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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果麗]幸福給不給(月老的大麻煩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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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10 02:34:29 |倒序瀏覽
幸福給不給【月老的大麻煩之一】 作者:果麗

新手月老甫上任,就因為「出槌」攪亂了他們的姻緣
為了追尋她,他不斷地藉他人之身重生
在忍受了百年的孤寂之後,終於在這一世找到她──
可他卻只敢在一旁默默守護,不敢跟她有所交集
明明近在咫尺,卻是最遠的陌生人
他不敢釋放的愛,只能以冷漠來包裝……
幸好,雖然他總是以「冰山男」的姿態面對她
她卻仍然感受到彼此之間有種奇怪的聯繫
某一天,她開始作起跟他有關的夢
而且還是超情色的春夢!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些讓人臉紅的春夢
居然會漸漸喚醒了她前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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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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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10 02:34:45
  楔子

  人要倒黴,隨時隨地都能碰上衰神,但他呢?

  轉頭四處瞧了又瞧,衰神並沒有在他的身邊啊!但爲何他就是碰上了這倒黴事呢?

  他不過是個甫辦過交接、才上任第三天的新手月老,一只認分的小菜鳥,安靜地在一旁工作也錯了嗎?別人夫妻吵架幹他何事?爲何最終倒黴的卻是他呢?

  他欲哭無淚地望著手上的姻緣簿,再哀怨地望著一旁吵架的土地公與土地婆。

  剛才他才辛苦地牽好了幾條紅線,可就因爲他們夫妻吵架,土地婆氣得一掌劈了出去,結果被土地公巧妙地閃躲開來,然後就這麽「精准」地劈中了他甫牽綁上的紅線。

  紅線甫接上,姻緣簿上的名字才正要浮出,但這紅線斷了,名字雖是可以完整地看出是誰,但沒全數完整浮現就不算數了。

  現在好了,姻緣簿上的位置被不完整的浮字給占住了,這姻緣不上不下的該如何是好?無故把好姻緣硬生生斬斷,不僅是破壞,要再接續更不是件簡單的工作,那可是要比一般牽綁更困難的。

  無故斷了的姻緣可是會改變許多未知的變量,心莫名負了,人莫名死了,都可以是無法續緣的原因;生死有命的定律也會被攪亂,時間與輪回在他們身上已是沒有任何作用,可說是一場劫難,生死皆由不得自己啊!

  「咳咳咳……小老弟,真是對不起了。」土地公摸了摸長長的白胡子,歉疚地望著月老手上的姻緣簿,也看見了那不完整的部分。

  聽見土地公的道歉,月老這才稍稍收起極度哀怨的神情。

  雖然牽紅線的工作凸搥了,但至少還有個人可以商量補救的方式,他還不算是太慘了。

  「那個……」月老將手中的姻緣簿舉向前,這才想開口問問該怎麽補救才好,但才一開口,什麽都來不及說,土地公便搶先出聲了。

  「那個老太婆幹出了這事來,卻一聲道歉也沒給小老弟你,我這就去抓她回來向你道歉……」

  「歉」字的尾音還飄蕩在月老的耳邊,眼前滿頭灰白的大老爺卻早已消失無影蹤。

  補救的方法不是沒有,但他不過是只小菜鳥,月老也才當了三天,所有可能的突發狀況雖然上一任月老全都告知過他了,但聽是一回事,真要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兩個讓他上任三天就擺烏龍的夫妻就這麽跑了,他能相信他們真會回來向他道歉嗎?

  「可以……不要道歉嗎?」他只要有人幫他補救這些凸搥的姻緣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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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10 02:35:11
  第一章

  在學時,範靖喜便從助理辛苦地半工半讀認真學習起,在學業順利結束後,她也正式成爲一名美發設計師,更和一群好友們共同開設了屬于他們的發廊,辛苦了幾年下來,在這行也算是小有成就。

  團結力量大,這就是他們的座右銘。

  努力了好些年,他們自一家店面開始擴店,現在全台灣北中南總共擁有十一間「AGame」發廊,所以,他們這些老板兼設計師們很忙,非常的忙。

  每個人在固定區域的發廊間來回工作,並不定時地跨區爲助理及准設計師們上課、考試,每天都有一堆行程等著。

  能讓她在同一家發廊內待上長久時間,通常是有預定的行程或是指定客戶。

  今天她回到台北的旗艦店內工作,因爲接了一位指定客戶。

  他是名很特別的客人,讓範靖喜印象十分深刻。

  不論哪一家店鋪,「AGame」幾位合夥的好友們都有個共同的理念,那就是他們的發廊不強調時尚前衛,走的是寬敞自然、舒壓療愈的自在生活風;空間設置一律在二樓以上,並以大片強化落地窗包擁整片景觀,完全做到令人身心放松的理念。

  範靖喜提早來到店裏,先與店長討論有關店裏的大小事務後,這才來到樓下的咖啡專賣店點了兩杯香草密斯朵;一杯是她自己的,另一杯是殷先生的,也就是她的客人。

  她的店裏其實提供了許多不同口味的飲品,其中自然少不了咖啡這一項,但幾回的經驗下來,她卻發現店裏提供的飲品不論冷熱他都不喜歡,有的只輕啜一口便不再喝了,有的甚至連喝都沒能喝上一口。

  發現她的客人不喜歡店裏所提供的飲品後,她曾試著開口詢問他的喜好,好在下回他再來店裏消費時能夠爲他提供,但他只是冷淡地說了聲不必麻煩了。

  他不是客套地擔心會爲她增添麻煩,而是真的直接拒絕了她。

  說真的,當下她真有被人潑了冷水的冰涼感覺,她只是想要讓她的顧客得到完整良好的服務及享受,但他當時面無表情地拒絕了她,那一刻仿佛她做了件愚蠢的事一般。

  好吧,她給出了更好的服務質量選擇,是他自動放棄他自身的權益,那麽即便這個客人就此流失了,她也沒什麽好對不起自己,沒什麽需要自我檢討的!

  但是,她並沒有流失這個顧客,他仍是固定每個月的第二與第四個星期三會出現在她的店裏,也只指定由她服務。

  他仍是無時無刻一身冰冷樣,一樣冷硬的表情不變,除了必要的對談之外,能點頭的絕不開口,能搖頭的,就更不用張嘴活動肌肉。

  會替他買這杯香草密斯朵,是上個月某一回他來找她整完頭發離開發廊後,當她下樓來到咖啡店裏,卻發現他就排在她前頭。

  雖然兩人之間還隔著一位等著買咖啡的客人,但她仍是聽見他點了什麽。

  一半牛奶、一半咖啡的香草密斯朵一直是她的最愛,沒想到一向冷冰冰的殷先生也點了它,說真的,那溫潤的飲品跟他這個人真的完全搭不上,有很重的違和感。

  那天他轉身離開咖啡店時並未發現她的存在,爲了證實他也是喜歡半奶半咖啡的口味,兩個星期後,當他再次准時出現在「AGame」時,她在他坐定後便放了杯香草密斯朵在他眼前。

  「請慢用。」她輕聲地說,語調中並未顯露出任何期待他賞臉或者其它情緒,就只是放下杯子,他喝不喝似乎都無所謂了。

  但那天他離去後,那杯香草密斯朵只剩空杯了。

  所以接下來這兩回,只要是他預約的時間,她都會下樓先買兩杯香草密斯朵,因爲這是她唯一能掌握這個客人的小喜好。

  他真的是讓她十分困惑的客人,說不上是好客人或壞客人,每每來都只是簡單地說明這回是要剪發還是洗發,然後便緊閉著嘴不再多說什麽,像是要從他嘴裏再扳出個字來會要他命似的;說出了目的,接下來全權交到她手裏,也從不擔心她會將他弄成什麽樣子,也從不抱怨她的手藝,這是他好的一面。

  但身處服務業,又是專門爲人打理門面的工作,她自是希望她所服務的客人可以在離開發廊前給她一個反應,不論是好是壞──好的,她可以當是贊美;壞的,就當是自我檢討的空間。

  而這名殷先生卻從不曾對她的手藝表態過,這才是真正教她在意的部分,也因此對這名安靜得過分的客人有股莫名的在意。

  很快地,她帶著兩杯香草密斯朵回到店裏,一向准時的殷先生也正好出現。

  範靖喜等著助理爲他替換上店內專用的浴袍,並領著他來到最邊角的位子上落坐後,這才端著剛才買的咖啡來到他的身側。

  「請慢用。」她將咖啡放在他眼前,便馬上職業性地觀看他的頭發。

  前幾回他都只是來洗頭兼做精油按摩而已,算算時間他也應該要修剪一下了。

  當範靖喜專心地觀看著殷侑丞頭發的當下,她並未對上他的眼,所以再一次很自然地忽略了他眼底一閃即逝的光芒。

  眼前的鏡子反射出她那纖細的身影,當她專注力只在于頭發上的時候,殷侑丞貪婪地將她的身影再次牢牢地深刻在心底。他總是告訴自己,只要這樣看著她就夠了,夠了……

  漫長的日子裏,他總是日複一日地悔恨著,他來不及好好地看著她。在失去後,不是不曾想著尋找她,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再失落,他的心痛早已超越言語所能形容的境界了……

  當他第一次不經意地經過這家發廊樓下,與他擦身而過的那張臉龐,是他永遠都不會遺忘的容顔,瞬間他忘了呼吸,時間仿佛是停格住了,周圍的一切變得安靜,在他眼底唯有她,只有她……

  他以爲他會上前緊緊擁她入懷,落著男兒淚地訴泣被命運莫名擺弄的委屈,然後執著她的手要兩人繼續幸福地走下去……但這一切都只是以爲,命運的現實讓他明白他什麽都不能做,甚至只能當個劇場外的觀衆,看著一切就這麽落幕,所以……

  現在,她就在眼前,但他已失去了再次擁有她的資格,能夠這樣看著她就足夠了,真的。

  小喜,我愛妳,但是……對不起……

  「今天要修剪一下嗎?」範靖喜將視線調向鏡子,由反射的鏡面與他對視,這是職業習慣,也是不造成客人與設計師彼此之間壓迫感的方式。

  當然,在她目光藉由鏡面與他對上的同時,殷侑丞那充滿複雜情感的瞳眸早已收拾得完全不見蹤影,有的仍是一如往常般的冷肅氣息。

  他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算是給她響應。

  一年的時間,不下二十回的接觸經驗,再冷的態度都凍傷不了她了。

  因爲她知道他一直都是如此待人的,不止是對她,對待任何人都是一樣──冷冰冰的神態,卻不曾無視他人的存在,要她看來,他真的只是不愛笑,不愛說話,不愛與旁人有多余的交集。

  說穿了,他是個孤僻的人……更正,是個孤僻的帥哥。

  見他點了頭,範靖喜這才有接續的動作。

  「請跟我來。」她側身看著他是否跟上,見他起身了,她這才繼續移動腳步領著他走。

  因爲是走高級路線的消費層,店裏的設計師包括她自己都有跟影星名人及電視台的合作,也因此店裏的洗頭區共分爲兩個區塊:一邊是給一般消費客層使用的,雖然每張躺椅間的距離比起一般店家來說實在大得離譜,但也給了顧客們輕松自在、不緊迫的感覺。

  但即便如此,廣闊的空間對某些人們來說仍是不夠的,因爲他們要的是隔絕人群,完全的隱私空間。

  範靖喜領著殷侑丞走入少數的單人洗頭區,那裏原是專門提供給不想受打擾的影視名人們使用,除非有客人特別指定,要不店裏的人通常不會特意帶客人走入這個區塊。

  但打從他第一回來到店裏,爲他服務的助理由于被他冷過頭的態度給弄得緊張兮兮的,以至于洗頭時不小心讓他耳朵進了水,連眼睛都被洗發精的泡沫給沾到了。

  她沒有開口責備那名助理,而是先向殷侑丞道歉,並接手助理未完成的工作,承諾送他一回免費的精油按摩舒活筋骨。

  「由妳爲我服務嗎?」

  她記得這是他第一回開口對她說的話,那聲調沒有多余的起伏,只有冷淡平穩的問話,他只要一個簡單的答案,不要無用的贅言。

  「我們店裏有專業的按摩師,他們可以讓先生得到完整的舒暢體驗。」她不是推托,雖然身爲一名美發設計師,基本按摩課程學習是一定要會的技能,但再怎樣也比不上專業的按摩師啊!

  是的,這裏雖然是發廊,但順應客人的需求,店內甚至另辟一個區塊作爲全身精油按摩的部分,所以他們不僅有頂尖的發型師,更有技術一流的按摩師。

  「不需要。」他冷硬地吐出拒絕的字眼。

  夠了,他這是在奢望什麽?不是早已打算每個月偷偷來看她兩回,爲何還有貪念呢?不,他沒有資格與她有再進一步的接觸,所以一定要拒絕她。

  雖然他眼睛上仍蓋著熱敷的小毛巾,但那冷死人不償命的口吻及毫不客套的拒絕字眼,讓範靖喜一時之間有些尴尬不自在。她只能慶幸他暫時是看不見她的,也明白爲何助理會突然出這麽大一個槌了。

  等等回頭要去好好安慰一下那位小助理,想必現在的她應該很受傷沮喪才是。

  光只是聲嗓就可以這般凍人,不難想象當他睜眼時,那凍傷人的指數可以瞬間飙升到何種驚人的境界。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是對的,那一回當她爲他洗好頭,拿掉他眼上的小毛巾時,那雙冷冽沁透人心的眼眸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讓人無法再開口多說些什麽。

  「妳叫什麽名字?」臨走前他問。該死的,爲何要明知故問?

  「您可以叫我小範。」

  「嗯!」

  從那天之後,每兩個星期他便會出現在「AGame」,出現在範靖喜的眼前。

  然而,她不僅接受了他的預約,更是打破一般工作的原則,接下助理洗頭的工作,全程由她獨自爲他服務──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爲除了她以外,她不認爲還有哪個助理或設計師承受得了他周身所散發出的冷空氣,她抵抗力好,不怕凍傷感冒的。

  一如以往,在殷侑丞躺下後,範靖喜便爲他敷上放松眼睛的熱毛巾,接著便開始爲他洗頭兼按摩頭皮。

  打從升爲設計師後,他是她唯一由洗頭開始全程服務的對象,但即便她早已是個知名美發設計師,這些工作做起來仍是一點都不馬虎,甚至做得比以往當助理時還要認真仔細。

  不是她執意想留住這個客人,說穿了,以她的收入,多一個或少一個客人對她完全沒有影響,相對地,她可以不必讓自己忙碌疲憊;但她就是有個直覺,覺得他喜歡她的服務。

  雖然他總是面無表情,也總是能不吭聲便不吭聲,她無法直接從他的反應上得知他是否喜歡她的手藝,但山不轉路轉,他嘴裏不說,那麽就要他的身體說明吧!

  每每在爲他洗頭按摩頭皮時,感受到他放松的感覺並不明顯,但當回到座位上,她拿出精油爲他按摩肩頸時,他放松的模樣就十分明顯了。

  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緊繃的肩頭變得較爲柔軟,從鏡面反射出的神情也是,剛硬的線條全在那瞬間變得柔和許多,冰冷感也減去大半。

  她知道,他一直是喜歡她的服務的,這一點可以教她很放心地繼續爲他在頂上做文章。

  當然,在她認真地爲他整理頭發的同時,有時她會感受到他的目光,但當她將視線調向鏡面時,她看見的只有一直將眸光放在落地窗外看著風景的他。

  是錯覺嗎?她老是這麽問著自己。

  她知道他不喜歡前額的頭發擋到視線,也不喜歡標新立異過分新潮的發型,只要看來順暢整潔便可以,所以她一如往常簡單修剪了下他的頭發,仍是給他清爽好整理的發型。

  沒有特殊狀況,沒有多余的對話,一切再次順利結束。

  殷侑丞離開發廊後,範靖喜也隨即離開了「AGame」,這陣子她除了先前固定時間預定的客戶之外,其它的時間她並未再接任何預約的客戶,事實上,接下來兩個星期的時間她都不會再接任何預約,因爲她要先忙「房事」。  

  這間屋子殷侑丞住了兩年,左鄰右舍依舊沒認識半個人,有些鄰居知道他姓殷,還是看他信箱上的挂號單才知道的,但鄰居是誰呢?他一點都不在意。

  住在對門的是一對中年夫妻,出入時他見過幾回,他們曾試著對他友好,而他仍總是點頭或搖頭回應,久而久之人家也不再自討沒趣了。

  從「AGame」離開後,他便直接驅車回家去,完全沒有在外逛街吃飯逗留的意願。

  當他從電梯裏走出來時,眼前擺滿了打包好的雜物,很明顯地,有住戶正在搬家當中。但這層樓只有他與對戶,那表示對戶要搬走了。

  正在整理物品的陳太太發現殷侑丞從電梯裏走出,又見他盯著一地打包好的行李直看,忍不住開口說:「不好意思,我們正要搬走,這兩天可能會有些吵雜淩亂,請殷先生多包涵,這些東西待會兒就會搬走了,不會擋路太久的。」

  這個對門鄰居安靜得教人難以適從,但她就要搬走了,他除了不愛與人說話之外,也算得上是個好鄰居,從不爲小區帶來麻煩。雖然知道其實搬走就搬走,毋需向他特別說明,不過也就剩這一回,再也沒下次了,能當鄰居自是有緣,她也不需要臨走還帶給彼此壞印象。

  本以爲他該是點點頭就走進屋裏去的,但這回出乎了陳太太的意料之外,他開口了。

  「辛苦了,慢慢來沒關系。」

  雖然殷侑丞並未客套到說出要幫忙之類的話來,但他那客氣有禮、帶著些許溫度的嗓音,全是陳太太意料之外的反應,這已經夠教她吃驚了。

  「好……」看著對面大門開了又關,陳太太真是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他真心的要她慢慢來沒關系嗎?還是……他早就期待他們搬走已久了?

  唉……沒有答案,陳太太只好在心底歎了口氣,繼續整理一切。而她所不知道的是,當大門隔絕了與所有人之間的接觸時,殷侑丞臉上那股冷絕的神態也在瞬間卸下,換上的是一雙附有溫度的瞳眸。

  他不是個天生無情的人,但他必須要自己無情,可能的話,要盡量地與所有人之間情感疏離,包括家人。

  不對任何人付出感情,也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對他付出感情,這是他對彼此最仁慈、也最不傷人的方式。

  坐進沙發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那輕柔的動作並不是怕弄疼了他自己,而是因爲這是她親手爲他打理的。

  等了又等,究竟等了多少年了,他自己也沒再細算,因爲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他再也沒有那個資格去要回他失去的一切……

  這到底算什麽?上天爲何要這麽玩弄他呢?他做錯了什麽?每天每天他都問著自己相同的問題不下百回,但百年過了,誰也不曾給過他答案,神仙也好、鬼魅也罷……

  究竟還要再幾個百年,他才能終止這折磨人的一切?

  思緒陷入了無限的輪回之中,殷侑丞緊握著雙拳,他恨著,可悲的是,該恨誰他都不知道。

  就這樣,他化身爲一尊憤恨的雕像,一動也不動地持著相同的姿勢坐在原位上。

  當晝光交棒給黑夜,屋外的燈火比屋內亮上許多,殷侑丞仍是不曾移動,直到寂靜的氛圍教刺耳的鈴響劃破,才將他從痛苦的深淵拉回現實當中。

  門鈴聲響起,但也僅只一回,像是有些明白,卻又不真明白,所以按下門鈴的手指沒再繼續接連地按著。

  隔著大門,站在外頭及坐在裏面的人都安靜地等待著,一個期待著大門開啓,另一個等待平靜返回他的身邊。

  約莫過了五分鍾的時間,門鈴聲響並未再響起,這回響起的是屋內的電話。

  但電話聲只響了五回便自動轉入錄音機,而他並未在錄音機上留下任何訊息,徒留窒人的空間給想留言的人留言,不想留言就結束通訊吧!

  然而,錄音機傳出了那陌生、卻又不真的陌生的婦人聲嗓。

  「侑丞……最近很忙嗎?在忙些什麽呢?媽媽來找過你幾回,你都不在家,有空的話回家吃個飯吧!你爸最近念你念得緊,要不……打個電話回家也好。」

  最後那句話,帶著深深的無奈及歎息。

  留言結束,屋外也回複全然的寂靜,殷侑丞知道她離去了。

  她是個好人,但她只是「殷侑丞」的母親,不是他的。

  所以……親情間的關愛他不能接受,那只是傷人的無形利器。

  這些年,他給予自己與他人的傷害已經夠多了,毋需再增添這一樁了,反正……「殷侑丞」很快便會死去,不是嗎?

  「還剩多少時間呢?一年嗎?」他低聲自喃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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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10 02:35:34
  第二章

  範靖喜深覺自己十分幸運,她的老客戶陳太太與先生要移民到加拿大與兒媳們同住,在最後一回來給她整理頭發時提及房子的問題,正好她也想換個居家環境,于是主動開口詢問陳太太可否讓她看房子。

  陳太太爽快地答應了她的請求,並與她相約隔日便帶她去看房子。

  房子離市區只要十五分鍾的車程,七年屋齡、戶數少,小區環境清靜優雅,小區後側就在山腳下,毋需擔心有任何建商突然在後頭蓋起房子;前側雖是大馬路,但陳太太的房子位于十二樓,又有隔音性好的氣密窗阻隔外頭所有的吵雜聲響,完全沒有猶豫的她,當下就請陳太太將房子賣給她。

  她幸運地以一個十分合理的價錢買到了理想中的住宅,所以最近她減少個人工作量,專心地找來室內設計師重新爲房子內部做裝潢,自己則忙著清理個人物品,好在裝潢完成後便可在第一時間喬遷入住。

  「小區裏的住戶大多房子一蓋好便居住在此,多是家庭單純的人家,妳有任何問題,隨便找個鄰居他們都會很熱心地幫助妳。而住在對面的先生,他不愛說話,但也不是壞人,上回他母親來找他剛好碰上我,我們聊了一下,原來他以前是個刑警,但有一回出了意外傷到了頭部,聽她母親說他昏迷了三天才醒來。本以爲幸運地撿回了一條命,但事後才發現他似乎遺忘了部分記憶,甚至算是開朗的個性也完全大變,變得沈默寡言,甚至是孤僻,連自己父母親都不愛來往……」

  從新家大門走出來,範靖喜不自覺地望了對門一眼,想起了房子過戶那天陳太太告訴她的話。

  搬進來一個星期了,她從沒看過對門的人,也不曾聽過對面傳出任何聲響,若不是陳太太告訴她對門的人已經住了兩年多的時間,當下她真有感覺那是間空屋。

  沈默孤僻……想起陳太太的形容,她腦海中立即浮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殷侑丞,這是他在發廊結帳時簽下的姓名,但其余的數據他一項也不留,所以除了名字之外,範靖喜壓根不知道他住在哪;而尚未碰過面的鄰居先生讓她想起了他。

  「世上會有這麽湊巧的事嗎?」驚覺自己把腦海裏浮現的問號吐出了口,範靖喜失笑地搖著頭,將這荒謬的可能性搖出腦袋外,這才搭著電梯下樓去。

  她走到離小區約百尺距離的便利商店裏買了瓶鮮乳,結帳時眼角閃過一抹高大的身影,但她沒有留神細看那抹身影,而是結完帳後便直接走出店家大門離去。

  時間接近淩晨一點,路上行人少之又少,連馬路上行經路過的車輛都少,一路上顯得十分清冷,範靖喜下意識地加快腳步。

  約莫走了五十公尺,遠遠的就見兩名步伐不太穩的男人與她反向走來,她小心地盡量靠向車道旁走著,那裏的路燈至少較爲明亮些。

  但她再小心翼翼也沒有用,兩個看來明顯喝了酒的男人見她迎面走來,便吹起口哨,並惡意地阻去她的去路。

  「借過。」範靖喜冷冷地開口,並未閃避男人們邪淫下流的視線。

  即使心底仍是存著些許恐懼感,但她不能閃躲對方的目光,她必須看著,若他們有任何不軌的舉動出現,才好在第一時間反應。

  「好啊,小姐要過,怎麽能不給過呢?」身形較爲矮小的男人笑嘻嘻地說著,也依言退了開來。

  範靖喜向左跨了一步,正打算繞過眼前的兩人時,另一名身形較爲高大的男人卻快她一步地擋住她的去路。

  範靖喜只能慶幸自己腳步煞車煞得快,沒有筆直地撞上那名擋路的男人,要不真被吃了豆腐,對方肯定會油嘴滑舌地說是她自己送上門的。

  她急急地退了一大步,但也在同時聞到對方身上濃濃的酒味。

  「小姐長得好美啊!怎麽自己一個人在路上走呢?很寂寞厚?」原是讓路的男人笑嘻嘻地說,這回望著範靖喜的目光加倍猥瑣,滿滿的欲望寫在眼底。

  來者不善,還是兩個滿身酒臭的醉鬼,範靖喜將雙手放在身後,從零錢包裏拿出小型的呼叫器,若兩人真的打算繼續騷擾她,那麽她也不客氣了。

  她試著移動腳步向另一頭離去,但仍是被阻去腳步,當下她好後悔自己貪圖方便沒帶手機出門,要不直接報警叫警員來處理就好了。

  「小姐不用寂寞,我們兩兄弟今晚就陪陪妳好了,家住哪裏啊?還是肚子餓了?我們一起去吃消夜好了。」男子說完便上前走向範靖喜,並試著朝她伸手,企圖拉起她的手。

  範靖喜快速閃過,但另一人直接來到她身後,這下子她真是進退不得了。

  「哎呀,這是急著去哪裏呢?我們兄弟在這兒陪妳還不夠嗎?」前頭那名較爲矮小的男子說著,而範靖喜身後的男子看見了她手上的錢包及呼叫器,在她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一把將它搶了過去。

  「我知道妳餓了,哥哥我『下面』給妳吃,包妳吃到撐、吃到吐。」男子話一說完便開始下流地大笑著,連後頭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另一人也跟著大笑。

  手裏的東西被奪走,盡管心底十分慌張,但範靖喜仍是一語不發,力持著表面上沈著的冷靜,絕不讓對方看見她心裏的害怕。

  「哎喲,漂亮小姐怎麽都不笑呢?」說著,站在範靖喜身前的男子伸手就往她臉上摸去。

  範靖喜快快閃避,但閃得了眼前的男人,卻躲不過身後的男人。

  身後的男人一把拽著她的手臂,一個使勁便打算強行拖著她走。

  她用力地掙紮著,下一秒,男人松開了手,但並不是她的掙紮有了成效。

  「操你媽的!」

  她聽見她身前的男人爆著粗口,並轉移了目標不再針對她,接著是肉體碰撞的聲響。

  一個高大的身影不斷地送上鐵拳,讓原本拽著她的男人瞬間倒地,而另一名男人見兄弟被揍,自然是氣急敗壞地叫罵著並打算討回尊嚴。

  見狀,範靖喜急忙地退到人行道的一旁。她四處張望著,冀望此時此刻能有個路人經過,她才好呼救,因爲現在可是一對二,勝算低微啊!

  粗俗的謾罵聲響不斷自兩個男人口裏發出,但拳頭打在身體上的聲響也不曾停止過。

  現在的情況十分混亂,範靖喜心底的恐懼感要比方才更甚,再也維持不了臉上冷靜的假象。

  有人來爲她解圍,她固然開心,但若那人受了傷,她更是過意不去了。

  張望的結果十分令她失望,因爲他們正好處在人行道的中央,一旁的住宅店面全都拉下了鐵門,要在短時間內找人幫忙看來是渺茫了。

  心底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受點皮肉傷。

  範靖喜將視線調回三個纏在一塊的男人身上,這才發現搭救她的不是別人,竟是她的客戶殷侑丞。

  只見他不斷地將拳頭落在較爲高大的男子身上,而較爲矮小的男人則乘機攻擊他,但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直直落的拳頭直到男子倒地了,這才回身還擊另一人。

  拳頭落下的聲響,伴隨著的是一聲又一聲的淒慘哀號,很快地,另一名猥瑣男子也倒地不起了,但殷侑丞攻擊的動作卻沒有就此收手停止。

  毫不留情的拳頭仍是不斷地在男人身上招呼著,而從地上傳來的淒慘叫喊聲也開始顯得微弱,最後只剩下些微的悶響。

  那一臉怒不可遏、像是失去理智的男人,真的是殷侑丞嗎?那個冰冷、一臉無情無緒的男人上哪去了?

  範靖喜從怔愣中回了神,無法否認自己被眼前似乎發狂的男人給嚇著了。

  他該收手了!

  雖然兩名男子騷擾了她,也許是酒精作祟的關系,也或許他們本身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切都只能說是他們活該,但她終究是安全無恙,而他……也該停手了才是。  

  殷侑丞知道對面搬來了新的住戶,本是不在意的他卻在不經意的時刻,看見了不容錯認的身影,心底兩股不同的情緒狂烈地拉扯著他的情感及理智。

  他希望是他看錯人了,卻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認錯她的身影;他希望她只是路過這個地帶,卻也知道她不可能沒事來到這裏;他希望她的目的地不是他所住的社區,卻又親眼見她走了進去,身旁陪著她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對門的鄰居太太。

  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她剛好與鄰居太太是朋友;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她別住進那間屋裏;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她能夠離他遠逮的……

  這些日子他努力地不出現在她眼前,他甚至打算取消下回去「AGame」的預約,或者……對自己再狠心點,連往後的預約都一並取消,不再給自己每個月見到她的機會,即便想看著她,也只躲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裏就好。

  貝要看著就好,他什麽都不說、不做,他會努力辦到的……不,是一定會辦到的。

  所以最後,他只能選擇最消極的逃避,避開所有能與她正面相過的機會,就連方才在便利商店裏,他也是全然地背對著她。

  只要他願意,他可以當個咫尺陌生人,這不難的,再難……也只要撐過一年便足夠了,或許壓根只要幾個月的時間。

  他打算在這個身體閉眼之後,當他再度睜眼時,他要當個遠遠看著她幸福的陌生人,不再放縱自己的渴求去接近她,再也不了……

  可是當他發現想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真要確切的達成,卻是困難重重。

  當他看見兩個混蛋正在騷擾她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全無,腦子裏唯一的念頭是殺了那兩個垃圾。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每落下一拳,相同的字句便在他心底默念一回,怎麽也停不下來。

  他不知等了多久,才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她,他們怎麽可以這麽對待他的心頭肉?憑什麽、憑什麽……

  不知不覺中,他落拳的力道一回比一回更重,指節破了皮更是毫不自覺,連耳邊那些淒厲的哀號聲何時消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停不下來。

  「別打了、別打了……」範靖喜在一旁大聲喊叫著。

  躺在地上的兩人別說是還擊了,現在他們就連哀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再這麽下去真要去見閻王了。

  但不論她如何喊叫著,殷侑丞狠厲的動作卻是不曾停頓,拳頭仍是一次次地落下。

  情急之下,顧不得自己是否會受到波及而受傷,範靖喜猛地向前從他身側撲抱著他,阻止他繼續揮拳。

  「夠了、夠了……」範靖喜其實有些害怕他會失去理智地連她一並都打,但她仍是鼓起勇氣地使勁推著他,打算將他推到人行道的最內側。

  只不過,當她推了又推,不論如何使勁都無法移動他半分,心有些急了,于是抱著他的雙手跟著不斷地縮緊。

  所幸,雖然無法讓他遠離地上的兩人,但至少他停下了手,那兩個人不用死了,他更不用擔下殺人這項罪名了。

  事實上,殷侑丞不想停手的,當不當個殺人凶手,對他而言不重要,更是沒有意義,他不在乎。

  這是兩人分別後第一回這麽親密地碰觸,那氣息、那溫度,都是他闊別以久的想念滋味,只差了那麽一點,他幾乎要忘情地喊著她的名,幾乎……

  範靖喜咬著唇,緊抱著殷侑丞的雙手依舊沒有松開,只是她閉著雙眼,不敢去面對可能會挨揍的情景。

  每每閉起雙眼的當下,不論是回憶,亦或是夢境之中,她一直在他懷中不曾離去過,而他更是不曾松手過。

  于是,他下意識地舉起手想環抱著她,但下一刻,舉到半空的手僵住了。

  他這是在做什麽?她雖然是小喜,但已經不是當時屬于他的小喜了。雖然只要他願意,她可以再是他的小喜,但他不能自私地這麽做……

  範靖喜以爲打紅了眼的男人可能會連她都揍,但等了又等,她沒等到預期中的疼痛,耳裏卻傳來他的聲音。

  「小鍾,這裏是……馬上叫人過來處理。」

  原來他拿出手機打電話,但由于尚未從混亂的一切中恢複驚惶的心緒,他究竟對著手機另一頭說了些什麽,她聽得不真切,只知道在他結束通話的那一個瞬間,她緊緊抱在他腰際上的雙手被扒了開來。

  「嗯?」她以爲他就要推開她,但預想卻出錯了。

  殷侑丞是扒開了她緊束著他的雙手沒錯,但並不是爲了推開她,而是爲了帶她離開這髒亂混亂的現場。

  他一手握著她的手肘,彎腰拾起她的零錢包及呼叫器後,這才不輕不重地拉著她快步往所住的社區方向前進。

  在被動地跟著他行走的當下,範靖喜腦子裏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直到他拉著她走入電梯裏,在密閉的小空間裏,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空氣流動似乎有些稀薄窒人,但這讓她空白的腦袋恢複了思考空間。

  剛才他的通話內容,她隱約有些印象,現在狀況很明確了,那兩個騷擾不成卻被打得倒地不起的男人會被送進醫院及警局,但她確定是不必跟著去了,因爲他在電話中部爲她打點好一切,省去不少時間與討人厭的煩事。

  但重點來了,他爲何帶著她搭上電梯,還准確無誤地按下了十二樓的按鍵?爲何他會知道她住哪?爲何他手上有住戶的安全磁扣?會不會真的那麽湊巧,他也是這裏的住戶?

  想著並不會有答案,不如開口問了。

  「你……是這裏的住戶嗎?」範靖喜小聲地問著,這時殷侑丞也松開了她的手,不再握著她的手肘,並把她的錢包及呼叫器還給她。

  其實她想問的是他是否就是她對門的鄰居,因爲這個社區的安全磁扣每棟大樓都不同,甚至每層樓的也不同,那表示一個磁扣就只能去一個定點樓層,簡單的說,十二樓只有她與對戶的人才能毫無阻礙地上樓。

  我是,而且就住在你的對門。

  話問出口了,但殷侑丞並未開口回應,只是側過臉看了她一眼,便又專心看著電梯樓層跳動的數字。

  他臉上仍是挂著一副冷漠的模樣,似乎剛才什麽事也不曾發生,而他不過是剛好與她搭上同一部電梯,如此而已。

  但範靖喜可無法保持冷靜的心緒,因爲方才在路上,燈光沒有電梯裏明亮,現在她才看清他臉上的「顔色」。

  「你受傷了!」她的語氣裏有著掩不住的擔憂,但不意外地,男人再一次忽視剛才的話語。

  右邊額骨上印著一記青的,左唇角上一抹紅的,沒有猶豫地,她伸手拉起他的大手一看,沒意外地看見他破了皮的指節。雖然跟躺在地上的那兩人比起來,他這些傷不算什麽,她甚至很意外他一個能打倒兩個,但他的傷可是爲她而來的,這些是她看得見的地方,那麽衣服底下那些看不見的又有多少呢?

  思及此,範靖喜眉頭皺得緊,若不是顧及兩人關系不夠熟稔,她會一把拉起他的上衣,看看他身上究竟還有沒有其他傷痕存在。

  她思索著該如何開口說服他脫去上衣讓她檢視,但還沒能想出個好說詞,電梯門滑了開來,十二樓到了。

  殷侑丞無聲無息地抽回自己的手,並率先跨出電梯之外。

  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範靖喜呐呐地跟著走出電梯。

  她沒看著自家大門,而是將視線停駐在殷侑丞身上,看著他拿出鑰匙打開大門,這才證實了她的猜測。

  他真的是她對門鄰居呢!

  這意外的巧合讓她感到十分神奇,但緊接著的關門聲響,讓她愣住了。

  就這樣?連聲晚安再見都沒有?望著緊閉的大門,範靖喜心情十分複雜。

  些許的尴尬、些許的憤怒綜合成爲莫名的不知所以,她以爲至少他會道一句再見什麽之類的話語,但什麽都沒有。

  今天的他顯得十分無禮,以往在店裏,他要離去時至少還會看她一眼,但今天他連那一眼都沒給,是怎麽樣?氣她害他挨了好幾拳嗎?

  範靖喜帶著氣憤的心情拿出鑰匙,進屋後便用力地關上大門。砰地一聲,偌大的聲響在樓梯間響起,她可以肯定這聲響鐵定傳進對門裏了。

  揚起嘴角,但笑意壓根沒有浮起,那種得意的快感更是不存在,有的只是莫名的空虛及雜亂的思緒。

  爲了甩去那些負面的感覺,她決定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就把今晚的一切給忘個精光。

  睡覺、睡覺、睡覺……

  躺在柔軟的床鋪上,範靖喜在心底不斷地重複要自己睡覺,通常這麽對自己喊話,她都能很快入睡,而她也相信今晚不會例外。  

  她這是在幹什麽?

  範靖喜瞪著自己按下門钤的右手,再瞪著自己拿著醫藥箱的左手,她覺得自己真的失常了。她早該入眠作美夢去了不是嗎?怎麽今天居然睡不著,不論左翻還是右滾,睡不著就是睡不著……

  但現在轉身回到屋裏似乎也來不及了,尤其是她不止按下一回門钤,而是該死地連按了兩回。半夜三點鍾,連按了別人家的門钤兩回,她能奢想他早已深深入眠,完全沒聽見門钤聲響嗎?

  好吧,按了門钤卻急忙逃走,像個惡作劇的孩童,是十分無禮的行爲,那就再等一分鍾吧!若一分鍾後屋內沒有任何回應,那麽她就轉身走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

  她開始無聲地數著,當數到六十的那一刻,她會毫不猶豫地轉身回家去。

  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只剩最後三秒鍾了,再三秒她就能回家睡覺去了。

  範靖喜向後退了一小步,正打算要轉身走人,耳裏卻傳來了聲響,接著眼前原是緊閉的大門居然開啓了。

  她瞪著前方,當殷侑丞的臉進入了她的視線範圍內,她便瞪著他。

  「你……」殷侑丞雖是面無表情,但當他打開大門的那一瞬間,發現門外站的不是別人,而是他日日夜夜無法不去想念的身影時,他黑黝眸底閃過一抹驚訝,想逃的念頭更是在他腦海裏浮現。

  半夜三點鍾聽見門鈴聲響,他第一個反應是不想理會,但最終仍是敵不過好奇心的驅使來應門;雖不知道門外究竟會是誰大半夜地來按钤,但他從沒預想過會是她。

  但最終,他什麽也沒做,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毋需開口提問,因爲她手裏的醫藥箱已經爲她說明了來意。

  原本一聽見開門的聲響,範靖喜忍不住在心底大罵自己的無禮舉動,半夜三點鍾,一個正常人是不會隨意去按別人家的門钤的,將人從睡夢中吵醒不僅不禮貌,甚至可能還得承受對方的怒意。

  若他生氣了,她可以理解的,但當那張仍是冷然的臉入了眼,她心底那股複雜的情緒又再次被撩起。

  算了,管他是不是從被窩裏爬出來開門的,他先前那冷冷的態度想來就教人生氣,雖然不知爲何,但那時她就是明顯地感受到了他無聲的怒氣。

  怎麽,她做錯了什麽?她也是佃莫名的受害者,還是他氣她阻止他將人打死?他就這麽想當殺人犯嗎?

  越想越氣,她不再自責自己無禮的行徑,反而有些理所當然地挺起背脊說:「我來幫你擦藥。」

  她開口說了話,他不回應,已經不讓她意外了,她知道一定要習慣他這個不愛說話的壞習慣,只是她沒想到一個人無禮的態度可以發揮得這麽淋漓盡致,教好脾氣的她都忍不住想破口大罵了。

  是的,殷侑丞什麽話也沒說,望著她的眼眸冷得幾乎是要冰凍一般,而這些都不是教她氣憤的,是他打算關起大門的動作惹火了她。

  只不過他的動作不快,更沒想到她居然會大膽地伸手阻止他關門的舉動。

  就這樣,殷侑丞面無表情地望著範靖喜,而她則是生氣地繼續瞪著他。

  「我不需要上藥。」他終究是開口拒絕了,因爲他不得不。

  拉著門把的大手不敢用力拉上大門,就怕傷了她,而這正好給了她機會。

  「我只是想幫你上藥,不管你要還是不是,至少我不想讓我自己良心不安,更不想讓自己對你有所虧欠。」範靖喜用力將大門扳開,不經思考便將心底的話直截了當地說出,一臉的堅持,訴說了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決心。

  望著那張固執堅決的小臉,殷侑丞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仿佛她從不曾自他身邊離去過。

  小喜……一幕幕不曾自腦海消去的回憶突地快速湧上,幾乎將他淹沒,而耳裏再度傳來那熟悉不過的細膩聲嗓。

  「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讓我進屋去,另一個是你跟我進屋去。」前一句指的是進他的屋裏,後面那一句則是進她屋裏,她知道他懂她的意思。

  二選一,沒有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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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10 02:36:02
  第三章

  聞言,殷侑丞望著範靖喜的冷然目光有所轉變,幾乎是回瞪著她。

  她知道她在說什麽嗎?她不知道現在是半夜嗎?她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我不需要上藥。」他冷著聲再一次強調。

  不久前她才教兩個混蛋騷擾,現在卻又獨自與他這個大男人相處在同一個奎間裏,不論是進誰的屋裏,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究竟有沒有自我保護的意識?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只是個性『高怪』。」再用那種像是她瘋了的眼神望著她來侮辱她的智商,她不保證自己會不會在下一刻失控地戳爆他的眼。

  見他像個雕像一動也不動的,範靖喜再也忍不住地推了他一把,毫不客氣地迳自走入他的屋裏。

  再次被拒絕又如何?反正她早就不打算尊重他個人意願了。

  擔心他屋裏還有別人嗎?不,她一點都不擔心,因爲陳太太告訴她的夠多了,包括他在三年前離了婚的事。

  他是單身,而且獨居。

  當然,他更不會是個壞人,若是,稍早那兩個人就不用躺平在地上了。

  雖然這一年爲他服務不少回,兩人之間的對話真的少得可憐,但她知道他不是壞人,更不可能傷害她,直覺就是這麽告訴她的。

  果然,她的直覺沒有出錯,因爲當她停下腳步回頭望著他時,也在同時發現他並未關上大門,很是君子的做法。

  他不語地望著她,但眸底的冷意減退了大半,卻是教人看不清的深幽,而他的心正在朝著她大聲地呐喊著。

  小喜,不要、不要再關心他,那只是讓他的百年悔恨像是把利刃,狠狠地刮著他的心,只會讓他更是痛心入骨……

  範靖喜不打算探索太多的私人情緒,只是收回視線飛快地掃視他屋裏的一叨。

  客廳裏只留一盞小燈,桌上攤著一本打開的書籍,那無聲地說明了他一直沒睡的事實。

  她伸手打開客廳的燈,看著與她屋裏反相的隔局,以及與她屋裏大相迳庭的風格。

  她的屋子以暖色調爲主裝潢,角落四處更擺滿溫暖小韌,四周都散發著溫馨的氣息,反觀他的屋子,一切都是簡約風格,與他給人的感覺完全相符,盡是一片冰冷的氣息。

  「要站著上藥嗎?」範靖喜將手裏的藥箱放在桌面上,口氣不甚好。

  不知爲何,看著這一室的冰冷,一股莫名的氣憤就這麽湧上心頭,直覺他對自己也是嚴苛無情,這個認知讓她十分不舒服,甚至有些心疼的感受。

  總覺得這不該是他的生活,他以前也不是這種冰冷冷的人……

  以前?範靖喜被自己腦海中這個用詞給弄傻了,她以前又不認識他,哪來的以前?偏著頭,她突然覺得自己又怪又反常。

  很快地,她將心頭上那沒答案的怪異戚甩去,上前一把抓住殷侑丞的手腕,強迫他坐在沙發上,然後打開醫藥箱並檢視他的傷勢。

  殷侑丞沒有任何拒絕的動作,由雕像進化爲人偶,她想怎麽擺弄都任憑她。

  感受到她的視線不斷地在他身上來回檢視著,爲免與她相對,他垂下瞳眸,強迫自己不去感受,因爲不論她一個眼神或是碰觸,都是撼動的巨大沖擊。

  在「AGame」,他可以放縱自己貪婪地與她接觸,因爲那裏不是只有他與她獨自相處的空間,他可以完美地自制著:但這屋子裏的空間有限,又是兩人獨處,她一個簡單的眼神或觸碰,都會教他深層的情感放大,對他的自制是種磨人的考驗,唯有盡力地避開,繼續壓抑再壓抑……

  範靖喜專心檢視著殷侑丞的傷勢,稍早他穿著T恤沒有露出臂膀,而現在他換上一件純白的背心,這才露出臂膀上的幾處瘀青。

  她就知道,哪來那麽神一個打兩個只挨那幾下?又不是電影裏那些種人般的男主角,碰不著、打不到、死不了,她坐落在他身側,拿起棉棒沾著藥水,先爲他破皮的唇角上藥,緊接著是飽的手。

  他沒出聲,她也沒有,帶著些許詭谲的氣氛在屋內、在兩人之間流竄著,但誰都不願去打破它。

  將破了皮的傷口都處理好了之後,剩下的幾處都是深淺大小不一的瘀血,他需要冰敷。

  範靖喜放下手裏的棉棒起身,因爲需要冰敷的關系,她有考慮轉身回到家中拿毛巾跟冰塊來,但就怕她這一跨出這屋子,他便會緊閉大門拒絕她的進入,于是思前想後,她乾脆直接走入他的浴室隨手拿了條毛巾,再從他的冰箱裏拿出一些冰塊。

  沒禮貌就沒禮貌吧!管他的,她只想睡個好覺。  

  先是爲他冰敷著颉骨上的瘀傷,來到他的左肩上。

  一會兒過後,包覆著冰塊的毛巾向下移動兩人依舊不語,但範靖喜不是真的無話可說,至少她還欠他一句道謝的詞,但他一副不願她多事的模樣,還想拒她于門外的態度,讓她看了就火,此時要她開口道謝自然是辦不到。

  像是一種無聲的競賽,誰先開口誰就輸了,至少對範靖喜是如此的。

  但無聲息地待在同一個空間裏,範靖喜其實感到十分無聊,所以能做的便是轉動眼球四處兜轉。

  看得出來家具用品質感都很好,但他的屋子實在無趣,于是範靖喜將視線調回身邊男人的身上。

  他雖是身形高大,卻不至于給人壓迫戚,反而是表情無時無刻地給人一種冰冷的窒息感,這樣不好,真的很不好,是受傷後的後遺症嗎?她不禁又想起陳太太轉速的話。

  他醒來後,說他不記得任何人了,傷好了之後,性格更是判若兩人,若不是那張臉沒變,連他母親都要懷疑他根本不是她的兒子。

  望著他的側臉,那立體的五官她一點都不陌生,每個月她都要見上兩回的。

  他有一對好看迷人的深邃眼眸,長長的睫毛此時低斂著,給人一種沈郁哀傷感,若他有意,只要持著這種神態,相信衆多女性會爲此臣服在他的腳下,爲他心折。

  感受到她的視線,殷侑亟心裏苦澀不已,卻仍是只能持著相同的姿態,不去看她。

  拜托,不要再看著他了!

  先前店裏的助理及設計師們就曾私下討論過他,但他雖然迷人,可是那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然態度卻是毫不遮掩,最終只換來大夥的歎息。

  或許她沒想過太多,唯一在意的是他對她的服務品質的評價,所以當時她被大夥那一臉惋惜給逗笑了。

  這麽冷的男人,她懷疑他有熱情存在,連她都不留情地想拒于門外,差點就打倒了她對自身魅力的信心;還好她不傻,知道是他個人的問題而非她的,這種男人要他愛人很難,愛上他更是種受罪,這是她的結論。

  收回思緒,範靖喜的目光停留在殷侑丞的頸項上,某樣東西吸引了她。

  那是一條編織的紅繩。

  紅色一直是熱情的代表,而他……算是冷酷的代表吧?但他頸上添上這抹紅卻是一點都不突兀而意外地協調。但墜飾在背心領口內,她無法看見,所以她好奇的是,編織的紅繩下連結的是什麽?

  什麽樣的圖騰墜飾會讓他戴在身上呢?

  「是什麽呢?」一股不知名的好奇加上沖動,範靖喜想都沒想地便伸手拉起他頸上細細的編織繩,將墜飾從他領口裏拉出,好仔細看個明白。

  殷侑丞沒料想到她會突然有此舉動,想阻止她卻爲時已晚,本是貼在胸口前的墜飾此時此刻已落入她的掌心之中。

  原來是一塊白玉,一塊縷空潤圓的精雕玉石。

  給你滾滾好運,爲你辟邪祛病、轉運賜福、事事如意……

  突地,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嗓在她腦海響起,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的。

  但是……她何時說過這番話?而手裏玉石上的細致玲珑花紋換來十分順手,就像是這個動作她早已做過不下百回、千回……

  莫名地,一股濕意湧上她的眼眶蓄著。

  像是被燙著一般,範靖喜急忙將玉石松開。

  她停下冰敷的動作,將手裏的毛巾放到桌面上,這才側過身低頭飛快地抹去眼眶裏的淚珠。

  她這是怎麽了?突然說哭就哭,這下好了,她成了一個粗魯無禮的女人,也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或許此刻他已經後悔爲她出手打人,應該出手打通報警電話就夠了。

  他肯定也看見了她紅眼眶的模樣,所以……他被她嚇著了嗎?

  是的,殷侑丞被嚇著了。

  「別哭……」他下意識地擡起手爲她抹去淚水。

  每回到「AGame」時,他都會特意將身上的玉拿下,爲的就是不想讓她看見,雖然明知她就算看見了,也不會有任何的反應,但他仍是會拿下。只是沒想到現在意外教她看見了這玉石,而她出乎意料的大反應,著實令他心驚。

  又是哪個環節出了錯?他的錯誤沒有理由、沒有答案,那麽她的呢?難不成真是孟婆湯少喝了那麽一口?

  如果真的是呢?

  思及此,殷侑丞不禁打了個寒顫,就怕她遺忘得不夠徹底,就怕他們……

  忍不住再相愛。

  放在身側的手隱隱顫抖著。

  「你該回家睡覺去了。」  

  範靖喜走了,卻忘了帶走她的小藥箱,但那都不是重點了。

  重點是,他該如何讓她忘了今晚的事,當作什麽都不曾發生過嗎?

  他沒有出手揍那兩個混蛋,而她更沒有看見當年她親手送給他的玉石……這些都可能裝傻帶過嗎?

  她來過也走了,但空氣之中屬于她的淡雅氣息卻仍在,而他記憶中的那股氣息也從不曾散去,永遠、永遠都不會有消失的那一天。

  他仍舊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桌上那本看了一半的書,他已經失去對結局的好奇心,視線唯一的定點是她帶來的那個小小醫藥箱。

  她輕柔地爲他上藥,爲他泠敷,一如記憶中那般的柔軟心地,不曾因時間及地點而更改,但他卻已不再是他……

  「是不是該搬家了?」他自問著。

  是不是該等再次換了個身體後再出現呢?再次成爲陌生人之後,他該再去「AGame」預約嗎?他能完美克制想一再接觸她的慾望嗎?

  睜著眼凝視著小藥箱,重複的問題不斷地在腦海裏倒帶再倒帶,當第一道曙光初現,他仍是清醒。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沙發上動也不動地坐了多久,問題的答案到底出現了沒,也沒有答案,最後留在他腦海裏的是過去,也是讓他最心碎的那一刻——

  「元軒,天就要黑了,我得回去了。」範靖喜仰頭輕聲地說著,但摟著她的大手卻反而因爲她的話而更是緊縮。

  接著,男人將臉埋入她的頸窩間,並惡意地緩緩吐著溫熱的氣息。

  「呵呵呵……好癢,別鬧了,快放手!」她笑著卻無處閃躲,因爲自己一直在他的懷裏,而緊擁著她的大手也似乎沒有松開的打算。

  他沒有放手,但不再吐氣,而是將唇貼在她細致的肌膚上。

  他吻著她,以著他們之間最親密的方式細細品嚐,或重或輕的力道惹得她心癢難耐,不自覺地想要得到更多,但她仍沒忘了天快黑了這件事,想推開他卻又舍不得。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要她爲難,想走卻又舍不得,只因貪戀他愛憐的溫度、他戀她的情感,因爲她也是這樣爲他付出,他們太愛彼此,總是舍不得分別的來臨。

  但再不久,只要再等一個月的時間,他們便可以日日夜夜相守在一塊了,因爲到了那時,她已是他的妻。

  「軒……該放手了。」抛虛軟地喘息著。

  雖然兩人的婚約早訂下,注定成爲彼此一生的伴侶,但她尚未正式過門,怎麽都不該留給旁人閑話的。

  「好,但再等等。」他會放手的,但再給他點時間吧!因爲她的甜美教人沈醉不已,要抽離真的是件磨人的事。

  他的唇離開她的頸窩,吻上她誘人的紅唇,灼熱的氣息與她交融著,給予也享受這甜蜜的一刻。

  大手緩緩地爬上軟嫩的胸脯,以著她熟悉的方式及力道愛撫著她,聽著她細碎的嬌吟,這迷人的聲嗓他怎麽都聽不膩。

  男人與女人在一塊會做什麽呢?更別說他們相愛著,並已許下終身,什麽該做與不該做的事,他們早已全做透了。

  男人吻得很深,那表示著他慾望已然升起,他想要更多,而她何嘗不想呢?只是天就要黑了,她真的得走了。

  「軒、軒……真的該放手了。」強壓下體內騷動的慾望,她用雙手捧著男人的臉,將溫熱的氣息吐在他的唇瓣上。

  葛元軒不死心地向前企圖再將她的唇瓣吮住,但她退了退,沒讓他得逞。

  「唉……」一聲歎息,他不再試著吻她,卻是再度將臉埋入她的頸窩裏。

  兩人的身子緊貼著,他胯間的男性正硬挺挺地抵著她,但她知道他正努力試著放開她,因爲他深深地吸氣,再重重地吐出,爲的是要平複那已燃起的慾望。

  好半晌,他放開了她說:「我送你回去。」

  範靖喜搖著頭。「不要,今天你陪著我一整天了,你這大忙人將事情全擱下,待我回去後可有你忙的,別再浪費時間了,你累壞了可是我心疼啊!」

  她可不想他挑燈夜戰,那有傷身體的。

  「好吧,那我叫老李送你回去。」知道她是真心爲他著想,他也不想拂逆她的心意,就順她吧!

  然而,他後悔了,他不該順著她的,順著她的結果,卻是永遠地失去她……  

  葛家的馬車離府約莫一刻鍾後,坐在書房裏的葛元軒突地胸口一窒,無法順暢呼吸,心跳異常劇烈。

  他無法繼續工作下去,忍不住將手放在心口上,並深呼吸試圖平緩這不尋常的心悸。

  但他不僅無法平複異常的心跳,甚至連眼皮都開始跳動了,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口開始蔓延開來。

  小喜!

  因爲心系的人兒才剛從他懷裏離去,而他早沒了其他家人,她已是他唯一的家人了,所以現在他能想到的只有她。

  心口那股難受的窒悶感不斷地擴散,他豁地從椅子上起身,大腳才跨出書房,就見老李急忙朝他奔了過來。

  這時間老李不可能回來的,送小喜一趟路來回需花上一個時辰,現在連單趟都沒能走完呢!

  出事了!

  他本能地朝著老李奔了過去,老李喘息著大喊:「在北邊河畔。」

  顧不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葛元軒一心只想著範靖喜,想著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她身邊去。

  只是當他來到北邊河畔時,眼前一張又一張著急的臉龐,卻沒有一張是她的……

  突然,耳裏傳來一名婦人著急的聲音,「人呢?還是沒上來是嗎?」

  水……

  沒有遲疑地,葛元軒一個縱身便躍入河裏。

  他忍著眼睛碰水的不適,強迫自己在不甚清澈的水底睜大眼搜尋著,就怕自己遺漏了什麽。

  泅水許久,他努力再努力地閉著氣,非要到幾近窒息的程度他才浮出水面急換口氣,然後又泅回水底繼續努力搜尋。

  他看見幾個身影與他同在水底遊著,但那都不是他想找的人,他繼續獨自逆水向上,然後……他看見了。

  他看見水底的人兒緊閉著雙眼,四肢隨著水流輕飄著,他奮力地向她遊去,心底萬分慌急,因爲他看見一個十分糟糕的事實。

  長長的水草纏在她的腳上,遷也是她爲何在水裏的原因。

  他急遊到她的身旁,爲她解去纏在腳上的水草,這才托著她一同浮上水面。

  「找到了、找到了……」有人大喊著。

  岸上的人紛紛望著他倆,全等在岸邊等著幫忙。

  有人打著長竹到水上給葛元軒,待他抓牢後便以最快的速度拉他倆上岸。

  葛元軒上岸的第一件事便是爲範靖喜渡氣,即便他的心急得都快自心口裏跳出來;即便他害怕得全身狂烈顫抖著,但他一再重複的動作卻不曾停止。

  「老天!怎麽會這樣呢?」

  「快醒醒呀!你快睜眼看看你想救的孩子,那孩子沒事了,你快看哪……」

  「好心的人,上天不會這麽快收走的,別急……」

  「真是的,她一開始遊得很好啊,怎麽會溺水呢?」

  一大群人心急地圍在一旁等待奇蹟出現,因爲他們都知道範靖喜是爲了救不小心跌入河水中的孩子才會溺水,孩子都沒事了,她可不能有事啊!

  但等了又等,一旁開始有人哭了起來,有人帶著不忍的腳步離開了,而那位孩子跌入水中的母親哭著,嘴裏直喊著對不起……

  身旁的聲音,葛元軒聽不進耳裏,他眼底只有範靖喜,一再重複渡氣的動作更是不曾停止,他不相信她會就這麽離開他,他不信!

  「快醒來、快醒來啊!」他喊著,完全感受不到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老李在一旁不斷拭著淚水,天已經黑了,但小姐仍是沒有醒來,他知道她已是不可能再醒過來了,但他不敢出聲說出這個事實,因爲他知道爺是多麽地愛著小姐,他受不了這打擊的。

  兩人婚事在即,只怕他會崩潰……

  葛元軒不知道自己究竟渡了鄉久的氣,天黑了,冷風不斷地無情吹撫著,而範靖喜的身子早已冰冷。

  最後,老李終究是看不下去了,也不忍心再讓葛元軒自欺欺人,他不曾停止地流著淚水早已說明了一切。

  他旱知道她不會再醒來看他一眼了。

  「爺,放手吧!」老李阻止了葛元軒一再試著救活範靖喜的動作。

  葛元軒出奇順從地停下動作,但淚水不斷地落在範靖喜的小臉上,他啞著聲嗓低聲地對她說:「小喜,快睜開眼,你別睡好嗎?」

  當然,他得不到任何回應,早已斷氣的人兒更不可能再度睜眼。

  「小喜,我們就要成親了,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好嗎?」心好痛、好痛,痛得他想挖出它,好讓它無法再繼續折磨著他。

  「醒來,快醒來吧!求你……」那一聲又一聲低低的卑微懇求,無非只想喚醒他的愛,因爲她是他此生唯一快樂的泉源,他不能失去她,絕不!

  這麽哭著卑微哀求著的男人是誰?是他那風采堂堂的爺兒嗎?不,他不是……

  再也無法忍耐悲痛的心情,老李捂著臉壓抑聲息地痛哭著。

  當他哭夠了,見葛元軒仍是將範靖喜緊緊抱在懷中,他不得不開口說,「爺,放手吧!我們得讓小姐安息……」再痛苦,事實仍是得面對,這是容不得人逃避的。

  「放手……」葛元軒一臉的迷茫,像是一時之間不明白這兩個字的字意般,但下一刻他卻突然大吼:「不放!我死也不放手,誰都不能從我身邊將小喜帶走,誰都不能,知道嗎?」

  他的小喜離開了,但這只是兩人暫時的分別,她不過是向前領先了他幾步,等等吧!他馬上會追去的,誰也別想從他身旁帶走她。

  他愛她,愛得癫狂,愛她勝過于他自己……

  「爺……」聽見他的回應,老李一陣心驚,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打斷。

  「回家了,小喜,我帶你回家去。」葛元軒抱起範靖喜已然冰冷的身子一路往回走,果真如他所言地打算回家去。

  那一夜,他在她耳邊喃喃地說著:「小喜,等等我,不論你要上哪去,我都會陪著你的,別怕,我這就來了。」

  不論是天上地下,他都會緊緊追隨著她不離去,死並不可怕,失去了她才是最可怕的……

  在失去最後的意識之前,他感到身子一陣輕盈,接著他看見小喜就在不遠的前頭等待著他,但是下一刻……他卻不由自主地睜開了眼,而小喜不見了!

  那時,他聽見旁人喊著他。

  「子昂……」

  他成了徐子昂,不同的面貌,不同的身分,不同的時間……

  他入了地獄卻又返回人間,但這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因爲身旁沒有了他最心愛的人兒,他完全地失去了她,連追尋的資格都被莫名剝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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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10 02:36:26
  第四章

  範靖喜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又是如何沈沈地睡去,她什麽都不記得了,唯一記著的,只有他那雙郁郁的瞳眸及一貫的沈默。

  隔天早上她睡晚了,直到店裏助理見她在該出現的時間內沒出現,這才打電話找人。

  今天她該到「AGame」北區一店帶領幾名設計師及助理們外出到雜志社工作,但她還不想起身,于是在電話中說明改由另一名設計師帶領今天的工作行程。

  說她任性偷懶也好,這間雜志社是長期合作的廠商,所有平面模特兒及封面人物造型全由「AGame」負責,所幸當初簽約時並未指定任何設計師,這才給了她及他人工作上的彈性,人員可以隨時替代。

  結束了通話後,範靖喜閉上眼打算繼續睡覺,但想再度入睡有了難度,因爲昨夜所發生的一切,重新在她腦海裏上演了一回。

  騷擾她的兩個男人……殷侑丞……

  閉著雙眼,腦子裏的影像反而清晰,她無法再入眠,最後只好被迫睜眼起身。

  「唉……」歎了口氣,範靖喜拒絕再去思考太多有關殷侑丞的問題。

  昨夜她莫名地落淚,而他的態度也十分地明白不過。

  他不想受到任何打擾,即便爲她受了傷,也是他自個兒的問題,跟她無關,更不需要她來關心照顧——就算兩人巧合地成爲對門鄰居,而他還是她固定的客戶。

  一再的接觸卻沒有交集點,即便咫尺也能是最遠的陌生人,這是他一再表達的意念。

  他是一座孤島,而這座島是他自己一手親自建立起的,她完全明白,不會傻傻地硬是要登陸的。

  起身盥洗的同時,一心想著要將殷侑丞的事全都抛向腦後,但換了件輕便的衣著准備出門,大門一打開,便看見她的醫藥箱擺在門前地上。

  昨天她是真的忘記帶走這個小藥箱,但剛才她其實有想起,可並不打算向他討回,打算就這麽留給他了,沒想到他居然直接擺回她的大門前了。

  長這麽大,她真沒見過個性這麽「高怪」的人,真是的……

  彎腰拿起藥箱,她打算先放回屋內,但思緒在上一秒鍾有了新的轉換。

  她向前走了幾步,學著殷侑丞將醫藥箱放在他家大門前。

  他性子古怪又執拗,但懂得堅持的人可不只是他,她也會的。

  他不想與人有所接觸,但她也不想欠他太多。  

  出門吃過飯,又在附近逛了一圈回來,她的醫藥箱仍舊在他家大門前。

  範靖喜嘟起嘴來,盯著殷侑丞的大門看了又看。

  他究竟在不在呢?

  這天晚上,她出門覓食去,醫藥箱仍在地上,她只能猜測他是真的不在家了,但隔天一早出門時,她推翻了這個猜測,認定了他不過是在使著那莫名的執拗罷了。

  一天工作結束後,當她從電梯裏走出,一點都不意外她的醫藥箱仍在原地,而她也不再皺著眉直望著那緊閉的大門。

  她洗了個澡,獨自下樓去,社區裏有戶人家開了間家常小食堂,她吃了幾回,口味還不錯。

  在她獨自一人吃完了餐點,來到櫃台前買單時,耳裏傳來老板與老板娘的對話。

  「十二樓殷先生點的餐就快好了,等等你准備送上去吧!」廚房裏的老板娘對著櫃台收銀的老板說。

  「好。」

  十二樓殷先生?

  「請問是三百六十二號十二樓的殷先生嗎?」付帳時,範靖喜忍不住問老她突然的問題,讓中年老板微微一愣,但他馬上反應過來。

  「對,就是他。」那先生總是冷冷的,難不成這小姐認識?男女朋友嗎?

  老板忍不住在心底亂亂猜。

  「老板,我幫你送上去吧!還有,再請你幫我煮幾顆水煮蛋好嗎?」範靖喜毫不遲疑地向老板提出了要求。

  其實她也不太明白自己爲何要這麽做,就只是一股沖動使然。

  「哦,那再請你等一下。」雖然老板不明白這位聽說才新搬來的小姐爲何要爲他送餐,但能爲他減去一點工作,他自然是不推拒了。

  「記得門钤耍連按兩聲哦!那樣殷先生就會知道他點的餐送到了。」很快地,老板送上了殷侑丞點的餐及範靖喜的水煮蛋。

  「好的,謝謝。」接過餐點後,範靖喜很快地步出小食堂,因爲她打算用最快的速度上樓,以免剛煮好的蛋冷卻了。  

  按照老板的指示,範靖喜連按了兩下門钤,在等待大門開啓的同時,她不忘伸手摸了摸剛煮好的蛋是否已冷了。

  還好,蛋還熱著呢!

  她順手拿起地上的小藥箱,這時大門也開啓了。

  又是再次的小訝異,門外居然又是她!

  本以爲她連按兩聲門钤只是意外的巧合,但見著她手裏的餐點後,他大約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吃飯了。」範靖喜將手裏的餐點遞到殷侑丞面前,她臉上雖是帶著微笑,但那笑容中卻混著些許的得意。

  總有法子要他開門面對她的!

  殷侑丞面無表情地伸手接過,他想,就算樓下小食堂的食物再合他胃口,他都不會再叫餐了,預放的金額就繼續放著吧!

  知道他這會兒又想關起大門搞自閉了,于是在他接過手裏餐點的同時,範靖喜便自動閃身走入他的屋裏。

  殷侑丞回頭望著她,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麽。

  知道他有疑問,但那些可以等等再說,她的蛋可不能冷掉啊!

  「你先吃飯再說。」想也不想地,她伸手便拉著他入內,甚至順手爲他帶上大門,那架勢仿佛她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再一次地,她將小醫藥箱放在桌面上,怕他拒絕她接下來的動作,她幾乎是用搶的拿過他手裏的餐點,並迅速爲他打開盒蓋,擺上餐具。

  「你吃飯,我幫你去除瘀血。」她說出了來意。

  他依舊穿著純綿背心,只是今天換成了黑色。

  看若他臉上的傷痕,還有臂膀上那些未褪去的瘀血,很明顯的,他沒有好好善待自己。

  他肯定什麽藥也沒抹!

  思及此,一股莫名的怒氣竄入心頭,連帶說話的語氣都省了「客氣」這兩個字。

  見他不肯坐下,她又說:「弄好我就走人,不然你也可以選擇繼續站著發呆。」

  本以爲或許得再多費些唇舌才能達成她要的目的,但殷侑丞卻出奇地聽話。

  見他動著筷子開始進食,她也開始剝起蛋殼,「你慢慢吃,我幫你去瘀血,不會妨礙你吃東西的。」

  很快地,一顆又白又滑嫩的水煮蛋剝好了,範靖喜拿著蛋,從殷侑丞肩頭上的瘀血開始處理。

  「可能會有點痛,你忍耐一下。」說著,軟嫩的蛋開始輕柔地在他肌膚上滾動著。

  幾近黑色的瘀血一定要推開,因爲拖著疼痛戚十分讓人不舒服。

  就這樣,兩人安靜無聲息地各做各的工作,只是十分鍾後,他的飯吃完了,但她手裏的工作卻還沒完成。

  這時她抓起桌面上的遙控器塞進他的手裏說:「你看電視吧!我不吵你。」

  殷侑丞肩頭上的瘀血太深,面積也較其他部分大上一些,所以整個過程所費的時間要比範靖喜所預計的多了些。

  當她換上了第三顆白嫩的水煮蛋,正認真地爲他推著手臂上的瘀血時,她忍不住在心裏「佩服」起他來了。

  居然可以這麽無視她的存在,還真的看起了電視新聞來,他究竟是如何辦到的呢?

  會這麽認真思索著這個問題,主要還是因爲有幾回她幾乎忍不住想開口說話了,但他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使得她小嘴張了又阖,卻一個音也吐不出來。

  抛是擁有自信的人,卻也不會過分自我感覺良好,她明白自己是美麗的,各方條件也不差,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數:就算撇開男女情感問題,就以純欣賞的角度來看,她的存在也是難以教人忽略的,但他……真的不能以平時的概觀來評斷。

  除去他先前在「AGame」總是懶得理人的模樣,再除去她無意讓他受了皮肉傷這一點,現在她忍不住想著:難道她曾無意得罪了他,所以他見著了她總是視而不見般?

  若不是因爲無意間得罪了他,那麽……難不成是因爲性向問題?他離婚會是因爲不再對女人有感覺,而是對男人有了感覺,所以現在連對異性的純欣賞都辦不到了?

  「你……是同性戀嗎?還是我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過你了?」再也無法默不作聲了,範靖喜選擇將心底的疑問直接問出口。

  若昨晚什麽意外都不曾發生,或許他總是冷冰不作聲的酷樣,她可以只當他是個性較爲特殊的客人;但她神經沒有大條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在經過他的解圍及害得他受傷後,他周圍那股冷空氣又低了幾度,而且似乎都是針對她而來的。

  如果……以上皆非,那麽看她一下吧!不要讓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似乎十分地「顧人怨」,不要讓她質疑她自己。  

  同性戀?得罪他?

  殷侑丞驚訝她提出的疑問字句,但情緒的起伏他早已習慣深埋在心底,表面上他仍是完全的冷酷模樣。

  他的視線從電視螢幕上轉移到身側的人兒身上,卻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將視線再度調回。

  這算什麽?淡淡的掃她一眼就算是回應嗎?在「AGame」時,當她提問,他就算不想開口回應。至少也會輕輕地點個頭或搖頭給她答覆,可現在呢?

  「所以,是我不知不覺中惹你不開心羅?」範靖喜故意將肯定句以問句方式表達,目的就是爲了激他反駁,順道從他的回應中得到正確的解答。

  但他不但沒有反駁她的話,這回甚至連看她一眼也沒有。

  沒有,是他的問題,是他不能再接近她……

  不是他不想看她,相反地,他渴望可以毫不遮掩真心地直望著她,但他就是不能。

  她不會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命令自己不去看她,用了多少冷漠的外衣去包藏灼燙的真心,她不能知道……他情願以無情的面容去隔絕她的一切,也不要讓她同他一般嚐著生離死別的痛。

  停下手裏的動作,範靖喜瞪著殷侑丞好看的側臉,氣悶著。

  「就不能給我個答案嗎?點個頭或搖個頭很難嗎?你這種什麽都不願回應的態度,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癡……」白癡地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她早該蒙著良心,別去管他死活才是,他大男人受點皮肉傷不會怎麽樣的,哼!

  放下手中的水煮蛋,範靖喜悶著臉改拿起棉棒沾上藥水,爲他抹了抹唇角,那動作有些粗魯。

  幹嘛還要幫他上藥呢?她現在應該要翻臉走人才對啊!真要當個徹底的白癡嗎?

  她在心底對自己叫囂著,但手裏的動作仍是背叛了她的意志,她就是無法對他身上的傷痕視而不見。

  哼,過了今天她就可以不管他生死了,往後就算他不主動取消「AGame」的預約,她也會拒絕接他這個客人的,走著瞧吧!

  賭氣似地處理好他身上的傷,範靖喜收拾著她的小醫藥箱,這回別想她好心地將它留下給他了。

  當她提著藥箱,打開他家大門准備定人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他低沈的嗓芷曰。

  「我不是同性戀。」他說。

  本以爲今天是聽不到他吐出任何字句的,現在聽見他說話了,範靖喜反而愣住了。

  「啊?」她回頭望著他,努力消化他的話意。

  「還有……你沒有得罪過我。」而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是多麽地愛你……

  「啊?」這一回,範靖喜不僅消化了他上一句的話意,連同第二句話她也聽明白了,他這是在解釋回應她,讓她忍不住傻在原地無法反應。

  只是,當她以爲他進步了,至少肯回應她的問題,這才想著是否該把手裏的小藥箱遞給他時,他卻有了動作。

  他擡起大手,但爲的並非是向她揮手道再見,而是不輕不重地推了她一把,那力道拿捏得十分恰好,只讓她向前跨出一步,但那一步正好落在大門外。

  然後,在她反應之前,他反手就將大門給關上了。

  小喜,對不起。

  範靖喜瞪著眼,無法置信他對她做了什麽。

  雖然她早有走人的打算,甚至都走到大門口來了,但他這輕輕一推,卻變成了她非自願離開,而是被趕出門去的。

  什麽跟什麽啊?  

  兩個星期後

  不意外地,殷侑丞取消了「AGame」所有的預約,這一點讓範靖喜省下了拒絕爲他服務的時間,反正他不取消,她也打定主意刪除他這個客人。

  雖說離上回兩人接觸的時間已過了半個月,但每每想起自己莫名地被趕出大門,她仍有氣。

  「可惡!」

  原以爲他願意回應她就是大大的進步了,卻沒想到下一刻他居然如此無禮地對待她,真是的……

  想到就氣,卻又無法說忘就忘,因爲每天只要她結束工作,便會再度想起他惡劣的態度,誰教他就住在她的對門呢?那扇總是緊閉的太門仿佛天天都在嘲笑她似的。

  還好那扇門的主人十分的安靜,打從上回從他屋裏「走出」後,她便沒再碰見他了,這一點讓她安慰了些,少碰面至少能讓她自在一點。

  現在她步出電梯外,拿出鑰匙直接開啓自家大門,她要自己別回頭多看對門一眼,那只會讓她心情惡劣罷了。

  她洗了個澡後再度下樓,來到住家附近的超市采買生活日用品。

  推著手推車,逛過生鮮區,拐個彎走入生活用品區時,她看見了殷侑丞,而他正低著頭拿起一瓶不知是洗發精還是沐浴乳的罐裝物。

  範靖喜下意識地退回生鮮區,身體的反射動作要比她的思考快速。

  是的,她不想與他面對面碰個正著;她不想再對上那雙冰冷異常的瞳眸;她不想強迫自己佯裝女王般的高傲面孔,只爲證明她也可以同他一般將對方視爲無物,她不是那種個性的人,她辦不到。

  雖是氣他無禮,但兩人若真是面對面碰著了,她肯定擺不出任何「歹看面」,只是徒增尴尬罷了,她自己尴尬。

  能閃則閃吧!

  于是範靖喜又再逛了一回生鮮區,做任何移動前一定會先張望四周,先搜尋殷侑丞的位置才好避開他。

  二十分鍾後,她幾乎買好了她想要的東西,結帳前她再次張望著。

  遠遠地,她看見殷侑丞正在櫃台前結帳,于是她停留在原地等待著,直到他結帳結束後,這才推著手推車去結帳。

  結完帳後,她算了算時間,現在她步出超市外應該也不會過上他,因爲他早該到家了。

  提著買好的東西,她緩緩地往回走,行經小公園時,耳裏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那聲音聽來像是小貓的叫聲。

  範靖喜停下腳步靜靜地聽著,發現聲音似是從右前方傳來的,于是她循著聲響移動腳步,最後在一顆樹下發現了聲源。

  一只小紙箱內居然裝著三只小貓咪,牠們不斷地發出微弱的喵叫聲,仔細一看,小貓們個個不到巴掌大小,看來是剛出生不久而已。

  放下手裏的東西,範靖喜蹲下來,一臉心疼地伸手摸了摸小貓們。

  顯然小貓們是被棄養的,該怎麽處置牠們呢?

  大樓有明文規定是不能養貓狗的,而她的工作忙碌也不會是個好主人,送去寵物店等人領養嗎?但若沒人願意認養的話,牠們最終也只能被送進動物收容所去了。

  正當她蹲在原地思索的同時,突地一道身影出現在身旁。

  她反射性地擡頭望向來人,她以爲是和她一樣被小貓聲音吸引而來的路人,怎麽也料想不到竟會是方才她不斷避開的殷侑丞。

  殷侑丞沒望向她,而是彎下身來抱起紙箱。

  見他抱著紙箱邁開步伐,範靖喜顧不得兩人之間存在的詭異氛圍,反射性地跟在他身側,「社區規定不能養貓狗的。」

  「我知道。」殷侑丞淡淡地回應,腳步不曾停歇。

  「那你帶著小貓們要去哪?」

  「寵物店。」本想選擇沈默的他,最後仍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只因爲她一直都是個有愛心的人,若他選擇不回應,那麽她會固執地非要找出答案來的。

  「你……」範靖喜本想問他的打算是否跟她預想的一樣,但她及時收口不再問下去。

  話不投機半句多,而他卻是半天吭不出個屁來,雖然剛才的問題他都有回答,但這不表示接下來的問題他會繼續回應她,所以還是別問了吧!省得又得拿熱臉去貼冷屁股了。

  知道她有話想問,但殷侑丞的視線不曾望向她,不論是言語還是肢體動作他都不想鼓勵她發問。

  剛方她低頭蹲著,才讓他無法察覺是她,若早知道是她的話,他不會上前去的,他會在一旁靜靜地待著,等她離去後再來處理這些小貓們。

  就這樣,兩人靜默地一路來到離小公園最近的寵物店。

  範靖喜沒有跟著殷侑丞走入寵物店裏,只是透過透明的落地窗,看著他與獸醫談話。

  耳邊是馬路上呼嘯而過的車聲,隔著玻璃,她聽不見殷侑丞與醫生說了些什麽,但看著那一張一合的嘴,她竟又生起了悶氣來。

  什麽嘛!跟醫生那麽有話聊,跟她卻惜字如金,還說不是同性戀?她懷疑了……

  看著醫生開始在爲小貓們做簡單的檢查,範靖喜轉身走人了。

  這下子她可以放心了,因爲他做了她想做的事當她邁開腳步背對著寵物店走人時,沒察覺一道情感深渺的目光正緊緊鎖定她的背影,直到她遠去的身影再也看不見爲止。

  小喜……  

  接連著三天,範靖喜天天都想著那些小貓們,還有那個沈默的男人。

  想著小貓們是否有人願意認養了,想著那男人……什麽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就只是那張總是冰冷的面孔會自動浮上她的腦海,占去她某些思維。

  她知道有些東西不對,但她無法言喻,她自己甚至迷惘了,懷疑自己腦子有問題。

  當他只是純粹的客人時,她只在乎他是否滿意她的服務品質及手藝,但當他成爲鄰居後,一切都變了。

  成爲鄰居後,兩人的接觸一直算不上愉快,至少她是的,他應該也差不多吧?她該將一切的不愉快忘得精光才是,包括他這個讓她不爽的元凶,但她辦不到,好怪……

  前兩回的不愉快,她忘不了他惡劣無禮的壞印象,但三天前,當他捧起紙箱走入寵物店的那瞬間,她居然可以輕易原諒先前他對她的失禮行爲。

  喜歡或者懂得愛護小動物的人都不是壞人——她聽過某個客人這麽對她說。她想,那名客人沒騙她。

  第一回他救了她,雖然後來她莫名哭著回家去,但他未曾口出惡言,更未責怪她的牽連;雖然他表面總是生人勿近的冰冷摸樣,但他捧著裝載著小貓們的紙箱時,是那麽地小心翼翼,他甚至放慢行進的腳步,好維持雙手平穩度,不讓顛簸的波動驚嚇了箱裏的小貓們。

  兩人一路雖然不曾打破沈默,但他那些細微的小動作她已察覺,要自己在心底不斷地給他負面評價已是不可能。原來,他這看似冷漠的冰山男也有溫暖的一面,只是目前看來,他對動物要比對人類溫暖一些。

  如果……他的溫暖能夠給人,那會是什麽樣的情景呢?這幾天她老想著這個問題。

  晚上八點鍾,她收工回家去,但今晚她沒有直接進入社區大門上樓去,而是學了一回大禹過門而不入,但她不是爲了治水,她是爲了去寵物店。

  越過住家走了約莫五分鍾的路程,她便從透明的玻璃窗上看見了那三只小貓咪。

  「你好。」她推門走入寵物店裏,向櫃台裏的人問好。

  櫃台裏那名年約四十的男子,正好就是三天前與殷侑丞接洽的動物醫生。

  「你好,請問需要什麽呢?」動物醫生笑容可掬地問道。

  「我想請問有關那三只小貓咪的問題。」範靖喜指著窗邊的日式貓籠。

  「好的,你請問。」那三只出生不久的小貓很可愛,所以他特地放在玻璃窗旁,讓來往過路的人都可以看見牠們可愛的面貌,也讓牠們可以看看外頭的世界。

  「我想請問已經有人認養了嗎?如果還沒,可以給我養嗎?」說著,她腳步已在貓籠前站定。

  這幾天她反覆想了又想,還是決定由她認養這些小貓吧!社區明文規定不能養寵物,那她就養在店裏吧!

  她打算好了,從北區的店面裏找個區塊分隔開來,讓小貓們入住,也提供給愛貓的客戶們專門使用這區塊。這麽一來,隨時隨地都有人可以好好地照顧小貓們,她便不用擔心太多了。

  但是範靖喜提出的問題,卻讓動物醫生微蹙著眉,他語氣有些爲難地說:「不好意思,這三只貓我們不提供認養的,因爲牠們本來就有主人了。」

  「什麽?」什麽叫本來就有主人了?

  仔細一看,她果然沒見著寵物店貼上或寫上「請帶我回家」等字樣。

  醫生不知道這位小姐是如何得知這些小貓是遭人棄養的,但現在牠們確實是有主人的。

  「是這樣的,撿到小貓們的男士表明了要認養這些小貓,但他要求交由我們寵物店代養,而養護的所有費用由他全數負責。」事實上,他當天便已支付了大筆費用,那數字早已遠遠超出了預算,連他都不好意思收下這筆金額,但那位殷先生十分堅持,還說就算是他支付給寵物店的「薪資」。

  于是,小貓有了主人。

  「這樣啊……」這個答案很讓人驚訝,但她除了接受以外,似乎沒別的選項了。

  給寵物店養著也好,專業級的照顧肯定要比她好多了,看來她只好打消認養的念頭了。

  「真是不好意思,請問還有別的需要嗎?」醫生詢問的聲嗓輕柔不已。雖然無法讓小姐認養這些小貓,而現在社會有愛心的人真是越來越少了,難得她有這個心,真的很教人開心。

  「沒有了,謝謝。」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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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10 02:36:46
  第五章

  爲了「AGame」台中三店的新開幕,範靖喜去了趟台中,這一去就是好幾天,但真正教她忙碌的工作部分,在第一天就結束了。

  好友兼夥伴們也一一到達,長期合作早已建立起情誼的藝人朋友們也紛紛來到現場爲「AGame」站台,當然,記者朋友們也不少,這又是一場成功的開幕活動。

  本以爲一天的行程會就這麽圓滿地落幕,但在她踏出「AGame」台中三店後,她才知道她錯了。

  因爲她出了車禍,被一輛闖紅燈的小轎卓給撞傷了,當她再度醒來,已是兩天後的事了。

  只是,在她尚未醒來之前,她不知道有個幾乎要急瘋了的男人在醫院裏吼著醫生及護士,甚至在她昏迷的第二天裏,差點就忍不住動手揍醫生了,若不是醫生一再向他保證她沒事,她會醒來的,恐怕醫院就得爲自家醫生多准備一張病床了。

  她住進了單人病房,除了醫生和護士的例行工作之外,其余的雜事,殷侑丞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地爲她打點著。

  在百年之後,好不容易真的如願地尋著了她,但卻無法再與她相守,他能做的,便是默默地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守護著她。

  他知道她今天下台中,所以他也跟著下台中,知道她是爲新店開幕忙碌著,所以他在一旁的咖啡店裏等著她結束工作,打算一路守著她回台北,但他等到的,卻是她再次的意外傷害。

  當她遭到撞擊倒地後,他痛恨自己無法在第一時間爲她排除危機,就像當年一樣-在她不醒人事地躺在他懷中時,他只能像瘋了一般吼著要周遭的人們叫救護車,當下他真的以爲悲劇又要再度重演一次,他又要再次地失去她,上天又要再次提早奪走她的呼吸心跳。

  所幸,在一陣悲傷得幾近絕望的心痛後,他掌心感受到她的脈動,她仍是有著心跳。

  他拉開窗簾一角,讓明亮溫暖的晨光透入,卻不打擾猶自在病床上沈睡的人兒。

  「小喜。」他輕聲喊著她的名,因爲這是他的百年孤寂裏嘥一可以暫時安撫心痛的方法。

  他將剛才特意出去買回的花瓶裝了水,並插上鮮花,讓寂寥的病房內增添一絲溫暖芬芳的氣息。

  除去手腳些微的擦傷外,她有些許腦震蕩的迹象,醫生在他不斷地「詢問」之下,保證她會在這兩天內醒過來。

  睡了兩天,她的臉色除去蒼白之外,安然的睡姿就像只是一般沈入睡夢之中似的,反觀他自己,無時無刻緊繃著神經不說,甚至消瘦了些,面容蒼白的程度可說是更勝于她。

  他坐在床沿,忍不住伸手輕撫著她的面頰。

  「對不起,這一世我不能讓你明白我有多麽地愛你……」

  他,葛元軒,在跟著小喜的腳步離開人世後,卻跟不上前頭等著他的人兒,她的身影自眼前淡去,再睜眼時,他已成爲了徐子昂。

  但身子骨薄弱的徐子昂只活了兩年,本以爲或許兩年的時間,他的愛人仍未轉世投胎,他仍是有機會尋著同是一縷幽魂的她,但他錯了,而上天也似乎有意不斷地玩弄他。

  繼徐子昂之後,他又成了另一名男子,像個寄居蟹似地,當這個「殼」壞去了,他會繼續在別的「殼」裏活下去,一直不斷、不斷地重複著「重生」這檔事。

  他從未去過所謂的天堂與地獄,有的……只是無止盡的人間徘徊。

  他不是不曾試著結束這莫名的輪回重生,剛開始他自殺過幾回,有成功的,自然也有失敗的,但不論是成功還是失敗,當他睜開眼,仍是無法追隨他的小喜。

  「我曾經想過你也和我一樣在無止境的時間裏痛苦著,但無論我走到哪,仍舊追尋不著你的蹤影;我一直不死心,除了找尋你,我什麽都不能做,科學的、不科學的方式我都試過了……但你仍是不在,甚至爲何我會變成這個模樣,都沒有人可以給我一個完整的答案。」

  不論他換了多少「殼」,那些收容他靈魂的軀體,生命都十分短暫。

  病著的,通常只龍維持一年的生命;健康的,就算無病無痛都會有致命的意外出現,最長都活不過三年的時間。

  他從一開始無法接受自己莫名的命運,到不斷地重複與「新家人」生離死別,他也是不舍及心痛著。所以,爲了避免自己與他人悲傷難過,他開始與「家人」疏離,總是佯裝著失去記憶而導致性情丕變。

  讓短暫的生命最後以冷漠來隔離所有的情感,失望及憤恨都好,他不想再讓任何人在他再度閉眼時過分傷心落淚了,因爲他早已不是他們所以爲的那個人,也不想再接受短暫的親情溫暖了。

  所以……他也不能再愛他的小喜了,他不能讓小喜承擔失去的痛。

  「百年過去了,雖然明知或許我已經真正地失去你,再也找尋不到你的身影,只因爲你或許早已投胎轉世,成了其他人,但是當我無意間在發廊看見你時,你不會知道我的心是如何狂喜,如何狂悲……」

  喜的是他的小喜回來了,以著完全不變的容貌轉世回到他的眼前;悲的是,他再也不能恣意地與她相愛。

  「我愛你、我愛你,愛得心好痛、好痛……」原以爲早已乾枯的淚水,在說愛你的同時,已然悄悄地濕潤了他的臉龐。

  但他沒有伸手去摸那灼燙又教人心痛的淚水,那是他與她再度相遇、活著的最佳證明。

  霍地,不斷來回輕撫著小臉的手靜止不動,甚至在下一秒閃電般地縮回,只因爲她顫動著睫毛,似乎是要轉醒了。

  殷侑丞知道自己該在她睜眼前離開的,但緊繃兩天的焦急心情需要得到一個釋放,他想要看著她睜眼。

  「嗯……」範靖喜發出微微呻吟的同時,兩排細密長睫顫動得更是厲害。

  下一刻,當她試著奮力睜開似是千斤重的眼皮時,一張模糊的面孔不斷地晃動著,她分不清是眼前的人面不斷地移動,還是她視線重疊不清的關系。

  「你……」  

  範靖喜出了車禍,而撞傷她的車輛肇事逃逸了,警員說已在盡力地追查中,要她耐心地等待消息。

  躺在病床上,她除了點頭說是,還能說什麽呢?

  所幸她身上都只是小擦傷,但白于昏睡了兩天才醒來,醫生不建議她馬上辦理出院,而是要她再多做些檢查再決定。

  因爲是在出了「AGame」時才發生車禍意外,範靖喜請護士將她的包包拿來,打算打電話問看看,究竟是誰送她來醫院的,因爲護士說是她的朋友,一個男的朋友。

  「沒電了……」範靖喜歎了口氣,這下該怎麽辦呢?

  一旁的護士好心地說:「範小姐,不然請你把手機電池給我,我幫你拿去護士站充電,那裏有個萬用充電器。還是你有急著要先聯絡家人嗎?我可以先爲你打電話。」

  「謝謝你,那先麻煩你幫我充電好了,我不急著聯絡家人。」事實上,她並不打算讓父母知道她出車禍的事,醫生說了,她目前看來只有輕微腦震蕩的迹象,其他的都無大礙。

  既然無大礙,那就別讓老人家們擔心了。

  「不客氣,充好了我就拿給你,若有什麽需要或不舒服請記得按钤。」拿著手機電池,護士小姐退出了病房外。

  病房裏就只剩範靖喜獨自一人,她側頭看著插在花瓶裏美麗的花朵,想著究竟會是誰送她來醫院的?

  男的朋友……

  腦袋裏將所有在三店開幕的朋友及工作人員們一一點了名,但那又如何?沒有電話可以及時確認答案,她想再多也沒用,況且,她的頭又暈了,還是別想了,等電池充好了電再說吧!  

  是個高大帥氣的男人送她來到醫院的?

  第一天他差點打了醫生,更在她醒來之前一直守著她,但人呢?爲何在她醒來之後便不見蹤影?範靖喜不懂。

  她問過護士,她們說那位先生除了第一天很凶之外,接下來給人的感覺便是完全地冷肅,難以親近。

  後面那句形容詞,意外地讓她想到了殷侑丞,她甚至憶起了一件事,在她第一回短暫睜眼醒來時,做乎有張臉在她眼前晃動,仔細一回想,那張臉居然與他有幾分相似。

  可惜的是,那一回她只睜眼不到三秒的時間,便又再次阖上雙眼,等再次睜開眼時,看見的人便是醫生和護士小姐了。

  是他嗎?

  呵,看來醫生要她多住兩天是應該的,看吧,她頭暈到胡思亂想了。她人在台中耶!哪來那麽多巧合?她真是頭暈了。

  本以爲再忍耐個一兩天的時間她便能出院,但連著兩天的三餐時間,都有一名婦人爲她送上新鮮美味兼具營養可口的餐點,她決定再多住個幾天,因爲她一定要知道究竟是誰送她進醫院的。

  醫院的人員說,那個男人在她尚未清醒前一直守著她,但爲何在她清醒後卻不見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他差人餐餐送來好吃又養生的食物,而且……那些全都是他親手做的。

  原本她不知道連著幾餐的美食都是那個男人親手烹調的,第一回送餐來,婦人只是和善地問她是不是範小姐,在確定她的身分後,便將熱騰騰的美食擺放在她眼前說:「這是你朋友請我帶來給你的。」

  「什麽?」範靖喜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沒有人知道她受傷住院的事,事實上,她一一打過電話給所有熟識她的朋友們,但只是以閑談的方式套著話,而結果卻是出乎意料的,不是朋友們,更不是三店裏的任何一人送她來醫院,因爲根本沒人知道這件事。

  所以……他並不是完全地離開了,他仍是看顧著她,只是以不同的形式罷了+。

  他究竟是誰呢?她開始重新思考這十分吊詭的情況。

  「華姨,這兩天麻煩你天天送餐來給我,我今天要出院了,先在這裏謝討你。」這是十分鍾前,她對著爲她送飯來的華姨說的話。

  「你別這麽客氣啦!算來是你朋友有心,你回去要再好好謝謝他才是。」華姨笑著說。

  「我會的。」只要讓她知道究竟是誰幫了她。

  或許是她即將要出院了,平時不多嘴的華姨忍不住多嘴了兩句,「我看他真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你們之間要是有什麽誤會吵架了,看在他這麽真心對你,你也別再跟他生氣了,原諒他吧!」

  「什麽?」範靖喜一臉疑惑地望著華姨,這才發覺她似乎是誤會了什麽。

  「我們……」她想解釋,但眼前的華姨只顧著繼續說。

  「他長得一表人才的,還天天親自來煮東西給你吃,你就別再跟他嘔氣了吧!」

  「天天親自煮東西……這些都是他煮的,不是你?」呼吸急速,字句忍不住打顫。

  她被這個遲來的事實給嚇著了,因爲她壓根不知道是哪個「朋友」送她來到醫院,不僅照顧昏迷中的她,又餐餐爲她親手烹煮這些美味又營養的食物。

  到底是誰?送她來到醫院又看顧著昏睡了兩天的她,已算是非常的善心了,但餐餐親手照料,這……也善心得太過火了吧?

  如果今天他們的關系就如華姨所誤解的是吵架的情侶,那麽這些動作都是貼心又具愛心的,但問題是,她壓根不知道對方是誰,唯一確定的是絕不是她男友,她的生活裏壓根沒有這號人物。

  她有些緊張與害怕,就怕對方存心不良。

  不行,她一定要知道那人究竟是誰,而眼前便有個好機會等著她。

  「當然不是啦,你男人出了點錢要我把廚房讓出一角給他使用,連食材都是他自己帶來的,說來啊,還是我這老媽子占了便宜。」

  華姨在醫院對面的小巷子裏開小吃店,生意平時就挺不錯的,但一個年輕人拿出白花花的鈔票,只爲請她讓出部分廚房給他煮東西給受傷的愛人吃,而他給出的金額根本遠遠超出了她一星期的營業額,她能偷點閑,又有錢拿,何樂而不爲呢?況且現在這麽有心的男人要上哪找丟?

  像是覺得自己的說服力一點都不夠,華姨又補充道:「別說他有心爲你煮這些東西了,光是他總是溫和地笑著,對人又有禮貌,有些菜他會做,我還不會呢!問他,他也大方不藏私地教人,這麽好的男人,你就快快原諒他吧!」

  範靖喜偏著頭思忖著,讓華姨以爲她是在認真思考她說的話。

  但範靖喜只說:「華姨,我還是覺得頭有點暈,我看等等叫醫生再幫我檢查一下好了,今天我不出院了。」  

  是的,只要她不出院,那麽餐點依然會爲她送上,那麽她便能偷偷瞧瞧到底是誰了。

  華姨帶著空飯盒走了,而範靖喜仍是坐在病床上思忖著,越想她便發現一些不尋常的小徵兆。

  今早她向醫生說明了她打算出院一事,但醫生卻是希望她能再多住一天至兩天,說是這樣對她來說比較保險。

  保險……保險什麽呢?現在回想起來,醫生在與她對話的當時,不止沒有直望著她,臉上的表情更是耐人尋味。

  剛才她技巧性地套了華姨的話,那人的名字叫元軒,但是她努力地回想著,她不認識任何叫元軒的人物。

  華姨剛才也說,那人溫和有禮又大方,在完全無頭緒的狀況下,範靖喜不自覺地想起那可笑卻「不可能」的殷侑丞。

  他不可能天天微笑待人,那張冷肅的臉不凍死人就是功德一件了,怎敢奢望他笑呢?思及此,範靖喜不禁微微地揚起嘴角。

  沒想到在這麽詭谲的時刻,那個總是讓她心緒起伏的冷淡男可以讓她苦中作樂一下,意外啊意外!

  兩個小時後,範靖喜買了頂帽子及大墨鏡,偷偷地來到華姨所開的小吃店斜對面的租書店裏。

  她隨意地從架上抽了本厚厚的小說走到櫃台。「內閱。」

  付款後,她挑了靠著大門旁的位置,這個位置角度正好可以清楚看見華姨小吃店門前的一切,有什麽人進出,自然全入了眼底。而她換了裝扮,又拿著一本書佯裝低頭看著,除非門前有人盯著書店猛看,要不想發現她的倫窺,可是難上加難。

  等了又等,低著頭卻擡著眼偷窺的姿勢,讓範靖喜開始感到頸部酸疼,但離吃飯時間越來越接近了,她知道再等也不久了。

  又過了三十分鍾,答案揭曉了——

  當那抹熟悉卻又不算真的那麽熟悉的身影走入華姨的小吃店時,範靖喜兩眼瞠視,腦子嗡嗡作響,卻是一片空白。

  真是……外星人降落地球她都沒這麽吃驚,他在她心底的層級可比外星人高出許多。

  好半晌,她才從無比驚訝的情緒中走出。

  她能確定剛才那人真是殷侑丞沒錯,但真有可能嗎?他會不會只是湊巧跟她一同出現在同一個城市,又只是剛好肚子餓了走入華姨的小吃店內,但是……剛才他手裏提著食材……

  爲了更加確定是他,範靖喜沒有立即離開租書店,而是繼續維持著相同的姿態等待著。

  她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時間,但她看見了華姨拿著平時爲她送飯的保溫餐盒走出了店外,那方向是到醫院裏沒有錯。

  範靖喜知道自己該走了,因爲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但爲免他剛好選在這時走出華姨的小吃店,她最後選擇繼續待下。

  約莫一小時後,華姨回到店裏,接著她看見殷侑丞面無表情地走出,故意又拖了十分鍾,她這才回到醫院辦理出院。

  有些事情她必須搞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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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10 02:37:16
  第六章

  回到了台北,範靖喜仍是沒告知任何人自己受傷住院的事情,只是簡單地以想休息爲由請人暫時先接她的工作,順便停止這陣子的客戶預約,因爲右手肘上有處擦傷短期內無法頻繁的彎曲,那等于是無法工作。

  休息一陣子也好,趁著這段空閑時間,她好將事情搞清楚。

  躺在自家大床上,範靖喜舒暢地籲出了口氣。

  真好,終于不必再躺在陌生的病床上了。

  「元軒……元軒……元軒……」她閉著眼輕念著這個順口的名字。

  不知恁地,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但她能確定的是自己身邊並沒有叫元軒的這號人物,朋友圈裏沒有,客戶名單上更沒有。

  她能確定殷侑丞才是他的真名,因爲那是他刷卡簽單的名字。

  會不會是他改過名呢?元軒是舊名,而侑丞是新名?而他習慣使用舊名字?還是……他擔心華姨供出他的名字,所以給了假名?

  救了她卻又不讓她知道,是怎麽一回事?照顧她又故意當藏鏡人的用意,又是什麽?

  閉著眼是一片的黑暗,但腦子裏卻是問號滿天飛。然而再多的疑問都沒能有答案,答案全數在那男人身上,她一定得找個機會問清楚才行。

  不知不覺中,疲累的身體進入了睡眠狀態,而二十幾年來不曾作過春夢的她,做了有史以來的第一個春夢。

  夢裏的男人就叫元軒,而夢裏的女人是她,卻不是現在的她。

  大波浪增添些許豔麗風味是現在的她,但夢裏的那個她頭發烏黑直長,給人純淨恬美的氣息,是她卻又不是真實的她……

  感覺十分詭異,尚未熟睡的她下意識地想睜開眼,將夢境裏兩具赤裸裸、纏綿在一塊的身影除去。

  但不論她如何想睜眼,眼皮似乎是被惡作劇地塗上三秒膠,眼珠子只能在眼皮下滾動,直到最後疲累威突地倍增加重,她反而睡得更沈了。

  而她拒絕作的春夢,則是繼續地在她的夢境裏火熱地上演著……  

  「小喜……」男人好聽低沈的聲嗓在女人耳邊響起。

  「嗯……」回應男人的是一聲嬌軟的呻吟,因爲男人的大掌正在她的身上不斷地點火,讓她火熱難耐,既難過又期待即將迎向她而來的一切。

  男人強壯的體魄覆在女人細致雪白的嬌軀上,點點細吻落在她的耳上、頸項、肩頭,大手則不安分地在她胸前撫著,時而揉搓著那豐嫩的柔軟,時而壞壞地狎亵那尖挺的頂端。

  女人因他越發孟浪的舉止而不斷嬌呻,環繞在他臂膀上的雙手更是不自覺地收緊,無聲地訴說她的想望。

  想要更多的親吻,想要更多的觸摸,想要更多的激情,想要他的一切,更想要給予她的一切。

  像是感受到她無聲的訊息,男人的唇輕貼在她的唇上,充滿情感地吐出低啞的聲息:「我愛你、我愛你,只愛你。」

  他愛她更勝于他自己,而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他們注定是天生一對,永遠只能屬于彼此。

  聽見愛人深情的告白,雖已不是第一回聽見,但內心澎湃的情感仍是一再地高漲,像是要從胸口中噴湧而出,深深的愛戀催促著她回應相同的情意。

  「我愛你,一樣只愛你。」真心誠意的情感,全包含在她水汪的美眸之中,絕不容任何人質疑。

  「小喜,我的小喜……」男人承載著自己的,也承載女人的濃厚情感,激蕩不已的狂愛瞬間無法忍耐。

  他喊著他的愛,深深地吻上她的唇,讓內心充沛的情感藉由溫熱的唇舌傳遞。

  熾熱的吻在兩人之間延燒著,女人微馭紅唇,主動迎著男人吸取她的芬芳,主動獻上她的熱情與美麗。

  兩人熱烈地親吻對方、撫摸對方,像是要在這一刻以高熱激情將彼此融化在彼此的懷抱之中。

  她嬌喘不休,感受著男人溫熱的大手在她敏感的私處放肆著。

  放肆的長指探入那緊密的甬道之中,隨著他的滑動,她感覺到腿根那股熟悉的濕潤戚,那是情動的證明。

  那濕潤的愛液,潤滑了原是乾澀的花徑,也潤滑了他的長指。

  知道她已經逐漸爲他敞開,他的長指不再只是輕淺地滑動著。

  飽加快了送入撤出的速度,也加重了力道,耳裏傳來的便是她一聲聲愉悅的嬌吟。

  眼下的女人全身因情動散發著粉紅色澤,而爲他敞開的花心撩人心顫,逗得他必須一再忍耐壓抑強烈的慾望,只因爲還不夠,她需要更多的快感滋潤才足以承受他的火熱根源。

  並起長指,再次深入、淺退,同時帶出更多濕潤的情動證明。

  女人的呻吟越發急促、細碎,只因那強烈的快感一再將她占領,她難以自抑。

  小手緊抓著被褥的力道越來越重,嬌軀不安分地扭動,纖細的腰肢不自覺地向上微拱,而男人選擇在這個時刻更是快速地進出她的身體。

  他知道她就快爲他准備好了。

  「求你……求你……」

  聽見她渴求的話語,本是打算讓她先行爆發快感的動作靜止不動了。

  長指依舊在她濕漉漉的花徑中享受那致密的包裹。

  「你知道的,你永遠不需要說出求我這個字眼。愛我,說愛我就可以了。」他緩緩地抽出長指。

  「嗯……」他那緩慢退出的動作,自然是緩慢地摩擦著嫩壁,教她不得不發出細細的呻吟。那迷人的聲嗓混合著摩擦所産生的愉悅,也混合著想要得到更多的痛苦。

  她急切地想要他。

  「叫我愛你。」他將那雙玉腿向外拉開,將自己又熱又硬的根源置在濕潤的花穴前。

  光是那硬挺的頂端抵著她,她便忍不住再度發出渴望的呻吟,一股溫熱的濕潤戚更是從穴口沁出,無聲地對他發出極度想望的渴求。

  「愛我、愛我……」再也壓抑不了狂暴的慾望,她沖口喊出。

  沒有遲疑、不再忍耐,堅硬巨大的火熱就這麽埋入那柔軟甜美的境地。

  「啊……」

  「唔……」

  那一瞬間,男人與女人同時逸出粗喘與呻吟。

  他們都知道這只是開始,一切都要待彼此完全得到滿足才有停止的一刻。  

  那火熱巨大的男性狠狠地埋入她的最深處,而緊窒的花穴盡力地承受、容硬挺昂揚在花徑內緩慢地深入淺出,勾出了她歡愉無比的呻吟。

  他溫柔的對待,一點一滴地爲她注入銷魂蝕骨的快感,同時,壓抑不住的快意低吟也自他口裏不斷逸出。

  他帶給她快樂,而她何嘗不也帶給了他快樂?

  她那甜美誘人的氣息不斷地勾著他的心魂,一邊持續的頂入抽出,他仍是情不自禁地說著甜膩動人的字眼。

  「小喜,我愛你,沒有所謂的一生一世,你永永遠遠都是我的。」

  層層堆疊的快感讓她無法以言語回應他,但兩人結合處流出的大量愛液,證明了她相同的情意,但不夠,還不夠……她知道光只是這樣是滿足不了她的愛人。

  于是,在他又一次抽出時,她中斷了享受快意的時刻。

  她伸手抵在男人的胸口前,嬌媚地對他輕搖螓首,接著試著從他身下抽離自己的身子。

  男人心一急,大手扣住她的腰身,低啞的聲嗓透出了他亟欲得到滿足的身心。

  「小壞蛋,想都別想,還沒結束呢!」以爲女人想捉弄他,故意對他使壞,他略微使勁想將她「歸位」,但她不從,仍是不安分地想抽離。

  爲免自己弄疼了她,他只好選擇放手,並做好被「冷卻」的打算。

  女人順利地抽離身子,但她並未如他所預想地捉弄他,反倒是跪坐而起,與他面對著面。

  「人家沒說要結束呀!」小手撫上男人俊美的臉龐,她撒嬌似地命令道:

  「吻我。」想當然耳,男人毫無異議地遵照辦理。

  他低下頭狂野地吻著她,打算吻得她昏頭轉向、理智全無,重點是再也無法在中途抽身。

  但他完全誤會女人的意思了,他以爲她剛才那句話是她「故犯」後的狡辯之詞,而她接下來的動作則爲她證明了她真的沒有要捉弄他。

  一只小手偷偷地順著那精壯的體魄下滑,停留在男人硬挺的火熱之上。

  雖然仍是感到害羞,但男人曾經教導過她的一切她全都記得,而現在正是「技能」驗證的最佳時刻。

  她伸出食指,以指腹輕巧地滑過男人總是帶給她快樂的根源,那如絲綢般柔滑的觸感著實教人著迷。下一刻,小手微張,將那硬如鐵杵的熱棍包裹在指掌裏。

  他停止了親吻,貼著她的唇瓣吐出了不容錯認的愉悅喟歎,這無疑是給了她繼續下去的鼓舞動力。

  上一回他曾帶著她的小手教導她如何取悅他,這一回她要自己來。

  憑藉著記憶,同時觀察著他的反應,小手先是輕柔地套弄著他,時而停留在頂端挑弄。

  男人的喘息由輕漸重,他低著頭望著女人的小手如何取悅他,眸底的慾望不斷增強燃燒著。

  「快一點、用力些,我不會痛的。」他忍不住出口指示著她套弄的速度。

  小手依言地加快速度及力道,她仍是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弄疼他,但耳裏傳來一聲又一聲粗啞的呻吟,證明了她白擔心一場。

  事實上,男人十分享受她的套弄,她做得很好,太好了,好到他不得不阻止她再繼續下去。

  她必須停止,魚水之歡這檔事不是一個人享受便成,要兩人共享才有樂趣。

  「夠了。」他抓住她的小手,不讓她繼續。

  「爲什麽?你明明……很喜愛不是?」美麗的小臉上盡是疑惑。

  「就是因爲太喜歡了才要你停手,不然再這麽下去我會忍不住的。」忍不住什麽,就毋需他多言了。

  「沒關系,我不要你忍。」平時多是他挑逗著她,給她無盡的歡愉,今天兩人角色互換也什麽不好,至少她明白,即使在不方便的時刻,只要他想,她也能夠以雙手帶給他歡暢的高潮快感。

  「今天你做得夠好了,下回我再教你用別的方法,但現在……我們一起享受吧!」語畢,男人放開女人的小手,卻不主動引領她,而是靜待著她的主動邀請。

  接觸到他那幾乎要將她燃燒的灼熱目光,雙腿間很沒骨氣地又濕潤了,但他給出的訊息她全然收到;他教會她情人之間沒什麽不能做的,更不需要感到任何羞赧不自在,那都是多余的。

  于是,她轉過身背對著他,接著跪趴著,讓自己最迷人的神秘全然無遮掩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愛我。」這姿勢羞人極了,但因爲是他,她願意丟棄女人的矜持,只願他「愛她」。

  「樂意之至。」語畢,大手左右各一地撫著她那渾圓誘人的翹臀,火熱的鐵杵就這麽挺進窒人的甜蜜之中。

  「哦……」好深。

  背面的姿勢讓他毫無阻礙地直達最深處,女人禁不住地吟哦顫抖,小手只能緊緊抓著被褥,宣泄幾乎要溢滿的快感。

  方才教小手套弄一番過後,他強烈的慾望早就急欲得到解放,這一回的進入不再只是溫柔地進與退,而是以原始狂烈的方式來愛她。

  女人不斷地發出細細的吟哦,只爲男人每一次的進入都是深深地、狠狠地直到最深處,那酥麻舒爽的快感急速地朝她拍打,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她有辦法繼續承受嗎?

  然而,男人爲她證明了,她是可以的。

  他強悍地一再刺入,搗出了更多屬于她的香甜蜜液,淫靡的氣息充滿一室,肉體激情的拍打響更是不絕于耳。

  他狂野地愛著她,並爲她燃燒著,也要她爲他而迷亂。

  當狂亂的呻吟轉爲像似貓兒的嗚咽,那表示她的高潮即將爆發。

  她知道,男人也知道,他甚至要比她更了解她的慾望。

  于是乎,他加快了進入的速度,要以最短的時間爲她解放高潮的到來。

  最後,她仍是哭了,在高聲的尖叫中得到了高潮。

  但高潮過後,她強撐著精神不讓自己昏睡過去,發現男人依舊在她體內,發現……他仍舊火熱硬挺。

  這個認知讓她腿間一酸,才經曆了一回的高潮,她居然又沁出了濕潤的蜜液,她真是個淫蕩的女人啊!

  這一回她真的無法不感到害羞,因爲她察覺了自己貪得無厭的慾望,而他也是。

  精悍的身軀不動,硬挺的昂揚仍在她的身體內,但他的大手卻往兩人的結合處一抹,濕潤透明的花蜜立即沾濕了他的長指。

  「哦……」柔媚的吟哦再次逸出小嘴,只因爲深埋在她花徑裏的硬挺正緩緩地退出她,動作間造成的摩擦讓她打顫。

  他將她的身子翻轉回來,卻見她羞得緊閉雙眸不敢看他。

  「小喜,看著我。」他輕哄著。

  而她,就是不忍忤逆他的請求,再怎麽害羞,仍是睜開了雙眼望著他。

  但是,在望見他的動作後,她忍不住瞠著雙目,只差一點就要呻吟出聲,所幸她及時咬著下唇,才沒讓那呻吟溜出小嘴。

  原來,他將方才抹著她濕潤蜜液的長指送入了他自個兒的嘴裏,那姿勢及散發出的氣息十分淫靡,但她又不爭氣地濕了一片。

  「我還沒吃飽呢,你再喂喂我吧!」

  沒打算給她回應的機會,他擡起她的右腿架在自己的左胸上,一個用力的挺動刺入,再一次深深地占有了她。

  高潮的余韻仍未散去,他這一個刺入,竟在瞬間又勾起那巨浪般的快感,第二回的高潮在無預警間猛然爆發。

  她只能尖叫,只能迷亂地喊著男人的名。

  「元軒……元軒……元軒……」

  「元軒!」一陣激動的喊叫劃破了寂靜的空間,也驚醒了床上陷于睡眠中的範靖喜。

  她猛地坐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不僅作了夢,甚至喊叫著夢裏男人的名字。

  但是……逼真得幾近親身經曆的夢境,不是她喊叫的主因,而是在清醒的瞬間,那一幕幕飛掠腦海卻無法拼湊的景象教她心驚。

  她該告訴自己不論是男人與女人血脈債張的情愛畫面,還是那些像是記憶的碎片,都只是虛幻的夢,但她無法說服自己這一切都只是場夢,她甚至能笃定這些全都曾經發生過,莫名地笃定……

  狂烈跳動的心髒仿佛要從胸口中蹦出,她只能顫著手壓在胸口前安撫自己,但滿臉的濕潤感也教她明白自己哭了,哭得慘極了。  

  夢裏的男人叫元軒,而那個名叫元軒的男人身上配帶的玉石與殷侑丞的一模一樣,這只是巧合嗎?

  然而夢裏與她長相一樣,連名字都一樣叫範靖喜的女人,讓她莫名地笃定那就是她,或許不是前世的她,可能是上一世,也可能是某一世。

  但是那個名叫元軒的男人是誰?

  身形修長挺拔,有著無比俊美的皮相,與長相陽剛、氣息冷肅的殷侑丞是完全反比的形象,但再次地,她莫名認定元軒就是他。

  每當腦子自動告知他們是同一人時,範靖喜除了仍是感到驚慌,卻也忍不住罵著自己的可笑,罵著自己沒用的腦袋怎會將兩人認定爲同一人,所以她不斷推翻這個認定,只是每當她幾乎要說服自己,說這是騙人的假象時,卻又會再次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又淚流滿面,毫無原由的悲傷充斥著她的內心。

  她是怎麽了?沒有睡覺也能作夢嗎?

  範靖喜手裏端著水杯,但「小喜」與「元軒」兩人纏綿的情節卻不斷地憑空在她眼前上演,他們相處的生活片段也是,她如何也擺脫不了這一切。

  爲了這教她心驚的怪異現象,她將自己封閉在家中整整兩天,就怕大門一開,便過上了教她陷入精神混亂的始作俑者。

  現在她無法面對他,因爲他做出種種過分關心她的舉動,她無法理解原因,更教她害怕的是,「小喜」深愛著「元軒」,而她認定她就是「小喜」,殷侑丞便是「元軒」,那表示什麽?

  表示她愛殷侑丞?

  第一回意識到這個結論時,她笑了,但兩天後她再也笑不出來了,因爲越來越多記憶碎片出現在她眼前,而她不自覺地拼湊著。

  一開始出現怪異現象,她驚慌失措,甚至懷疑自己是否中邪,但短短兩天的時間,像是潛移默化的效力發揮,她居然開始相信一切了。

  相信殷侑丞就是元軒,相信她愛這個男人,一切詭異得嚇人,但她不再感到害怕了,只是需要有人來肯定這一切的真實性,而非她精神錯亂憑空幻想。

  第三天,範靖喜自台中回到台北後,第一回跨出家門。

  她不得不走出家門,因爲家裏所有的食物及乾糧都在這兩天裏吃完了,她必須出門填飽肚子。

  確定對面毫無動靜,範靖喜像個小偷似地蹑手蹑腳並快速搭乘電梯來到一樓,離開社區。

  她選擇走到離社區約莫十分鍾路程的另一條街上覓食,然後再走得更遠,到另一家較小的超市采買自己可以煮食的食材及方便食用的泡面,她決定她要繼續回家閉關幾天,直到她錯亂的精神恢複,或者是……完全的發瘋。

  提著一大袋食物走出超市,範靖喜發現自己的腦子並未因爲出門走了一回而清醒,仍是一片混亂,然後,她無意間撞到了一名老婦人。

  「哎呀!」被撞到的老婦人先是退後了幾步,接著像是慢動作般地跌坐在人行道上。

  「對不起、對不起……」範靖喜驚慌地丟開手上沈重的購物袋,趕緊蹲在老婦人的身邊,並仔細檢視她的全身,就怕自己一疇不察真的傷了她。

  「小姐,走路要看路呀!地上有黃金可以撿嗎?」老婦人口裏抱怨著,但臉上並無疼痛的神情表現。

  但範靖喜仍無法放松,她不斷地問著:「婆婆,傷到哪了呢?您哪兒痛?要不要我送您到醫院?」

  「沒事、沒事。」老婦人搖著手。

  「您站得起來嗎?」範靖喜緊張地問,老人家可是最怕摔著的,她就怕老婦人不覺得疼,但或許哪根骨頭被她這一撞給撞斷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扶我一把便成了。」說著,老婦人緊緊抓著範靖喜的手,那力氣之大,一點都不像是個老人家該有的。

  手被抓得有些疼,但範靖喜顧不了這些,她只想確定自己一時的大意是否對他人造成了傷害。

  所幸老婦人站起身後,只是拍了拍沾染在身上的塵沙,大致上看起來是真的如她所說的沒事。

  「對不起。」雖然婆婆看上去無恙,但範靖喜仍是慎重地再次道歉。

  「沒關系,下回走路小心點就好。」老婦人擺了擺手,沒責怪她的意思。

  「我知道了,您要上哪去?我送您吧!」有了這回有驚無險的經驗,下回即便地上真有黃金,她也不會低頭看的。

  「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頭,走兩步就到了。」

  老婦人手指一揮指向前方,但範靖喜壓根不知道她口裏說的兩步究竟是乘幾倍後的兩步,因爲前頭房子很多,也不知道她剛才手指的是哪一棟。

  「我還是陪您走吧!」她仍是放心不下。

  「就說不用了,與其擔心我,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老婦人不僅再次拒絕了範靖喜,甚至言出驚人。

  「什麽?」範靖喜不明白老婦人爲何突然這麽說,雖然她心底的事真的亂七八糟的,但她表現得很平靜不是嗎?難不成這婆婆有所謂可以看見靈體的能力,所以……她是中邪了?不是精神錯亂?

  「難道我真的過上什麽『拍密啊』?」她直覺地反問。

  「沒有,你好得很。」像是她說錯了什麽,老婦人瞪了她一眼。

  「但您剛才說……」

  「孩子,我只想告訴你一切郁會沒事的,只要你相信你該相信的事實便行了,沒什麽好質疑或猶豫的。」

  「您真的知道我的煩惱?」是讀心術嗎?

  「我什麽都知道,而且我要你去找回你失去的幸福,事情就是你所想的那樣沒錯,不必再質疑什麽。」暗示?不,她給了最直接的答案,事情不能再拖下去,錯過了這一回,他們之間的情緣要再補救就更難了。

  「什麽?」範靖喜聽見了老婦人的話,卻無法立即消化吸收,只能下意識地吐出問句。

  「閉上眼。」老婦人輕聲地說,卻給人一股不容拒絕的強勢氣息。

  範靖喜很自然地依書動作。

  「默數到三再睜開你的眼。」老婦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飄蕩。

  一、二、三……

  「孩子,這是我們欠你的。」

  當範靖喜數到三時,一道似是老婦人、卻不完全是老婦人的聲音響起,不是在耳邊,而是在她腦海中。

  那一瞬間,她急著想睜眼,但如何使勁都無法辦到。

  緊接著,從元軒那張俊美的臉孔開始,像是書本翻閱一般,且是快速翻閱,一張又一張男性的臉孔呈現在她的腦海裏,蒼白的、陰郁的、哭泣的、悲傷的、孤獨的……就是沒有展出笑顔的。

  一張張不同的臉孔繼續閃動變換著,但她越「看」越心驚,因爲她不只是看見不斷更動的臉孔,她甚至看見了臉孔們的主人,居然全是同一個靈魂。

  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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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10 02:37:38
  第七章

  當最後一張臉孔停留在殷侑丞上,地睜開了雙眼。

  一直試著想睜開眼的範靖喜,這才如願像是受了什麽重大打擊一般,她全身顫抖著,雙腳再也支撐不住地軟了下去,最後只好無力地坐在人行道上。

  他的臉孔和身分不斷地變動,唯一不變的是靈魂,而她卻是相同的臉孔,幾近相同的喜好及個性,連名字都完全不變……唯一不同的是,她失去了許多記憶,所知道的這一切,都是從這陣子那些天天上演的片段得知的。

  蘿中的小喜最後沒有了呼吸及心跳,冰冷地躺在男人的懷裏……

  她是夢中的小喜,但小喜死了並且轉世,而殷侑丞則是夢中那名叫元軒的男人,他本該死了,但他沒有,他的靈魂在時空中流浪……

  這是剛才那名婆婆要她相信的事實嗎?

  明知一切荒謬且詭異得緊,她不該相信的,但她信了,只因爲太多無法解釋的情緒在她心底爆發開來。

  從他走入「AGame」開始,他的目光追隨著她並不是錯覺,他狠狠痛毆那兩名騷擾她的男人,不是一時的情緒失控;他拒絕她的關心,不是因爲他爲人天生不知好歹,而是他不得不;會跟她同時出現在台中,更不是見鬼的巧合,會像個隱形人偷偷照料她更不是錯覺。

  雖然無法解釋他爲何在時空中成了流浪者,而她卻順利地轉生,但他一直在尋找她是真的,他不斷地痛苦著,她則是擁有全新的人生。是上天終于開眼願意照顧他,還是終于要修正一切呢?不管是哪一樣,他們仍是相遇了,而她欠他的太多了,多得心好疼……

  範靖喜一手緊緊抓著左胸前的衣料,像是身處在一片冰涼之中,腦袋清醒了不少,事到如今,她除了震愕之外,實在做不出其他反應,淚水像有自我意識地輕輕從臉頰滑下。

  「小姐,你還好嗎?需要爲你叫救護車嗎?」有路人見她坐在地上,又一臉的淚水,誤以爲她身體不適,好心地停下腳步關心她。

  「沒事,我只是想到難過的事而已,我真的沒事。」範靖喜搖了搖頭。

  她人沒事,只是心好痛,心疼他必疼得好痛……

  路人不放心她的說法,又多看了她兩眼,這才移動腳步離開。

  路人離開了,範靖喜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麽坐著,要不仍是會有好心人誤以爲她哪裏受傷或不舒服,她不想造成他人的困擾。

  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仍舊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那就再休息一會兒吧!她這麽告訴自己。

  但心底才這麽對自己說,眼前便出現一雙大腳。

  她沒有費力擡頭看向來者,只認定或許又是哪個不知名的好心路人。當對方一開口的那一瞬間,她發現她猜錯了,是殷侑丞。

  「哪裏不舒服?」殷侑丞的聲音有著教人輕易察覺得出的緊繃感,似乎問出這句話是多麽地勉強。

  若時間再往前回溯些,聽見他這似是不情願的聲調,仿佛她是在增添別人的麻煩,或許她會在心底腹誹他一番,但現在不了。

  現在,她明白要他對著她開口說話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他是如何去壓抑再壓抑、強迫再強迫自己的情感,只能獨自去承受莫大的痛苦?

  只因爲他爲了愛她而成了流浪的靈魂,而她卻早已失去了兩個人曾經相愛的記憶,她已是一個全新的小喜。

  因爲愛她,所以情願抹去他自己,不願用前世的記憶來幹擾今生的她,真是如此嗎?他怎能如此狠心地對待自己呢?愛她愛得情願獨自承受這漫漫的世紀孤獨,這麽的蹂躏那乘載著情感的心髒……

  一思及他的狠心,範靖喜的淚水掉得更凶了。

  撕心裂肺的痛正在折磨著她,更多前世的細節卻又在此時此刻不斷地從她腦海裏浮現,她全明白了。

  見淚水滴落在人行道上,而她卻是什麽話也不肯回應,只怕是身體不適所造成,殷侑丞當下心一急,再也無法維持一貫冷漠疏離的姿態,立即蹲下身,伸手擡起她的小臉檢視狀況。

  一張淚濕的小臉,除了略略蒼白之外,他只看見深切的悲痛。

  我的小喜,別哭、別哭啊!

  爲了什麽事而傷心難過呢?他想這麽問她,但隨即察覺自己臉上毫無遮掩的情緒表現。

  他立即戴上冷淡的面具,再次強迫自己以平扳的口吻問道:「要去醫院嗎?」

  「不要……」她抖著聲,突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那……我背你回家。」殷侑丞拉著她的手,背過身將她拉到自己的背上,再順手把她落在地上的購物袋提起。

  他們已經引起了路人們的注視,不論她爲何傷心難過,也不需要承受他人好奇的目光。

  他會弄清楚究竟是什麽事,或什麽人讓她哭得這般慘烈——私下的。  

  回家的路並不遠,以殷侑丞的腳程只需花上五分鍾,但不知爲何,這五分鍾的時間卻像是莫名地被拉長爲一倍,這讓他感到相當難受及辛苦。

  那張淚濕的小臉此刻就趴在他的右頸背上,他能感受到她濕潤的淚水未曾停歇,因爲已經透過他的衣料沾濕了他的肌膚。

  她的哭泣讓他難受得連呼吸都困難,非得大口大口地吸取才能讓新鮮空氣壓入他的肺部;而她緊密地貼靠在他的背上,他能完全感受到她的溫度,但那是他所不能擁有的,即使是現在,也只是短暫的不得已,他不能讓強大張狂的情感吞噬他的理智,他得辛苦地抵抗著。

  所幸社區終究是到達了,當值班的警衛見到殷侑丞背著範靖喜走入,便關心地上前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事,可以幫我們按電梯嗎?」回答的人是殷侑丞。

  「好。」警衛迅速地拿起安全磁扣爲他們按下所住的樓層。

  當電梯從一樓緩緩向上一樓接著一樓升起,殷侑丞的心卻是反向地一層一層往下掉,只因爲他背上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那表示她的淚水這一路來都未曾停歇。

  「別哭了。」她哭得他心好痛。

  「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讓殷侑丞全身一僵。

  她這是爲哪樁而道的歉?她的哭泣?還是因爲他一路背著她回來?還是……

  一個念頭突地閃過他的心頭,一股寒意從腳底一路竄上他的心寓,但下一刻他就將這既荒謬又可笑的念頭狠狠甩開。

  他不斷寄生在他人身上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許老天也知道,而她……絕不可能會知道的。

  她是已喝過孟婆湯的小喜,更別說他的模樣早就不同了。

  所以對于那句對不起,殷侑丞選擇不去回應。

  十二樓到了,他背著範靖喜跨出電梯,這才開口問:「站得住嗎?」

  「我想……可以吧!」就算不行,她也必須從他背上下來,要不他們要如何開門進屋呢?

  殷侑丞輕柔地放下她,但仍是不放心地扶著她的手肘以免出了什麽意外。

  範靖喜臉上仍是濕的,但她盡了最大的努力停止哭泣,因爲有些事情必須冷靜地說開來。

  「我……忘了帶鑰匙,也忘了帶手機,可以去你家借個電話嗎?」她說謊!

  聞言,殷侑丞伸手拿出自己的手機遞到她面前。

  望著那手機,範靖喜一臉複雜。

  她不能真的打電話叫鎖匠來……

  「我、我……想起來了,我好像放在口袋裏了。」她扯著難看的笑容摸了摸自己上衣口袋,真的從口袋裏撈出她忘記後卻又突然想起來的鑰匙。

  見他面無表情的,範靖喜一時之間也沒有勇氣開口說些什麽,只好動手緩緩地打開自家大門。

  門開了,範靖喜告訴自己一定要開口說話,因爲她怕,怕錯過了今天,或許明天他便會消失無蹤,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可以麻煩你幫我把東西拿進來嗎?我沒力氣……」這一回她沒說謊,她是真的沒力氣了。

  「可以自己走嗎?」沒有好或不好的回答,他只問了這麽一句。

  範靖喜點點頭,便先行往屋內移動,她知道他會跟上來的。

  兩人走入客廳裏,殷侑丞將購物袋放在桌子上,難得主動開日道:「真的不舒服就打電話叫人,要不就來按我家門钤。」

  其實他已下定決心要搬家了,打算等再換一次模樣後就以陌生人的姿態偷偷觀望她,但她現在身心狀況都不好,他放心不下。

  「謝謝。」範靖喜望著殷侑丞,但他卻不看她。

  快說,快說些什麽……

  她在心底不斷地催促著自己,但一切對她來說仍是太混亂了,一時之間她竟不知從何開口說起,就只能看著他轉身打算離開她的屋子。

  範靖喜不想他就這麽離開,當他大腳跨出了第一步,她心急得腦子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識地喊出他的名字。

  「殷侑丞。」

  聽見她的叫喊,殷侑丞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腦中警钤大作,他告訴自己不能再逗留了。

  他再一次轉身欲走,但她又再喊了他一回,只是這一次她喊出的名字卻讓他臉色大變。

  「元軒……葛元軒……」

  殷侑丞再次回頭,這一回他確實地凝視著她,不再閃躲。他表情不變,只有蘊藏著灼燙情感的眼眸背叛了他。

  她剛才喊他什麽?

  若她從華姨那探知元軒這個名字,他一點都不意外,但她連名帶姓地喊著他,他肯定自己從未透露葛這個姓氏。事實上,打從他開始這無法解釋的、一再寄居他人身體重生後,他便不再提及這個姓氏了。

  「我是殷侑丞。」他瞪著她。

  「對,你是殷侑丞,但你也是葛元軒。」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毫無表情的臉色及再平靜不過的聲嗓,殷侑丞認爲自己表現得夠冷靜,只有微顫的指尖偷偷地泄漏了他真實的心緒。

  是的,他驚了,也慌了。

  「你累了,該休息了。」丟下話,殷侑丞轉身打算離開。

  他不僅要離開她的屋子,遺要立即離開她的生活。

  從那雙陰郁的瞳眸中,範靖喜讀到了他的情緒,她立即土前去緊緊抱著他的臂膀。

  「別走!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事情與片段不久前才拼湊好,但她的腦子仍在消化中,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從何說起,但她知道不能讓他就這麽走出這個大門。

  他應該甩開她,應該冷冷地告訴她說他們只是不太熟的鄰居關系,沒什麽話好說的,但……他就是辦不到。

  或許是壓抑得太久,一直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冀望偷偷地探出了頭,並暫時地伸手遮掩了他的理智,教他無法在第一時間決然地拒絕她。

  「我作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就連睜眼也無法不去『夢』的夢。」

  睡眠品質不佳,你該回去再好好睡一覺——他該這麽告訴她的,但雙唇仍是緊閉著。

  「我腿酸。」故事很長,要說的話很多,重點是,他不能中途離開。

  腿酸就去休息——他該這麽說,但雙唇仍是緊閉著,雙腳甚至有意識地往一旁的沙發移動。

  「坐下。」他朝即便在移動中仍舊緊抱著他臂膀的範靖喜命令道。

  但範靖喜選擇忽視他的命令,選擇一瞬也不瞬地凝視他,要他清楚讀見她眼底透露出的訊息——他也得坐下,要不他們就繼續站著吧!

  他輕歎了口氣,選擇了坐下。

  看來上輩子固執的小喜,到了這輩子仍是固執。

  範靖喜坐在他身旁,雖是不再緊抱著他臂膀不放,但一雙小手卻改握著他的大手。

  殷侑丞想收回被緊握的大掌,因爲她這般親密的觸碰對他而言,都是最甜美的折磨。

  彼此間保持著距離,至少可以讓他那顆比烈焰更灼熱的心不到萬分痛苦的境地;但是她卻是以著異常的熱切溫度來包圍他的心,萬分的痛苦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

  這要他如何再去忍耐?要他如何再去拒絕?所以,爲了要繼續忍耐,要繼續拒絕她的接近,他試著抽回他的大掌,但固執的人兒不准。

  「你是要讓我握著手,還是要我撲抱著你不放?二選一你自己挑。」範靖喜警告地瞪向他。

  聽見她的話,殷侑丞立刻停止抽手的動作,因爲他很明白,她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在確認他的安分後,範靖喜這才又緩緩開口說著那個夢。

  「那是一個讓人感到甜美的夢,一個男人深愛著一個女人,愛到連命都不要了,但女人死了,男人自然是對自己狠心……本以爲這令人心碎的夢該在女主角死後便結束,但我錯了,一切居然以著令人異想不到的方式來接續。」

  範靖喜開了個頭便先打住,她一直凝望著他,自然也將他臉上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他表情凝結不動,但握在她手裏的大手卻是劇烈地顫動著。而她自己的反應也不比他好,她的手就像是個發瘾的毒蟲般抖得凶。

  她都還沒能說出主角們的名字呢!他這巨大的反應讓她心一緊,剛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再次不聽話地無聲滾落。

  她該是點到爲止,但爲了要他看清她的心,讓他明白她的決心,她不能給他任何逃避的機會,所以……她必須繼續說下去,只因爲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夢裏的女人也叫範靖喜,跟我的名字一模一樣,真巧是嗎?」她惡意地丟出問句,毫不意外地看見他一臉像是挨了記重拳般緊縮了下。

  他很痛,她知道,因爲她也是。

  但是,幸福不是憑空而降臨的,它是需要人們經曆荊棘道路,挨過陣陣痛楚才能嚐到那甜膩動人的滋味,而他們……正是在適條難熬的路途中,只待愛之光的降臨。

  不等他反應,她伸手就拉住他頸子上的紅繩抽出藏在他領子內的玉石,「這塊玉是那女人送那男人的。」

  這一點他有辦法開口狠心否認嗎?

  「那個小喜,長得像我,個性也像我,任何喜好都像我,我說……她就是我。」當她最後一字落下的瞬間,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眸也緊盯著她,仿佛她剛才吐出的字句是什麽吃人的怪物一般可怕。

  「然而,那個愛著小喜的男人長得很漂亮,他最愛做的事便是趁著小喜一個不注意時偷親她,最愛沒事就轉著小喜送給他的镂空玉石,最愛……」

  「夠了,腳再說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一股寒意竄入殷侑丞心底,像是只無形的手緊緊掐著他,讓他感到呼吸困難。

  他伸手抽回她握在掌心上的玉石,再度將它收回衣領內,仿佛這麽做他便能逃避現下的一切,但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她所說的一切他都無法否認,小喜……玉石……這玉石還是他從自己的墳中挖出來的。

  每當他進入了一個新的身體後,夢裏他都會看見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總是拿著一本簿子幽幽地望著他,但他並非天天入夢裏來。事實上只在每回成爲不同身分的時間出現一回,在死之前。

  只要那個男人一出現在夢裏,他所待的那具身軀便會在短期內死去。

  前幾回他總是努力地從他人手上將玉石拿回,後來他知道那男人的出現便是死前的徵兆,他開始將玉石寄放在古董店內,並給老板一筆錢,交代對方只要有人自稱是葛元軒,就將玉石交給對方。

  這是他唯一能夠承受轉生之苦的動力……

  「那你告訴我,你不是葛元軒。」再也受不了他一再否認拒絕接受她已知曉一切的事實,範靖喜朝著他低吼著。

  他不懂嗎?真的不懂嗎?那個愛他的小喜已經回來了呀!  

  「我叫殷侑丞。」深吸了口氣,殷侑丞恢複平靜地說。

  「我管你現在叫什麽,我只知道你在那時叫葛元軒,中間換過多少張臉及身分我不知這,我只知道不能讓你一個人再這麽痛苦下去了,現在開始由我陪著你。」什麽也管不了了,抑制不了的情感在她吼出的瞬間也跟著爆發。

  帶著淚水,範靖喜就這麽撲進殷侑丞的懷中,緊緊抱住他。

  「你不懂……」他低啞的聲音裏,包含著太多太多破碎的情感,那是任何人都無法爲他拼回的,即便是她——小喜。

  他不是不想讓她陪著他,但生死之事早已由不得他了。

  「我不知道爲何會突然作那些夢,更不明白爲何今天會撞上一位婆婆,然後看見你轉變的每一張臉孔,我只知道我們要將上一世未竟的辛福延續下去,因爲我回來了。」她在溫熱的懷抱裏拚命地搖著頭,拒絕他的拒絕。

  由她不算完整的話意裏,他明白爲何她會有此反應了,他莫名地有著流浪的靈魂,而她莫名地擁有部分前世的記憶,但那又如何?能改變什麽?

  「不可能!」他低吼著,眼底迸出絕望的恨意。

  他恨自己當時救不了小喜,恨自己莫名的命運,恨自己不能繼續愛她。

  「給我理由。」她擡起頭與他對視著。

  即便他給出了難以反駁的理由,對她而書都不是理由,她只想知道他的心結在哪,爲何不肯接受她?

  「就算你是小喜轉世又如何?」他怱地笑了。

  這是認識他以來,範靖喜第一次見他笑,但這笑容著實悲切淒迷,教人看了只有心痛難受罷了。

  她記得,他的元軒是個多麽愛笑的人,但現在的殷侑丞卻忘了什麽是笑容。

  「不要、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她忍不住伸出雙手遼起他的雙眼,無法直視他的絕望。

  「前一世我們的確是相愛著,而你只是『看著』前一世的我們是如何相愛,如何分開。你想要繼續這段愛是不可能的,因爲你只是一時教這一切所迷惑:你是小喜,卻不再是那個愛著我的小喜,你的命運不同,上輩子的你不能沒有我,但這輩子的你卻不需要我。」這對他來說才是事實。

  「你放屁!我需要你,我愛你。」他不是她,又怎麽能如此斷定她要什麽呢?

  在看過他是如何愛著前世的自己後,一個曾經愛她愛到連黃泉路都想陪著她一塊走的男人,她怎能不愛他?或許孟婆湯她沒能喝個乾淨,在前世記憶片段找上她後,她的心便總是隱隱作痛,像是缺少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今天在明了這一切之後,她才知道自己缺少了什麽——她少了他,少了他的愛。

  她是前世的小喜,也是今生的小喜,雖然她對兩人之間的情感發生是從片段的夢境所窺探,但這已足夠勾起她心深處那份激越的心。他讓她心痛著,只有兩人再次相愛,才能填滿並撫平這一切的傷與痛。

  「你把一切都看得太簡單了。」他拉開她的雙手。「仔細看著我這張臉。」

  淚水模糊了範靖喜的視線,但爲了依言看清他,顧不了早已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她用力地抹去眼眶裏的淚滴。

  「這張臉我很熟了,要我看什麽?」她哽咽著,試圖把氣氛從低迷的深處向上提升一些,不要讓一切像是結束而不是開始。

  「或許我在某輩子做錯了什麽,或許沒有,一切都只是莫名的倒楣罷了,但你知道嗎?這張你說熟悉的臉,很可能明天就消失了。」

  她知道他的靈魂一再地寄生在他人身上重生,但她知道每一次的重生,他擁有多少時間嗎?

  「什麽意思?」範靖喜怔怔地望著殷侑丞,很擔心他下一句會爆出讓她無法繼續說服他的話來,那無疑等于是判了她死刑,她真的會死的。

  她……可以選擇不聽嗎?

  「每當我從黑暗中清醒過來,我就會有一個新的人生及新的身分,但那些容納我靈魂的軀殼,若沒帶著重病,就是會出現重大事故而死亡。最短一個月我便要再次墮入黑暗,最長不出三年,你知道這個身體我待了多久了嗎?」

  沒人知道他厭倦這樣莫名的生活,卻又不得不一天天地算著日子,只爲等待不知何時叉要「離去」的那一天。

  所以,他只能選擇做個像是沒有情感的人偶,一再地順著時間的鍾向前推進,無法回頭,不能回頭……一切的痛也只能由他自己承擔,最後讓一切在流轉的時空裏淡去。

  沒有人知道,每一回的睜眼,他所寄生的軀殼主人原有的記憶,他也會留下部分來,那對他來說也是很沈重的一環,他只能靠著回憶她的愛才能艱困地度過每一個黑夜。

  他丟出的問題,她無法回答。

  「我當殷侑丞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也就是說,或許再一年不到,我又會變成其他人了。」他不能愛任何人,尤其是她。

  「你在乎這個?在乎身體不斷地替換,而我身邊的男人也得不斷更換?」身體潔癖是嗎?「我不在乎,不論你成了什麽模樣,只要你的『內裝』沒變就行了。」

  「唉!」她果然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這是在歎什麽氣呢?她是女人,她都大方得不在乎了,他又在乎什麽?

  「還有什麽問題?」範靖喜問得有些急,顯然失去了耐心。

  殷侑丞緊抿著唇,最後選擇沈默。

  範靖喜瞪著眼前的男人,爲他選擇沈默而感到氣憤。

  他惹火人的本事可真行,那麽她就回敬他一點,也來「惹火」他好了。

  使壞的念頭一閃,下一秒鍾她已有了行動,她伸出手捧著他的臉,在他尚未反應的瞬間強行吻上他。

  殷侑丞全身僵硬得無法動彈,該是說他完全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以至于震驚得忘了要反應。

  當那甜美的氣息侵入了他,那暌違許久的熟悉威襲取了他的神智,瞬間的情感一湧而上,讓他無法思考,一切只能順從本能的渴望——回吻她。

  溫熱軟嫩的唇舌雖是主動甚至是強迫性地向他索取,但在觸碰瞬間,他知道他永遠拒絕不了她,只因爲這熟悉的情感溫度是他渴求了一個世紀才又重回他懷抱裏的。

  就讓他放縱一回,只要一下下就夠了……

  知道她有這份爲他所著想的心思就夠了,至少下一個世紀下會再那麽地難熬,若他還有下一個世紀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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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10 02:38:03
  第八章

  「嗯……」

  男人與女人同時發出慾望的喘息,沙發上兩具緊緊交纏的身軀不斷地向彼此索求著。

  殷侑丞將範靖喜壓在身下恣情地親吻著、愛撫著,不同大小的紅色吻痕紛紛落在她滑嫩淨白的肌膚上。

  範靖喜感受著那像是電流通過身體般的酥麻快感,腦子裏只有模模糊糊的想法,如果可以單純地以肉體打敗他那固執不變通的腦袋就好了。

  只不過她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或許當男性的原始慾望被滿足後,他暫時關機的大腦便會開始運作,再次恢複只會說不的固執個性。

  但事情與她所預期的又有所不同了,她以爲兩人的激情能做到最後,結果卻在三秒後便結束了。

  殷侑丞停下所有動作,帶著一股舍不得的情感,將臉埋在她的頸窩間。

  他很快地調整好紊亂的氣息,卻怎麽也調整不好那顆沈重的心。

  「每一次黑暗的來臨,我都希望自己別再醒來,因爲不想一個人面對孤獨的未來;我不懂爲何上天要我不斷地醒來,但現在能看見你真好,我們到此爲止吧!趁著你還能抽身的現在離開吧!就怕老天爺改變了心意,這一回不肯再讓我醒來了。」是的,他認命了,這百年來的孤寂讓他學會了死心及妥協。

  他必須對小喜死心,必須對命運妥協,因爲唯有如此,她才懂得放棄兩人非得在一塊的念頭。

  所以,雖然他一再的「死去」,更是一再地「複生」,但他擔心的是他若再次閉上雙眼,沒有任何人能保證他能再次從任何人身上醒來,也許……會是真正的死去。

  很好,她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不就是怕無法再以別人的身分醒來,就是擔心無法一直陪伴在我身旁,怕我傷心難受……難道你現在拒絕我就不怕我傷心、不怕我心痛?」不,他的理由她無法接受,更是無法認同。

  「那不一樣,至少……不會讓你痛到無法承受。」他擡起臉,唇瓣抵著她的,那表情及聲調似是有著莴分的不舍。

  若是上輩子的小喜,他能確定她無法承受失去他的痛,如同他無法失去她一般。但現在還來得及,即使失去了,也不到無法承受的地步。

  「誰說不一樣?」範靖喜用力推開身上的男人。

  她翻起身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怒視著殷侑丞。

  如果可以,她想用力地扒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頭究竟是填了水泥,還是灌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渣渣屑屑,要不他怎麽可以這麽自私地認定這一切?

  「就算你所剩的時間不多,更沒有把握下一回還能再醒過來,我還是不會更改我想要你的決心。若不幸完全地失去你,我確實會很痛很痛,但至少不會有遺憾,你明白我所謂的遺憾嗎?」他肯定不懂,要不他不會只想著一再拒絕她的請求。「我愛你,我回來了,你懂嗎?」

  「我……」殷侑丞試著開口回應她的問題,但她只丟出問題,卻不許他回答。

  她甚至不許他起身,伸出雙手強硬地壓下他的肩頭,只許他乖乖坐在原位。他說得夠多了,現在他閉嘴,換她說!

  「若是這回你真的無法再回到我身邊,至少我們之間還能擁有些許快樂的時光,這些回憶可以伴著我度過最痛苦的時刻,因爲我失去了你,但若你現在就拒絕我們可以擁有的一切,我同樣是失去你,那我該用什麽來埴一補這疼痛的空缺?也或許,你會再醒來,我們可以繼續在一起過著快樂的生活,直到我老死爲止。幸運的話,說不定我下輩子還會是你愛的小喜,你孤單的流浪旅程我能參與部分階段,你只需要等待我、尋找我……但可惡的你卻呆得只想自己走下去,連考慮將我列入階段行程都不願意!」

  越說越是感到無比委屈,剛才短暫遺忘的淚水又再度滑過她的臉頰。

  他失去了她,那她呢?現在不也是在失去他?

  心中的委屈不斷地跟著淚水高漲,再也忍受不住他人就在眼前繼續折磨她的身心,于是她用力地將他從沙發上拖起,一路推著他走向大門。

  「既然你這麽愛拒絕我,那麽我想我們從現在起沒有再見面的毖要了。」範靖喜將他推出自家大門外。

  殷侑丞陷入沈默之中。

  她都說了不再見面了,怎麽他都沒話要說嗎?連句保重都說不出口嗎?兩人之間那死去活來的愛就只能落得這樣可悲的下場?

  「我知道我可以用什麽來填補那塊空缺了。」她用力地抹去讓人深覺得無用且軟弱的淚水,以著又輕又細的聲嗓對著他說出最後一句話來。「我可以找其他男人來填補,這個不行就換下一個,總會找到一個合用的,再見!」

  說完,她毫不留情地當著他的面甩上大門。  

  「砰!」

  門板阖上的瞬間所碰撞出的巨大聲響,不止是在殷侑丞耳邊炸開來,更在他心底投下了大大的震撼。

  其他男人……

  腦子浮現這個字眼的同時,殷侑丞的長指便不受控制地按下了門钤。

  他知道他不該按門钤的,他該藉著這個機會好好與她畫清界線……但一想到其他男人擁著她的畫面,心髒便像是被人緊緊掐著,痛得他無法呼吸,有股不知打哪來的聲音更是在內心的某處大喊著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有其他男人……

  門钤響了,但門內卻沒有傳出任何的動靜,範靖喜當然沒有出現在門後爲他再度敞開大門。

  心,竟是無比慌亂。

  等了又等,門內的人兒似乎不打算開門,于是乎,手指再次有了自己的意識,又再次地按下門钤。而他壓根不知道門後的小女人,早已再次哭成了淚人兒。

  這一回按著門钤的指頭在按鍵上停留較久的時間才松開來,門钤雖然只響了一聲,但響得這麽久,她不可能沒聽見,除非是「選擇」不想聽見。

  其他男人……

  在等了三分鍾後,門後依舊沒有動靜,而殷侑丞的心慌開始擴展成爲一股莫名的恐懼,如果她再不出現在他眼前,那麽那股恐懼感便會像只猛獸,張口將他吞噬。

  現在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無法忍受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中,他一直以爲他能的,但在她親口說出後,他才發現他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快開門吧!她要什麽都給她,即便最終走上的是崎岖不完美的那條道路,他也無怨無悔了。

  他的小喜都比他勇敢了,那他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他是個十足十的大笨蛋,怎麽現在才看清一切呢?只希望小喜只是一時氣昏了頭,隨口嚇唬他的,並不是真心想找其他男人來取代他。

  「小喜,開門吧!」他知道她就在門後,他的聲音她肯定聽得見的。

  他懇求的聲音,她一定有聽見的……

  「你不要我了,我開門做什麽?」範靖喜的背就抵在門板上,在聽見他第一回按下的門钤聲後,剛才滿腔的憤怒便不爭氣地全然消散開來,剩下的只有無限的委屈感。

  她知道他後悔了,在他開口喊著她的名時,她便知道了。

  「小喜,不要別的男人,你說什麽我都依你……」既然放不開手,那就全然的自私吧!

  「都依我?」

  「對,都依你。」

  大門再次開啓,範靖喜就站在殷侑丞眼前,她仍是一臉的淚水,但她是笑著的。

  「我要跟你結婚。」她丟出更貪心的選擇。

  「都依你,什麽都依你……」張開雙臂緊緊擁著眼前的人兒,他曾經失去的珍寶,以著無法置信的方式再次回到他的懷抱裏;不論這是上天爲了彌補他的百年孤寂,還是只是一場短暫歡喜的夢,是天堂或地獄都好,反正他早已經在那了。
  
  是的,什麽都依她。

  所以範靖喜要結婚,他們便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婚事;她要他舍去那些冷冰冰的面具,殷侑丞也依言地漸漸地打開心胸,不再強迫自己成爲一座封閉的寂寞孤島。

  「我們要將每一天都當作是兩人的最後一天來相處,好嗎?」當範靖喜的名字登錄在配偶欄的那一天,她這麽告訴殷侑丞。

  「當然,這是一定。」溫柔育力的大手緊緊包裹著她的小手,傳遞彼此暖暖溫度的同時,也傳遞相同的決心及信念。

  她知道他擁有部分「殷侑丞」的生活記憶,所以既然已成爲了殷侑丞,就好好當著殷侑丞。

  不再刻意地疏離親人,不再對前同事們的關心不理不睬,局裏的長官甚至希望他考慮再複職回去爲民服務,而他的回答讓身旁的範靖喜滿意極了。

  他說,還有很多優秀的同仁努力地爲民服務著,但他老婆需要他的服務,所以他只能選擇爲老婆一人服務,也只想爲她一人服務。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完全遵行快樂度過每一日的守則。

  兩人幾乎是終日形影不離,殷侑丞成了範靖喜個人專屬的司機及助理,當然,更是她專屬的愛人。

  婚後,原本工作近乎日日滿檔的範靖喜,卻反倒成了似是半退休的狀態,因爲她只想把握眼下的時間,不想將可以陪伴在殷侑丞身邊的時間大半花在工作上。現在一星期她只接受三名客戶預約,原有的固定客人多半轉讓給其他設計師,而有長期合作關系的藝人或廠商也是同樣轉給其他人去負責。

  只要有工作的時間,不論是「AGame」北中南的哪家分店,殷侑丞都會充當她的司機,親自送她到工作的地點去;在她工作的時間,他像個學習性強的助理,總是在一旁協助著她動作。

  這回的客戶指定要直線條的飄逸發型,範靖喜很認真地在一旁努力學習著,不知情的客人還以爲他真是新來學習發藝的助理。

  最後送走客人後,範靖喜笑著問他說:「怎麽,真有興趣當個發型設計師?」

  她注意到了,他是真的很有心學習,不是只爲單純陪伴她而已。

  「不是,我不想當設計師。」他牽起她的手,並貼心地爲她提著大包包,兩人走出「AGame」並一同上了車,下一個目的地是住家旁的生鮮超市。

  扣上安全帶後,範靖喜繼續問:「既然不想當設計師,你那麽認真學習做什麽?」

  當然不可能只是想當一名只會按摩跟洗頭的助理,助理的目標自然是設計師。

  打著方向盤,殷侑丞嘴角持著一抹溫柔的笑意,但他並沒有爽快的公布答案,只是要她猜。

  「猜猜,猜中給你一個獎品。」

  「我想我沒猜中,一樣有獎品。」事實上,他總是費心思想著各種小花招來討她歡心,在她面前也總是持著柔柔的笑容;即使沒有特意討著她歡心,光是那讓人心暖的笑容,就已經教她整個人都爲他融化了。

  聽見她的回答,殷侑丞仍只是笑著,因爲她猜對了,他早已准備了一個小禮物,等等回家後就能拿出來送給她。

  望著那張笑得迷人的側臉,範靖喜情不自禁地傾身在他頰上輕輕地一吻,隨即偏著頭思索著剛才的問題。

  想了又想,她實在想不出個可能的答案,但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做的任何事都有理由,而她便是他的理由,他想的都是她。

  「告訴我吧!我想不出來。」她攤著手,認命了。

  殷侑丞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在紅燈時側過臉凝望著她輕聲說道:「因爲我想著有一天我能夠巧手地爲你洗洗頭、吹吹發。當然,可以的話,我更想親手爲你剪發、染發、整發,只做你個人專屬的美發師。」

  如果,他不是一個認真深愛著她的男人,她會以爲這只是戀愛男女間純粹討人歡心的花言巧語;但他這不止是花言巧語,這是再真心不過的期盼宣言,而她知道他會做到的。

  趁著他踩下刹車等待紅燈轉綠的當下,範靖喜伸手撫上他的臉,她轉過他的側臉讓他面對著她,接著,她深情地送上她的紅唇。

  溫熱的唇舌所傳遞的不是激烈的慾壟,有的只是深深交纏的情感,愛他、愛她。

  「叭、叭、叭……」一陣急促的喇叭聲響起,這才驚醒了沈溺在彼此交融的濃烈深情中的兩人,原來燈號早已變換成綠燈了。

  兩人先是笑望著彼此一眼,殷侑丞這才踩下油門,同時看了照後鏡一眼。

  而副駕駛座上的人兒則是直接回頭看了後頭的車一眼,接著兩人同時大笑了+。

  因爲後頭的車主竟將手伸出車窗外,奉送了他們大大的中指一根。

  他們居然也有這麽妨礙交通的一天,當然,在覺得新奇的當下自然是別再有下回的好,這是不對的。

  「等等回家你就可以幫我洗頭發、吹頭發了。」最後,她對著再次專心開車的男人這麽說。

  手不巧沒辦法,有心最重要。  

  下一站,生鮮超市。

  一個長久封閉自我過活著的人,遠離人群是寂寞的,但相對地,殷侑丞也因此學會了許多自立生活的技能,好比說:廚藝。

  自從駐入了他的生活之中,範靖喜這才明白他的廚藝好得驚人。

  社區樓下小食堂裏的老板娘手藝,她認爲已經很好了,但沒想到他的手藝才真是贊,就連五星級飯店裏的大廚都不見得比得上他呢!

  多數時間他都是自己動手做飯,只有少數心情低落時才會叫外賣。

  但現在有了她,他沒有叫外賣的機會了。

  殷侑丞推著手推車,而範靖喜則是緊緊地勾著他的手臂,新婚的小夫妻倆開心地逛著生鮮區,並討論著晚餐菜色。

  他們說好了,現在兩人是夫妻,但若暫時分離的那一刻來臨了,等到他回來的那一刻,他們就再也不結婚了。因爲他們必須爲雙方的長輩們著想,誰也不想看著自己的孩子不斷地進入婚姻再痛苦地走出,以後兩人就只以男女朋友的方式繼續相愛吧!

  四十分鍾後,他們已經買好了所需的食材離開超市並回到家中。

  由于喜歡原本的住宅環境,婚後殷侑丞直接搬進範靖喜溫暖的屋裏,而他原先的屋子則出租給他人使用。

  將所有的生鮮食材先送進冰箱後,殷侑丞來到房裏笑望著正在卸妝的範靖喜。

  「怎麽了?」拿著卸妝棉,範靖喜挑起眉問著他。

  「你先卸好妝我再告訴你。」他仍是在一旁望著她。

  他好愛這麽看著她,如果上天聽得見他心底的聲音,他只求能永遠待在她身旁看顧著她。

  爲了想早早得到一個解答,範靖喜快速地卸下臉上的妝,現在她只需要再好好洗把臉便大功告成了。

  于是她起身往浴室走去,而殷侑丞則跟在她身後。

  「嘿,我只是要洗把臉。」連洗臉也要跟,他這是在玩跟屁蟲遊戲嗎?

  「我知道,不是故意要跟著你走的,只是順路。」

  拿他沒辦法,範靖喜只好繼續向目的地前進。

  當她捧著水清洗的同時,殷侑丞則悠閑地斜靠在門框邊繼續看著她;當她拿著毛巾將臉上濕漉漉的水珠拭淨後,毛巾離開她臉上的那一瞬間,他們四目相接。

  「到底是什麽啦?」跟著她又望著她直笑,他葫蘆裏究竟賣著什麽藥?

  大手拿走她手裏的毛巾,隨手往支架上一放,下一秒範靖喜已在他的懷抱裏。

  「現在才三點鍾,離晚餐時間還早,我只是想幫你洗頭,你剛才說的。」是的,時間還早,他可以先練練如何幫她洗頭發,若是時間上仍許可的話,或許他們還能做點別的。

  範靖喜擡起小臉望著他,耳根有著淡淡的粉紅。

  對,她先前在車上說過,回家後他可以幫她洗頭發、吹頭發,但她以爲這些事情該是排在晚餐以後。

  「你這是在害羞嗎?」殷侑丞低頭吻了吻她的耳垂,怎麽也忘不了當時主動吻著她的小女人,那姿態是如何地強勢。

  婚後才害羞,她害羞的時間點似乎不太對,但……很可愛。

  「嘟有……」臉還沒紅,不算。

  「那我幫你脫衣服吧!順便洗個澡也好。」他嘴上說得很輕松,但在她腰際間滑動的大手意圖太明顯了。

  「改天讓你在店裏練習,我就不用脫衣服了。」店裏的躺椅不會沾濕衣物,而她也就不用「順便」洗澡了。

  「這是很聰明的做法,只可惜得改天了。」他的口氣一點也不可惜。

  殷侑丞伸手打開水龍頭,開始在浴缸裏注水,這才正式著手爲眼前的人兒脫衣。

  他褪去她的上衣,接著解開她的裙子,沒給她多余害羞遮掩的時間,兩三下就連同她的貼身衣物一並褪個精光。

  「我先爲你沖澡。」說著,殷侑丞動手拿起蓮蓬頭。

  赤裸裸地面對著他時,雖說是自己愛人,但範靖喜仍是感到害羞,因爲這種時候她腦子裏總是會回想著他是如何又如何地「愛」她,這時她的腿間就會開始發麻,她覺得自己像個色慾女,就怕他發現了她的反應,所以才總是會感到害羞。

  趁著他動作的瞬間,範靖喜趕緊轉過身先拿起個大鲨魚夾,將長發整個盤起夾在腦後。

  拿著蓮蓬頭並調好了適當的水溫,當他看見她背著自己的當下,他真覺得她害羞得好可愛。

  當溫熱的水流從肩膀打上時,範靖喜身子忍不住顫抖了下,但並不是因爲水柱的關系,而是那同是溫熱的大掌跟著水流同步地在她的肌膚上遊移著。

  沐浴乳的香氣順著大掌在她背上劃開的同時,也散布在整個浴室間,範靖喜忍不住閉起雙眼享受著這舒適的時刻。

  只是當大掌由身後來到身前時,小嘴再也無法緊閉地逸出細碎的呻吟。

  藉著沐浴乳柔滑的作用,大手輕松無阻地在她胸前不斷來回地搓揉著,旖旎氛圍更是明顯地高漲。

  大手來回地揉了揉那豐盈且極具彈性的雙乳,指矣邪惡地挑弄著早已挺立的尖端,一股溫熱的濕潤威快速地從她雙腿間蔓延開來。

  「嗯……」範靖喜情不自禁地主動靠進他的胸膛裏,但光裸的背心無法直接觸碰他的肌膚,她忍不住提醒著他。

  「你的衣服都濕了。」快脫了吧!

  「不礙事。」說著,他將蓮蓬頭一轉,將分散的小水柱集中成爲強力水柱。

  大手輕輕撥開她的雙腿,水柱立即由下往上地集中沖擊她最敏感的地帶。

  「哦……」她無法克制聲量地大聲吟哦著,只因爲水柱完全地集中在她的花核中心,快感來得太過快速、太過猛烈。

  天啊,這是今天的新花招嗎?她肯定很快就會忍不住向慾望高潮投降的。

  「啊啊……」快感急速地堆積著,但範靖喜空蕩蕩的雙手找不到東西可以抓緊,最後只好分別地抓著殷侑丞的手腕。

  由她那不斷顫抖的身軀及嬌吟不斷的反應看來,殷侑丞知道她正忘情地享受著快感的沖擊,但他想給她的可不止這些呢!

  長指來到那柔軟的花穴前輕輕地劃著圓圈,接著才緩緩地推入那緊窒的甬道之中。

  早已濕潤的花徑很自然地無條件接受他的拜訪,而水柱不曾間斷的沖擊著,在這雙重的刺激下,範靖喜身上的每一處無一不敏感,高潮隨時會爆發。

  對她的身體再熟悉不過的男人,知道她已經全然地爲他而敞開,自是毫不客氣地立即展開「深度之旅」。

  長指深深地刺入那濕潤的花心,輕淺地抽出,再重重地刺入,時而停留在花徑之中旋轉、勾弄,直到傳入耳裏的嬌吟開始變得高亢,他知道她就快要抵達那極致的頂端。

  這一次他將長指完全地撤出,接著並起兩根指頭,這才再次地刺入她的花徑之間,感受那緊窒柔嫩威的同時,也給予她極致的快感。

  加快速度,加重力道,他現在就想聽她失控的快感尖叫。

  「嗯嗯……啊……」嫩壁一次承受著雙指的重力摩擦,而不斷沖擊著花核的水柱更是不曾停歇,雙重的刺激下,她自是無力承受快感的沖刷,高潮的來臨瞬間擊潰她的理智,她昂首高聲尖叫著。

  當那嬌柔的身軀再也無力支撐自己的同時,殷侑丞這才丟開蓮蓬頭,大手將她攬在胸前,但仍深埋在她體內的長指並不急著撤出,而是不動地留在花徑內感受那嫩壁緊緊的收縮。

  待她高潮的余韻稍稍退散過後,他這才抽出指頭,並將她抱進已裝滿溫水的浴缸內。

  「我們來練習洗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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