱給塞滿了。

  舞影伸手拭汗。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小小的藥箱,竟可裝下如此多的東西。她懷疑他要她帶的東西,真的都是必需的嗎?為什麼她有一種被耍的感覺?

  「還有什麼沒帶的嗎?」舞影的雙拳握得死緊。

  冷單倣故作無辜地眨眨眼。「我想沒有了。」

  一種念頭在舞影腦海中閃過,她疑惑地望著他。「你為什麼知道該帶些什麼藥?」

  難道他就是……不可能的,他太年輕了!

  「因為我見過他備藥,所以清楚該帶什麼。」冷單倣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他開始佩服自己的機智。

  「是嗎?」直覺告訴她,這件事透著古怪,但她又說不出是哪出了問題。

  還是先帶走他再說吧!

  舞影甫彎身將他拉起,此時一聲雞鳴劃破天際傳入兩人耳裡。

  舞影的身軀明顯一僵,懊惱與自責的複雜光芒在她眼裡流轉,她不甘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藥箱。

  「唉……」一聲無奈的低歎自舞影口中溢出,她落拓地轉身,縱身離開。

  「喂!你上哪去?你尚未解開我的穴道啊!」冷單倣朝天喊叫。

  只聽見冷淡的語調自空中傳來。「三個時辰後,穴道自解。」

  她走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半途撒手,對此他感到有些失望,他正期待她帶他去見識見識的。

  不過,他確定她會再回來的,這點他有十足的把握。

  冷單倣扯唇輕笑,俐落地起身,拂開沾在身上的杏花瓣,一手撫著下巴,朝她離去的方向沉思良久……

  原來,他的穴道,未曾受制過。

  ************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場景,不同的是冷單倣攤放在床榻上的醫書,已換成另外一冊。

  「既然已經來了,便進來坐吧!」冷單倣冷不防地開口,視線卻未離開醫書。

  一抹黑影眨眼間已進人屋內,這一次她是從門口入內。

  「你沒走?」她上揚的語調有著詫異。

  「我想不出有什麼地方可以收留我。」

  他翻身下床,逕自走至桌前坐下,桌上已備妥豐盛的佳餚,並擺著兩副碗筷。

  「其實昨夜你不需點我的穴道,我也會乖乖地跟你走,畢竟沒有人會讓自己挾持來的人餓死,而我正愁找不到可供我免費吃住的金主,幸好你出現了。不知道我現在要求你帶我走,會不會太過厚顏無恥?」他對她溫柔地笑道。

  舞影愣住了!她不知道竟有人甘心被挾持,只因為有免費的飯可吃、有免費的地方可住?她突然發覺,自己無法應付像他這樣的人。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嘍!先坐下來用膳吧,這一頓算我的,吃飽了好趕路,以後可就靠你的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拉她坐下。

  「你……放手!」她從不讓人隨便近她的身,現下卻讓一名男子輕易地握上了她的手。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或是無心,他扣在她腕上的手,恰好是軟麻穴的位子,教她無力甩開。

  「你!」

  不理會她欲殺人的怒眸,他含笑地為她揭開覆面的黑紗。「用膳時蒙著黑紗,怎麼吃呢?」

  「啊!」她錯愕地轉開頭,不願讓他瞧見她的臉,卻已不及。

  她很美,雖不屬於溫柔婉約、楚楚動人、惹人疼愛的弱質女子,卻有一種獨屬於她的韻味;一種懾人心魂,令人在不知不覺中沉溺於她姣好容貌裡的特殊吸引力。

  這樣的女子,對極了他的脾胃。

  他心念一轉,傾身向她,唇角泛著壞壞的笑。

  「你做……晤……」她的紅唇輕輕刷過他的,帶起一陣酥麻感。她從來不知道,男人的唇也是柔軟的。

  在意識到他對她做了什麼之後,一股臊熱湧上她原本過於白皙的臉蛋,玉手毫不猶豫地往他臉上揮去。

  冷單倣閃過身子,躲開她這無情的巴掌,他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眷戀著方纔的溫存。

  其實他只是想親吻她柔嫩的臉頰,沒料到她會正巧轉過頭來,他得意著自己的運氣真好。

  「你--我殺了你!」

  「咻」地一聲!長劍出鞘,瞧她怒氣騰騰的模樣,是真的想殺了他。

  冷單倣側身輕鬆地躲開一劍。她愈是生氣,他便愈感到開心,一表示尚未有人動過她,他是第一個吻她的人。為此他竟然感到鬆了一口氣,有了他未察覺的情緒波動。

  「有人告訴過你,你生氣的時候特別美嗎?」

  回覆他的,是無情的一劍直刺而來!冷單倣更是樂壞了,她的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篤」地聲響!原本刺向他的一劍被他躲過了.長劍刺上桌面,直穿而人。

  冷單倣瞄了一眼被毀的木桌,恍然大悟。「原來你真捨得殺我,而非故意嚇唬我。」

  舞影冷冽的雙眸,迸射出濃濃的殺氣。「你去死吧!」

  她的武功路數讓人瞧不出是屬於何門何派,招招凌利,置人於死。在她的劍招裡,只有攻勢沒有守勢,彷彿一出招就得奪人性命,否則將玉石俱焚。

  去練這種只求讓對方死、不要命的武功的人只有一種--殺手。

  冷單倣微瞇的眼,透出危險的光芒。他專注地陪她過招,只守不攻;他不想傷害她,也不想成為她的劍下亡魂,為求兩全其美,他必須全心應招不得有誤。

  一滴冷汗自舞影的額間滑落。自她刺出的第一劍開始,她的心便往下沉。

  他會武功!並且是絕頂高手。她出的每一招,看似被他險險避過、性命發發可危,卻傷不到他一分一毫。

  從來沒有人能在她的攻勢下存活,只有他.不但沒死還游刃有餘,這教她如何不感到心慌呢?

  原本她還擔心,她是否會失手而一劍殺了他,哼!

  看來她是庸人自擾。

  等等!擔心?她替他擔心?

  驀然竄起的念頭,讓她的心頭一顫。她竟然會擔心他?為什麼?因為他輕薄過她?因為他是第一個不想傷害她的人嗎?還是……

  她猛一咬牙,不願讓自己多想。殺手是沒有心的,殺手是不配、不能有情的。

  她必須殺了他!她必須證明自己是無心也無情的人!

  她內心的掙扎,反應在她的眼瞳中,冷單倣一直仔細地觀察她,當然清楚她心境的轉變。

  她強迫自己冷酷無情,偽裝自己成為真正無心無情的殺手模樣,這樣的舉動深深地觸動他內心潛藏的憐情之情;這樣的女子讓他心疼,讓他想擁在懷裡好好地呵護。

  過招中的兩人,招式不曾停,流轉的心思也未曾停歇過,直至拂曉的雞啼震醒了舞影。

  她驚慌地撤招,輕盈的身影往門口掠去,卻被一抹修長的身軀擋下。

  「我現在才明白,原來『魅影門』的傳聞是真的。」

  冷單倣斜倚在門上,堵住了去路。

  舞影抬眼直盯著他!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能輕易地看穿她的來歷?她並未發出「奪魂令」不是嗎?

  「什麼傳聞?」她想知道他還知道了些什麼,雖然她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耗在這兒。

  冷單倣神秘地笑道:「傳聞只要接到魅影門所發出的奪魂令者,必活不過五更天;而只要有能耐撐到五更天的人,便表示保住了命。因為魅影門所派出的殺手,不論完成任務與否,皆必須在天亮前離開,對嗎?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影殺手--或是你願意告訴我,你是屬於日影、月影、星影三堂中,哪一堂的堂主呢?」

  舞影向後退開一步!她終於知道他是個可怕又危險的男人,所有的一切,彷彿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像判人生死的閻王,一切皆逃不過他的眼。

  「笑閻羅!」一種念頭在她腦中閃現,這個名字便脫口而出。

  他俊美邪氣的五官、嘴角的笑意與高絕的武功……

  噢,她為什麼現在才發覺呢?都怪他太年輕俊俏了。

  現在她才明白,昨晚的她,被他給耍了。

  「你意欲為何?」她的臉色微變。

  冷單倣揚眉笑道:「這句話該是由我來問你吧?」

  「我……

  「咕--咕咕--」又是一道雞鳴,引得她花容失色,她得趕快離開才行,將要日出東方了。

  身影微晃,她欲衝出冷單倣把關的出口,不料揮出的掌勢,非但被化為無形,柔荑亦被扣得死緊。

  「放開我!」她的語調隱含著強自壓抑的恐懼,冰冷的手微微顫抖。

  「你尚未回答我的問題。」她的模樣,引起了他的好奇。「或是你願意告訴我,你在怕什麼?我便讓你走。」

  屬於夜晚的陰涼,慢慢被即將露出的曙光暖化。該死!她的時間不多了……

  「放……開……」她的語調逐漸虛弱,恐懼佔滿了她的眼眸,她緊咬著下唇,直至它滲出血來,藉著疼痛來防止她即將脫口的尖叫。

  她自殘的模樣令他心軟,舉手拭去她唇上的血、在她的耳畔低語:「你欠我一個解釋。」他鬆開了手。

  舞影凝視了他一眼,閃身離開。

  伸舌舔去手指上沾染的血,冷單倣眼裡有抹令人無法捉摸的笑意。

  他身形連閃,向著她消失的方向,尾隨而去--

  *********

  冷單倣鬼魅般的身影在杏林間穿梭,依循舞影所留下的蛛絲馬跡追索著她的去向。

  她未離開這片杏林?

  為什麼?她不是急著想逃離嗎?為何不走?

  再往前去,便是路的盡頭了,唯一可藏身之處,就只剩下那座山洞了。她在裡頭做什麼?

  「誰?」從洞裡傳來的嬌叱聲,讓冷單倣停下腳步。

  「你果然躲在這兒。」

  「笑閻羅?」低喃的口吻,顯然因為是他而鬆了一口氣。

  「不然你以為是誰?我這片林子不是隨隨便便的人便能進人的。」他笑著步入洞內。

  躲在洞穴中的她,蹲縮在巖壁的角落裡,臉色蒼白得嚇人,彷彿隨時皆會昏厥一般。

  「你病了?」為何之前他並未發覺她的身體有任何不適。」

  「算是吧!」她不甚在乎道。

  其實她的病,只要好好地保護自己免於陽光的直接照射,照樣能活到七老八十,並不比一般人短命,只是她也得有所犧牲。

  「算是?這是什麼鬼答案?有病沒病,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她的話感到生氣,或許是氣她對自己不夠愛惜吧。

  但是,關他什麼事?她是來捉他的,不是嗎?

  舞影的身子瑟縮了一下,並未搭腔;她就是太清楚了,才會對自己的病表現得無所謂的樣子。

  二十年了!二十年來她訪過上百位大夫,眼過上千種藥方,全都徒勞無功,她已經死心了,對她的病癒一事死心,畢竟只要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也就不會傷心。

  她眼底的哀傷與絕望,觸動了他的心。他發覺從他步入洞裡開始,她從未正眼瞧過他,她的目光焦點全在地上,那空無一物的地面。

  「我能知道,是什麼讓你那麼感興趣嗎?」他盯著她的眼,想從她的瞳孔反射中,看見她所看的。

  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了,迷濛的雙眸也因著逐漸加深的恐懼而大睜,她不斷地蜷縮起她的身於,在這炎熱不通風的山洞中,她汗濕了衣衫,卻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冷單倣的眼中精光乍閃,他發現每當射入洞口的光線往內移一分,她便會自動地往裡頭縮一寸。

  「你怕光?」這個答案令他無法置信。

  行醫多年,什麼怪病他沒瞧過,他也以專治不治之症而將冷家世代傳承的「神醫」封號,發揮到極致;但他卻不曾見過有人會怕光,除非--她不是「人」。

  而他非常確定,她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彎下身,他迅速地抓過她的手把脈,斜飛入鬢的劍眉微微聚攏,困惑爬上他的臉,眸中卻流轉著不屈服的光芒。

  他會治好她的!他在心中發誓。不是為她,而是為了他自己,因為他曾說過,天下沒有他治不好的病。

  不過,得先帶她離開這兒才行,要不了多久,這整個山洞便會照進大量的光線,令人無處躲藏。

  伸出手,將顫抖的她擁入懷中。她的呼吸紊亂而粗重,顯示她的痛苦正逐漸加劇中。

  「放開……我……」舞影費力地掙扎,卻仍無法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他為什麼抱著她?她不要他抱她!不要!

  「……不……要……」舞影喃喃低語。她不要他抱她.他的懷抱太溫暖、太舒適、太有安全感,她怕她清醒之後,他便會放開她;她怕他離開後,她卻眷戀上他的懷抱……

  「噓……別掙扎,我的美人,你不會有事的。」他用衣袖輕柔地拭著她臉上滲出的細汗。

  「別……碰我!」她的眼神透著怒意。

  冷單倣輕聲笑道:「真是好心遭雷劈啊!想我笑閻羅好不容易發一次善心地見死相救,卻遭人狠狠拒絕,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我……不需要……你救。」

  「嘖!那你可就太不瞭解我了,難道你不知道,笑閻羅救人與不救人,全憑個人的好惡嗎?我想救你,是因為你生得美;倘若今日你是醜八怪一個,我可是瞧也不瞧一眼的。」他說的是實話,這麼美的女子,若是死了,就太可惜了。

  「你說……我美?」從來沒有男人這麼對她說過,因為在魅影門中,每一個人皆是蒙面行事的,即使見著了真面目,也無人會談及美醜之事;而出了魅影門,所有見過她的人,都到閻羅王那兒報到去了。

  他是例外,唯一的例外。或許連閻羅王也不敢收他吧!

  「你的確很美,雖然不是我所見過最美的女子,卻是最吸引我的。」

  「……花……言巧……語!」舞影臉紅氣喘地斥責。

  她是怎麼了?怎麼會問出那種問題?現在的她,一點也不像魅影門的殺手,反倒像是與情人間的調情,這……

  舞影難堪地使勁推開他,任自己跌落在地上,藉著疼痛來喚回她胡思亂想的心。

  冷單倣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單膝跪蹲與她平視。

  「美的事物人人喜愛,對你美貌的稱讚,只是一種對美麗事物的感覺將之化為言語呈現罷了,沒有特別的意思。

  當然對你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吧?」

  舞影心虛地掉開眼。「當然……」她開始覺得身子好虛、頭好昏,甚至連呼吸亦開始不順暢,糟了……

  冷單倣在舞影的額撞上地面之前,將她攬人懷中。

  「倔強的姑娘。」他揚眉低喟。明明身子已經虛脫得即將昏厥了,仍是不願開口求救。

  陽光射人山洞了,她可感覺到肌膚上的灼熱與疼痛。

  「噢……」舞影忍不住低聲呻吟,她將臉蛋埋入冷單倣的胸膛,藉以阻擋光線的照射。

  她好痛苦,全身的肌膚彷彿被火燒烤著,體內的水分似乎正慢慢地被抽乾;她明白著再繼續處於此種狀態下,她將變成一具乾屍。

  冷單倣迅速脫下外袍,將她的全身密密包裹住,攔腰將她抱起,如風般的身影旋出山洞,在茂密的杏林中急奔著。

  「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冷單倣在心中說道。

  恍恍忽忽中,舞影彷彿聽見有人在她的耳畔安慰著她,她挪動了一下身子,慢慢地放鬆自己,將自己交付給這副安穩的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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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 22:56: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她是怎麼了?全身虛軟得使不出力來,連動動手指頭都讓她覺得好累?在以前即使身受重傷時,也未曾如此令她洩氣過。其實她真正在意的,並非肉體上的痛楚,而是她見不得光的事實;這個事實並且會隨著她年齡的增長.而漸漸縮短對陽光的抵禦能力。

  「醒了?」冷單倣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落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聽錯了,他的聲音好溫柔……

  不情願地睜開眼簾,與他對視的眸中,泛著薄薄的怒氣。

  現在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但偏偏是他救了她。

  她不願讓他瞧見她脆弱無助的模樣;她不想讓他看輕她,將她歸納為沒有男人則無法生存的女流之輩。

  她討厭他那一副胸有成竹,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的睥睨之態。

  「怎麼,不認得我了嗎?」

  「你化成灰我都認得。」舞影強迫自己不去看他邪魅的笑臉。

  「那倒好。我正愁著該用什麼法子,才能讓你一輩子都記得我呢!」他邊說邊伸手向她。

  「做什麼?」舞影拉著絲被,往床鋪內側挪了一寸。

  「扶你起來用膳嘍,免得你春光外洩。不過,若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倒是挺樂意見的。」他不正經地瞄了她一眼。

  「啊!」舞影將絲被抓得死緊,艱辛地挪往床角,將身子縮成一團:「你……卑鄙!」

  他怎麼可以這麼對她?她的清白之身全讓他給毀了。

  「卑鄙?」冷單倣朗朗大笑。「我知道許多人對我的評價並不好,舉凡是冷血、無情、黑心肝、勾魂者等等,我皆聽聞過,就是未曾有人說我卑鄙,你可是頭一人哦!」

  「你脫光了我的衣衫,難道還讓我喚你為『正人君子』?」舞影輕視地冷哼。

  他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倘若今日你是我,你會為了一名女子的清白,寧可讓她染上風寒,也不願違反禮教嗎?」

  「我……」他說得沒錯,但她偏不願認同他。「我只殺人,從不救人。」

  「若非有讓我救人的理由,否則我也是只殺人,而不救人的。」冷單倣面無表情道。

  「那……為什麼救我?」她突然覺得好餓,也好累。

  「我有救你的理由。」他端來一碗粥,細心地吹氣後,一匙喂向她。

  舞影見狀,連忙伸出一隻手接碗。

  「我自己來。」她白皙的臉頰,悄悄染上一抹嫣紅。

  「好!你自己來。」他大方地將碗交給她,帶著幸災樂禍的神情,坐在床等待著。

  待接過碗後,舞影才發覺自己的狀況有多糟。

  一手持碗,一手用力地揪緊絲被,防止自己春光外洩,她哪來的「第三隻手」拿調羹呢?

  而可恨的他,正漾著滿臉的笑等著看好戲。

  她就這樣與他對視,炯亮的眸中燃著熊熊怒火。漸漸地,她持碗的手抖得愈來愈劇烈,幾乎將粥灑出碗外。

  冷單倣心下暗歎口氣,明明身子已孱弱得連拿碗的力氣也沒有,仍固執地逞強。真是一點都不像女人。

  「還是我來吧,我可不願見到我熬了大半夜的粥,讓床板吃了一大半。」幸好他及時挽救了粥洗床板的命運。

  「嗯?」冷單倣耐心地等她張口。

  若不是她已餓得發抖,若不是粥的香味太誘人,她情願餓死,也不願讓他餵她。天知道,現在的他有多得意!

  「這樣才乖。」在她吃下第一口粥時,他的眼底有著一閃而逝的溫柔與安心。

  舞影不想看他,因為不想見到他的嘲弄。

  當碗底朝天時,冷單倣就著衣袖替她拭唇,她則因太過於震驚而一時忘了拒絕。

  「你--」當她回神之際,他已拿著替她晾乾的衣衫站在床緣。

  「吃過東西後,你應該有力氣替自己更衣了吧?或者你希望我親手伺候你?我的代價是一個吻,你不會吃虧的。」冷單倣俯下身,在她的耳畔吐氣。

  舞影一把奪回衣衫,順手向他揮出一巴掌。「拿個巴掌當獎賞吧!」

  可惜,她的巴掌落空了,挨不上他那英挺帶笑的臉龐。早在她揚手之時,他便已鬼魅般的溜出房,並帶上房門了。

  舞影呆愣地望著僵在半空的手。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冷情的人,與激動、熱情是沾不上邊的,那她現在呢?

  動人的臉蛋染上害羞的嫣紅,一向不帶感情的語調,轉為潑辣與無措。

  她突然發覺,原來她根本也不瞭解這樣的自己,但卻開始期待這樣的自己。

  閃出房的冷單倣。回頭望了眼合上的門扉,好笑地搖頭。有力氣賞人一巴掌,便表示她已慢慢恢復元氣了,他可以放心了……

  ******

  泛著柔美光影的杏花樹下,佇立著一身玄衣的美麗女子,黑與白的搶眼對比,令人無法忽視。

  女子的神情淡漠,無波的眸中,有著令人無法錯辨的猶豫,連她自己也不甚明白的猶豫。

  「若我一直不開口問,你打算在那兒待多久?」

  舞影凝神望向仍仰躺在綠地上的冷單倣。他的雙手交在於腦後,口裡含著一根草梗,一副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的閒適樣,令人無法介入他的天地中。

  她靜靜地等著,仍是不回話地等著。

  唉!冷單倣在心中哀歎,算是他上輩子欠她的吧。

  他總是對她狠不下心。「有話對我,就靠近點吧!」

  舞影被動地來到他跟前。她不喜歡與他靠得太近,因為他總是讓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緒。

  她僵直的身軀,惹來冷單倣戲謔的笑容。「當有人對我說話時,我不喜歡仰首望人,那樣子讓我喘不過氣。」

  他指指身旁的空位。「躺下吧!今晚的星辰美極了。」

  舞影如他所願地躺下。她在心中告訴自己,她只是因為有求於他,暫時順應他罷了。

  當她的視線觸及一望無垠的星空時,她頓時明白,他是對的。今晚的星辰,真的美極了。

  近在眼前的繁星,綻放著光彩奪目的光芒,彷彿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事實上卻是那麼地遙不可及。

  她早已忘了有多少年沒有像現在一般,放任自己的心,無拘無束地觀看星辰了。當她找著了她所熟悉的星辰時,被塵封的記憶與喜悅,瞬間傾巢而出,柔化了她的冷顏。

  若此刻和她一同觀星的人是「她」的話,不知該有多好!她喜歡聽她用柔細的嗓音,如數家珍般的將天上的星辰-一點名;她更喜歡她那雙晶亮如星的雙眸,可惜……

  「在想什麼?」他喜歡無意間流露出真實性情的她。

  此時的她,溫馴而無害,像極了亟需人呵護的金絲雀,而非教人怯步的猛獸。

  太過於貼近她的俊顏,灼熱的氣息擾亂了她的呼吸;他總是能在她失神之際,趁虛而入。

  不加思索而揮出的手,被包人一溫厚的大掌中。

  「嘖!動不動就賞人耳刮子,以後誰敢娶你呢?」她的手好柔軟,想不到練武的女子,手竟然能如此柔細。

  相抵的身軀,雖隔著衣衫,舞影仍可感覺到他透過來的體熱,正讓她的身子泛起一陣陣莫名的酥麻。她輕啟紅唇,想斥責他的逾矩,卻教人密密地封住。

  她的紅唇比她的手更加柔軟,教他一沾上便貪婪地吸吮屬於她的美好。透著馨香的唇瓣,宛如沾了蜜似,令他流連忘返……

  靈巧的舌扳開了她的牙關,吞沒了她的抗議,品嚐著無人採擷過的甜美。原本只是淺嘗即止的吻,卻讓她的生澀牽動起更深的慾望。

  「啪!」舞影使勁地摑了他一巴掌,紅腫的手與冷單倣臉上清晰的五指印相互輝映。

  「一巴掌換一個吻,得!」冷單倣似笑非笑地瞅著紅霞滿佈,仍自不停喘息的她。

  他翻身坐起,順手拉了她一把。「名字。」

  「什麼?」舞影仍無法平息急速跳動的心。

  「你的名字呀,總不能挨了人家一掌,連她姓啥名啥也不清楚吧?」冷單倣撫著紅腫的面頰。

  「舞影。」舞影努力讓語調持平。

  「魅影門中月影堂的堂主?」他早猜到她的身份必定不低,但沒料到是堂主親自出馬。「你找我,是想要我救誰?我可先聲明,我不救男人。」

  舞影困惑地蹙眉。她知道笑閻羅救人全憑自己的好惡,卻從沒聽聞過他有不救男人的規矩。

  看出了她的疑惑,冷單倣佯裝沒瞧見。他並沒有不救男人的規矩,只是近來他不想與男病患有任何的接觸;全因為了救他的拜把兄弟滕馭,已耗費了他十多年的光陰,他可不想再拿個十年的時間,與另一個男人朝夕相處,屆時他肯定會由笑閻羅變成哭閻羅。

  「她是女人。」所幸他沒有不救女人的忌諱。

  「對你而言很重要?」

  舞影的瞼上,不自覺地鍍上一層柔光。「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相信,因為她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你要我救她,而不是救你?」

  「救我?」舞影的眼中掠過一抹希望之光,隨即又隱遁於冷漠之後。「我的病治不好的。」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那是你說的。」冷單倣沉下瞼道。

  「你是說……」

  「我並未說什麼。」冷單倣打斷她的話。他對於她毫不關心自己的態度感到極度不悅。

  舞影斂下眼,為著自己方纔的心情變化覺得可笑。

  冷單倣支起她的下頷。「若我只願在你與她之間選一個來救,你要我選誰?」

  「選她!」舞影毫不遲疑地回答。

  「哼!白問了。」冷單倣轉身便走。

  舞影確信自他的眸中瞧見了怒意,他真的是一位讓人無法捉摸的人。

  「笑閻羅,你救是不救?」舞影朝他的背後問道。

  冷單倣無謂笑道:「我笑閻羅從不輕易救人,你說我是救或不救?」

  「等等!你非救不可。」舞影縱身攔下他。迫不得已時,她會出手。

  「別逼我動手,我不想傷你,而你也贏不了我。」他輕薄地撫過她的冷顏。

  他竟然看透了她的心思,難道就讓她這麼放棄了嗎?

  「出你的條件吧!」

  「條件?哈哈!這倒是個不錯的交易。」他的眼中浮現出算計的笑意。

  他向她跨近一步,近得足以聞到她的髮香。健臂一伸,圈過她的腰肢,讓她纖細的身軀緊貼上他的。

  「我要你!」他曖昧的語調,環繞在她的耳際!熾人的體溫穿透她的冰牆,直教她輕顫不已。她害怕這種無助的軟弱感,彷彿在驕陽下,逐漸融蝕的寒冰。

  「要……我?」舞影的語氣近似呢喃。

  「沒錯!要救她,拿你來換。」他張口含住她小巧的耳垂,邪氣地舔吻。

  奇異的觸感,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她強迫自己忽視他對她所做的親呢舉動,卻無法控制體內那股逐漸竄起的火苗……

  天啊!她到底在做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變成恬不知恥的女人了?

  用力地推開他,她一時不穩地晃了一下,旋即背對他。她太失常了。

  「我不懂。」她真的不懂他要她做什麼?

  她的倉皇令他眼神變得深沉。「我要你當我的女人,服侍我、伺候我,直到我膩了為止。這樣你懂了嗎?」

  「你要我當……妓女?」她錯愕地睜大眼。

  冷單倣不贊同地搖頭。「你只需伺候我一人,我寧可當你是我的寵妾。」

  「你……」舞影瞪視著他的俊顏,內心交戰不已。

  「先別急著做決定。明日起,我將上山三日去尋藥材,你可慢慢考慮。」

  拍落沾附在肩上的杏花瓣,冷單倣不再看她一眼,轉身逕自走回隨性居。徐徐吹來的晚風,揚起他的衣袂,與漫天的杏花相戲。

  「三日後,將在此恭迎大駕。期待與你再相見。」

  待舞影回神之際,他已失去了蹤影,只留下他的話,在她腦中盤旋……

  *********

  沁涼的晚風,吹亂了站在窗邊凝思的舞影,也吹亂了她的心。一向清冷的眸子.已被濃烈的優煩所取代。

  現在的她,已有別於之前無情、無慾的舞影。

  「可恨的笑閻羅!」舞影的雙拳不自覺地握得死緊。

  腦海中不斷回想起他對她說過的話。

  不錯!為了治好她的病,自己的確不在乎當一名寵妾;即使要她死,她也絕無二話。打從她開始為她尋訪神醫時,她早有心理準備,自己將會為了她付出極大的代價。

  「寵妾……」舞影喃喃低語。

  其實當一名寵妾,只不過是失了身子、丟了清白,這些對舞影而言,她並不在意;因為她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會有嫁人的一天。自她明白自己屬於魅影門的一員時,便已斷了成親的念頭。

  既然不會為人妻,是不是處子便不重要了。

  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答應成為任何人的妾,但就是不能是他的。

  矛盾?是的,矛盾。

  若說她能當笑閻羅的寵妾,卻不能當他的,或許就容易明白多了。

  只是,不巧的是,笑閻羅和他卻是同一個人。

  她害怕與他相處。怕他洞悉人心的眼、似笑非笑的唇、過於溫暖的胸膛,與令人迷惑的吻。

  她怕當他與她之間的關係結束時,她不只對他失了身,也對他失了--心。

  將螓首輕輕倚靠在窗欞上。此時的她不想做決定,雖然她的內心,早已有了決定。

  驀地,細微的破空聲喚醒了她微閉的雙眸。舞影纖手一抬,瞬間夾住了一抹銀光,一隻銀色的梨花簪。

  柔嫩的紅唇上揚成一道彎彎的弧度,舞影蒙上黑紗,輕靈的身子穿窗而出。

  ******

  「花影?」舞影含笑地望向站在她身前不遠處,同她一般黑衣黑紗的窈窕女子。

  「原來你還活得好好的呀!」花影細柔的嗓音隱含嘲弄。「近日來未收到你的任何消息,門主放心不下,要我完成任務之後,順道探探你的死活;若你真的死在外頭,也好派人接手你的月影堂。」

  「你都已經有日影堂了,還想打我月影堂的主意不成?」

  「所以我才來找你呀!休想將你的責任掛到我身上來。」若要她身兼兩堂的堂主,她不忙瘋了才有鬼。

  「你可以推給飛影啊。」舞影壞心地陷害星影堂的堂主。

  花影聞言,冷哼一聲。「他啊!根本跑得不見蹤影,連白天都難得見著他的面;能在魅影門中見著他的身影,肯定是他負傷休養的時候。」

  「呵呵。」舞影輕笑出聲。飛影的情況的確是那樣沒錯,他總是靜不下來。

  「找著笑閻羅了嗎?」這也是花影所關心的。

  「嗯。」舞影微微頷首,隱去了臉上的笑容。

  「怎麼了?他不願救是嗎?」

  「不是的。只是他有一個條件。」舞影的臉頰湧現紅潮,幸而被黑紗遮住了。

  「什麼條件?我聽說笑閻羅是個怪人,行事荒誕、詭譎,你得特別小心。」花影擔憂道。她和舞影可是親如姐妹的。

  「你放心,我應付得來的。月影堂的堂主,可非浪得虛名!」

  花影沒好氣地白了舞影一眼。「總之你多加小心便是,我總覺得笑閻羅這個人挺邪門的,必定是個難纏的人物。一個不小心,可是會死無葬身之地唷!」

  「你才不過長我一歲,怎麼說起話來便嘮叨個沒完?小心沒人敢要你。」

  「我可沒打算嫁人。」花影不以為意道。

  舞影的眼眸黯了。「花影,像我們這樣的人,難道就沒有愛人的權利了嗎?」她竟開始覺得上天的不公。

  「那倒要看那個人值不值得你愛了。」花影拉著舞影一同躍上樹椏,坐在枝幹上。「事實上,咱們的確和一般人不同,有多少男人真的願意娶一位無法在驕陽下存活的女子呢?擁有那種勇氣與決心,並不畏世俗眼光的男子,我不敢說沒有,但至少目前為止,我未曾遇見過、」

  舞影的心頭忽地苦澀了起來……

  「若真有那樣的男子,我寧可拋棄一切,只為追隨他。」花影自嘲地笑道。

  「你真的會這麼做嗎?」舞影認真地問。倘若真有那麼一天,她想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雖然她可能永遠也不會有這麼一天。

  「或許吧!這種事,可遇而不可求的。」花影怪異地望了舞影一眼。「怎麼突然問這事?」

  「只是隨口問問罷了。」舞影心虛道。

  兩人沉默了半晌,舞影詢問道:「若咱們的病,有被治癒的可能時,你第一件事想做什麼?」

  花影門聲低笑。「若真有那一日,我會先好好曬它一日陽光,然後在大白天至『執義山莊』前困晃,讓那些自詡為正義之士者認清,咱們魅影門不再是他們殺人的工具。」花影眼中有著強烈的鄙夷。

  舞影輕歎口氣。屆時他們才有真正自己的人生,只是可能有這天嗎?

  *********

  光潔如鏡的陡峭崖壁上.掛著一道修長的身影。

  說他是「掛」著並不為過。只見他全身的重量全靠攀住那唯一突出的岩石上的五根手指,如此驚涑的畫面,不由得教人為他捏一把冷汗。

  冷單倣小心翼翼地將自籐蔓上摘下的花朵放人身側的布袋中,對自己身處險境視若無睹,神情專一地採擷那鮮艷的花朵。

  「還少一朵……」冷單倣的語氣裡,透著疲憊與些許的失望。三天來,他幾乎尋遍了整座山頭,好不容易湊足了這麼多花朵,難道真要他功虧一簣嗎?

  犀利的冷眸,再度細細地掃過攀附在巖壁上的所有綠籐。驀地,一株紅白瓣的花兒,映著日光照亮了他的眼,冷單倣欣喜地揚起後。

  估量過所有可以著力之處後,他的眸中興起一抹挑戰的光芒。當真好事多磨,上天果然隨時在考驗著凡人的能耐呀。

  他深吸一口氣,修長的身影倏地向左側了挪移一丈之遙,右手迅速地將花揣人懷中,左手對著巖壁拍下一掌,就見一抹影子直衝上天。

  當他力竭即將墜落時,一抹精光閃現,將他的身軀硬生生地釘在巖壁上。

  「呼!」冷單倣輕吁口氣,真多虧了他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否則他堂堂一代神醫,就將在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屍骨無存嘍!

  右手微一運勁,藉著沒入巖壁的匕首加以施力,輕鬆地躍上崖頂。

  「你可知,我為了你差點喪命嗎?」冷單倣苦笑地將懷中的花一同放入布袋裡。

  她會知道嗎?終有一天他會告訴她的,若是有機會的話。

  「接下來就只剩下『白虎血』了。」冷單倣張口服下一顆藥丸,灌了幾口水,稍作休息後,縱身隱人不見天日的密林中……

  憑著記憶在仿如迷宮的林間穿梭,未經開發的林地,透著濃濃的沼氣與濕氣,讓他的胸口漸漸煩悶起來。

  仰首再吞下另一顆藥丸,他得盡快找到它才行,他無法在這樣的環境下待太久。

  一道急掠而過的白色影子,讓冷單倣揚了揚眉!說曹操,曹操到!上天畢竟還是眷顧他的。

  身形輕晃,他追上了那抹白影,白影有所警覺地猛然煞住身子,朝他露出低吼。

  「吼--」小白虎虛張聲勢地吼著,試圖嚇走敵人。

  「小傢伙,你倒是裝得有模有樣地,待你長大後,我倒是真會讓你給嚇跑的。」冷單倣放鬆地笑了。

  幸好是遇上了小白虎,若是遇著了它母親,可就是一場硬戰了。

  他揮手撒出一串白色的粉末,等待著小白虎逐漸迷離的眼神。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讓你暫時昏迷罷了,否則我怎麼取你的血呢?小傢伙。」他擾了撫它柔軟的白毛,手勁出奇地溫柔。

  取出匕首,輕輕在它腿肚劃出一道傷口,正拿出一口瓷瓶欲盛接血液時,一聲驚天的怒吼響徹雲霄--貨真價實的吼聲,完全不同於小白虎。

  冷單倣聞聲心頭一冷,來不及了!

  已走到了這一步,說什麼也不能讓自己的心血白費,待他抱持著豁出去的心態盛滿白虎血時,一切都太遲了。

  一股腥風,朝他直撲而來,帶起一連串溫熱的紅色血液……

  「吼--」白虎巨大的花紋身軀在前腳落地後,又迅捷地回過身子,對冷單倣展開第二波攻擊。

  護子心切的白虎,對於入侵者可是絲毫不鬆口,如尖刀般銳利的爪子,比起任何兵器都來得管用,逼得冷單倣得施展全力,方堪堪避過一波接一波致命的襲擊。

  不斷自胸前冒出的猩紅液體,慢慢地耗去了冷單倣的體力,他的氣息粗重、冷汗直淌……他心底明白再這麼下去,他必定會葬生虎口。

  手一揚,再度灑出一片粉末,頎長的身子飛上合抱的大樹上,此時他方有空暇出手封住自身的穴道,免得因失血過多而亡。

  大花貓敏捷的身軀不斷地在樹下繞圈子,仍不放棄將傷害幼子的「人類」給吃入腹。但漸漸地,它的腳步遲緩了,身軀歪歪斜斜地挨近小白虎,終於在它的幼子身邊沉睡。

  「咳咳……咳……」冷單倣鬆了口氣,一陣輕咳時,連帶地咳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自懷裡取出一些丹藥眼下,他緊閉上雙眸,虛脫地倚在樹幹上喘息,並試圖調均紊亂的氣息。

  鬆開緊握在掌上的瓷瓶,原本潔白的瓶身,已被鮮紅所沾滿早已分不清是白虎血或是他的血了。

  艱辛地自樹幹上跌下,著地時的震動,疼得讓他的腳步一陣踉蹌,不禁對自己的狼狽感到好笑。

  想不到他笑閻羅縱橫江湖多年,連江湖上排名的前十大高手也未必能傷他分毫,今日卻被一頭畜牲所傷,連他自己都感到訝異。

  他知道若堅持取得白虎血,必定躲不過大白虎的攻擊,而他也已做好準備,盡量將傷害降至最低;但他錯了。

  錯在忘了救子心切的母虎在孤注一擲時,它的殺傷力是有多麼地驚人。

  戒備地移步至小白虎身旁,在它的傷處塗上一層藥膏,順手撫撫它的軟毛。「謝啦,小傢伙。雖然差點喪生在你娘手裡。」

  他得趕緊離開了,他不曉得他的迷藥對這龐大的猛獸能持續多久,他只明白他絕對無法抵擋它再來一擊。

  略微調整呼吸後,高大的身軀漸漸往山下掠去,奔躍間的身子卻已不似上山前的俐落;而他所經之處,必會留下一連串觸目驚心的猩紅。

  溫熱的液體,不斷自他捂在胸口的指縫間滲出。並非他不願意替自己止血,他怕若是自己一旦停下來處理傷口,不到第二天未時他絕對醒不來。所以他必須在子時前趕回。

  因為他不能毀約,他不能違背了對她的承諾。

  三天前,他曾親口對她說--

  「三天後,必在隨性居恭迎大駕。」

  說什麼,他也不能毀約!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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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 22:58: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又被耍了?

  舞影憤憤不平地雙拳緊握,含怒的眼眸綻放出危險的光芒,-一掃過隨性居裡的一切。

  什麼三天後等候她的大駕!桌椅上沾染的灰塵,在在顯示笑閻羅在三天前便已離開隨性居,尚未回來過;更可惡的是,他在她前腳離開後,便已溜得無影無蹤。

  只有她,上了人家的當了,還乖乖地依約前來,連包袱也帶來了,真是……

  「你去死吧!笑閻羅!」氣急敗壞的舞影,口不擇言地詛咒著。

  她這種近似無知的行徑,簡直丟盡魅影門的臉了。

  她會找到他的!並在他醫治好她之後,將他碎屍萬段,以洩心頭之恨!

  「我的確是差點死了,想不到你還是位半仙呢!」自門口傳來的熟悉男音,似乎少了些什麼?彷彿是飄浮在空氣中一般,令人覺得不踏實。

  「原來你還記得咱們的約定啊?」舞影冷冷地諷刺,臉上蒙上一層寒霜。冷單倣低笑幾聲。「有這麼美的美人當我笑閻羅的寵妾,怎麼會忘呢?即使死了,也會自棺材裡爬出來赴約的。」他捂在胸口的手掌,因過於用力而泛白;方纔的笑,又讓傷口滲出了血珠,他微蹙起劍眉。

  哼!說話沒半點正經,舞影沒好臉色地睨了他一眼,卻也讓他過於蒼白無血色的臉龐嚇了一大跳。

  「你……你……躲在門後做啥?放心吧,在你尚未治好我親人的病前,我不會對你動手的,反而會好好地護著你,免得你英年早逝。」舞影連忙吞下沒由來的關心,口氣轉為調侃。

  他憔悴的模樣,令她的心驀地收緊。冷單倣的右手扶在門框上,半掩的門扉恰巧隱去他的身軀,及他的一身血衣。

  「你會護我?」冷單倣挑挑眉。「正巧現在有一個讓你表現的機會。」

  他跨出步伐,搖晃地走向床榻,躺下後的身子,再也提不起絲毫氣力來,只想就這麼一動也不動地躺著。

  舞影的雙眸綻著詫異的光芒,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已由水藍色變成紫黑色的衣衫!她從來沒想過,原來人可以在流了這麼多血之後,還不死。

  他笑閻羅的命,果然比一般人還硬。

  「你是想知道自己能否打贏一隻熊嗎?」她注意到了他胸口上的巨大爪痕,屬於猛獸的利爪。

  沒料到向來冷冰冰、從不對他和顏悅色的舞影,竟會同他開玩笑,冷單倣緊蹙的眉頭放鬆了不少。

  「雖不中亦不遠矣。是虎,非熊。」

  「虎?你嫌命太長嗎?」舞影並未發覺,她斥責語氣裡的關心。

  「若你能替我上藥的話,或許我的命會比你還長。禍害遺千年……不是嗎……」他的意識慢慢消失了,眼前的視線也漸漸模糊,他明白他快要昏厥了。

  這個男人,傷得這麼重還有心情說笑,她也許永遠也無法懂他。

  「謝謝……」當她嫩白的手觸及他的衣襟之際,他開口向她說了這兩個字。

  「用不著謝我,我會這麼做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的親人。」她生硬地道。她也必須這麼說服她自己。

  冷單倣了然一笑,不再多說,疲倦地合上雙眸,安心地被黑暗所淹沒。

  盯著他的睡顏良久,一向冷靜沉著的心,第一次蒙上了害怕的色彩;即使是她的親人,她也只是感到憂心與責任,卻不曾害怕,如今……

  用力地甩甩頭,想將這荒謬的念頭徹底從腦海中拋出,當作此念頭未曾佇足過。

  小心地用剪子剪開他傷口附近的衣衫,並用溫水沾濕已然凝固的血塊,小心翼翼地將衣衫自他身上剝離。

  他的傷口自左胸斜向右腰側,肌肉翻捲、深可見骨,雖避開心肺要害,卻仍傷得太重。他能支撐著回到隨性居來,他的意志力實在令人咋舌。

  換了一盆又一盆的污水,總算將他的傷口洗淨,取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那是每位殺手身上的必備藥品。

  不是殺人,就是被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是死裡逃生的證據。

  「將就著用吧,雖然比不上你神醫所用的,至少它救了我不少回,多少也有它的功效吧。」舞影自言自語道。

  細細地將藥膏在他的傷口上塗了一層又一層,他的肌膚透著炙人的熱度,額頭的熱度也高得嚇人。

  擰了巾帕放在他的額上,並灌他喝下不少水,這樣忙了大半夜,總算退燒了。

  舞影坐在床緣,現在的她才有時間與機會大膽地凝視他的一切。

  他有張魅惑女人的俊美臉龐;修長的身軀上,沒有練武者的糾結肌肉,卻也不同於文人的瘦弱;古銅色的肌膚,讓他俊俏中帶有剛毅的氣息……這樣的男子,的確是許多女子一生中夢寐以求的翩翩佳公子。

  那麼她呢?她也是女子,卻不曾奢望過。

  沮喪地走至窗前,東方天際的雲彩又慢慢地變化顏色,天又快亮了。

  「喀」地一聲,她關上窗戶與門扉。天知道,她內心深處有多麼渴望能有迎視朝陽的一日,只是這種冀望,已成為她極力掩埋的慾望。沒有希望,便不會失望!

  「咳咳……」他的輕咳將她招回他身邊,玉手輕抬起他的肩膀,減少咳嗽的震動,以免傷口裂開。

  粗重的喘息透著強忍的痛苦,連昏迷時也不願呻吟示弱的男子,是逞強?或是高做的自尊所迫使?

  放縱自己的纖指遊走於他雕琢般的俊容。如此自律的男子,如何讓人不佩服他?不心疼他?

  如何讓她不心動於他?

  *********

  冷單倣痛苦地攢緊雙眉。

  他醒了,全身上下與他作對的痛楚,令他情願未曾醒來。幸好近在咫尺美麗女子,消弭了他大半的痛苦;原來欣賞美的事物,果真可以讓病痛舒緩。

  現在的他,反而慶幸自己提早醒來,才能瞧見舞影的睡顏。

  側趴在床頭的舞影,長鈕的睫毛在她細緻的臉龐上,留下一排陰影;均勻的鼻息輕輕掃過他的手臂,帶給他一陣酥麻。

  睡眠中的她,柔美的瞼蛋少了寒霜的覆蓋,使她益發地嬌弱、惹人心疼。原來她潔白的肌膚並非麗質天生,而是長年無法照射陽光而換來的痛苦印記。

  天妒紅顏嗎?自古以來彷彿皆是如此。

  但他偏不信這一套!若他也同一般人一樣,循規蹈矩、墨守成規的話,那他就不叫笑閻羅了。

  「你等著吧,我會讓你如願以償的。」冷單倣以手背撫著她細緻的面頰允諾著。

  「晤……」舞影閉合的眼睫微微顫動,隨即展現出一雙尚未凝聚焦點的眼瞳。

  靈動的雙眸眨呀眨的……

  「啊!」他竟然在撫摸她的臉。

  使勁拍開他的手,甫站起身的她,卻因手腳僵麻,血路未通而跌人冷單倣懷裡。

  迅速地扶上她的肩膀,穩住她的跌勢,胸口卻隱隱作痛,想必傷口又裂了吧。

  「怎麼?這麼開心見到我清醒?」

  兩人的姿勢曖昧,無奈她的手腳仍麻得不聽使喚,只好全由他撐著自己。反正她的清白早毀在他手上了。

  「若你沒力氣撐住我,可將我推到一旁去,我可不想成為你傷重不治的兇手之一。」和他嘴拌,似乎已漸漸成為她的習慣。

  「如你所願!」他果然不再撐著她,卻讓她靠在他未受傷的右肩上,如此貼近的距離,只須輕輕一動,便能四唇相貼。

  「你故意的!」舞影不安地挪移身軀,不料反而讓他的手臂環得更緊。她的眸中迸出怒火。

  其實她的手腳已慢慢恢復知覺,之所以不用力掙脫,是怕加重他的傷勢,想不到他竟如此無賴。

  「親我一下,我便放開你。」他壞壞地笑。

  「休想!」她掙扎著起來,管他傷勢是否會加重,她不會讓他得逞的。

  兩人純粹使用蠻力而不用武功,如此對抗一會兒,直至舞影觸及滿手的溫熱。

  「你……」迸裂的傷口,鮮血濕透了白布條,沾染了她一手;她盯著手瞧,氣也不是,罵也不是。

  在她發任之際,冷單倣湊上後偷得一記香吻。「你好美。」

  連忙一手掩上紅唇,防止他再度偷襲。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和他相處愈久,她反而愈困惑。現在她確定她永遠也無法瞭解他。

  「你是要留下來幫我換藥呢,或是替咱們倆準備吃的?我的寵妾?」冷單倣不安分地在她的手背畫圈圈。

  舞影猛然跳起,奪門而出之際,嗔道:「你死了活該!」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冷單倣緩緩坐起,除去沾血的布條檢查傷口,拿起舞影留在床頭的藥膏聞了聞。平靜的面容有著令人無法猜透心思,只除了一閃而逝的疼惜。

  重新上好藥,他也不急著包紮,倚在床柱懶懶道:「戲也看夠了,進來替我包紮當作打賞吧!」

  「這樣我豈不是佔盡便宜了?」溫文中帶著淡漠的男音驟然響起,一眨眼的功夫,房內已多了一名昂藏的青衣男子。

  「有『冥岳』的四大護法之一的『後護法』後戮,為冷某包紮,冷某還高攀了呢!」冷單倣調侃著。

  「你明白就好,省得我提醒。」後戮故意氣他道。

  但說歸說,仍是接過布條,替他包紮。

  「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有成堆的靈丹妙藥不用,偏偏用這種會留下傷疤的次等藥。」後戮不贊同地皺眉。同樣身為大夫,藥的成分一聞便知。

  「男人身上有疤倒無所謂,可女子就不同了。」冷單倣瑟縮了一下;睨了眼故意施力的後戮。後者則無辜地聳聳肩。

  「明明有不會留下疤的藥,何必一定要有人用會留下疤的藥呢?」後戮為兩人倒了茶啜飲著。

  冷單倣喝了口茶潤潤唇。「因為有人很固執,不會隨便接受別人的好意。」

  「所以你非得先將屬於她的用完,再送給她屬於你的作為交換,她才會接受是嗎?」彷彿打啞謎的話語,卻表示後戮真的懂了。

  冷單微笑了笑,換了話題。「謝謝你專程跑一趟。」

  「誰專程來了?我只是順道罷了。」後戮伸手人懷,取出一隻木盒交給他。

  「先記下了。」冷單倣不再道謝。他深知冥岳的人,一直不喜歡人向他們道謝。

  「又遇著什麼奇怪的病症了嗎?」這是後戮到隨性居的主要動機。

  冷單倣的眼光飄向門外,深思道:「你知道嗎?竟然有人見不得光而長年生活在黑暗中。」

  後戮聞言,震動了下。「你是說……真有這種人?怪不得……怪不得稱為『魅影門』,因為他們永遠只能躲在人之後,成為人的影子,而當不成人。」

  冷單倣似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不過……」後戮頓了頓。「若你想救他們,得特別注意執義山莊的人;一旦自己所仰賴的殺手,不再為己所用時,你想他們會就這麼拱手讓人嗎?」

  「嗯,你提供的資料,我會好好研究的。」冷單倣揚揚手中的木盒。

  「資料是少主提供的,我可不敢居功。」

  「鬼魁?」冷單倣撇了撇唇角。他懷疑世上會有冥岳所不清楚的門派。

  「幾年前執義山莊因為一場誤會與咱門冥岳對上了,若不是少主制止,執義山莊早就不存在了。要是你真的對上他們,別忘了順道替咱們出口氣,最好是向咱們尋求援助,讓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手。」後戮平淡的語氣中夾雜了不常見的怒氣。

  看來後戮對執義山莊的成見頗深,當然他與後戮的觀點,可是不謀而合的。物以類聚嘛!

  「放心,你逃不掉的。」冷單倣拍拍他的肩。有事,他一定找上冥岳的。

  「該走了。」後戮放下茶杯,起身舒展筋骨。

  「笑話看夠了,甘心走啦?」冷單做感到意外。

  後戮雙手環胸。「我可是懂得適可而止的文明人,況且在同一天內見太多笑話,我怕我會負荷不了。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

  「你什麼意思?」冷單倣咬牙切齒問。

  「我的意思是,當一個男人不顧生命危險上山找尋白虎血而被虎傷成重傷,如果他是為了一個女子而冒險,那麼我是否可以假設,那名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極高呢?

  或者我可以說,他已不知不覺地愛上她了呢?可以肯定的是情關難過,而我卻有的是時間可以目睹一切,所以我說,以後多的是機會。」後戮不懷好意地笑了。

  「後戮,你什麼時候轉性成了三姑六婆了?」

  無謂地聳肩,後戮道:「我只不過是替咱們的滕兄弟感到高興罷了,他終於可以報仇了。」

  「我和滕馭有仇?」他自己怎麼不清楚?

  「之前你害他的娘子離家出走,你忘啦?」後戮倒不介意提醒他。

  「那件事怎麼能怪我?」

  「有人可不是這麼想的哦!」後戮轉過身,瀟灑地揚手。「好好養傷吧!往後可有得你忙了。」

  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冷單倣閉上雙眸,讓心中的思緒沉澱,因為他要好好地思索一個問題--

  他真的愛上她了嗎?

  *********

  雙人雙騎趕在天亮之前來到一座酒坊。

  依舊燈火通明的酒坊,是日夜皆不打烊的,此種一日十二時辰皆在營運的商號,實不多見。

  「『戀凝坊』?」舞影一臉狐疑地看了冷單倣一眼,端坐在馬背上的她,並沒有下馬的打算。

  戀凝坊以酒醉、酒香、酒宜而天下聞名,連三歲的孩童皆能倒背如流;其中,酒宜中的「宜」,指的是貧賤富貴皆宜,亦即是它的價格合理,一般人皆買得起。

  然而酒雖然便宜,並不表示「住」也便宜。據聞欲在戀凝坊裡住上一宿,是千金難買,一位難求的。

  而她並不覺得她有此種財力與好運,所以她壓根沒想要下馬。

  看穿了她眼底的遲疑,冷單倣率先下馬,向她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在黑紗的覆蓋下,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卻見她的柳眉向上挑起,望向他的眸中,除了困惑之外,還有著些許的訝異。

  俐落地翻身下馬,將馬交給迎上前來的馬伕,跟著他一同進人酒坊。她想瞧瞧他到底有何能耐。

  甫步人酒坊,一陣陣酒香隨即撲鼻而來,醺人欲醉。

  酒坊裡頭座無虛席,卻不同於一般酒坊的喧囂嘈雜,近似耳語的交談聲,留給眾人一個舒適的品酒環境;由此可知,進得了戀凝坊的人,皆是好酒、品酒,卻非貪杯之徒。

  「冷公子,您到啦!」酒坊的總管眼尖地迎上前來,方正黝黑的臉龐上咧著真誠的笑意。

  「徐總管,別來無恙?」冷單倣伸手和他交握。他特別喜歡徐斌的笑臉,令人感到格外親切。

  「托您的福。前些日子接到後護法通知酒坊的所有分行,說您可能會需要酒坊的服務,從那一刻起,我便天天盼您來,可總算讓我盼來了。走!我特別為您準備了好酒,一般人可是喝不到的哦!」徐斌拉著冷單倣的手便走。

  「介意我帶一位朋友來嗎?」冷單倣伸手拉舞影。

  「朋友?」

  徐斌這下才發覺,原來這位穿得一身黑的姑娘是與冷單倣同行的。

  「糟了!」徐斌頗感失職地摸摸頭,尷尬道:「之前後護法只提及您,並未說明有朋友隨行,房間只預留了一間,這……」

  「無妨。」冷單倣接口。「一間就行,她是我的愛妻。」

  「啊……」同時抽氣的有兩人。一人氣息中夾帶驚喜,一人則隱含怒氣。

  「哦!那就太好了,否則我可就失職了。」徐斌明顯地鬆了口氣。「來!我帶二位上房去。」

  上房佈置得簡單高雅,臥房旁邊的偏房,是一間浴池,大得足以容納二人,是一種讓人見了便想泡在裡頭享受的地方。

  「早膳想吃點什麼特別的嗎?」徐斌立在門口詢問。

  「由你全權作主即可。」

  「待會兒會派人送早膳至房裡,你們先休息一會兒。」

  徐斌朝舞影頷首示意。替他們關上房門前對冷單倣道;「您若休息夠了,別忘了來找我一敘。」

  「你逃不掉的。」冷單倣頗具深意回道。兩人在大笑中交會者彼此才懂的眼神。

  「你姓冷?」當房裡只有他們兩人時,舞影忍不住問出口。她向來只知道他是笑閻羅,卻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

  「嗯。」對她的問句,他並不感到意外。

  「名字呢?」

  「你想要知道我的名字?」冷單倣頎長的身軀向她靠近一步。

  「我……」舞影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一步。「你是誰?你和戀凝坊有何關係?或者你與冥岳有何關聯?」否則怎能被戀凝坊視為上賓般款待?

  「原來你對我這麼好奇。這麼急著想瞭解我的一切嗎?」他不斷地朝她逼近。

  「我只是不喜歡被耍著玩罷了,你說是不說?」無路可退了。

  舞影的背貼在牆上,雙手抵在冷單倣的胸前,企圖阻止他的欺近。但兩人仍近得可聽聞彼此的呼息。

  冷單倣亦伸掌抵在牆上,此舉竟將舞影完完全全地困在他懷中,形成曖昧的姿態。「我會告訴你的,但不是現在。除非……」

  他邪魅地一笑,俯首至她耳際低喃:「你同我一塊兒沐浴,我便每回告訴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他的唇,幾乎已貼上她的耳垂。

  「下流!」舞影使勁想拉開彼此間的距離,無奈他總是穩如泰山。

  「下流?哈哈!我在你的眼裡,彷彿總與卑鄙、下流等字眼脫不了干係。但你別忘了,你是我的妾,我並不認為與妾一同沐浴,是什麼下流齷齪的事。」他一手穩住她的下巴,對上她的眼陣。「既然你已經將我定罪了,我若不做一些你認定的下流事,那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嗎?」

  他倏然欺上她的唇,封住她來不及反應的嬌呼,扣住她的雙腿拉至身後交疊,空出的大掌不斷地在她飽滿的胸前,挑逗地畫圈圈……

  「晤……」她的低喘讓他趁虛而人,溫熱的舌捲上她的丁香舌,為她帶來陣陣輕顫。原本僵直的身子,著了魔似的變得酥軟無力,抵抗的雙手急切地攀上他結實的臂膀,防止自己攤軟在地。

  她的反應今冷單倣的身軀明顯一震,他不知道原來她的身子是如此地柔軟,如此地令他迷醉。他單手環抱著她纖細的腰身,一手滑入她的衣襟,觸撫那異常柔嫩的雙丘,他感覺到下體的膨脹與興奮,從來沒有一位女人能像舞影這般輕易地勾起他的慾望。

  「啊……」帶著戰慄的呻吟喚醒了冷單倣的理智。

  他承認他想要她,非常想……但不是現在。

  他深吸一口氣,平息體內翻騰的慾望,離開了她甜美的紅唇,改以指腹來回摩拳。「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陪我共浴,或與我上床?」

  迷離的眼神逐漸清明,重掌理智的她,臉龐艷紅似火。她無法斥責他的侵犯,因為她自己彷彿比他更投人。

  天啊!她到底是著了什麼魔了?

  「你不說話,是表示想與我上床嘍?」他的手指沿著她臉蛋的弧線遊走。

  「你作夢!」舞影用力揮開他的毛手毛腳。

  「是嗎?」他詭異一笑。「那麼我會在浴池裡等你。」

  俯唇又輕易地奪走一吻後,他優雅地步人浴房。

  舞影的眼中閃過一絲懼意與羞怯,抓住衣襟的纖指,揪得好緊好緊。

  *********

  浴池真的很大,不斷蒸騰的霧氣增添了些許的朦朧之美,溫熱的水面上所飄浮的花瓣,遮掩住他若隱若現的赤裸身軀。

  舞影杏眸圓睜地僵立著,他真的長得好俊、好邪。

  赤裸的上半身半倚在浴池邊緣,狀似情懶的眼神看得她動彈不得;而浮現在唇邊的笑意,彷彿在嘲笑她的生澀與無助。

  「將衣裳脫了,過來。」他向她伸出一隻手,做出邀請的動作。

  舞影銀牙一咬,垂下眼,慢慢地去除套在身上唯一的罩衣,展露出纖細動人的身段。

  隨著她的靠近,冷單倣的眼眸愈來愈深沉,當她進人浴池蹲坐在他身前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軀繃得有多緊,他得花多少氣力才能阻止自己不去觸摸她。

  「你的身體很美。」他的聲音既沙啞又低沉。

  舞影臉紅地轉開臉。「哼!像我這樣傷痕纍纍的身體能稱之為美,你未免也太不挑了吧?」

  冷單倣伸手撫摸她鎖骨上一條長約三寸的淺疤。「每一道致命的傷疤,代表你又努力地想活下來,這世間仍有你所眷戀的人事物。我喜歡尊重生命的堅強女子。」

  他的話語與觸碰像一道暖流流過她冰冷乾涸的心靈,她得了一會兒,忘了反唇相稽,忘了諷刺他的自以為是。

  勾起她的下巴,吻上她微啟的紅唇;她寂寞的神情,讓他想要疼惜她。

  釋放她的唇,他將她的螓首壓貼上他的胸膛,溫熱的手掌掬起水,撥在她的肩上、背上,以極盡溫柔的手勁按摩她身上的穴道。

  「為什麼……」舞影不懂。」他不是要她來伺候他沐浴的嗎?怎麼反倒是他在服侍她呢?

  「噓……」他的食指按壓在她柔馥的唇上,不讓她開日問話「我是個挑剔的人,現在我在你身上做的所有動作與細節,你都得用心記牢了,屆時由你服侍我時,若有什麼動作做錯了,或是漏了,我可是會懲罰你的哦。

  至於是什麼樣的懲罰……」他停頓了一下,扶在她細腰上的手向內一壓,讓她的身軀更加親密地貼緊。「你知道的。」

  舞影倒抽一口氣,並非害怕他所說的懲罰,而是當兩人完全赤裸的身軀緊密地貼合時,一陣陣流竄過體內的酥麻與莫名的興奮,讓她好無措;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放縱或是壓抑這種陌生的情愫。

  因為必須用心記住他的手法與步驟,她無暇顧及自己赤身裸體的窘態。她不得不承認他是一位很懂得享受的男人,也是一位很懂得擄獲人心的男人。

  她沒有把握若再繼續和這邪魅的男人在一塊兒,她是否也會將心落人他所設的溫柔陷阱裡;自她答應當他的寵妾那一天開始,她便有隨時將她的清白之身交給他的心理準備,但她的心呢?

  在未遇上他之前,她有十足的把握,今生今世她不會對任何男人動情、不會愛上任何人。但是現在呢?她在心裡自嘲地笑了。

  她非但沒有絕不會愛上他的把握,甚至在她的心魂深處,存有希望他能愛她的想望……

  呵!真是可笑,她肯定是瘋了,才有這種下切實際的妄念。她和他之間只是一筆交易--一筆不涉及感情的交易。

  冷單倣矩細靡遺地按揉她身上每一寸肌膚,他的掌上是一些普通常見的花瓣;他握著花,在行經她的每一處穴道時,將真氣透過花朵拍人她體內。

  若舞影此時睜開眼簾,必可瞧見他「伺候」她時的神情,那是全然的專注,不含絲毫情慾的。

  好舒服……舒服得讓她懶得睜開眼,她全然放鬆地賴在他身上,他是唯一能讓她毫無防備近她身的人。奇妙地,她在他身上,找到了從來不曾擁有過的安適感。

  她的眼皮好重,重得連張開的力氣都沒有。

  「單倣。」他說出了他的名字,清冷的氣息拂上她的臉頰。

  「晤……什麼?」她的神智開始模糊了。

  「單倣,我的名字。」

  「單倣……」她仍是沒有睜開眼,卻在唇角浮現一朵滿意的微笑,彷彿得知了某種密秘後,那種心滿意足的笑。「單倣。我知道了。」

  好笑地望了眼枕在他肩膀上熟睡的她,將唇印上她光潔的額後,輕鬆地抱起她離開浴池。

  他一揚手,一朵花自他掌中飄落水面,只見原本鮮豐嬌美的花朵,卻已枯萎凋零。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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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 22:59: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啊!」舞影一聲低喊,坐直了身子,雙手與雙眸忙著檢查自己的身子。

  耳邊傳來一聲忍不住的笑。

  「醒了?」冷單倣雙手環胸,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欣賞她倉皇的神情。

  「你……我……」舞影抓緊身上唯一的罩衣。她竟然在他的懷中睡著了,不但如此,這還是她有史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真諷刺,毫無戒心地睡在人家的懷裡,現在才來計較自己是否仍為清白之身,不嫌晚了嗎?

  「你……有沒有對我……我……」她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仍是決定向他問清楚。

  「對你怎樣?」冷單倣壞心地捉弄,他喜歡看她害羞的模樣。

  舞影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好想戳瞎他那一雙看戲的眼。

  「我有沒有對你怎樣,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嗎?」

  「我又沒有經驗,我--」怎麼會知道?她只知道第一次會好疼好疼,全身的骨頭彷彿全散了,肌肉酸疼無比。

  她現在的身子是有些酸軟,但卻一點也不疼。唉!

  早知道之前應該向門主問清楚的。

  「你想要有經驗嗎?我很樂意配合哦。」不知在何時,他已來到她身前,低頭吻上她的唇瓣。

  他又吻她了,她發覺他吻她的次數似乎愈來愈頻繁;而自己也不討厭他的吻,反而有一點驚喜,有一絲期待,這……

  「別動不動就吻我。」舞影氣息不穩地推開他,她怕自己會迷戀上他的吻。

  「誰教你生得如此可口,既然不能『抱你』,只好吻你了。或者你希望我『抱你』?」他的唇印上她的額、她的眼、她的鼻,最後又膠著於她的唇上。他喜歡她的青澀純潔。

  就在她感到迷濛之際,清晰的兩個字呈現在她腦海「單倣。」她記得這是他的名字。

  冷單倣的唇靜置在她的唇上。「你還記得?可見我的名字早已深深烙印在你的心坎,是嗎?」

  「晤……」他的話語甫落,一陣夾著血腥味的短暫刺痛劃過唇際。

  她竟然咬他?有趣!這麼不容易馴服的女子,正合他的胃。他會慢慢案化她的。

  替她將微敞的衣襟拉攏,他任由唇上的傷口滲血,不記仇道:「將桌上的桂圓蓮子粥喝了,我在樓下等你。」

  他翩然離去的背影,讓她感到罪惡,拭去唇上屬於他的血,她再也無法確定自己的真心意。

  「可惡!」她惱怒地低吼,忿而翻身下床。

  是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她;她根本無須為了咬傷他而愧疚,真的不需要……

  *********

  轆轆的馬車聲規律地在夜裡奏起,若非迫不得已,一般人是不會在夜裡趕路的;因為即使有月華的映照,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對駕車者而言是極傷目力的。

  冷單倣抑首灌下一口酒,那是自戀凝坊帶出來的美酒。此刻既然無把酒言歡的對象,只好學學李白來個「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雅興了。

  馬車上的布簾被一隻皓腕掀開,一身黑衣的舞影默不作聲地坐到他身旁,陪同他駕車。

  「捨不得與我分別片刻嗎?這麼黏我。」他一把摟過她的纖腰與他貼近,以防她被震下馬車。

  「為什麼改乘馬車不騎馬?」

  「因為我想嘗嘗在大白天與你同寢於馬車中的滋味。」

  他不諱言地說出他的意圖。

  舞影不耐地拍落環住她腰的手。她認命地發覺,要自他口中套出真話,簡直比登天還難。

  當他的手鬆開時,路上的大坑洞使得馬車劇烈側傾,眼看她便要摔下車去。

  「舞影!」他伸手一探,抓住她的腰帶,將她已跌出車外的半邊身子又扯進懷裡。

  「喝!」冷單倣收緊纏繩,控制因這場混亂而亂了步伐的馬兒,馬車頓時停靠在路旁。

  「受傷了嗎?」他抿緊的唇透著冷寒,不似以往般盈滿笑意。

  她頭一回見著他生氣的模樣。原來他也會生氣!

  他的怒容意謂著他對她的關心,心虛又感動之餘。

  她垂下螓首,囁嚅道:「對不起。」

  感覺他的胸口上下起伏了幾回。「進車裡去吧,外頭風寒露重。」

  「讓我喝口酒吧。」她指向他的酒囊。喝了酒暖暖身,便不會冷了。當然她也可以不用到馬車裡。

  「酒我對嘴喝過了。」看穿了她的意圖,他找借口推拒。

  「囉嗦!」舞影不悅地低斥,一把搶過他的酒,仰首直灌。燒辣的液體順喉而下,暖了她的身卻也嗆著她的喉。

  「咳咳……咳……」舞影忍不住咳起來。酒果然是穿腸毒藥。

  冷單倣眉頭一蹙,將酒奪走,一手輕拍上她的背脊。

  「別喝了。」雖然她嗆紅的臉蛋煞是好看。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人不是應該獨善其身的嗎?好人總是被欺侮、被利用的,不是嗎?」她抓住他的衣襟.對上他黯黑的眼眸。「不要對我好,我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我只是想利用你罷了,你懂嗎?」她不要他對她好,因為她真的會忘了他們之間只是交易,不涉及情感。

  她的眼眸好哀傷、好孤單,讓他不捨。「你是我的妾,我不對你好又該對誰好呢?」

  「這只是交易,很快便結束了。」

  「你真的這麼想嗎?那你可要失望了。我記得我說過,直到我厭了、膩了你為止,否則這筆交易仍未終止。」

  「你很快便會對我感到厭倦的。」她自言自語著,自卑的心亦為此必然結果而泛疼。

  冷單倣輕撫她略微冰涼的臉頰。「何不讓咱們拭目以待呢?也許我永遠也不會對你感到厭煩,屆時你是否會願意一輩子跟隨我.當我笑閻羅的寵妾呢?」

  她認真地盯著他好一會兒,淒涼地笑道;「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她明白自己的處境。

  「若真有這麼一天呢?」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沉默片刻,舞影低聲道:「那麼我到死也跟隨你。」

  冷單倣回給她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霸道地環緊她的腰,繼續驅馬而行。

  舞影抬頭凝望他被月娘照亮的側瞼、寬額、挺鼻、薄唇,絕佳的外在,配上睿智、機敏、果斷,他的確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富豪望族心目中的乘龍快婿。

  像他這樣的人,能當他一輩子的妾也是幸福的吧!

  舞影下意識地搖頭自嘲模樣,不料全教冷單倣看在眼裡,複雜的眸光在他眼中閃爍。

  「你的親人不是魅影門的人吧。」冷單倣打破沉默先開口。語氣是肯定而非問句。

  「恩」

  「執義山莊的人知道她的存在嗎?」他必須提醒她,她所忽略的潛藏的危機。

  「執義山莊和她的存在有什麼關係?」舞影無形中提高了語調,俏臉剎那間轉白。

  「你知道的,你只是不敢去想罷了。」冷單倣無情地撥她冷水,將她自逃避的殼中拉出。

  是的,她知道的,她根本清楚得很。一旦讓執義山莊發現她的存在,她便從此成為山莊要脅自己的王牌--一張她不得不屈服、任人擺佈的王牌。

  所以她才狠心不去認她、不去看她,硬生生地將她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她深信她這麼做是對的。

  只是她一直想為她做一件事,就當作是送她唯一的禮物,替她完成畢生的心願。但是,她不願救了她之後,反而讓她陷人絕境。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舞影慌亂地掩面而泣。一想到危及她的恐懼,讓她刻意築起的心防與強忍的堅強,霎時被摧毀殆盡。此刻的她,不再是冷血無情的影殺手,而是脆弱無助的小女人。

  她的哭聲讓他胸口一窒,他心疼她內心壓抑的痛楚。

  他緊緊將她擁人懷中,讓她的臉貼上他的胸膛,也浸濕了他的衣襟;他並未開口安慰,只是提供一個歇息的臂彎,一個可以展露真性情的地方。

  「告訴我,她是你什麼人?」他輕撫她的背脊,平撫她的情緒。

  「妹妹,親妹妹。但她並不知道我。」

  「她患了什麼病?」想必是非常棘手的病症,否則她不會答應這場「交易」。

  舞影深吸一口氣。「眼疾。自她出生以來便看不見,我想要治好她,我要她過得幸福、過得快樂。」

  「所以,你拿你的幸福來換?」真是愚蠢的姊姊。

  避開冷單做質問的眼神。「值得的,只要她過得好,一切都值得的。」也因此她才得以與他有交集。

  痛哭一場果然能舒解胸懷,情緒平撫後,舞影方覺自己的失態,頃刻間又回復她冰冷的武裝。

  「對不起,我失態了。」自他懷裡挺直背,與他拉開距離。靠他太近,容易迷亂她的心。

  故意對她的改變視而不見,單倣還是親呢地摟著她,也做好遭她白眼的心理準備。「魅影門中有多少人知道令妹的存在?又有多少人知道她住的地方?」

  「她住的地方只有我知道,也只有門主與其他二位堂主知道她的存在。」

  「你這回出來找我救她,有誰知情?」

  「也只有他們三人。」舞影小心地回答。他的眸中,有她未曾見過的森冷。

  冷單倣聞言星眸半斂,平日帶笑的瞼龐上蒙上一層寒冰。

  「依我看,目前你的處境比今妹更危險,在帶我去醫治她時,你最好已安排好另一處供令妹藏身之處,否則就別輕舉妄動,明白嗎?你是我的寵妾,若真有什麼萬一,我也只會保護你,其他人我可是不管的。嗯?」他的唇又習慣性地上揚了。

  舞影失神地望著前後表情回異的他。她到今日才見識到另一面的他,但卻也令她更加困惑。

  *********

  一縷白絲絹垂掛在崖壁間,絲絹的末端不斷拍打上嶙峋大石,激起一片霧茫茫的濕意,沖淡了驕陽的暑氣,讓人的呼吸間少了一分懊熱,多了一分甘冽的香甜。

  太靜了。

  原本在馬車中閉目養神的舞影,機警地握上劍鞘,平靜的眼眸褪換為全然的冷漠,身上的每條神經皆處在備戰狀態中。

  有人來了。但絕不是笑閻羅,多年的殺手生涯,訓練了她對殺氣的敏感度,也令她的心往下沉。

  來了!四聲金屬嵌人木頭的聲響後,「啪啦」聲起,馬車當場被四分五裂!在同一瞬間,一抹黑影直竄而出,在周邊灑下一串劍花後,隱身於一株榕怕的綠蔭下。

  「圍上!」四名漢子頗有默契地分佔四角,將舞影困在中央,彷彿這種仗陣對他們而言只是家常便飯。

  「崆峒八怪?」認出了他們的身份後,舞影將手中的劍握得更緊。

  「月影堂的堂主好眼力!沒想到堂主竟認得咱們這幾位跳樑小丑,我八怪深感榮幸之至啊!」八怪的臉上露出磔磔怪笑。

  崆峒八怪原本為崆峒派門下的八位弟子,因生性殘暴、無惡不做,終被崆峒逐出門;後自封為「崆峒八怪」,以此行走江湖。

  八怪是江湖上有名的「賞金獵人」,只認錢不認人,自從接下取財殺人的工作之後,從未失手過;他們黑白兩道通吃,誰給錢便替誰辦事、不達目的絕不罷手。因此成為黑白兩道共同忌諱的人物。

  八怪向來集體行動從未例外,八人的武功各異,卻配合得天衣無縫,幾乎無人能自他們的圍殺之下存活。

  如此萬無一失的殺手,價碼當然比一般殺手高出許多。

  高出多少呢?自然是高出八倍,因為他們是八人一體。

  鮮少人付得出此天價般的價碼,除非對方真的對你恨之人骨,唯有你死才能消除他的心頭大患,否則沒人敢請八怪,一般人是不願讓自己傾家蕩產的。

  「我以為崆峒八怪向來是焦不離孟的。」舞影試探地問。

  「是如此沒錯,只是今日狙殺的對象有兩位,不得不做一些調配,不過也離此不遠就是了。」八一怪不在乎地告知,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對像有兩位?另一位該不會是指笑閻羅吧?她的心底一涼,雙眸四下搜尋,握劍的手心微微沁汗,皮膚的灼熱感已逐漸加劇。

  「甭看啦!若你是在等你的同伴來救你,那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因為他已先一步到陰曹地府等你。哈哈!」八三怪「好心」地提醒她,笑得很陰。

  「不可能!你們殺不了他的。」舞影煞白了一張俏臉。

  她不得不這麼告訴自己,否則她壓不下內心對他的擔憂。

  四人聞言張狂大笑。「天下沒有我們崆峒八怪殺不了的人。」

  「大哥,別同她囉嗦了,趕快讓她上路去會情郎吧。」

  八三怪調侃著。

  八一怪看了眼色得只剩下一雙美眸的舞影,假惺惺道:「可惜喔,像你這樣的美人,如此短命,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遺憾的是,我今天才發黨魁影門的人見不得光的傳聞原來是假的,枉費咱們拆了馬車。逼你現身,我還以為能見著什麼天下奇觀呢,由此可知,江湖傳聞皆不足以採信。」

  「殺了她!」八一怪話聲甫落,四條人影已同時動作,宛如嗜血的狼。

  舞影本能地使出畢生絕學,窒悶的胸口幾乎奪去了她的呼吸,若非濃蔭蔽日,此刻的她早已倒下。她倔強地撐住自己,發揮十成的功力在四人間遊走,因為她想活下來;活下來確定他的生死,活下來見他最後一面,否則她死不甘心!

  「咦?」八一怪邪惡地笑了。「魅影門的頂尖殺手果非沒得虛名,就由咱們陪你玩玩吧!」

  舞影的全力反擊激起了四人的鬥志,他們決定不讓她死得太快。

  「唔!」舞影的胸、腹、背部各中了一掌,鮮血狂湧出口的同時,復面的黑紗亦被人揭去。

  「噗--」舞影連吐幾口鮮血,纖盈的身子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蒼白的側顏無損於她的美麗。令四人同時歇手。

  「大哥,想不到這娘們長得這麼標緻,真是便宜閻羅王了。」八三怪惋惜地大歎。早知道應來個先姦後殺的,真真浪費了這大好機會。

  八五怪聞言,賊溜溜的眼掃過那道天然瀑布。「咱們來觀賞一出美人葬生湖底的戲碼如何?」

  八一怪咧開了嘴,向五弟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半昏厥的舞影只覺得腹下一痛,破敗的身子已墜入冷冽的清泉中。

  冰涼的湖水捲走了她一身的燥熱,加重了她胸口的痛楚,不斷自口鼻灌人的水,彷彿一根根的針,搓刺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掙扎著想浮出水面,無奈傷重的身子宛如千斤重的巨石,將她的身子直往下拖。

  好難受……誰來救救她?她還不能死,至少讓她確定他無恙;至少讓她告訴他,她有多歡喜能成為他的妾真的歡喜!真的。單倣……自她得知他的名字那天起,她便牢牢地烙在心坎裡。她好想能親口喚他的名,等待他深情的回眸,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她的神智迷離了,只覺得身子變得好輕好輕,壓在胸口的劇痛也慢慢消失,整個人輕飄飄地宛如浮在雲端。

  誰?你是誰?為什麼抱我?為什麼吻我?

  為什麼知道我的名?

  為什麼你的神情如此憂懼?

  為什麼你的聲音如此熟悉?

  為什麼你的懷抱如此溫暖,就如同他……

  「……倣……」舞影艱澀地吐出這個字,吸入胸腔的空氣刺灼著她的五臟六腑,她喘息地望著逐漸在眼前清晰的人影。

  「舞影!」冷單倣發狂地擁緊她,又連忙擔憂地鬆開她。「繼續吸呼,別停!」

  天啊!他差點便失去她了。

  他知道執義山莊的人會對她不利,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他低估了魅影門對他們的重要性,及他們不容許魅影門脫離他們掌控的決心。

  是他的錯!他太大意了,才會留下舞影一人在她所懼怕的白日遭到重創,他應該與她寸步不離的。

  在他目擊舞影傷重墜湖那一刻起,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在乎她,原來對她的愛早已在心底生根萌芽,他卻高傲得不去正視它,仍假想自己是不會受愛羈絆的落拓男子,想來真是可笑。

  幸好一切仍來得及!自今日起,他會好好地守護她,用他的生命宋守護。

  「……單倣……真的……是你?你沒……沒……」舞影一口氣喘不上來,胸口劇烈地起伏,她虛軟無力地靠在冷單倣身上,固執地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冷單倣俯唇再為她渡上一口真氣。

  「噓,別說話,你傷得很重。」撫上她嬌顏的手仍有些顫抖。

  「可是你……」她焦急的雙眸不斷在他身上打轉。

  「我沒事。」原來這是她想要知道的。他的心突然覺得好痛,好不捨。

  她笑了,笑得好美、好柔。

  只要他沒事,她便安心了。心情一放鬆,漫無的黑暗便襲上她,她笑著在冷單倣的懷裡昏厥……

  ********

  舞影好想睜開眼,但沉重的眼皮似乎已脫離了她的掌控,兀自沉沉地閉著。

  她聽見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呢喃,溫厚的手掌輕撫她的頰與唇;她知道有人會定時餵她喝下苦澀艱咽的藥汁,輕柔地拭去額際的冷汗,並為她更衣沐浴。

  她喜歡沐浴後那種清爽的感覺,她喜歡那股沾在她身上的花香,喜歡靠在那副擁有偉岸身軀的人身上,喜歡聆聽他穩定有力的心跳……

  雖然她總是無法看清楚他的臉,過重的內傷讓她猶在神智迷離間,但她心底非常明白,他是唯一信得過的人,唯一能依靠的人。

  睜開了。她終於戰勝眼皮,也喚回飄遊的魂魄,只是在她眼前放大的,不是她所熟悉的他,而是一位白髮蒼蒼,有著皺紋與慈樣笑容的婆婆。

  「冷公子料得可真準,他說姑娘會在此刻醒來,特地要老身在這兒守著你,因為冷公子說醒來後的你,身子仍是非常的虛,要老身代為照顧。」婆婆主動開口。這位姑娘的神情雖然冷漠,卻是美得驚人。

  「冷公子?」是冷單倣嗎?「他人在哪?」她想見他。

  婆婆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安撫道:「姑娘別急,冷公子人在前廳,因為我那老頭子老毛病忽然犯了,疼得厲害,幸好有冷公子醫治,否則就糟了。」

  「他有受傷嗎?」這是她所關心的。

  婆婆含笑地看著舞影,笑裡有許久未見的興奮。「姑娘和冷公子很恩愛吧?瞧冷公子這幾天不眠不休地照顧你,便知道你們有多相愛了。冷公子可是老身見過最俊俏、最體貼的相公哦,姑娘真是好福氣。」

  相公?相愛?

  婆婆認為冷單倣是她的相公,而他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怎麼會……

  舞影臉紅地低下頭,不敢望向婆婆傾羨的眸光,她怕自己會甘心陷入這場誤解中,不願跳開。

  掀開衿被,舞影使勁想站起來,卻教婆婆接住。

  「姑娘,冷公子特別交代,一定要你先喝了這碗藥才能起來。」

  舞影微微一愣,驚訝於他對自己的瞭解。她討厭喝藥。

  猶豫地接過藥碗,婆婆緊盯著她的模樣,讓她明白她是非喝不可了。

  「把這個吃了吧。」婆婆拿出一顆類似梅子的果子。

  「冷公子說這果子能化去你口中的苦味。」

  皺眉吞下藥汁的舞影,連忙接過果子含在口中,並對婆婆投以感激的一眼。

  「呵呵,冷公子真的很瞭解姑娘喔,否則不可能如此貼心的。」哪像她家那口子,粗心得令人生氣。

  舞影努力平息心中的震盪,然而加速的心跳騙不了人。也許他真的很關心、很瞭解她,可那絕不會是愛,絕對不是的……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他不可能愛上她,但內心的那股悸動又是為何?

  算了,不想了,她根本是庸人自擾。

  「婆婆,謝謝你這些天來幫我沐浴更衣。」在婆婆的挽扶下,舞影一步步向前廳走去。她喜歡這位和藹的婆婆,便自然地開口道謝。

  婆婆神情有異地看著她。「這你可謝錯人嘍!這些日子全是由冷公子照顧你的,所有事情皆由他一手包辦,當然也包括……嗯,你不知道嗎?」

  「呃……」舞影只覺得所有的熱氣全往上湧,熱得她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她原以為她所記憶的一切全是夢……

  茫然地跟著婆婆來到前廳,被動地被安置在鋪有軟墊的坐椅上,全然失去了身為殺手應有的冷靜ˍ冷單倣憂心地瞄了失神的舞影,為老伯針上最後一針後,來至她身邊。

  「身子仍是不舒服嗎?我瞧瞧。」他不避諱地在他人面前與她親呢地相抵額。

  直至他溫熱的鼻息刷過她的面頰,空茫的眼神方轉為清明。

  「你做啥?」她的身子往後一縮,拉開彼此的距離。

  她的臉又紅了,冷單倣發覺她臉紅的次數似乎愈來愈頻繁了,一抹興味的笑意在他唇間化開。

  「婆婆,麻煩您照顧老伯,我和我的娘子有話要談。」

  冷單倣語畢,未等舞影有所反應,輕鬆抱起她往後院而去。

  「笑閻羅,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的。」舞影臉紅斥道。她什麼時候由妾變成「娘子」了?又是什麼時候應允讓他抱她的?

  冷單倣對她的嬌斥充耳不聞,逕自抱著她來到栽滿花草的後院。

  「笑閻羅!」她真的生氣了,又羞又氣。

  「好,如你所願。」他真的放下她,而後自在地坐在身旁的籐椅上,大張的雙臂似乎在等待什麼。

  沒料到他真的鬆開手,仍虛弱無比的她根本站不住腳,她低呼一聲,恰好跌人冷單倣早已準備就緒的胸懷。

  「原來你喜歡『主動』對我投懷送抱,下回我會記得的。」冷單倣難掩心中的得意,對她笑道。

  「笑閻羅,你故意的!」她被戲弄了。氣忿地握拳捶上他胸膛,恨不得讓他的笑臉變哭臉。

  冷單倣輕易地握住她的拳頭。「等你的內傷好了,隨便你怎麼報仇都行;現在起半個月內,不許動真氣,明白嗎?」

  他的眼神好真誠、好溫柔,她幾乎在他的注視下融化。「用不著你擔心。」

  他失笑地揚眉,握住她拳頭的手指,改探向她的脈搏。

  「笑閻羅,我問你,崆峒八怪呢!」打入湖裡的她,對後來的情況一無所知。

  放開她的手,冷單倣懷中掏出一顆藥丸讓她吞下。

  「我記得你昏迷前可不是這麼喚我的,怎麼這麼快便忘了我的名了?」

  「只是個稱呼罷了。」舞影故作無謂地聳肩。他的名只能留在內心深處。

  「所以我希望你喚我『倣』或『單倣』。」他喜歡聽她的聲音喚他的名。

  「笑閻羅,我要怎麼稱呼你由我……晤……」

  舞影失去血色的唇瓣倏地被他的唇密封住,令人昏眩的熱流,一波波襲遍全身,他並不急著探入,反而一直在她的唇上流連,彷彿想滋潤她過於乾燥的唇,當她發出低柔的呻吟時,靈動的舌溜過她的皓齒與她的丁香舌交纏,柔緩地吮盡她的每一份甜美。

  「喚我名。」他的舌舔過她的唇,誘惑她開口。

  「不……」舞影抗拒的呢喃,卻換來他更具侵略性的深吻。

  「喚我。」他的唇吻向她仰起的喉間,惹得她渾身輕顫,他真的不介意繼續與她耗下去。

  「倣……單倣……」她認栽了,對這個邪魅至極的男人。

  游移的唇回到她的唇畔,印下無數個細吻後,結束了這場甜蜜的折磨。

  「這才乖。」冷單倣似笑非笑地凝視她緋紅的臉龐,他想他已經找到她的弱點了。

  舞影垂下眼簾,半羞半惱自己的忘情投入。「現在可以告訴我八怪到底怎麼了嗎?」

  「再也沒有崆峒八怪了,我已廢了他們的武功。」

  「廢了他們的武功?」她詫異地睜大雙眸。

  冷單倣沉下臉道:「任何傷了你的人,皆不能輕饒!」

  「可是八怪的武功這麼高……」

  「難道我笑閻羅的武功會不如他們嗎?」他的寵妾對他可「真有信心」!

  舞影沉默半晌。「你是個高深莫測的人。」

  「我會讓你慢慢認識我的,咱們有的是時間。」他輕啄她的唇,將她擁得更緊。「執義山莊已經展開行動了,若咱們現在去醫治令妹,只會將她推入險境,還不如依照他們所猜測的進行。」

  「照他們所猜測的?」她不解。

  「依我判斷,執義山莊的人必定認為你找我是為了醫治魅影門不能見光的怪病,藉以脫離他們,不再淪為他們殺人的工具,如此一來必會威脅到他們在江湖上的地位,因為若無人在背地裡幫他們剷除異己、消滅新勢力的話,執義山莊充其量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山莊罷了,根本沒有現在的江湖地位。」冷單倣的語氣極輕蔑。「一般人總是容易被虛偽的表現所蒙騙,殊不知許多所謂的大忠大善之人,骨子裡儘是大奸大惡之陡。哼!愚蠢至極。」冰冷的語調,含著濃濃的鄙夷。

  「倣……我懷疑江湖上有你所不知道的事。」舞影蹙眉道。現在她知道,若有人想與他為敵,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冷單倣縱聲大笑。「我之所以知道這麼多,是因為我有一群無所不能的朋友,你可別高估我了。」

  「是嗎?」舞影的心中寫滿疑惑。一群無所不能的朋友?那會是什麼樣的可怕組織?閉了閉眼,她憂心忡忡道:「接下來咱們該怎麼做呢?」

  冷單倣的唇角輕勾,一抹詭譎的淺笑將他俊美的臉龐妝點得更是魔魅誘人。「當然是『不負眾望』地回魅影門了。」

  帶他回魅影門?她不得不承認,一切早已與她當初的計劃,相去甚遠。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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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 23:00: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魅影門,光聽名字便知道,它並非所謂名門正派口中「正義」的門派。的確,魅影門以殺人聞名江湖,他們是最神秘、規模最龐大的殺手組織。

  魅影門的基地是建立在地底下的一座碉堡。為何在地底下?因為他們不能和日光接觸,這是一個說不得的秘密。當然知道這項秘密的人是少之又少。

  整座碉堡有三條密道,凡是魅影門的人可得知一條密道;堂主級的人物,可得知第二條密道;至於第三條密道,永遠只有門主一人知道,絕無例外。

  冷單倣自從跟隨舞影由一座荒廢廟宇的佛像底下進入密道之後,黯黑的瞳眸隨著時間流逝,綻放出熠熠光芒。

  原本他還擔心,擁有此致命傷的門派,何能在弱肉強食的江湖中生存?而事實證明,是他多慮了。

  密道之中迂迴曲折、機關滿佈,即使僥倖尋獲密道入口,若無門中人領路,仍然只是自投羅網。因為走不過五步,便會困死在密道之中,動彈不得。

  「我終於明白執義山莊的人,為什麼只要求你們與他配合,而不乾脆滅了你們的原因了。」冷單倣恍然大悟道。設計這些機關的人,的確是了不起的人物。

  舞影不耐地賞了他一記白眼。「你若不想死於非命的話,就好好跟著我,別東張西望。」

  冷單倣微微一曬,伸手牽住她的柔荑。

  「做啥?」甩不開他緊握的手,舞影轉身怒視著他。

  「我若不好好握住你的手,若是跟丟了,那就慘了。

  我還想多活幾年,不願就此死於非命。」他拿著一雙無辜的眼瞧她。

  算了,懶得與他多爭執。全身上下早教他看遍摸遍了,還在乎這個嗎?舞影回身繼續領路。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冷單倣有意無意地吟唱。

  「你說什麼?」舞影心頭一震,竟錯按了機關。

  咻--一排箭矢不知從何處冒出,往兩人所在的方向疾射而去。

  「小心!」冷單倣一個旋身,將舞影護在懷中,尖銳的箭鏃劃過他的手臂,帶起一絲血滴。

  「我可以自作聰明地認為,你只是一時記錯機關的開關,而非存心想暗算嗎?」

  「別說了,讓我瞧瞧你的傷。」舞影微顫的語音裡,有著氣惱與內疚。

  她極力想掩飾對他的心疼,但眉宇間聚攏的輕愁卻背叛了她。輕顫地取下復面的黑紗為他包紮,紅潤的唇在她的自虐下滲出血絲。

  他不捨地用唇阻止她無意識的自我傷害。「只是皮肉傷害了,死不了的,別擔心,嗯。」他溫柔的安慰讓她更不安。

  「我……對不起。」她從來不會犯這種錯誤的,真的。

  冷單倣支起她秀巧的下巴。「用不著為了這點小傷向我道歉。你是我的妾,就算要我為你死,我也心甘情願。」

  他要她,不只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他決定要在日夜相處之中,以他的柔情蠶食鯨吞她的心。

  「甜言蜜語。」她冷啐一口,心湖仍是被激起陣陣漣漪。任誰也無法在他的凝視下,保有一顆平靜的心。

  掉開眼,視線落在他的傷口上,舞影方持穩定道:「走吧,待會兒再替你重新上藥,幸好箭鏃沒喂毒。」

  拉著他矮身穿過一道石門,舞影熟練地與他在密道中穿梭,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冷單倣那染上眉的濃濃笑意。

  ******偌大的廳堂,燈火通明訪如白晝。

  除了冷單倣之外,大廳上各坐著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

  魅影門門主,柳心影。

  魅影門之日影堂堂主,花影。

  月影堂堂主,舞影。

  而除了,星影堂堂主飛影末列席之外,魅影門的靈魂人物.可皆湊齊了。

  「笑閻羅?」柳心影毫不掩飾自己打量的目光。生平閱人無數,卻第一回遇著有她所看不透的人。

  「如假包換。」冷單倣自唇際泛起一抹淺笑,笑意卻不達那一雙炯亮如星的眸。

  他從不介意別人對他的注視,因為向來無人能看得透他。

  冷單倣那過於冷沉的眸,贏得了柳心影的讚賞與好感,對他的敵意亦消失無形。他的眼神太冷、太傲、太目空一切;像他這樣的男子,不屑於耍心機、耍手段,畢竟這世上鮮少有他得不到的東西,端看他為與不為罷了。

  柳心影原本銳利的眼神柔和了不少,歲月並沒有在她美麗的臉龐上刻劃下多少痕跡,她的微笑容易使人疏於防範。

  「看茶。」柳心影衣袖一揮,一杯熱茶飛也似的朝冷單倣襲去,夾著內力的杯子將茶水激起一圈圈小漩渦。

  冷單倣不疾不徐地輕抬左手,也未見著他有什麼動作,落在他手上的茶杯,竟穩穩地停在他修長的指上,連半滴水也未濺出。

  「謝茶。」他星眸半斂,吸飲一口。

  這茶……半斂的眸中精光乍現,隨即不動聲色地隱去。

  「好功夫!」一旁的花影忍不住讚歎,鮮少有人過得了門主這突如其來的試探。

  「花堂主過獎了。』」話雖是對花影說的,但冷單倣的眼緊盯向舞影,終於如願地遭到一記白眼。

  這一試,試出了他精湛的武功修為。看來傳言不假,就不知他的醫術是否也如同傳言般高明了。

  「你的目的為何?」柳心影直截了當地問,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猜測上。

  果真是聰明的女人,冷單倣頗感興味道:「讓魅影門白日化。」

  「可能嗎?」柳心影的語氣裡有難以壓抑的興奮。

  不光是她和花影,連舞影亦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她原以為他只是為了顧及她妹子的安危,與故意嚇一嚇執義山莊的人,才照山莊的推測配合演一場戲罷了。

  如今怎麼假戲真做了呢?他真的要醫治這種怪病?

  真的可能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能不能呢?」他對著舞影眨眼。

  三個女人愣了一會兒,無法平息湧自內心的悸動。

  「你有什麼條件?」柳心影先定下心思問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她懂。

  「條件?」他瀟灑起身,緩步走向舞影,一將她擁入懷。「我要舞影。事成之後我要帶走她。」

  舞影掙扎的身子倏然僵住,美眸大睜!早在與他訂下交易時,她便已是他的人了,不是嗎?他為什麼又以此為條件,重申對她的所有權?他大可開出更好的要求的,為什麼……

  「你要舞影?」柳心影確認一遍,語帶困惑。「舞影雖是我魅影門的人,卻非賣給魅影門,她的去留,由她完全作主,別人於涉不得。所以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你出別的條件吧!」

  冷單倣搖搖頭,堅決道:「我只要她。」

  柳心影漂亮的鳳眼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她似乎漸漸明白他的用心了。「那得由你自己說服她。」但願她所猜想的是對的。

  「這點門主放心,她是我的。」

  情況的演變超出掌控,令舞影的腦中一片空白,暫時無法思考。

  當然她的內心是歡喜的,既震驚於他願意對魅影門出手相救,也嬌羞於他在門主與花影面前的露骨表白。

  不論他是真心地想要她,或者只是把她當成交易的一部分,只覺棄之可惜;至少他讓她感受到被寵愛、被珍視的感動了。夠了,光此她便情願跟著他,即使他並非真心愛她。

  「笑閻羅,你真的有法子治咱們的病嗎?」花影憂慮問道。雖然她不明白舞影和他之間的情感糾葛,這個她可以慢慢去弄懂,可是關於大伙的病,她可就急了。

  「你們現在也只能靠我了,不是嗎?」他的語氣雖然自負,卻無人敢質疑。

  普天之下,會誇口「沒有他治不好的病」的大夫也只有冷氏神醫.而偏偏笑閻羅便是神醫的第八代唯一傳人。

  *****

  舞影雙拳緊握.臉色難看地望月影堂行去,懂得察言觀色的人,必定看得見她的臉上寫著三個字--少惹我!

  但偏偏有人不知死活直往刀口上撞--

  「啊,舞堂主!您來得正好,您知道……」

  「我不知道。」不待侍女問完話,舞影冰冷的聲音已落下。

  「喲,人家還未說完呢,您能告訴我他是誰嗎?」好奇心已蒙蔽了侍女的雙眼,以致沒瞧見舞影眸中的火焰。

  「這麼想知道他是誰的話,你不會自個兒去問門主?

  今個兒大伙是怎麼了,吃飽閒得發慌嗎?什麼時候咱們魅影門的人,也成了三姑六婆啦?」舞影含怒的口吻,嚇壞了一干人。

  門裡雖有主僕身份之分,但私底下大伙卻親如姐妹,從未見過舞影對下人發火,今日可是頭一遭,嚇得個個噤若寒蟬、面面相覷。

  「舞……堂主,您別生氣,咱們不是愛嚼舌根,是因為那位公子自稱是您的未婚夫婿,所以……」一名女侍鼓起勇氣向舞影解釋。

  「他真的這麼說?」舞影忿怒地瞇起眼。在望見女侍點頭時,怒火已熊熊燃起。「笑閻羅,你……過分了!」I壓抑不住的怒吼,終於在眾人面前爆發,儘管那會毀了她向來冷靜沉著的形象。

  她終於明白為何她一路行來,眾人不是對她投以傾羨的眸光,便是上前詢問有關於他的來歷。她承認長相俊美的男子,總是容易遭人側目,但他的情況也未免太過了吧?她現下才明白,自己也是眾人的話題人物。

  氣沖沖地衝進月影堂,見著服侍她的侍女可人,劈頭便問:「他呢?」

  「堂主是問公子嗎?他正在沐浴呢。」可人羞赧地低下頭,紅暈自然地飄上她嫩白的雙頰。

  「哦?」舞影扁扁唇。他倒是挺懂得享受的嘛!

  門主才留下她單獨談話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已經把她的月影堂當成自個兒家一樣地住起來了,還大小通吃地將魅影門上上下下的姑娘迷得團團轉,讓她成為眾所矚目的對象。她不敢想像,若再這麼下去,魅影門會成什麼樣子?

  「可人,你先下去,我有事和他談。」舞影揮手讓可人退下,在瞄見她羞紅的面頰時,一肚子的氣又發作了。

  「冷單倣,你--」

  舞影即將脫口而出的斥責,在望見浴池中的他時,自動將話嚥回肚子裡。

  靠坐在浴池中的他,左手肘倚靠池緣,修長的手指支著額,神情凝重地注視飄浮在熱水中的花瓣,這樣莊嚴肅穆的他,無形中散發出一種懾人的威儀、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令人不敢莽撞地打擾他。

  冷單倣的右手無意識地撥亂水面,讓一波波的水花濺上嬌妍的花瓣,留下彷彿花淚的水珠。他掬起一朵花湊近眼前端詳,晶亮的眸中閃過一絲了悟。

  他的猜測沒錯,這水果然有問題!

  「發現了什麼嗎?」舞影跪坐在池邊輕聲詢問。他怪異的神情,吸引她所有目光。

  冷單倣手掌一翻,在掌中的花朵掉落水面的同時,舞影纖細的身子也跟著落水。

  「冷單倣!」她氣急敗壞地潑了他一臉的水後,無奈地盯向自己濕透的衣衫。

  「要我幫你脫嗎?」他修長的指已扣上她的腰帶。

  舞影向後挪了一步。「我不是來陪你沐浴的。」

  「我知道。」他笑得好邪,雙手再度摸上她的身子。

  「為什麼對人說你是我未婚夫婿?」舞影想起她是來找他算帳的。

  「對不起。」他啄了下她微噘的紅唇。「我應該自稱是你的夫君的。」他說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我的夫君,聽清楚了嗎?」

  她快被他氣死了。

  冷單倣挑了挑眉。「你是我的妾,我不是你的夫君是什麼?還是你根本不想要名分?」

  「我……」她竟無法反駁。「至少你用不著到處張揚吧?」她妥協了。

  他無辜地歎道:「我可只告訴領我到月影堂的侍女一人而已,這不算到處宣揚吧?」

  「你只告訴可人--」但幾乎整個魅影門的人都知道了,天啊,人言可畏。

  可人是最不愛嚼舌根的人,竟也會如此,可見他的魅力有多驚人!

  趁著說話的當兒,冷單倣已卸除了她的衣裳,依照慣例將內力藉著花朵灌入她體內。

  舞影發覺每回與他共同沐浴,總是在結束前便沉睡在他懷裡,並得一覺好眠。這是她二十年以來所得到最奢侈的享受;因為與平常人不同的作息時間,加上身為殺手的危險生活,讓他們無法睡得安穩,一覺睡來總會醒上好幾回。

  她不知道他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她只知道身上的傷疤愈來愈淡了;原本過於蒼白的肌膚,也染上一層淡淡的玫瑰紅暈,就像被朝陽撫觸過一般。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她總覺得才他的眼神有異。

  「你們用的水有問題。」

  「不可能的,我長年飲用也未曾發覺有問題,況且所有的水在使用前皆會以銀針測試過。」身為殺手,他們總是特別小心。

  冷單倣以指輕點她的俏鼻。「我只說水有問題,並未它有毒。」

  「那你是什麼意思?」

  揀起一朵花放在她眼前。「你瞧這朵花。」

  「花很美。」是她未曾見過的花,紅與白的花瓣上,圍出一圈淡淡的藍色彩暈。

  冷單倣扳過她的身子,讓她的背貼上他光棍的胸膛,一手環上她的腰肢,沿著她美妙的曲線探索。下頷抵上她裸露的香肩,溫熱的呼吸愛撫著她。

  「瞧見接近花心的藍暈了嗎?」他親呢地以下巴磨蹭她的頸子。

  「嗯。」舞影之敏感地打個冷顫。

  「這花名喚為『艷陽紅』,是一種靠吸收日光方能生長的植物,它們長在高山絕壁間,向陽迎接每日的第一道曙光,是一種極陽的植物;因為它的屬性為陽,對於屬性為陰的事物,特別有感覺,它會將『感覺』顯現在它的花瓣上,即你所見的藍暈。」冷單倣語畢,讓舞影仍自茫然的表情逗笑了。自然地在她面頰上一吻,接口道:「天下萬物,陰陽相生、五行相剋;人有男女之別,花有雌雄之分,當然水也不例外。」

  舞影似乎有些懂了。「你是說,水亦分陰水與陽水?」

  這她可未曾聽聞。

  「孺子可教也。魅影門上上下下所食用的水,皆為『陰水』;長年飲用而改變了體質,避陽趨陰,雖不至於危害生命,也慢慢喪失了對日光的抵禦能力,造成無法接觸日光的怪病。」終於讓他找著病因了。

  「但這方圓十里內的人皆飲用同一水源的水,連執義山莊的人也是一樣,為什麼他們皆無恙呢?」舞影的低語引來冷單倣鄙夷的冷笑。

  「執義山莊位於水源的上游地帶吧?」見舞影點頭,他接著道:「那就肯定與他們脫離不了干係了。至於他們是使用什麼方法辦到的,我會查清楚的。」

  無預警地一把抱起她離開浴池,用一條大浴巾包裹住兩人濕淋淋的胴體來至臥房,將她安置在床上,隨即與她一同躺上床。

  「好好歇會兒吧,瞧你眼圈都黑了。」他心疼地撫上她眼下的暗影。「天亮後我會至魅影門的蓄水處瞧瞧,並出碉堡去察看。醒來時若見不到我,可別替我擔心哦!」

  「誰會替你擔心。」舞影捲起拎被向床內側縮去。

  「哈哈哈!」冷單倣縱聲大笑,對她的話有明顯的質疑成分。

  不過,他不會將她的話當真的。絕對不會!

  ********

  澄澈的溪水在驕陽的照射下,閃動著粼粼波光,忽明忽暗的光影將一名擁有晶燦雙眸的男子,襯得異常俊美邪魅。

  以衣袖抹去唇邊的水漬,冷單倣的眼中飄過一片烏雲,無法退抑的風暴即將蔓延開來。

  誠如他所料,整條河流的上游與下游的水皆是正常的,唯獨魅影門所居的中游地帶出了岔子。為什麼會如此?他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明白對方是用什麼法子辦到的。所謂「不人虎穴,焉得虎子,」,他是該找個機會至執義山莊瞧瞧了。

  有人來了!嫩綠的草地上,遠遠傳來輕淺的足音,冷單倣凝神細聽,隨即松下防備。來人毫無敵意,只是單純的小女孩罷了。不在意地掬水至眼前端詳,想自水的味道與色澤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大哥哥,你在喝水嗎?」來至河邊的小女孩,擁有一雙明亮的大眼,長髮被紮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煞是可愛。她遲疑地站著,似乎在等冷單倣的回答。

  冷單倣手指微動,讓盛在掌上的水,順著指縫溜走。

  「我是不是在喝水,會妨礙到小姑娘你嗎?」

  「不會,只是如果大哥哥不喝水的話,我要幫小兔子洗澡了。」她擔優地望了懷裡的兔子一眼,不明白這麼做到底好不好。

  「幫兔子洗澡?」她的活令他一時會意不過來,兔子需要人幫它洗澡嗎?「它是你的寵物?」

  「不是,它是我在路上認識的新朋友。」小女孩對他搖頭,髮辮隨著她的頭顱擺動。「可是它好貪吃喔,肚子大得都快垂地了,怪不得受了傷之後,就動也不動了。

  我想到這兒替它將身上的血洗乾淨,再帶它回家請我爹幫它上藥。」

  「讓大哥哥瞧瞧。」語畢,冷單倣高拔的身形巳飄過河面,站定在她眼前。

  小姑娘嚇了一跳,向後退開一步。「大哥哥也會飛呀!」她崇拜地望他。

  「也?」表示他並非她唯一所見過的江湖人物。

  小姑娘得地點頭。「我認識一位穿黑衣服的漂亮姐姐她也會飛耶。可是姐姐說她住在地底下,不能常常出來,不然我可以介紹給大哥哥認識哦!」

  她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知道大姐姐叫什麼名字嗎?」

  「我知道她是五姐姐。像我一樣,我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我叫三妹。」

  五姐姐?她指的應該就是舞影吧!

  「三,大哥哥可以叫你三兒嗎?」他蹲下身與她平視。

  三妹的眼睛突然睜得好大。「大哥哥,你知道姐姐也是喚我三兒耶!我喜歡三兒這個名字。」

  「哦?」冷單倣揚起唇線。「三兒可以告訴大哥哥,舞姐姐對你好嗎?」

  「好!」三兒很用力地點頭。「三姐姐每回來看我,都會帶好多東西給我吃的。」

  「你爹娘知道舞姐姐嗎?」

  三兒垮下了一張臉。「五姐姐說不能讓爹娘知道,否則她就不來看三兒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抓住冷單倣的手。「大哥哥,你千萬不能告訴我爹娘喔,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記住喔!」

  好笑地輕擰了她蘋果般的臉頰。「你不怕大哥哥是壞人嗎?壞人是不會守信用的。」

  「不會的,肯幫三兒救小兔子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壞人呢?大哥哥一定是好人。」參兒固執地道。

  冷單倣笑著自她懷中抱起受傷的兔子;這世上,她是第一個堅持他是好的人。

  一隻鑲著金色箭鏃的羽箭白兔子的前腳處穿胸而過,所幸沒有命中要害,否則可就一屍多命了。

  「三兒,兔子的肚子太大是因為它懷有免寶寶了,不是因為它貪吃」將箭鏃拆下,揚手將它嵌在一旁的樹幹上,並小心翼翼地替它上藥。

  「真的?」三兒興奮地喊,隨即思及方才對它的誤解,銀鈴似的笑聲脫口而出。

  此時四、五條人影正往他們的方向而來……

  「唉,小姐您瞧,這不是您的箭嗎?」陌生女子的低呼,打斷了冷單倣與三兒的歡愉氣氛。

  被喚為小姐的俞詩詩,鳳眼睨了樹幹上發亮的箭鏃一眼,隨即停留在不遠處一大一小的人身上。

  侍女冬兒順著小姐的目光望去,她瞧見了她所尋找的兔子,那只被小姐射中的兔子。

  「嘿,我說嘛,被小姐射傷的獵物,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失蹤了,原來是有人專門揀便宜呢。」冬兒的話惹得另三名隨行的彪形大漢哈哈大笑。

  見男子仍依然故我,悠哉地替兔子上藥包紮,冬兒的話也就更刻薄了。

  「原來這年頭偷了人家的東西,若是被抓到了,得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力能減輕別人對他的懷疑,殊不知--欲蓋彌彰呀!」冬兒故意拖長了尾音。

  三兒聞言怯怯地拉拉冷單做做的衣袖。

  「大哥哥,她是在說咱們嗎?」雖然她不太懂對方話中的含意,但總覺得對方是衝著他們兩人來的。

  「別理他們。」冷單倣安撫道。從頭到尾,他連正眼也未瞧過對方一眼,專注地為兔子接回斷骨。

  冷單倣的不理睬,氣白了冬兒的俏臉,得到了俞詩詩的首肯後,她氣呼呼地往前走去。

  「喂,你為什麼偷咱們家小姐的兔子?」

  「我是救,不是偷。」冷單倣冷言道。

  「隨你怎麼說,現在將兔子還給咱們!」

  「既然救了,便不會再將它推入死亡。」冷單倣將處理好傷口的兔子,放在三兒手中,將她往懷裡帶,他一直小心地不讓對方見著三兒的面。

  「你想與執義山莊的人作對?」俞詩詩忍不住開口。

  方圓十里內,沒有人不識得她,沒有人不敬她三分的。

  「若姑娘認為救一隻兔子,便是和執義山莊作對,那在下無話可說。」這是冷單倣第一次正視她。他想知道執義山莊驕縱的大小姐,是生得何等模樣。

  看清了他的面貌之後,俞詩詩與冬兒竟同時臉紅了。

  好一個俊逸不凡的男子,細雕般的完美五官,配上唇畔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不知為惑了多少待嫁女兒心。

  「你……你為什麼想救它?」俞詩詩的口氣軟化了不少。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在他魅人的注視下擠出這一句話。

  冷單倣的唇彎起一道弧線,鮮少人能看出,他笑中的輕蔑。「再低等的動物,也是一條值得珍惜的生命,人並沒有權利胡亂加以扼殺;況且狩獵只是一種展現力與美的技能,目的是想從中獲得自信與成就,而非在於是否真的取得獵物,對吧?」

  「這……」俞詩詩心慌得不知如何接話。

  「執義山莊以俠義仁心聞名江湖,故在下見著山莊專屬的羽箭後,便自告奮勇地救了兔子。姑娘想要回兔子,想必也是想為它醫治而後放生吧?但願姑娘能原諒在下的自作主張。」冷單倣語中的嘲諷更明顯了,但他相信沒有人會反駁他的話,即使他前後不一。

  「公子請放心,咱們家小姐最有善心了,怎麼可能會怪你呢?咱們還想向你致謝哩。」冬兒見風轉舵代小姐回話。自小姐酡紅未褪的臉蛋與迷濛的眼中,嗅出了心動的意味。

  「是嗎?」冷單倣心中暗笑。這些人早已練就說謊而臉不紅的功夫了。「這年頭像你家小姐這樣,善心與美貌兼俱的美人,實不多見了。」哄人開心是他的拿手絕活。

  「公子覺得咱們小姐美嗎?」

  「面芙如蓉、柳如眉,標準的美人胚子。」卻仍及不上他的舞影。冷單倣在心中作比較。

  「多謝公子的誇讚。」俞詩詩嗲聲謝過,心中大喜。

  冷單倣扯下唇角,他的舞影從不如此做作。

  「三兒,大哥哥送你回家好嗎?」靠在他肩上的她,似乎快睡著了。

  三兒揉了揉眼睛,提振起精神。「大哥哥,你們談完話啦?」

  「嗯。」重將她的小腦袋按向胸膛,抬眼對俞詩詩道:「天色已晚,在下先告辭了。」

  「公子等等。」冬兒在後頭喊道:「尚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府上何處?」

  冷單倣頭也不回道:「相逢自是有緣,有緣必會再相逢?名字只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告辭!」邁開步伐,頎長的身影漸漸隱匿在林中。

  「小姐……」冬兒喪氣地回望俞詩詩,她看出小姐心裡的失望。

  「很奇特的男子是吧……」俞詩詩似在自語,又似在問話。

  「他是第一個被不小姐的家世與美貌所吸引的男子。」

  俞詩詩聞言心頭一震,望向林中的美眸,透出一股奇異的光芒。

  「我會得到他的,不管用什麼手段,天底下沒有我俞詩詩得不到的東西。」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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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 23:02: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冷單倣前腳方踏入魅影門的密道,便被冷聲喝住。

  「你是誰?竟敢擅闖魅影門!」開口詢問的是一名方自外界返回的黑衣人。

  玄衣復面是魅影門外出辦事的標準裝扮,能識別身份之處,在於腰帶上的標記。

  「你方辦完事返回吧?辛苦了,星影堂堂主。」冷單倣眼眉帶笑地問候黑衣人。他確認出他腰帶上的星星記號所代表的意義。

  「你認得我?」飛影飛揚的濃眉一挑。他確定自己並不認識眼前這名器宇軒昂的男子。

  冷單倣使壞地笑道:「我不但知道你是飛影,我還見過舞影、花影,甚至門主柳心影呢!」

  「你到底是誰?」

  「我嘛?」冷單倣眸中異光閃動。「我是舞影的夫君。」

  這回他不自稱為未婚夫婿了。

  「一派胡言!看招!」飛影咬牙切齒罵道,直覺地認定他被耍了,手中的劍毫不猶豫地出鞘。

  冷單倣側過身子躲過兇猛的一劍,一小撮發尾卻教劍氣掃落,飄然落地。

  「好劍法!」不愧是魅影門著名的影殺手。

  他的劍法與舞影不同,舞影的劍法陰柔犀利;他的則剛猛迅捷。不過,皆是不要命的打法.這點倒是不會變的。

  「亮出你的兵器來.否則你無絲毫勝算。」飛影不斷打量冷單倣。他能躲過突來的襲擊,令飛影詫異萬分。

  是好運?或是他的武功當真深不可測?

  飛影心中一凜,這是他頭一回與人交手,卻測不出對方的實力。

  「我的兵器向來只在我認為需要的時候,方會亮出來。你放心,我不會輸給你的,因為我還想多活幾年。」

  冷單倣半開玩笑道。他輕鬆的模樣彷彿只是觀戰者。

  「好!若你死了,可怨不得我!」飛影再度出手,劍招綿綿不絕,劍影將冷單倣團團圍住。

  冷單倣雙手負於身後,氣定神閒從容悠遊於劍影之中。他只守不攻,鷹隼般的雙膜緊盯著飛影的一招一式。

  強大的劍氣刮得牆上的油燈搖晃不止,密道內的砂石亦漫天飛舞,聲勢駭人。

  此時,一條纖影自密門竄出,拔劍硬是間人戰局。

  「飛影住手!」舞影揮劍阻擋刺向冷單倣的劍,待飛影發覺時已收勢不及。

  「小心!」舞影的突然介人,嚇壞了場中兩名男子,冷單倣欺身靠近舞影,攔過她的身於,幫她避開襲來的劍氣,並接過她手中的劍,以詭異的招式架開飛影精妙的劍招。

  「噹」聲乍響,雙劍碰撞時,激起一陣炫目的火光。

  飛影強大的內力震得虎口發麻,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劍。

  「得罪了。」冷單倣向飛影抱拳一揖,他並無傷他之意。

  「為什麼闖進來?你不知道這麼做很危險嗎?」他抬起舞影的下巴與她對視,語氣中有不輕易見的斥責。

  「我怕你誤傷飛影。」

  「什麼?」飛影無法置信地瞪視舞影,久久無法回神。

  他在魅影門可是數一數二的高手耶!

  「唉!我還以為你是在替我擔心呢,太令我失望了。」

  冷單倣佯裝心痛道。

  「別鬧了。」舞影掙脫他的懷抱。她可不像他,臉皮厚得可以無視他人的存在,表現親密。「你們兩人怎麼會打起來呢?」

  「閒來無事,切磋武藝罷了。」冷單倣朝飛影眨眼示意。

  「切磋武藝要這麼拚命?」他們當她沒長眼嗎?

  「呀……我們自有分寸。」飛影面不改色道。

  「是嗎?」舞影狐疑地睨了兩人。「那切磋出什麼心得了嗎?你說!」舞影纖指點問冷單倣,要他回答。

  「這種事,我私下和飛影討論即可,你忙你的吧!」

  冷單倣面有難色。

  「你說是不說?」舞影用一種特別溫柔的嗓音問到。

  任何人都聽得出那是屬於風雨前的寧靜。

  飛影同情地望向冷單倣,不知道他會用什麼理由來說服同樣是使劍高手的舞影。

  「得罪了。」冷單倣朝飛影拱手致歉,順手抄起舞影的劍。「借劍一用。」

  只見持劍的他,竟舞出與飛影神似的劍招,靈動的身影似乎與劍合而為一;劍隨身轉,身隨意動,配合得天衣無縫,毫無破綻。教飛影與舞影當場瞧直了眼。

  冷單倣所使的招術,他們倆再熟悉也不過了!只是相同的劍招,竟能揮灑出不同的氣勢,讓他們不禁震懾於冷單倣的過目不忘,更駭於他融會貫通、精益求精的高深造詣。

  若凝神細瞧,不難發現兩使劍上的差異。冷單倣總是在一般人所視為理所當然的使劍姿態中,做了輕微的改變,而這些變化卻可使原已勢如破竹的一招,更添了三分的威力,教敵人只有束手就縛的分。

  林林總總共使了二十招,招招精妙得令人歎為觀止,直至冷單倣歸劍入鞘,那兩人方回過神來。

  「你到底是誰?」飛影念頭方起,卻也化成言語脫口而出。

  他現在才明白,方才人家不亮兵器並非托大,而是根本不需要兵器,便可化解他的必殺絕招。多可怕的對手啊!枉費他還身為魅影門的頂尖殺手,竟連對方的衣邊都沾不上……

  他開始冷汗涔涔了。

  飛影融合了多種情緒的表情,喚出了舞影的輕笑。

  她明白他心裡的感受,畢竟她也曾在那武功高得嚇人的他手中栽了大觔斗。今日她知道了他的另一項能耐。

  她拍拍飛影的肩。「由鼎鼎大名的笑閻羅來指點你的劍術,怎麼樣?受益良多吧?」

  「你說什麼?笑……閻羅?你說他是笑閻羅?」飛影的眼珠子瞪得幾乎掉出來了。

  丟人啊!方才真是太冒失了,不過若不是一時的衝動,他永遠也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劍招,竟然漏洞百出。

  雖然飛影再怎麼打量冷單倣,仍是無法將笑閻羅的名號冠在他的頭上,因為他長得太俊、太年輕、太儒雅。

  太不具殺傷力,也太--愛笑。

  愛笑?是啊!為什麼他沒有將冷單倣臉上那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意與笑閻羅的名號連在一塊兒呢?

  雖然飛影非常不願意承認這位年紀與自己相仿的人,武功竟如此高絕,無奈事實卻擺在眼前,教他又恨又愛,矛盾不已。

  但基本的風度他還是有的。

  「多謝兄台指教。」飛影真誠地向冷單倣致謝。

  「不敢當。」冷單倣謙虛回禮,迎上舞影的眸卻充滿挑釁的意味。

  見冷單倣與舞影間不尋常的氣氛,一個他之前不願相信的事在腦海中浮現,他脫口問出:「舞影,他真的是你的夫君嗎?恭喜你了!」

  沒料到飛影真誠的恭喜,卻換來舞影的錯愕與羞忿coo冷單做凝神端詳舞影的氣色,眉宇之間浮現一抹滿意之色。和以往一般,沐浴後的她總會陷入沉睡之中,那是艷陽紅佐以白虎血之後所發揮的效用S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她的膚色已變得紅潤有光澤,之前的傷疤也幾乎瞧不出疤痕了,最重要的是,能改變她的體質,減少她對日光的過敏。

  他相信,短時間的日光照射,應該傷不了她的。

  輕手輕腳地下榻著裝,他得至蓄水池勘查一翻,畢竟根本的問題若無法解決,魅影門的人便無法擺脫黑暗的糾纏。

  「你上哪去?」

  冷單做止住跨出的步伐,回首瞧見清醒的她。

  「你醒了?」她這回沉睡的時間似乎短了些。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是我自己在睡著前提醒自己必須提早醒來,才能知道你都在我沉睡時做了些什麼。」舞影橫過身子,抓過放置在床腳的衣衫,薄薄的絲被掩不住春光,滑開了一角。

  「你信不過我?」挑高的眼眉,有對她的詢問,亦有對她裸露的香肩的讚賞。

  舞影迅速地拉緊絲被,並奉送冷單做一記白眼。「我只是不想讓你一個人佔了所有的功勞。」對他努努下巴。

  「轉過身去,我要換衣衫了。」

  依言轉過身去,他可不想招來更多白眼。

  「我怎麼不曉得,原來你是個喜歡邀功的人。」

  「女人是善變的,難道你不曉得嗎/這倒是個很好的借口,以後她可多多利用。來到他身邊,拍了下他的肩,示意他可以轉身面對她了。「要上哪去?」

  身著一襲鵝黃色羅裙的她,顯得特別柔美動人。他發覺不同顏色的衣裳能襯托出她不同的美,而不論哪一種美,總是教他百看不厭。

  執起她的髮絲至鼻端嗅聞,他喜歡聞她身上的自然香。「到你們的蓄水池去。」

  微赧地抽回握在他手中的髮絲。「走吧廣她幾乎是逃難般的離開月影堂,她氣他的輕優,卻也喜歡他的輕怫。若不趕緊與他拉開距離,真不曉得他又會做出什麼與禮教相悻的事情來。

  舞影退自快速走著,也不理他是否有跟上,總之像他那種人.是不可能會走丟的,用不著擔心。

  推開一道暗門,呈現眼前的是一座由多個類似小型的人工瀑布所砌成的美麗蓄水池。利用自然地形,自上而下層層堆疊的岩石,彷彿一張濾網,濾去所有的雜質,讓最純淨澄澈的水最後彙集在半圓的水池中。

  搖曳的燭火,映得水波閃出光亮,美麗的景象,似乎在抱怨它不該只是蓄水的功用。

  「魅影門裡總有遇不完的驚喜,嗯?」他真的佩服當初設計這裡的人。

  舞影則回他一記理所當然的眼神。

  他輕彈了下她的額,當作是對她方才輕侮眼神的懲罰,不過他真的愛極了透出自信與驕傲的她。

  在她也對他動武之前,足下輕點,高大的身軀猛然拔高,落在水池的最頂端,並旋過身來,對她示威地微笑。

  他注意到水源來自兩條不同的水道,一左一右終漸交會。

  「為什麼開兩條水道?」當舞影來至他身邊時詢問。

  「是為了確保在河流的枯水期時,仍有足夠的水供應。」所以他們從不擔心會缺水。

  冷單倣彎腰自左右水道中,各掬些許水品嚐,果然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知道左水道有多長?自何處開始引水嗎?」

  舞影定眉細思。「門主應該知曉,得問問她。」

  冷單倣盯著水道良久,似乎在心中建構整座水池,模擬水道可能開鑿的路線。

  「一直以來,只有門主才知道『魅影門』的機關設計與地形圖嗎?」

  「據我所知是如此。」這是魅影門最重大的機密,向來只單傳給歷代門主。

  「是嗎?」冷單倣暗歎口氣。天底下沒有絕對的事情,就如同天下不會有永遠的秘密。

  「若問題真的出自執義山莊,我得找個機會去探探。」

  也非得這麼做不可。

  舞影不以為然道:「你以為『執義山莊』是隨便讓人到裡頭探探的嗎?」他們絕不可能讓陌生人跨人大門半步的。

  「想同我打賭嗎?」他想到一個好賭注。

  「賭什麼?」她不畏地迎上他挑戰的眼。

  「若我贏,你得答應嫁給我。」

  又來了,怎麼又是這種賭注?她懷疑他根本一直在耍她。「若你輸了呢?」

  冷單倣率性地兩手一攤。「若我輸,則你無需再當我的妾,並保治好今妹的病。」

  「你不會有機會的。」他鐵定會輸的,而她的心裡卻為了這個結果,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會有機會的,你就準備當新娘子吧。」他立誓般吻上她的唇,宣告他的所有權。

  他會有機會的,至少那位執義山莊的大小姐,就是一個好機會。

  ********

  「公子!真的是你,看來咱們真有緣分。」自高揚的女音中可聽出話者內心的喜悅之情。

  冷單倣緩緩轉過背對的身子,將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的肯定神情隱藏起來,換上大感意外的笑容。

  「緣分」對冷單倣而言,分是上天注定,緣可以靠人為加以安排。他只想與她有緣,卻不想有分?他說過她是一個機會,一顆棋子。

  「俞姑娘,今個兒好興致又出來狩獵嗎?」

  「是呀,只不過對象是人……哎唷,小姐您做啥推我嘛!」冬兒疼得直揉屁股,俞詩詩的一推,讓她一個不穩,跌坐在地。

  「你給我閉嘴。」俞詩詩羞答答地覷了冷單倣一眼,方才冬兒所說的話,不知他是否聽見了?也不曉得他會怎麼想她……思及此,俞詩詩又警告性地看了冬兒一眼。

  收到小姐含怒的眸光,冬兒嚇得噤口縮脖,大氣也不敢哼一聲。

  小姐為了再見到眼前的這位公子,天天一大清早便趕到這兒來等候,雖然小姐嘴裡不說,但明眼人一瞧便知。醉翁之意不在酒。狩獵只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十多天來,也不曾見小姐拉過一次弓。當然這是沒有人敢質疑的。

  好不容易今個兒將公子給盼來了,思及再也不必天天隨著小姐早出晚歸、累得半死的日子,她真是作夢也會笑了。

  她相信,只要小姐搞定這一次,她便苦盡甘來了,所以她還是乖乖地閉嘴吧!

  冷單倣將一切看在眼裡,他豈會不明白俞詩詩的心思?不諱言的,他利用的便是這點。他從不在意男人的長相,美醜的重要性只在於女人,想不到他天生俊美的皮相還有這種好處,他不禁再次感謝起生育他的父母。

  「公子在找尋什麼嗎?是否有我幫得上忙的?」俞詩詩瞧見他背上的竹簍推測道。

  冷單倣瀟灑一笑,使俊美無胄儔臉龐更加迷惑人心,讓眾人不由得瞧癡了眼。

  「老實說我喜歡研究花花草草,凡是愈奇特怪異的,我便愈受。月前行經此處,發覺草木茂盛、花蝶翩翩,似乎能有所發現,故停留了段時日。不過也該是離開的了。」

  「公子要離開了?」這怎麼成,她尚未好好「認識」他呢!

  冷單倣拍拍身後的竹簍。「值得研究的花草已採集得差不多了,也該另覓它處了。」

  他的話引燃了俞詩詩的希望。「公子到這來採集的花草種類並不全,一定還有一種是你沒見過的。」

  「哦?」冷單倣好笑地揚眉。她中計了。

  「有一種花草,全天下肯定只有執義山莊有,公子想研究嗎?」

  「小姐……」冬兒欲言又止,不知是否該阻止小姐對公子的邀約。

  她當然知道小姐所指的花。只是那些花全生長在執義山莊的禁地裡,沒有莊主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擅入的。

  見著冬兒的神情,冷單倣心中有了譜。「妥當嗎?據聞執義山莊向來禁止外人步人的。」

  「只要是山莊的朋友,便不在此限制內。公子是山莊的朋友吧?」俞詩詩臉紅地等待他的答覆。說什麼也要讓他住到山莊去,如此一來她才有進一步的機會。

  「在下有這個榮幸嗎?」冷單倣不答反問。他絕不會是執義山莊的朋友,但也絕不會在此時道破。

  「太好了,詩詩代表山莊,竭誠歡迎公子到山莊作客。」她開心地笑了,為了能將意中人帶回莊。

  「公子何時能起程,詩詩派人至府上接您?」

  冷單倣思索片刻道:「在外遊子,身無長物,行動自由無拘束。就現在起程吧,省得姑娘派人多走一趟。」

  按下心頭的雀躍,俞詩詩故作鎮定。

  「那真是太好了,咱們就起程吧,公子……呃,現在可以請教公子高姓大名了嗎?」總不能一直稱他為公子吧。

  「在下『羅閻笑』。」他將笑閻羅倒過來念。

  「羅言孝?難道羅公子尚有兄弟是『言忠』或『言義』嗎?」俞詩詩將他的名字想錯了。

  「俞姑娘真是冰雪聰明、才智過人。」將錯就錯吧,他正需要一個新身份。

  「羅公子誇獎了。」俞詩詩嘴裡這麼說,內心卻高興極了。她確信他對她是有好感的。

  「羅公子是否成親了?」

  「成親倒是沒有。」他好笑地望著暗自鬆口氣的俞詩詩,接口道:「不過,未婚妻是有一個。」當然他指的是舞影。

  「未婚妻」」俞詩詩的笑容僵在唇際。不會吧?他怎麼會有未婚妻了,怎麼會有?俞詩詩一時呆愣住,無法反應。

  冬兒見狀忙道:「以羅公子的才貌,已有婚配是理所當然的,不知道羅公於對三妻四妾的看法如何?」

  冬兒的話讓俞詩詩眼睛一亮。是啊!這年頭三妻四妾的男人多的是,這表示她還是有機會的,已有婚配算不了什麼的。

  冷單倣縱聲笑道:「享齊人之福嘍!我會認真考慮的。」怕只怕舞影會不同意,而他也無法將愛分割。

  冬兒向俞詩詩眨眼睛,安撫她稍稍低落的心情。以她家小姐的家世與美貌,鮮少人及得上。有未婚妻又如何?最重要的是能討夫君的歡心。

  「羅公子,咱們走吧!」

  「請!」冷單倣有禮地一揖,跟隨在俞詩詩身後,而她隨行的侍衛亦護在後頭。

  冷單倣有意無意地凝視了魅影門的向一眼,一抹邪肆的笑容漾開。

  他贏了賭注了。雖然這早已是預料中之事,但他仍感到欣喜,因為舞影是這次的賭注,而他也打算履行賭注。

  ********

  月影堂裡,一柄鏤有雲紋的劍,在主人的擦拭下,透出沁人的寒光。

  銀白的劍身映照出一張面帶愁容的芙蓉臉蛋,而嗡嗡的劍吟聲,似乎代表著主人此刻的心境--種埋藏在心中,無法表明的對愛的吶喊。

  第三天了,這是舞影連著三天拭劍了,亦表示冷單倣已有三天沒有回魅影門了。

  少了他逗她生氣與同她開玩笑,她頓時覺得生活彷彿失去了重心似的,做什麼事都不對勁;最重要的是,沒有他寬闊的懷抱與穩定心跳的相伴,她根本無法入眠。

  以往她總是抱怨他為何老是霸著她不放,連睡眠的時候也不放過她;因為他的氣息大誘人,他的身軀太溫暖,她害怕習慣了他的相伴之後,當他厭倦她、離開她時,她會頓失所依,無法活得像以往一般瀟灑自在。

  「你是在自欺欺人吧?」舞影對著映在劍身的自己說話。

  原來當她在抗拒他的接近。努力想將他封鎖在心房之外時,他早已在無形之中,一點一滴侵佔了她的心,占擄了她一直以為保護得牢不可破的芳心。

  「真傻……」她無奈地低斥自己。

  在他眼裡必定早已看穿了她的心了吧7他是否在心頭嘲笑她幼稚的舉動呢?

  也許有;也許沒有。像他那樣深沉邪魅的人,能輕易地看穿一個人的心思,卻永遠讓人摸不透他。

  三天了,三天不見他的人影,她大概可猜出他上哪去了,只是她無法相信,他真的到那個地方去了嗎?

  為什麼?因為他是個輸不起的人?所以為了一個小小的賭注,明知道前頭是刀山油鍋,亦硬著頭皮往下跳?

  或是仍有其它原因……

  煩!煩死了!等待快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了,她需要轉移注意力,她必須找個方法纖解心中的煩悶。

  舞影握著劍直衝練功房,她狂亂的眼神與凝重的神情,一路上嚇壞了許多與她擦肩而過的侍女。

  練功房裡到處充斥著舞影所揮灑出的劍氣,然而劍氣雖然凌利,劍法卻亂無章法;原來她並非在練劍,只不過是在發洩罷了。

  「是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地讓咱們一向以冷靜著稱影殺手亂了心緒呢?」柳心影好整以暇地斜倚門邊,有地打量舞影狼狽的神情。

  「門主?」舞影歸劍入鞘,訝異於她的到來。「有事嗎?」

  「我是沒什麼事,有事的是你。才有人告訴我,說你行色有異,怕是出了什麼事,要我前來看看你是怎麼了。」這年頭門主要管的事可真多。

  「門主請放心,我沒事。」

  「是嗎?」柳心影狡猾地微笑。「沒事會將一套劍法舞得亂七八糟的嗎?」

  「我……」她沉默了。

  「是替冷單倣擔心嗎?」

  「誰會替他擔心!我只是……只是……」

  「只是放心不下他而已,對吧?」柳心影替她把話接完。

  「門主!」舞影臉紅了。難道她表現得眾人皆知嗎?

  柳心影安撫道:「用不著臉紅,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想當年我也是歷經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所以才有了飛影的。」

  「可是舞影的情況和門主不同。」

  「不同?哪裡不同?一樣是魅影門的人,一樣貌美如花,一樣武功高強,你說哪裡不同了?」以柳心影現在的面貌來看,當初她的美貌應不遜於舞影。

  「當初門主是互相傾心,真心相許的。」

  「你不也一樣嗎?」柳心影好笑地反問。

  舞影落寞地搖頭。「我不知道我對他而言是什麼,我在他的心裡是否佔有一席之地,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愛我……」

  「那你呢?你愛他嗎?」

  「我……」三天前,她或許會否認;因為她放不開她的心,她一直告訴自己不會愛上任何人。但現在,她不確定了。在管不住對他的掛念之後,她的心意已不是她所能控制的。「恐怕是的。」

  是的,她愛他,早已無法自拔地愛上他了。

  舞影的答案讓柳心影很滿意。她固執的屬下,終於肯正視自己的真心了。

  「你別擔心,我相信冷單倣也是愛你的。」

  「是嗎?」這點,舞影從不敢去奢望。「他說過,我只是他的一名妾罷了,他貪戀的只不過是我的身子。」

  「這麼說來,他早已奪去你的貞節了嗎?」

  火燒似的潮紅瞬間佈滿舞影雙頰,她以搖頭代替回答。

  「這就是了。」柳心影雙手互擊。「照理說一個男人如果不愛你,只貪戀你的身子,為什麼他遲遲不下手,還要辛苦忍耐與你同床共枕所帶給他的身心折磨?話又說回來,你可曾聽他說要娶誰為妻嗎?若否,而他想收你為妾,就是對你的一種承諾,一種要你的表示。」

  「真的嗎?是這樣子嗎?」舞影愣住了。門主的一番話轟得她腦中一片空白。

  「我是過來人,相信我準沒錯。」柳心影拍拍舞影的肩。這個孩子將自己保護得太緊了,從不輕易相信愛。

  「知道他上哪去了嗎?」柳心影發覺,幾日不見他,沒人與她對奔閒談,日子還挺悶的呢!

  舞影重新凝聚心神。「他應該是上執義山莊去了。」

  「執義山莊?」柳心影錯愕地叫了聲,半晌笑罵道:「好小子!果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藝高人膽大呀!」她終於明白舞影心亂如麻的主因了。「想上山莊去查探嗎?你可知道它的危險性?」

  「舞影知道。」無論如何她都想去一趟,否則她無法心安。

  柳心影蹙眉凝思片刻。「下月初五是莊主俞雄的壽宴,你就代表咱們魅影門送賀禮去吧I」

  「多謝門主!」太好了。

  柳心影眼神有異地注視舞影道:「你真的明白冷單倣為何要進山莊嗎?若你去探索背後的真正原因,或許就不會懷疑他是否愛你了。」

  語畢,柳心影轉身離開。解鈴還高繫鈴人,她這個紅娘也只能做這麼多了。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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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 23:04: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執義山莊「迎賓樓」的花園角落,兩男一女小心翼翼地藏身其中,三對六隻眼不約而同望向樓內一名正背對著他們的偉岸男子。

  「烈兒,事情查得如何?」俞雄詢問的聲量近似耳語,只讓在場的三人聽見而已。

  「爹,據孩兒所派的探子回報,江西的雲紫山山腰處,的確植有一片杏林,唯此處風景秀麗,美不勝收,仿如世外桃源,卻不見任何人跡。因此只能探知確有其所,就不知是否真有其人了。」

  「哥,是你派去的人辦事不力吧,怎麼會有這等事?我說羅言孝絕對沒問題,你偏愛同我作對。敢情哥是在嫉妒?」俞詩詩調侃道。她絕不讓任何人趕走羅言孝,即使是親哥哥也不行。

  「我為什麼要嫉妒?」

  俞詩詩含羞帶笑地望向羅言孝所在的方向。「因為你不願見到竟然有人長得比你更英挺不凡、更風流倜儻呀。對吧?」

  「詩詩,你怎麼八字都尚未一撇,胳臂就往外彎啦?」

  俞雄適時開口說句公道話,阻止已氣得七葷八素的兒子俞烈開口。

  「爹,詩詩不是胳臂往外彎,而是人家羅公子明明只是喜歡研究花草罷了,為何硬是將他上一個對山莊有不良意圖的大帽子不可呢?未免太小人之心了吧!」

  俞雄撫著下巴的山羊鬍沉聲道:「這防人之心不可無,凡事仍得小心為上,在江湖上生存,可容不得走錯一步。況且,羅公子既然來自這麼神秘的地方,身份肯定不單純。」

  「爹你上說……」俞烈比了個滅口的手勢。做這種事,他早已駕輕就熟。

  俞詩詩見狀,倒抽口涼氣。「爹!不可以!」

  俞雄舉手制止兩人的爭執。「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納為己用,咱們便如虎添翼了。」

  「『失心丹』!只要讓他服下失心丹,還怕他不乖乖聽從咱們的使喚嗎?」俞烈得意地笑了。

  「這麼做不好吧?」她可不喜歡一個凡事言聽計從的傀儡。

  「詩詩,之前你不是擔心抓不到他的心,終有一天會失去他嗎?唯有這個法子可一勞永逸了!」俞烈開口說眼她,因此計謀高要她的參與。

  「這……」俞詩詩真的猶豫了。

  俞詩詩心想,羅言孝之所以會同她回山莊,是為了研究花草而來的,並非為了她;當他目的達成後,他肯定會毫不留戀地離開。而她並不想讓他離開,她想要他娶她,甚至想讓他忘了有未婚妻的存在……這麼看來,唯今之計,似乎只有這一途。

  「好吧。」至少先擁有他的人,以後的事再打算吧。

  「好!」俞雄讚聲道:「真是我的好女兒。走!回爹房裡去,咱們三人一同合計合計。哈哈哈……」

  三人方離開,冷單倣便逕自起身,優雅地伸了個懶腰。

  「賊老頭,故意將音量壓低。」害他得凝聚更多的心神,方能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近似抱怨的語氣,將「非禮勿聽」的美德,拋至九霄雲外去。

  移動雙腿,信步逛到花園,狀似賞花的舉止,只是掩人耳目罷了,他的腦子可是轉得飛快。

  失心丹?不失為控制人心的好法子,也只有像俞雄這麼奸險的人物,才能想出這種點子。也幸好他這第八代單傳的神醫,早已練就一副百毒不侵的身軀,否則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半傾身子,鼻端湊近一朵嬌貴的牡丹,微斂的眼眸稍瞬,便可瞄到隱藏在暗處的人,薄唇漾出一抹諷笑。

  表面上執義山莊並未對他的行動有任何的限制,但負責監視他的人員可不少;他相信在對方尚未查清楚他的來歷之前,這些監視的人一個也不會少。

  不過當他服下失心丹後,又將會是另一番局面了。

  有!沒想到上山莊來一趟,能遇著這麼有趣的事情,既然對方想玩陰的,他也可以免費奉上他精湛的演技。

  好久沒演戲了,骨子裡還真的有些癢呢!這次要演傀儡,他相信他定能完美地詮釋,只是沒能讓好友瞧見,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

  隨手折了一枝玫瑰。這花像極了舞影,美麗卻多刺,想一親芳澤的人,總是會被刺得遍體鱗傷,但卻非常值得;只要你掌握了方法,玫瑰也可以讓你只獲取它的美,卻不傷人。

  舞影……他在心底低喃著她的名。他這會兒才體會到--相思,恁般磨人。

  就不知他掛懷的人,是否亦同他這般多情了……

  *****

  執義山莊的紅色銅門今日起將大開門戶,以迎接自四面八方擁來祝賀俞雄六十大壽的各路英雄好漢。

  早在三個月之前,山莊上上下下早已為了這次的壽宴做準備,」在廣發柬之下,各門各派幾乎皆派人前來祝賀,因此這回的宴會可說是龍蛇雜處,任何只要持有請柬的人便能堂堂走入山莊。

  由此黑白兩道皆受邀的行徑,不難看出執義山莊想統領江湖的野心。

  山莊內外,處處張燈結綵,連門口兩尊巨大的石獅,也繫上象徵喜氣的紅緞子;而矗立在兩旁的紅色巨燭,更是將黑夜點綴得有白晝,讓連夜趕至的人,亦能一眼看出山莊的財力雄厚。

  「魅影門的飛影公子?」負責檢閱賀客身份的總管,好奇地多望了一眼面前這名身形稍嫌瘦弱的男於。

  「正是。」舞影無畏地與他對視。

  女扮男裝假冒飛影身份的她,不得不在自己的身形上做些改變;她將布條纏緊上圍,並用布包隱去纖細的腰肢,再套上特製的靴子,如此一來雖不至於讓她成為昂昂的六尺大男人,也脫離了她應有的纖弱。

  初扮男裝,她不僅不覺得彆扭,反而有種自在的感覺,她倏然驚覺,自己的骨子裡潛藏了些微的反味。

  「有攜帶兵器嗎?」此次的壽宴,禁止任何人帶兵器入山莊,所有兵器一律由山莊代為保管,待出山莊時再歸還。

  「沒有。」

  「請往前走,那裡會有待女帶您至客房歇息。」總管遞回請柬,讓了一步。

  「多謝。」舞影拱手謝過,內心暗自吁口氣。被人盯著的感覺,讓她極不舒服。

  她不喜歡別人盯著她看,只除了他。

  舞影被帶至迎賓樓中最偏僻的角落房間,或許是因為魅影門與山莊關係特殊的緣故而做的安排。不過倒也正合了舞影的意,她向來不喜與他人打交道;而她此行的目的亦是見不得光的。

  一路上見著了各門各派的人物,雖然無人識得她,她對他們的身份卻瞭若指掌。舞影秀眉微蹙,儘是一些攀權附勢、利慾薰心之徒;江湖雖分黑白兩道,然而在某些心態上倒是相同的。

  如果可以,她一定會脫離這樣的環境,找個地方隱居。

  隱居?這個念頭讓她思及冷單倣的隨性居。那是一片人煙罕至的杏林,美得彷彿不似人間;或許他早已看透人心的醜陋,所以才會選擇在那樣的地方生活吧。否則以他的名氣,沒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

  她閉上眼簾,平息內心的浮動,她發覺她似乎漸漸能瞭解他了。

  「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嗎?」侍女站在門口靜候指示.瞧她微紅的臉蛋,顯示出男裝的舞影,魅力無限。

  舞影睜開眼,或許侍女能提供一些線索。「有一事想請教姑娘,不知是否會擔誤姑娘?」

  侍女的臉更是紅燙了。「公子您客氣了,希望奴婢能幫得上忙。」

  「那好!敢問姑娘,所有不屬於山莊的人,全都被安排住在迎賓樓中嗎?」她想先確定搜尋的範圍。

  「是的。

  「有例外嗎?」憑他的能耐,或許會有不同的待遇,就不知道他是以什麼身份「混」進來的。

  「例外?」侍女認真思索了會兒。「啊!有了,前些日子來了一位羅公子,聽說大小姐三番兩次要羅公子搬去她的別院住,羅公子總是推辭;他是第一個受邀搬離迎賓樓的人,不知道這樣算不算例外?」

  「羅公子?姑娘可知道他的全名嗎?」

  望見侍女狐疑的眼神,舞影連忙解釋道:「實不相瞞,在下這回前來一來是為莊主祝壽;二來是為了尋一位多年前失散的友人。據說他今年亦會到山莊來。」

  「這樣啊。」侍女明白地點頭,據實以告:「他的全名應該是羅言孝公子吧!是言語的言,孝順的孝。」

  「羅言孝?」舞影眼神一黯,不是他。

  不!等等,羅言孝……羅閻笑……啊!不就是「笑閻羅」倒過來念嗎?她的心頭一陣狂跳。

  「姑娘知道他住哪一間房嗎?」

  「一樓右側靠近花園那一間。不過聽說近來大小姐都會找羅公子至她的別院陪她,有時候甚至不讓羅公子回來這歇息呢!」侍女暖昧地說道。她家大小姐對羅公子的喜愛,在下人間早已傳得眾所皆知了。

  「大小姐?」舞影聞言睜大了眼。又是邀約又是挽留的,大小姐到底打什麼主意?她的心裡為什麼會感到一陣酸意與煩悶呢?

  她在吃醋?雖然極力想否認,卻是不爭的事實。

  沒有察覺舞影內心的變化,侍女開口道:「大小姐就是咱莊主的女兒俞詩詩小姐呀。本來這回辦壽宴的另一個目的,是要為大小姐覓位如意郎君的,不過看來大小姐心裡頭已經有人選了。」

  舞影愣了半晌,對侍女擠出一朵苦笑。「謝謝姑娘告訴飛影這些事。不好意思耽誤您了。」

  聽出她的言下之意,侍女機伶地一福。「不打擾公子了,奴婢告退,有事情儘管吩咐。」

  關上房門,舞影煩躁地靠在門扉上。可惡的冷單倣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她會找到他的,並且要他親口向她解釋清楚。

  ######

  「詩閣」每晚皆會傳出鏗鏘悠揚的琴音,撫琴者素手輕移,輕攏慢捻抹挑的指法運用神妙,琴藝高超。

  俞詩詩擺出最嬌柔的姿態,挑逗的眸光不斷繞著冷單倣打轉;薄如蟬翼的衣裳敦酥胸半露,一大片雪白的胸口,甚至是那若隱若現的乳溝,皆毫不保留地呈現在他面前。

  「好聽嗎?」一曲甫畢.俞詩詩嗲聲問道,向前傾的身子,露出更多春光。

  冷單倣拊掌稱道:「小姐的琴藝堪稱一絕,無人能及。」

  俞詩詩聞言不悅嗅道:「小姐?不是要你喚我詩詩嗎,怎麼還是喚我小姐?」

  「對不起,這是莊主的吩咐。」

  「你--算了。」讓他服下失心丹後,雖然對她言聽計從,但經過爹與哥哥的調教之後,她的命令便排第三了。只要有相衝突的地方,他一律不從。她不禁埋怨起他的記憶能力。

  唉!懊惱地歎口氣,目不斜視的他,可真是守規矩。

  「言孝,你看著我。」

  「是。」冷單倣黯黑的瞳眸,依言對上她的眼。依然是今人怦然心動的眼眸,卻少了一些自主的靈性。

  「我的樣子美嗎?」俞詩詩刻意挺挺胸,兩顆渾圓呼之欲出。

  「小姐很美。」

  「那麼,你想要我嗎?」俞詩詩走向他,帶著滿腔的慾火;她向來對男人不屑一顧,唯獨對他一見鍾情。

  說她淫蕩也好,無恥也罷,她再也不想克制想要他的慾念與渴望了。

  「屬下不敢。」冷單倣斂眉垂首,僵立不動。

  「若我准許你呢?」俞詩詩的手撫上他精瘦結實的胸膛,完美的身軀讓她逸出一聲低喘。

  「屬下不得侵犯小姐。」冷單倣的唇角揚起一抹極淡的戲謔,只是沒人瞧見。

  俞詩詩將身子緊挨上他的,豐滿的胸脯不斷向他磨蹭,纖指亦貪婪地-一觸過他精雕般的俊美五宮……

  噢!他真是俊美得不可思議。

  「別管那些,只要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她踮起腳尖想親吻他的唇,無奈他實在高出她太多了。皓腕勾住他的頸項:「吻我!」

  冷單倣的手一直規矩地平貼身側,並未加人她的邀約中。

  「屬下不得侵犯小姐。」他再次重申。

  又來了!俞詩詩按下心頭的不滿,她不想破壞氣氛。

  「好!那我吻你,總行了吧?」

  眼見她紅艷的唇就快沾染上他性感的薄唇之際--

  「喀」!一顆石子撞上窗欞的輕響,及時解救了他。

  「誰?」冷單倣輕推開她依附的身子,縱身追了出去,只來得及見著一閃而逝的黑影。

  冷單倣心頭微震,那身法像極了--舞影?只是身形有些不同……怎麼回事兒?難不成他看錯了?

  「見到人了嗎?」俞詩詩恨聲問道。要是讓她知道是誰破壞了她的好事,她絕不輕饒。

  眸光一閃,他又恢復之前清冷無波的模樣。「夜深露重,小姐請回房吧,山莊內守備森嚴,不會有事的。亥時已過,屬下該回房了,祝小姐一夜好眼。」向她頷首致意,欲轉身離去。

  「等等!管它亥時不亥時的,我要你今留下來陪我」

  她氣惱道。

  「對不起,小姐,這是莊主的命令,屬下不得不從。

  小姐回房吧,屬下告退。」語畢也不等俞詩詩回話,幾個縱身後,消失無蹤。

  「羅言孝!」俞詩詩氣得猛跺腳。

  都是爹害的,沒事定下那些規矩,就怕自己的女兒讓人佔了便宜!天知道,她還巴不得他來佔她的便宜呢!

  她站在房門口,視線飄往迎賓樓的向,紅唇微翹,似乎在算計什麼……

  詩閣外圍的樹枝上,站立著一抹黑影,同俞詩詩一般,視線膠著於迎賓樓的方向。

  ********

  他……真的是單倣!

  她終於找著他了,不料卻撞見不堪人目、今人臉紅心跳的一幕。

  「下流!」舞影低斥一聲,雙手撫上兀自紅得發燙的雙頰。她從沒想過,一位身出名門的大家閨秀,行徑竟會如此地……放蕩。她一直認為只有勾欄院的女子,才會如此放浪,沒想到……

  舞影深吸了幾口夜間清冷的空氣,藉以平息臉上的紅潮。她承認初見兩人親密的舉動時,一種背叛、嫉妒、羞忿、心痛等等的複雜情緒洶湧而來,讓她有一股分開兩人的衝動。

  而當她觸及他那冰冷無波、不含任何情緒的冷眸時,她震住了!那種眼神並不屬於他,至少她未曾見過。

  那種眼神太過理智、太過冷靜、太過於服從。服從--對了,就是服從!這個字眼並不該冠在那孤傲邪魅的男子身上。所以她抑下心頭的怒火,靜觀其變。

  然而那名女子的行徑實在太過火了,她忍不住才出手破壞了她的好事;因為他的唇是屬於她舞影一人的.只有她才能吻他。

  見俞詩詩已進房去了,她得趕至迎賓樓向他問個清楚,她可不許他背著她胡來。

  等等,那女子怎麼又出房門了?難道……舞影眼中閃過一抹嫌惡之情,那女於行走的方向正是迎賓樓的方向。

  舞影的粉拳握得死緊,動人的臉龐蒙上一層寒霜,望著男裝打扮的自己,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動。

  「好!既然你這女人想染指我的人,我只好使出撒手鑭了,這是你自找的,可怨不得我。」

  舞影身形連間,尾隨而去。是該她上場的時候了。

  *********

  「下去吧!」斥退了服侍的婢女,冷單倣逕自寬衣步人浴桶中。

  蒸騰的熱氣舒緩他緊繃的肌肉,星眸斂合,他放鬆地仰靠在桶緣上。只有在他單獨一人時,他才會卸下偽裝,恢復他原本如鷹隼般犀利又帶著輕桃笑意的眼眸。

  他從未遇過像俞詩詩這般大膽放蕩的大家閨秀,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借莊主的命令「撐」多久。就如同今晚,若不是那一聲異響,恐怕他的「清白」早已毀了。

  唉!無聲地歎口氣。對於美人,他向來是來者不拒的,但自從遇上舞影之後,他發覺其他的女於竟絲毫吸引不了他,以至於今日,他會為了應付俞詩詩而筋疲力竭。

  住在山莊的這段日子,他已大略探知水池的位置了,只需找個時機侵入,而壽宴是最佳時機。事前的準備工作,他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就待時機成熟了。

  「叩叩」的敲門聲,喚醒了他的偽裝,力撫平緊蹙的劍眉,來人已不請自來,自行入內了。

  聽出腳步聲是屬於誰之後,他罩衣一抓,起身穿上。

  「言孝,你在沐浴嗎?來,我幫你洗背。」這正是俞詩詩的目的。

  「屬下不敢。屬下沐浴完畢,衣衫不整,請小姐見諒。小姐請於前廳就座,屬下換件衣裳便來。」

  「衣裳甭換了,夜深人靜的,不會有人來了。既然只有咱們兩人,我不介意你的穿著的。」俞詩詩嫵媚地笑道。

  現在的他真是性感極了,單薄的罩衣罩在身上,與身上的水珠相貼合,彷彿他的第二層肌膚,將他健頎的身形完美地勾勒出來;微濕的長髮凌亂有型披灑身後,更增添他一股邪美。

  俞詩詩暗自嚥了口口水,她的心跳快得有如擂鼓。

  這樣的男人,真是令人著迷呀!

  冷單倣暗叫聲糟,沒料到她竟會追到他房裡來,抑下心頭的厭惡,他得想個法子將她送走才行。

  隨手拿件外袍披上,藉以阻擋她毫不掩飾的盯視,若今日以此露骨的眼神著他瞧的人是舞影的話,他早就讓她躺在他身下了,可借……

  「呵,別穿了,我喜歡你只穿罩衣的模樣。」俞詩詩動手想讓下他的外袍。其實她更想將他扒光。

  「小姐,這樣於禮不合。」是他太保守嗎?或是年代變了,這到底是什麼的狀況?

  俞詩詩趁機將五手探向他的襟內,撫摸他肌裡分明的胸膛甚至將她的唇湊上去……

  「碰」聲乍響!突然闖入一名手持酒壺的年輕男子;又「碰」地一聲,他反手將門關上。

  「來!許兄,您瞧我又找來一瓶好酒了,快來呀……

  別杵在那兒,咱們兄弟倆今晚來個不醉不歸呀……呃……」舞影故邊打酒嗝邊腳步踉蹌地走向冷單倣,拉過他的手往案桌而去。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俞詩詩愣在原地,半晌才憶及這登徒子打斷了她的好事。

  她惱羞成怒地走向前,分開兩人的手。「喂,你這個醉鬼!你到底找他喝酒?你走錯房間了吧!快走呀!」俞詩詩邊推來人,邊掩住口鼻,他身上的酒氣真是濃得嚇人。

  「走錯?不會呀,呃……是這兒錯不了的……」舞影藉著打量房間的動作,輕鬆地避開俞詩詩。「哎呀!許兄您真是不夠意思,小弟我才出去找酒,您怎麼把菜全吃光了?連盤子都收好了……呃……」

  舞影又故意打一個酒嗝,然後跌跌撞撞地撞進冷單倣懷裡。

  冷單倣順勢握住她的肩,天知道他有多想擁她入懷。

  乍見她時,他既驚又喜,見著她的裝偽,他明白之前出現在詩閣的人也是她;而她之所以積極地替他解圍,想必是她心中的「醋意」在作祟吧!

  舞影裝醉,懶懶地倚在他懷裡不肯動。她好懷念他的胸懷、他的體溫,雖然他沒有擁抱她,但她可自他肩上所感受到的輕顫,瞭解他內心的激動。

  她不知道他和俞詩詩之間的關係,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裝作不認得她,但至少她知道他並未忘記她。夠了,她今晚的目的達到了。

  「喂!我不管你是誰,總之你給我看清楚,他是羅言孝,不是你要找的什麼許兄!看清楚了嗎?快給我滾吧!」

  她強行將舞影與他分開。

  舞影掙脫開來,她還得演一齣戲才行。

  「言孝?羅言孝?真的是你?」舞影激動得雙手捧住他的臉仔細端詳。「言孝,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喔,你為什麼這麼狠心,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走了……你知道嗎?家母終於同意讓咱們倆在一塊了,只是我再也回不去了……言孝,我不在乎別人說我有斷袖之癖,你呢?你也不在乎吧?我深信只要咱兩人相愛,終有一天,世人會瞭解,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愛戀亦是可貴的……」舞影刻意將「斷袖之癖好」與最後一句,加重語氣強調。「言孝,我愛你,我是真心愛你的!」

  舞影皓腕一伸,勾下冷單倣的頸項,腳尖一踮,毫不保留地湊上她的唇--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

  冷單倣這回真的愣住了!

  從舞影的話中,他大概明白她在要什麼把戲,他也挺佩服她的慧黠,只是她最後的表白,讓他迷惑了。

  不管她所說的是真是假,她的吻確是千真萬確的!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回應她,任由她生澀的吻撩撥他悸動的身心;他怕他一旦回應,便無法收拾了。

  舞影依著他之前吻她的式依樣畫葫蘆,雖然他並未回吻,但自他失序的心跳可知他內心的衝擊與壓抑。

  她明白自己現在的臉一定紅透了,若不是之前喝了一些酒壯膽,她絕對做不來的。

  「啊!」待俞詩詩自兩個大男人的親吻中回神時,發出了一聲尖叫。她使勁將舞影推開。

  因事發突然,不及防備的舞影,加上之前喝的酒已發揮作用,腳步一陣踉蹌,秀額不偏不倚地撞上床柱,發出好大的聲響。

  「啊!」舞影額上的血跡,引發俞詩詩第二聲尖叫,連著兩聲的叫喊,引來了巡守的工兵。

  舞影的傷,讓他忿怒得想殺人,陰鷙的眼眸迸出冷冽的寒光;若非衛兵的敲門聲引去俞詩詩的注意力,她必會發覺服下失心丹的人,不可能有這麼可怕的眼眸。

  「言孝,千萬不能開門!不能讓人瞧見我在你這兒,否則我會被爹責罰的。」俞詩詩耽憂地囑咐。要是讓爹知道她半夜竟跑到男人房裡,她肯定會死得很慘。

  冷單倣將暈過去的舞影輕輕抱起,安置在床上。從容不迫地走至門口。

  「對不起,沒事的,只是作了場惡夢罷了、讓您見笑了。多謝大哥們的關心。」

  「惡夢?」門外響起一聲怪叫,而後啼笑皆非道:「好了好了,小心點,別再亂叫了。」

  雜沓的腳步伴隨幾聲嘟嚷離開了。

  「噓.好險。」俞詩詩拍拍胸口,望向床上的舞影。

  「他怎麼樣了?」

  「昏厥了。」冷單倣冷然道,他正努力壓制心中的怒火。

  「言孝,你認得他嗎?」她想證實這點。

  「小姐認為屬下應該認得她嗎?屬下會好好想想的。」

  「喔,不!不用想了,一定是他喝醉了,認錯人了,你一定不會認識他的。」待他清醒後,她會向他問清楚的。她愛上的男人,怎麼可能有「那種」癖好。

  天快在了,她得趕緊離開,免得被下人撞見了。

  「言孝,待會兒你就送他回房吧,我先回詩閣去了。」

  「屬下送小姐。」當然他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不用了,你快送他回房吧!」俞詩詩快步離開,並替他掩上房門。

  淡漠的眼一轉為溫柔與憐惜,細心為她拭清額上的血漬,塗抹上一層能消腫、去瘀、化疤的藥膏。

  「放心,我不會讓你美麗的臉龐留下疤痕的。」他以手背輕撫她的面頰,低聲呢喃。

  隨即抵擋不住她紅唇的誘惑,愛戀地封上。

  他的吻,由淺嘗改為深探,彷彿唯有如此,方能解他多日以來的相思之苦;他的舌霸道地探人與之糾纏,他想吻盡屬於她的每一份甜美,品嚐只屬於他的馨香。

  好熟悉的吻……舞影不由自主地回應,在她幾乎透不過氣之際,她睜開了迷離的雙眸。

  「你……」眼前的他又恢復成以往總是掛著一抹邪魅的笑意的他。「你可以認我嗎?」

  冷單倣親吻了下她的唇。「只有現在可以,平時我必須表現像個服過失心丹的人。」

  「失心丹?」舞影秀眉微蹙,卻牽動額上的傷,疼得她閉了閉眼。

  「疼嗎?」他替她撫平眉頭。「詳細情形以後再告訴你,你得找機會離開了,再待下去恐怕會有危險。」

  「那你呢?何時離開?」

  「快了,你留在這兒,我會擔心的。」

  「用不著你擔心,我自己能照顧自己。」舞影自床上坐起。「天快亮了,我得回房了,用不著送我了,免得引人注目,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種柔弱女子。」

  「而且演戲也是一流的。」他取笑她今晚的表現。

  「彼此彼此。」她回將他一軍。

  「以你現在的身子,短時間接觸日光應該不礙事的。」

  他一直忘了告訴她。

  「真的?」一向冷淡的容顏,難得展現歡顏。

  冷單倣點點頭。「注意,時間不能過長。」

  「我知道了。我走了,自己小心。」她在他的額上印上一吻,縱身離開。

  望著她離去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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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 23:05: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飛影公子?公子,您醒了嗎?大小姐想請您至詩閣一趟。」侍女在門外敲門喚醒舞影。

  「大小姐?她知道我?」舞影含著濃濃的睡意回道。

  她記得昨晚並未透露自己的姓名。

  呀!門開了,作息日夜顛倒的舞影,臉色有些蒼白。

  「大小姐指名要找我嗎?」

  「不是的。」侍女急急搖頭。「一大早大小姐便召集所有負責迎賓樓的奴僕,要大伙找一位公子。因為公子您長得和大小姐形容的一模一樣,所以奴婢知道大小姐要找的人一定就是您了。」

  舞影躲回屋內,現在的她仍沒有勇氣直接面對日光。

  「你向大小姐提及我的門派出身了嗎?」

  「是的。大小姐還急著要奴婢現在便請您至詩閣去。」

  「是嗎?」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我一定得去嗎?」舞影反問侍女。

  「呃……公子您不去呀?這……我……」

  「算了。」舞影朝她揮揮手,遲早要碰頭的。「你去回報你家大小姐,飛影隨後就到。」

  「是。」侍女福福身,三步並兩步朝詩閣奔去。

  舞影平淡的神情轉為冷漠,亮的眸底有絲難以察覺的怯意。她並不擔心俞詩詩得知她的身份,她的不安來自於與日光的直接接觸,這是她二十年來頭一回主動迎向它。

  深吸幾口氣,安定自己浮躁的心緒。不會有問題的,她相信冷單倣,不是嗎?

  睜大雙眸,勇敢邁出第一步,直至閃耀的金光籠罩她全身。

  沒有預期的刺痛、沒有紅腫,只有綿綿不絕的暖意呵!舞影欣喜地捲起袖子察看,而後掛著掩不去的笑意來至詩閣。

  哈!果然是會無好會,瞧她擺出的陣仗,想嚇唬誰呀!

  舞影故意瞧也不瞧俞詩詩一眼,退自向冷單倣頷首示意,當然得不到回應就是了。

  面無表情的冷單倣,讓俞詩詩安心不少。她得意地仰高下巴,高傲道:「你是魅影門的人?」

  「你說呢?」

  「少打啞謎了,你騙不了我的。」俞詩詩瞇起雙眼。

  舞影無畏地聳肩道:「既然如此,你又何須多此一問?」

  「你--」俞詩詩直盯向舞影的眼。「若你是魅影門的人,為什麼不怕光?」

  「魅影門的人一定得怕光嗎?」

  「江湖上一直是這麼傳言的。」況且她還知道原由。

  舞影輕蔑的眸光掃過,只冷冷道一句:「謠言止於智者。」總之她就是不喜歡讓俞詩詩得意。

  「哼!伶牙俐嘴,但願魅影門厲害的不只是一張嘴而已。」

  俞詩詩氣得抓緊椅把,幾乎要將椅子給拆了。

  「你和羅言孝是什麼關係?」她不相信他昨晚所說的醉話。

  「言孝……」舞影故意深情凝視冷單倣,以十足吊胃口的方式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什麼?」俞詩詩一掌拍向桌面,這不是她想聽的答案。「你是『男人』耶!」

  「那又如何?」就算我是男人,也不會將冷單倣給你。

  舞影在心裡補上這話。

  俞詩詩霍地起身。「什麼又如何?你簡直就是男人的恥辱。況且人家言孝也絕對不會承認的,一切只是你自己癡心妄想罷了,你死了這條心吧!」俞詩詩示威般地靠向冷單倣。「對吧,言孝。」

  「哦?那我倒想試試是否真的是我自己一廂情願,或是兩情相悅?」舞影走向前,粗魯地推開黏在他身上的俞詩詩,纖手探向他的胸懷。

  「本小姐不許你碰他!」俞詩詩一掌掃向舞影的臉龐。

  「他是我的,不是你這種娘娘腔的人所能碰的!」

  俞詩詩一掌接一掌不斷向舞影進攻,卻總被她巧妙地避開,心高氣傲的俞詩詩丟不下這個臉,她放棄公平較量,反手拍出一旁侍衛的佩劍,朝舞影的上半身攻去。

  看我畫花你這張臉!俞詩詩在心中恨聲道。一個男人竟然生得一張比女人還美的容貌,怪不得會有男人看上你!我就替你毀了這張臉,免得讓你害得別人與你一同身敗名裂!

  舞影偏過頭,躲過俞詩詩疾刺而來的一劍,飛揚的發卻也讓她削去一小撮。

  撇撇唇,她發覺俞詩詩似乎想毀去她的容貌。這女人竟然連男人都嫉妒,真是……

  「大小姐,屬下幫您!」一名侍衛見俞詩詩久攻不下,便自告奮勇地插手。

  愈來愈烈的日光,漸漸讓舞影感到吃不消了,熟悉的灼痛蔓延開來,讓她瞭解到極限到了。

  微頓的身形讓俞詩詩逮著了機會,她劍鋒一轉,雖未碰上舞影的臉,卻削斷她系發的髮帶。

  「啊!」舞影輕喊一聲,如瀑般的濃黑秀髮直披而下,襯托出那出水芙蓉般的冷顏。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打鬥中的人不由自主地住手,無人不看傻了眼!

  「你……是女的?」俞詩詩一雙美眸瞪得好大。

  她怎麼會是女的?怎麼能是女的呢?她說羅言孝是她的未婚夫婿,那她不就是……俞詩詩驚訝地抬眸看向始終面無表情靜立一旁的羅言孝,一種歹毒的念頭驀然湧向心口。

  「羅言孝,我命令你現在替我殺了她!」俞詩詩帶著一副看好戲的心態,手指緩緩指向一臉錯愕的舞影。

  「屬下遵命。」幾乎是立即的反應,毫不猶豫。

  冷單倣步下石階,英挺的臉龐蒙上一抹陰冷的殺氣。

  沒人瞧楚他是怎麼出手的,眨眼間,他的身軀又折回原位,彷彿未曾移動過,而舞影則「咚咚咚」連退三步,鮮紅的血,自她泛白的唇間不斷淌下……

  他真的對她出掌!

  舞影抬手抹去唇邊的血,捂向胸口的手有些僵硬,大睜的眼眸一瞬不瞬凝向卓然挺立的他。

  她並非怨恨他對她出手,她明白他非得如此不可;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確實迎在她身上的每一掌,只會使她嘔血,卻傷不著她的五臟六腑。

  這點,令她驚奇。而不知情者,只當舞影是因被心愛的人重傷而悲傷難抑。

  俞詩詩便是那自作聰明者。

  「怎麼?被心愛的人背叛的滋味如何?其實這也不能怪言孝,因為他早已服下失心丹!現在的你對他而言,只不過是陌生人罷了,什麼情啊愛呀,相信並不會在他的心底留下印記的。我這麼說,你是否會覺得好過些了?

  哈哈!」俞詩詩笑得花枝亂顫,好不得意。

  舞影並不理會她、烈日的熱度已開始威脅她了。

  「小心!」舞影倏然出掌攻向冷單倣,當然她的目標並非他,而是自他背後偷襲的人。

  「碰」聲大作!雙掌硬生生碰個結實,以相反方向彈開的兩人,各噴射出一道血箭。

  「哥!」俞詩詩奔向前扶住頹然坐倒的俞烈,這一掌雙方皆發揮了九成的功力。

  而舞影則恰巧撞進冷單倣的懷裡,不斷湧出喉頭的腥甜,盡數嘔在他的衣衫上。

  「嘔……」舞影壓抑不下胸口翻騰的氣血,又嘔出一大口鮮血。她的雙腳無法支撐虛弱的自已,若不是有一股內勁將她的身子穩穩托住,她早已倒下。

  冷單倣負於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甚至陷入肉裡而血跡斑斑。他並未伸手擁住她,因為那一對兄妹始終盯著他不放。

  他早已察覺俞烈欲自背後偷襲,也作好受傷的準備,因他的目的還未達成,他仍須取信於山莊的人。

  只是他沒料到舞影會衝過來替他擋下這一掌,而他亦來不及阻止。

  舞影軟弱無力地將螓首擱在他肩上,洶湧的氣血慢慢被自他身上透過來的內力所疏導,同時也感受到他騰騰的怒火。雖然自他平靜的外表瞧不出端倪,但她就是知道。

  「來人啊!將那個女人給我拖下去關進地牢裡,任何人都不許靠近她!」俞詩詩大聲嚷嚷。

  她承認她很想一劍殺了舞影,又不甘心任她傷了俞烈之後,如此輕易死去。

  兩名侍衛領命朝舞影走去,當他們愈來愈靠近時,舞影可以感覺到冷單倣的身軀倏地繃緊。

  「別……我不會有事的。」舞影在他耳畔呢喃。事已至此,更不該前功盡棄。

  侍衛帶走了舞影,冷單倣無動於衷的模樣,令俞詩詩頗為滿意。俞烈這回的襲擊,不但測出了冷單倣的忠誠,更重傷了那名賤女人,她實在是太開心了。

  「言孝,來幫我將俞烈扶回房去。」俞詩詩彎腰扶俞烈。

  話又說回來,俞烈的功夫未免太不濟了,連一個受了傷的女人也打不過,還將自己弄得此狼狽,真是丟人呀!

  「詩詩……這事別告訴爹,免得壞了爹的興致。」俞烈臉紅囑咐道。

  「我知道,這麼丟人的事,還是別嚷嚷的好。」既是偷襲又是技不如人的,她俞詩詩可沒臉去張揚。

  「小姐,讓屬下來吧。」冷單倣自身側攙起俞烈。

  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沒讓他的雙手圈上俞烈的脖子。

  「唉!瞧來瞧去還是我的言孝最有用,也最靠得住,是吧?」

  俞烈咬牙忍著不同她鬥嘴。

  「我先回房休養去了,爹若問起,你便說我在練功。

  『你的』言孝先借我,待會我會讓他去找你,現在你不需要跟來了。」他特別強調「你的」兩個字。

  一個女孩子家成天將「你的」、「我的」掛在嘴上,成何體統?改天要讓爹好好訓她一番!

  「不跟就不跟,你以為我愛跟啊!」俞詩詩停下腳步.賭氣不跟了。卻對著他的背後喊道:「喂,哥,你得趕快將言孝還我,我還要他陪我去辦件事呢!」

  她要他陪她去「禁地」瞧瞧是否出了什麼亂子,不然魅影門的人為什麼不怕光?

  而魅影門的人,非得怕光不可!

  ********死寂?是的,一片死寂!

  這兩個字用來形容地牢,是再恰當也不過了。

  掛在壁上的油燈,微弱的光線將舞影那原本蒼白的臉蛋,映襯得更加慘白。

  她雙眸緊閉盤坐於地,雖置身於潮濕陰冷的地牢裡,衣衫卻早已汗水滲透,無血色的臉龐也泛出一層層薄汗。

  「噗!」舞影按向胸口,嘔出一口血來。

  不行!以她目前的傷勢,她根本化不開積在胸口的淤血,更別提運功療傷了。強迫自己打直腰桿再試一回,不料只是嘔出更多血,使得傷勢益加嚴重。

  舞影粗重的喘息聲,在靜得過分的地牢裡,清晰可辨;失血過多使她的體溫驟降,在無法運氣御寒的情況下,陰冷的環境讓她的身子抖得宛若風中落葉。

  倔強地緊咬牙關,不讓打顫的唇齒發出任何聲響,她屈起雙腿,將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團。籍以減緩逐漸喪失的體溫。

  她不能睡,她還不能倒下。

  單倣會救她的,一定會的。她不能讓他失望。

  至少……至少讓她有機會見他最後一面,一面就好。

  讓她能親口對他說一句話,那短短只有三個字的一句話好冷!

  原來冷到極點時,會令人想睡。為什麼?她的四肢明明冰冷僵直得無法動彈了,不是嗎?

  以往,只要她的身子感到一絲絲冷意,便無法人眠;但這會兒,她真的好睏,真的……好困……

  意識游離迷濛之際,似乎有人環緊她瑟縮的身子,為她注人縷縷暖意。感覺到有人正灌她喝下某種帶有清香的汁液,無奈她顫抖的唇,根本無法張開,青綠色的汁液生數沿著她的唇角淌下。

  「單……倣……倣……「舞影模糊的囈語,讓環抱著她的男人身軀一震。

  將藥汁含入口中,冷單倣俯首慢慢以舌撬開舞影緊閉的牙關,將藥汁哺人她口中。在確定她已全數吞下後,再撐起她的身子,讓她偎在懷裡。

  伸出掌抵上她的背心,過於紊亂的氣息與受阻的血脈,令他忍不住低咒出口。

  他沒料到她會傷得這麼重,他氣她之前強撐起身於隱瞞她的傷勢。若是今晚他晚一步,他豈不就從此失去她了嗎?

  炯亮的眼眸猛然盯上仍陷人昏迷中的她。她就不能為了他,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嗎?

  唉!無奈地歎口氣。對於舞影的倔強,他總是束手無措,也無法狠下心來不理她。

  「晤……」舞影一聲嚶嚀,吐出積在胸口的淤血。微張的眼,似乎認出了冷單倣,泛白的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抓住他前襟的柔荑握得好緊。

  「別擔心,我不會放開你的。」冷單倣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對於她無意間流露的脆弱感到心疼。

  他的話有強烈的安撫作用,舞影聞言,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心一寬,軟軟地倚入他懷中……

  穩穩地將她連身抱起,用他寬大的披風遮蓋住她的纖細,貼心呵護。

  牆上的燈火搖晃後又歸於寂靜,四周又陷人一片死寂,彷彿一直以來便是以這種狀態存在,未曾改變。

  穩定的燈火在黑漆漆的地牢中,仿如明亮的光柱,照亮四周。

  若是你眼尖,便會發覺,偌大的地牢中似乎少了些什麼。

  似乎少了應該在,卻已不在的人……

  *********

  晤……好問,胸口彷彿被巨石壓住般,教人透不過氣來。每吸一口氣,胸腹間那股燒灼的疼痛,幾乎令她開始排斥去呼吸了。

  「醒啦?」陌生低沉的男音,不含任何情緒地揚起。

  舞影倏地翻身坐起,戒備地盯著眼前這名有著冷淡神色與清冷氣息的男子。

  她戒懼的模樣令後戮興味地挑挑眉。他真不明白,有著如同惡魔般魔魅性子的冷單倣,怎麼會看上一名渾身帶刺的女子?不但如此,還將她當成心肝寶貝似的呵護著。

  記得他曾對冷單倣說過,他會有看不完的好戲。果然,這一回到執義山莊,真是來對了。不但有戲可瞧,還有事可做。

  後戮優雅地吸飲香茗,對舞影的敵意毫不在意。「別緊張,你要防範的人,絕對不會是我。再說,若我想對你不利,又何必好心將床讓給你,自己坐冷板凳呢?」

  「你是誰?」

  後戮垂目望向茶杯內琥珀般的水澤,心裡頭想,這執義山莊的人可真懂得享受,竟將這上好的碧螺春招待賀客,嘖嘖……可真是揮霍!

  「若你是單倣的朋友,你就可以將我視為你的朋友。」

  「是你救了我?」方纔她暗自運氣,氣血雖仍不順,但之前受創的內腑已無大礙了。

  「這我可不敢居功,我的功勞充其量只是將床讓給你罷了;神出鬼沒地闖入地牢裡救人這本事,我可是望塵莫及。」冷單倣那股救人的拼勁,他可是頭一回見。

  不是他,那麼難道人地牢救她的人是……

  「沒錯,就是你心想的那個人。除了他之外,恐怕無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救出你,並醫治你的內傷。」

  真的是單倣,他不是整日皆被俞詩詩纏住了嗎?怎麼有機會救她?

  瞧出舞影心底的困惑,後戮理所當然道:「男人呀,若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不論多忙,皆會想辦法抽出時間來;反之,若是對自己不愛的女人,則避之唯恐不及。」他就曾親眼目睹許多活生生的例子。

  「你……」舞影一時語塞,被人一語道破心事,感到有些羞澀。「你到底是誰?我不記得單倣有過執義山莊的朋友。」若非執義山莊的人,怎麼可能收藏她卻不被發現?

  「哈哈!我記得我並未說過自己是山莊的人,也不可能會是山莊的人。」後戮帶笑的嗓音裡,有著濃濃的鄙夷。「在下後戮,可是單倣那屈指可數的好友之一。」

  他決定不再逗她了,萬一哪天她成了他拜把兄弟的妻於,那他可就慘嘍!

  「後戮……」舞影蹙眉思索。她聽過這個名字……

  」冥岳的四大護衛之一!」

  她想起來了。只是沒料到竟會在這樣的場景下見面。

  「不敢當,承蒙我家少主不棄罷了。」後戮謙虛應道,第一次在他眼中瞧見全然的敬意。

  「希望有機會能見見冥岳的少主,與江湖第一美人的少主夫人。」

  「會有機會的,只要你是單倣的妻子。」後戮的話,暗示意味濃厚。

  舞影聞言眼神一黯,沉默不語。

  「怎麼?難道你不願意嫁給他?」不會吧?他明明瞧見當談及單倣時,她那無法掩飾的真情。

  搖搖頭,舞影自嘲道:「恐怕我沒有資格。我並不瞭解他,甚至一點也不懂他。不懂他的心思,不懂他的性子,也不懂他的處世原則;他對我而言就像一團迷霧,明知道危險,卻忍不住受他所吸引。他是人人求之不得的神醫,而我卻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殺手。」

  「你愛他吧?」後戮的眼神閃過一抹異光。

  「是的,我愛他。但不想成為他的累贅。」

  「累贅?他這麼說嗎?」

  「不!但我知道我是。」以他的條件,能擁有比她更好的女子當他的妻子。

  後戮修長的手指摩擦著下巴思忖道:「據我所知,單傲向來皆不是怕麻煩、嫌累贅之人;況且。我也從未曾見他和任何女子單獨相處超過一天以上,可見你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了。」

  「是嗎……」他從未對她表示過什麼,她知道她只是他的妾,一名僅止於交易關係的妾罷了。

  至少,她一直是以這理由來壓抑自己漸漸逾越的心。

  「若不是,他就不會如此心急地將你自地牢救出來,甘冒行跡敗露的危險了。」自懷中取出一隻瓷瓶拋給她。

  「他要我在你醒後交給你,要你按時服用,直至氣血通順為止。」

  握緊手中的瓶子,舞影的心又隱隱騷動。他這麼對待她,教她如何不心動……

  「是單倣請你來幫他的嗎?」

  後戮為她倒了杯茶。感情的事,他只能點到為止。

  「我原本只是來這兒湊湊熱鬧,想瞧瞧俞雄這老賊在玩什麼把戲,能幫上忙純屬巧合,也是後戮的榮幸。」

  「有什麼法子可出山莊?我待在這兒會連累你的。」

  後戮冷哼一聲。「他們執義山莊的人,還沒有那種膽量敢得罪冥岳!就算被發現又如何?我正愁找不著機會對他們出手呢!」

  「你跟山莊的人有仇?」他的話,讓她有此聯想。

  「陳年舊帳,不提也罷。好好歇著吧,明日可得忙了。」後戮起身往外走,他得去找冷單倣好好研究明日的大計。

  「我能幫什麼忙嗎?」舞影喚住欲離開的後戮。

  「你只要肯乖乖養傷,就是幫我們一個很大的忙了。

  你放心,明日的行動少不了你的。」揮了揮手,後戮頎長的身影轉瞬間消失無蹤。

  重新至床上盤腿而坐,倒出瓶中的藥丸眼下,氣定神凝地運氣調息。

  她不知道他們的計劃到底是什麼,但她明白她不能拖累他們。絕對不能。

  ******無月的夜晚,正適合夜間行動的人。

  隨風搖曳的枝椏上頭,迎風站著一名頎長的身影,略帶冷沉的眸光注意著腳下山莊的動靜,閒憩的模樣似乎在等人。

  夜風中傳來輕微衣袂飄動聲,男子的嘴唇上揚,道出調侃的話語。

  「最難消受美人思。我正好奇你是如何從那熱情如火的美人身邊脫困的。」

  「你想試試嗎?」冷單倣沒好氣地問。

  「試?」後戮怪腔怪調地叫出聲。「我看免了,我怕會『失身』,哈哈……」他邊笑邊曖昧地瞄向冷單倣。一想到冷單倣努力捍衛自己「貞操」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笑。

  「你要自己閉嘴,還是讓我替你封嘴?」

  「喲!生氣啦?你是笑閻羅耶,不是應該笑臉迎人的嗎?什麼時候成了『冷閻羅』了?這樣對待好心收藏你的美人的我,對嗎?」後戮開始邀功了。

  「她怎麼樣了?」無法在她身邊守著,他心裡比任何人都著急。

  「唉!怪不得人說『見色忘友』,我終於明白了。也不想想,為了你,我是冒了多大的風險,卻連個慰問都沒有,真是拿熱臉去--」

  「後戮!」冷單倣警告意味十足地打斷他的喃喃抱怨。

  真不曉得一向冷漠的後戮,何時轉性了,老愛逗他!

  「她已經清醒了,知道是你救了她,答應會好好養傷;也很擔心你,要你小心,她愛你!」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冷單倣捉住後戮的衣襟問道,他怕方才聽錯了。

  「你耳背呀!我說她已經醒了。」

  「最後一句,你說什麼?」

  「最後一句?」後戮撥開他的手。「她愛你呀!」

  冷單倣身軀一僵,她真的這麼說嗎?她愛他!

  「拜託!難道你不知道她愛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真是的。」這輩子能見著冷單倣這副蠢樣,夠了。已握有他的把柄,就不用怕他報仇了。「好了,別發呆了,現在不是談兒女私情的時候。東西拿去吧!」

  冷單倣揚手接過一隻寸許長的竹筒,掂掂重量,笑道:「你是真的想毀了整個山莊?」

  「哼!那一點點火藥,只是小小的懲罰罷了,若來真的,我會直接針對俞雄!」只可惜少主不同意,而他也不敢違抗少主的命令。

  「你負責的地形圖在此,要小心。」冷單倣遞給後戮一巷手繪的圖,那是他勘察山莊後的收穫。

  「彼此彼此。我先走了,我得去好好佈置佈置了。」

  身形一閃,搖曳的枝極上失去了後戮的身影。

  往舞影所在的方向凝視半晌,冷單倣拔高的身軀,往與後戮相反的方向直射而去。

  明日,元月初五,俞雄的壽宴,將會如他所願,熱鬧非凡!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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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 23:06:4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鴻宴堂」是執義山莊專門款宴賓客的地方。可擺下近百桌的大型宴廳,如今早已坐無虛席,就等著山莊的主人開啟這場宴席。

  身著紫紅繡金棉袍的俞雄,笑裂了嘴,步伐穩健地上台,滿意地審視這刻意擴大慶祝的壽宴。

  「各位英雄俠士今日肯前來參與俞某的壽宴,真是給足了俞某天大的面子,俞某在此先以三杯薄酒,謝過各位,有失禮之處,還望各位海涵!」俞雄客套地乾了三杯,引得眾人鼓掌叫好。

  「俞莊主太過客氣了,能參與這場壽宴是爾等的榮幸才是。」人群中,有人開始逢迎諂媚了。

  「是啊!俞莊主德高望重、俠義心腸,實為後生晚輩的楷模。」

  原來拍馬屁是會傳染的。

  俞雄雖然心中樂不可支,仍裝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各位對俞某的愛戴,俞某愧不敢當。只是近來俞某心中有一個想法,想趁此良機問問各位英雄的意見。」

  「俞莊主請說!」眾人又鼓噪起來了。

  俞雄清清喉嚨。「是這樣的,俞某見江湖上分門別派、各自為主,若能集結各大門派,選出一位人人信服的盟主,統籌籌劃,分工合作,或許能因此建立一個和諧富裕的新江湖。不知各位是否認同俞某的淺見?」

  「莊主的意思是說要結盟嘍?」一位不知是何門派的男子起身詢問。

  「正是!」

  「結盟?那麼誰是盟主呢?」

  「對呀!誰有資格當盟主?」

  **********

  原本安靜的廳堂,一下子鬧哄哄起來,所有話題皆在盟主的人選上打轉。

  「我看,這盟主的位子,當然是非俞莊主莫屬了!

  就誠如方才有位英雄所說的,莊主德高望重、俠義心腸、又是結盟的提倡者,想必對結盟的利弊得失,早已分析得一清二楚,故第一屆的盟主由俞莊主擔任,是再適合也不過了。」

  俞雄對場中發話的男子,暗自作個眼神的交流。

  這筆錢花得值得。

  「不,不不!俞某愧不敢當,無法擔此重責大任。」

  「是啊!我看這件事得從長計議,較為妥當。」隱身於群眾間的後戮提出相左的意見。

  為此,群雄立即壁壘分明分成兩派,而贊成結盟與反對結盟的兩派人馬也在瞬間爭得面紅耳赤,幾乎大打出手。

  混亂的場面,讓俞雄氣得吹鬍於瞪眼!原本勝券在握的事,卻不知讓打哪冒出來的小子給毀了。

  他睜大眼想找出那名罪魁禍首。若教他找著,非將那人大卸八塊不可。

  「不好啦!失火了,失火了!」一聲驚天的叫喊,結束了這一場混亂,開啟了另一個新話題。

  「怎麼回事?冒冒失失的,只不過是一場小火罷了,多派點人手去處理即可,窮嚷嚷什麼!」俞烈怨聲斥責引起騷動的下人,非得找個時間重新整頓不可了。

  「可是……」

  「可是什麼?這麼一點小事也辦不好嗎?還不快去幫忙……」

  「轟!」

  「碰!」

  俞烈的話未停歇,驚天動地的爆裂聲,嚇呆了在場的各路群雄。

  「來人!這是怎麼回事?」俞雄怒吼。整臉都綠了,今日可是他的壽宴耶!

  「莊主,小的要說的就是,起火處聞到了火藥味,所以……」男僕嚇得手腳發軟。看來今日他死定了「火藥?」俞雄臉色鐵青朝外衝去。俞烈與俞詩詩尾隨於後。

  在場眾人亦爭先恐後往外頭衝去,有人為了救火,有人則是愛湊熱鬧。

  如此混亂的場面,正是冷單倣與後戮抽身的最佳時機。

  *********

  濃密嗆人的煙霧,不斷自坍塌的石塊中竄出,遮蔽了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

  俞雄站在鴻宴堂前,充血的雙眼來回望向自南北兩處冒出的濃煙,臉上滿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表情。

  他可以肯定,這是有預謀的行動!被炸毀的是水池禁地與被燒燬的庫房,一北一南同時被毀,敵人欲分散山莊人力的目的顯而易見。

  他不明白的是,對方為什麼不奪取錢財,反而毀了它?又為何進得了水池禁地,放火藥將那兒給炸了?

  直跳的眼皮,讓他有種不樣的預感,虎目圓睜在場搜尋。希望他猜錯了,否則……

  「詩詩,羅言孝呢?」不見羅言孝在場,讓俞雄的心直往下沉。

  「言孝?」俞詩詩左右張望了下。「奇怪,剛剛還在的呀……」

  「來人!去將羅言孝找來見我!」

  俞雄的命令,讓俞詩詩感到不對勁。「順便派人去地牢將那個女人帶到這兒來。」不會的,她的言孝不會背叛她的……

  總管快步前來向俞雄報告損毀的程度。「俞莊主,庫房燒燬泰半,所幸金子銀子無損,只是銀票全毀了;而關於禁地,也已被炸為平地,所幸無人受傷。」

  「我不管有沒有人受傷!花呢?禁地裡頭種的花怎麼樣了?」俞雄打斷總管的話。

  死幾個人算什麼,他根本不在乎!他關心的是那些花,那些足以控制魅影門,不讓其坐大並願為他所利用的利器!

  「花……花皆被壓在石塊下悶燒,恐怕……」總管不敢把話說完。但任何人一聽,皆知道他的意思。

  「飯桶!全是一群飯桶!還不快多派些人手去搶救,若找不著一株活的,全都給我走路!」

  「是,屬下這就去辦。」總管領命急奔而去,他可還不想回家吃自己。

  「嗟!」俞雄惱怒地冷哼,全是一群廢物!

  「怎麼?人呢?為什麼沒把人帶來?」見著了去地牢提人的侍兵,俞詩詩焦急地詢問。

  「稟莊主、小姐,人不見了,地年已空無一人。」

  「怎麼可能?守牢房的人上哪兒去了?連一個受重傷的人都看不住嗎?」俞詩詩不能置信地斥責道。

  侍兵臉色怪異回道:「看守的人全在牢房中睡著了,到現在仍叫不醒。」

  「有這種事?」俞雄面色凝重地問向另一名前來覆命的傳兵;「那你呢?人找著了嗎?」

  侍兵躬身回答:「莊主,屬下四處皆找遍了,就是找不著羅公子。」

  「不可能!沒有我的命令,他不可能離開的!一定是你沒用心找,你再去給我找,快去呀!」俞詩詩催促侍兵再去尋人,她不能受這樣的結果。

  「詩詩!」俞雄冷喝一聲,阻止俞詩詩的失態。

  「爹,依烈兒看,那羅言孝肯定有問題。」

  「哥,你胡說!言孝服下失心丹之後,你也說過他沒問題的。」

  「那就是他比我們所知道的還要高明、厲害許多!

  或許,他根本就不是羅言孝,羅言孝的名字只是胡謅的。」是啊!他之前為什麼沒想到?以羅言孝的身手,根本不似無名小卒,他們太大意了。

  「好,那你說他是誰?你說呀!」俞詩詩不斷逼迫俞烈,她根本不接受他的推測。

  「我……我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由他與那名女人一同失蹤這點看來,他肯定與魅影門脫不了干係。」

  「烈兒,你說魅影門的人也到山莊來了?」俞雄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

  羅言孝?羅言孝……若倒過來念,不就是……

  「笑閻羅!他就是笑閻羅!」錯不了,如此一來所有的疑惑就全解開了。

  「爹,您說他是……」俞氏兄妹愕然相視。

  「這麼說來,他是為了魅影門而來的蘿?」俞烈恍然大悟。

  「現在禁地已被毀,若再讓他為魅影門醫治的話,後果便不堪設想!」他俞雄好不容易才爬到現在的地位.往後仍需靠魅影門在前頭為他鋪路,當他的墊腳石呢!他還不能放手,至少目前不能。

  「爹,不如咱們先下手為強?」俞烈比個殺人滅口的手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不行!爹,您不能殺言孝,他是女兒的!」當俞詩詩回神之際,正巧聽見俞烈的話。

  「他不適合你,爹再幫你物色更佳的夫婿,嗯。」

  俞雄拍拍俞詩詩的肩。又回頭朝兒子說:「烈兒,交給你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俞雄回身安撫群雄,欲繼續這場被打斷的壽宴。

  「爹……」俞詩詩懊惱地直跺腳。他怎麼會是「笑閻羅」呢?難道他真的是那女人的未婚夫婿嗎?

  若她得不到,那她寧可毀了他……

  ********搜索的行動自白天持續到夜晚,隨著時間的拉長,山莊派出的人馬亦不斷地增加,其中不乏原本前來祝壽的江湖人士--因為在俞雄「曉以大義」與「動之以利」之下,被煽動者大有人在。

  點點火光幾乎照亮了整片山林,山莊改以包圍的方式,由山下漸漸上行,企圖阻斷冷單倣等人的生路。

  「唉!我一直以為自己的人緣已經夠差了,想不到你還更勝一籌。跟你一塊逃命,真是不智之舉。」

  後戮故意大歎交友不慎;雖在逃命,臉上的神情卻出其鎮定。

  「沒人要你跟著我,我又不是你的主子;用不著替我賣命。萬一真有不測,你要我拿什麼向你家少主交代?」冷單倣巴不得他不跟,免得真破壞他與舞影的獨處。

  「呸!你放心好了,我絕對會比你更長命的。這些人是衝著你來的,與我何干?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舞影歉疚地望向冷單倣,若不是她的傷勢未癒,又無法接觸陽光太久,他們早已逃之夭夭了。

  冷單倣環緊她的腰肢。「別亂想,不會有事的。」

  站在枝椏上的後戮,神色不悅地看著不斷逼近的火光。「嘖!這些煩人的傢伙,真是令人生氣。」伸伸筋骨,面向冷單倣。「為了我的小命,我還是和你分道揚鑣的好,若你真有不測,兄弟我鐵定會幫你報仇的,夠義氣了吧!」

  「你這點義氣,留給別人吧,我不需要。」

  「好,那我就收回,反正我也不想浪費在你身上。

  後會有期。」後戮語畢,飄身落下,頭也不回地向南面的山下迎去。

  「在那裡,快追!」一陣騷動自山腰處竄出,一大片火光尾隨而去。

  「戮大哥是故意替咱們引開人群的吧?」舞影了悟道。

  「嗯,不把話說明,一向是冥岳的做事風格,相處久了就會明白的。」冷單倣牽起舞影的手。「走吧!」

  「上哪去?」為什麼他不帶她下山,反而往山上走。

  「山頂有一處斷崖,咱們得到那裡去,順便將人也引去。」這是他的計謀。

  「你想將他們逼落斷崖?」

  將她一撮飛揚的髮絲順於耳後,冷單倣帶笑的眼眸直盯著她。「不,被逼落崖的是我們倆。」

  「我們?」她不敢一直盯著他的眼,因為那會讓她迷醉。「我不懂……」

  「除非我們死,否則執義山莊不會停止對咱們的格殺,甚至也會對魅影門下手;所以咱們必須死,並且是在眾目睽睽下死去。」冷單倣薄冷的唇,浮現一朵沒有溫度的笑意。

  他帶著舞影,刻意在眾人面前現身,引誘一大票人直奔山頂……

  *********

  斷崖邊,火光照亮了冷單倣那張帶著邪肆笑意的臉龐,炯亮的眼眸,有著懾人的威儀,不含了點失心者應有的呆滯。

  「羅言孝,不,應該稱你笑閻羅才是。大名鼎鼎的你,竟甘心充當一名無名小卒委屈於敝山莊,不知你是何居心呀!」俞烈冷嘲道。今日他是插翅也難飛了。

  冷單倣不溫不火地開口:「以兄台的聰明才智,想必早已猜到了吧?」

  「……當然。」俞烈回答得有些狼狽。

  「那在下的回答也就不重要了。」

  「你--」俞烈沉住氣。

  不愧是笑閻羅,處於這樣的劣勢,仍愛逞口舌之快;算是他俞烈好人做到底。在他死前,為他留點面子。

  「笑閻羅!你我之間誰勝誰敗,再明顯也不過了,識相的話就將那魅影門的人交出來,並效忠本山莊,否則你絕活不過今日!」

  「你想殺人滅口?」冷單倣臉上的笑,令人不自覺地感到冷寒。

  無畏地聳肩,俞烈習以為常道:「我寧可說是對劫銀毀屋的不肖匪賊,一點小小的懲罰;只是這匪賊最後竟畏罪自盡了。嘖……可惜喔!」

  「哼!假仁假義,倒挺符合執義山莊一向的行事風格!」舞影忍不住諷刺道。

  俞烈不怒反笑。「專作殺人買賣的低賤門派,有資格說話嗎?」

  「至少咱們不會像『某些』虛偽的門派,打著正義的名號,暗地裡淨做無恥的行徑!」舞影反擊著。

  「哈啥……好,這就當作是你的遺言,你留著到地府向閻王告狀去吧!」俞烈陰狠地注視笑閻羅與舞影。

  「來人,放箭!」

  一聲令下,原本在一旁待命的弓箭手,紛紛射出手中的箭。如雨絲般的箭矢,皆指向同一個目標,稍不留神,便會被刺成千穿百孔,慘不忍睹。

  冷單倣護著舞影在箭雨中騰挪,極少亮相的貼身兵器終於出手了;那是一隻以純鋼淬煉而成、伸縮自如的銀棍,全長三尺二寸,在火光的映照下,閃耀著一抹譎異的銀光。

  銀光圍繞在兩人身側,阻擋了所有傷害,但兩人的身形仍是不住地後退,一步步退向危險邊緣……

  「啊」

  終於,在眾人來不及反應之前,一腳踩空的兩人,雙雙墜入深不見底的斷崖。

  「呃……少莊主,現在該怎麼辦?」隨行的侍兵長請示道。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眾人愕然良久。

  「到山崖下給我找,死也要見屍!」這樣的死法,不是他所預想的,總覺得似乎太容易了。

  侍兵長為難道:「少莊主,此處是絕命崖,從來無人知道崖底在哪兒,所以……」

  「這裡是絕命崖?」俞烈的臉上有著欣喜;既是「絕命」便定無「活命」的道理。

  讓他們兩人就這麼死了,算是便宜他們了。

  一掉下絕命崖就算不死,天寒地凍的,不冷死也會餓死了。少莊主放心,他們絕不可能活命的。」群雄之一斷言道。

  今夜的風,特別寒冷刺骨,即使站著,仍不住打哆嗦,此刻大夥兒心裡頭只想回到那暖暖的炕上,喝它幾杯燒刀子,任誰也不想留下來尋找那冰冷的屍體,只怕屍體來尋著,人已經凍僵了。

  俞烈向深不見底、一片漆黑的斷崖望了望,得意地笑了。「走!大伙回山莊好好喝一杯,慶祝匪徒得誅!」

  眾人快步奔回山莊,無人在意是否該找著屍體方能安心,因為他們相信,無人能墜下絕命崖而不絕命*********寒風颯颯,吹得洞口呼呼作響,而舞影便是被陣陣風聲所驚醒。

  睜開眼簾,伸手不見五指的陌生環境令她不安,當她觸及身旁的人時,不禁鬆了口氣。

  「單倣……單倣……」乾渴的喉嚨讓舞影的聲音變得沙啞又微弱;抵在冷單倣臂上的手掌,輕搖著他。「單倣……」舞影愈喊心愈沉。

  她未曾見他如此熟睡過,以往只要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便能使他驚醒,如今怎麼會……

  摸索著自身上找出火摺子,突來的光亮,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當眼瞳適應光線之後,一聲輕喊自她口中溢出。

  「啊!」舞影連忙以手掩口。即使明白自己該鎮靜,但眼前的景象卻讓她無法冷靜。

  與舞影面對面側倒在一旁的冷單倣,雙眸緊閉、雙唇泛白,額尖淌出一顆顆冷汗;而他的背部一片血肉模糊,翻捲的肌肉與破碎的衣衫攪在一塊兒。陣陣熱氣不斷自他身上散出,使原本寒冷的空氣中蒸騰著窒人的熱浪。

  呆愣的目光自冷單倣慘不忍睹的背上,移至毫髮無傷的自己身上,不受控制的淚水竟撲簌簌直落下。

  濡濕了她嬌美的臉龐。

  「舞……影……」冷單倣的衣魚震醒了舞影。

  不!他不能有事!不能!

  舞影迅速起身往洞外衝去,慌亂地尋找水源與可燃的樹枝。而後,她撕開他背上的衣衫,以乾淨的碎布替他清洗傷口,灑上一層有著清淡香氣的藥粉後,以白裙擺撕下的布條為他包紮。

  「答……」晶瑩的珠淚無聲息地滴落在冷單倣乾燥的唇上,引出了他的渴望。

  「水……水……」陷人昏迷的他,只覺得唇舌乾渴難受,下意識舔著唇瓣。

  見狀,舞影胡亂地拭去臉頰的殘淚,檀口含入一口清冽的冷泉,俯身哺入他的口裡。

  當甘涼的清泉市滑過他的喉嚨,他的唇舌便自動向來源處探索,依著本能貪婪地吸吮,藉以滿足他最原始的渴望……

  他靈活有力的舌夾著一股霸氣直人她的檀口,或舔或卷,擾亂了她的理智;在他熱情的催撥下,舞影不自覺地伸舌與他糾纏.回應每一分他燎發的慾望薄唇離開了她的紅唇,-一吻過她的俏鼻、嫩頰,來到閃著晶亮水珠的眼;微鹹的水珠,刺激著冷單倣,將他自昏沉中喚醒。

  「舞……」冷單倣用力眨眨眼,意圖讓渾飩的腦袋清醒些;而舞影臉上的殘淚,的確讓他清醒不少。

  「怎麼哭了?」

  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然而他沙啞的嗓音逼出她更多的淚。

  未曾見舞影掉過一滴淚的他,直覺地認為她受傷了,疼痛難當之餘才會掉淚。

  「哪裡疼嗎?」冷單倣勉力撐起身子,想察看她的傷勢,不料背上一陣撕裂仰的疼痛,讓他僵直了身子。

  「我沒事,你別亂動。瞧!背上的傷又裂開了。」

  舞影急得扶他躺下;這個人不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嗎?

  「為什麼哭?」他環住她的身子不讓她離開。

  顧及他的傷,只好任他摟著。「我哭是怕你若死在這兒,我還得費神將你埋了。況且,是你將我拉下崖的,你有義務負責帶我出去,所以你還不能死。』」

  「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冷單倣好笑地逗弄她。

  這固執的女人,永遠都不會說好聽的話,更別指望能從她口中聽見任何甜言密語。

  「我……」舞影又開始折磨她自己的唇了。

  他發現每當她驚慌失措,或不知該如何回答時,總會不自覺地做出這種近似自虐的行徑。

  伸手掩上她的唇,含著一副事不關已的笑意問:「我背上的傷有這麼精嗎?」其實他不用問也明白,能逼出舞影眼淚的傷,勢必好不到哪去。

  舞影誠實地點頭。「你的背,嶙峋的巖壁刮去了大半的血肉,有些地方因撞擊過大而傷及筋脈,還有……」舞影哽咽了。「若你不是為了保護我,你也不會傷得這麼重了……為什麼?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傻丫頭,我說過,你是我的妾,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他暗啞低沉的嗓音,融化了她的武裝。

  「妾?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妾就好了。妾可以光明正大地接受你所給的一切、可以關心你、可以愛你;但是我不能……我不能愛你,我和你的關係僅只於一筆交易,交易一旦結束,我就什麼都不是了,什麼都沒有了,連……連愛你的資格也沒有了!」舞影一口氣說出心裡的話,她受不了了,她再也無法掩藏對他的愛。

  「你愛我?」他直望著她的眸,想看她肯定的答案。

  「是的,我愛你,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愛你,但未完的話語,冷單倣密密封住。

  他這固執、可愛又可恨的女人,終於肯向他表明心意了,雖然時間拖欠了些,一切都值得的,不是嗎!

  「傲……」舞影趁著他的唇離開的空檔喘息,她幾乎被這綿密的吻,吻得透不過氣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代表他接受她的愛嗎?

  舞影半啟著被吻腫的紅唇,愣愣地望著他。他方纔的吻代表對她的承諾與……愛嗎?

  她微愣的表情,引得冷單倣有些生氣地以指點了下她的額。「我記得說過,我要你當我一輩子的妾,直至我不要你為止;我也記得,只要我進得了執義山莊,你就得嫁給我。怎麼?反悔啦?若真的後悔,只需告訴我一聲,用不著用什麼『資格』的話來激我。」

  「不是的!我不是……」

  「我愛你!」

  短短的三個字,突然撞進舞影的心坎。「什麼?」

  她是不是聽錯了?

  冷單做更用力地將她攬人懷。「我愛你!自你踏入隨性居那一晚開始,便注定是我的人。逃不掉的。」

  「真的?」舞影抬眼確認,像斷線的珍珠般的淚,又滾滾而下。

  溫柔地以吻吻去她的淚。「我笑閻羅雖然行事詭譎卻不擅於說謊,依你看,我的話是真是假?」

  女人的淚,果然可以軟化一個男人的心。她流淚的模樣,讓他好心疼。

  舞影認真地注視他半晌,開口道:「抱我。」

  「我現在不正抱著你嗎?」他的眼瞳閃過一團火焰,他不想誤解她的意思。

  「不!我要你……愛我。」最後兩個字輕若蚊蚋,淹沒在她低垂燒紅的臉龐下。

  伸手抬高舞影的下頷,他的手指因過於激動而微顫。

  「你是說……你確定?」冷單倣氣息不穩地詢問,他想確定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舞影羞澀卻艱定地回望他,她清明的眼瞳已說明了一切,四目相交的剎那,舞影俯下頭,主動向他獻上她的柔唇,她的一切……

  柔軟的觸感不斷刺激著冷單倣潛藏的最原始的慾望,在他臉上顫動的長睫,更讓他心中對她的憐愛發酵;顧不得背上的傷,一個翻身,他將她壓在身下,反客為主,以完全的熱情回應她。

  他的手,幾乎撫遍她每一寸肌膚,雖然以往也有過如此類似的親密接觸,但她知道這回是不同的,而她也期待這不同於以往的經驗與結果。

  舞影只知道她全身上下如同著火般的熱,即使連衣裳一件件被褪去之後,跡近全棵的身子亦不覺得冷。

  她的柔荑無力抵上冷單倣暴露在空氣中的胸膛,感受他與她相同激烈的心跳與灼熱,柔美的唇畔不覺綻出安心的笑,她知道她的身子對他而言,是備受珍愛的。

  當兩人赤裸的身軀貼合的瞬間,彼此皆為這完美的契合歡吟出聲;他的強健、她的嬌柔,一剛一柔形成世間最美的組合。

  「愛你,我的舞影。」冷單倣一口含住她精巧的耳垂,邊吐氣道。

  晶亮的水光穿過綿密的睫毛滑下臉龐。她不知道今晚自己為什麼總是哭個不停,她也知道他不喜歡見她流淚的,不過今晚,就讓她暫時放下所有偽裝的堅強,在他的懷中做一次嬌柔的小女人吧!

  伸手環向他結實的腰身,她拱起身子主動迎向他。她想成為他的人,不論是正室或妾,她已不在乎了。

  只要她是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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