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9630|回覆: 2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黑潔明]深海(下)【紅眼意外調查公司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 00:12:05 |倒序瀏覽 | x 1
深海(下)【紅眼意外調查公司1】作者:黑潔明

這個女人喜歡他!
雖然她一開口就對著他說教,像個嘮叨的管家婆
但她眼底的驚豔和傾慕,明顯得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因為一杯熱牛奶,他們的命運悄悄有了交集……
她的撫觸那般溫柔,絲絲縷縷滲進他心底
每當他被惡夢驚醒,她都會陪著他,給他需要的溫暖
明知不該招惹她,可是他無法抗拒想接近她的渴望
和她在一起十分有趣,她的表情千變萬化教人移不開目光
光是看著她,就能讓他覺得溫暖快樂──
與她相處的日子美好得讓他忘了時間,忘了他的罪孽
忘了他應該要一輩子牢牢記得的錯誤
他逃避惡夢,躲在她提供的避風港灣裡喘息
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小女人會愛上他!
這是錯的,他不值得人愛,更不值得她愛
是他利用了她,因為他無法愛她,也不能愛她
他得在事情變得更糟之前、在她陷得更深之前離開她
只是當他放開手的瞬間,他才明白不能失去這個女人……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 00:12:41
第一章

  「我需要工作。」
  大清早,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大老闆,才剛剛晃進自家公司,方把他大老爺的長腿擱上了桌,然後拿起了報紙,正要端起公司小女傭幫他泡好,放在桌上的咖啡,他辦公室的大門就被推了開來。
  那個被他勒令休息的男人背著一袋行李走了進來,丟下了這句話,然後說:「給我一件案子,任何一件都行。」
  韓武麒挑眉瞧那傢伙一眼,然後抖開了報紙,淡淡道:「我叫你去休假。」
  「我休過了。」
  「我說的是,你得把你累積的假都休完。」他將咖啡拿到嘴邊,輕啜一口。
  「我已經休了四十天了。」他握緊了行李背袋。
  他沒抬頭看那傢伙鐵定很臭的臉,只瀏覽著報紙標題,道:「你積了三年的假,那是六十天。四十天和六十天是兩回事,就像四十萬和六十萬是兩回事一樣。」
  「武哥--」
  韓武麒伸出一根食指,阻止他的抱怨,道:「有話去對你嵐姊說去,我今天晚上還想回床上睡覺。如果你沒地方去,想待公司裡可以,樓上還有房間,小肥一直保留著你的那間房。」
  「但工作?」他抬起他的臉,露出超級親切和藹的微笑,說:「抱歉,沒有。」
  死小孩用那雙藍眼瞪著他,一張俊臉果然其臭無比。
  要和他大眼瞪小眼?沒問題。
  韓武麒放下報紙和咖啡,老神在在的將雙手交抱在胸前,看著他露齒微笑。
  三十五秒後,那傢伙終於死心,不爽的轉過了身,朝門外走去。
  看著男人僵硬的背影,韓武麒忍不住好心的開口。
  「阿磊,如果你想要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他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
  韓武麒笑咪咪的看著他說:「你回老家住兩天,我就讓你抵那二十天。」
  他眼角微抽,藍眸收縮著,有那麼一秒,韓武麒以為他會同意,但下一瞬,那小子還是抿著唇,轉過了頭去,推開門上樓去了。
  「嘖。」
  他一彈指,有些扼腕,如意算盤果然沒那麼好打,虧他還想說只要這小子願意回家,他就能賺到十八天的,小嵐那邊他也多少可以交代一下,可惜這傢伙頑固得和石頭一樣。
  莫森當初真是取錯名字了,沒事取個什麼磊啊?三個石頭迭在一起,那性格能好嗎?一整個是龜毛頑固加三級!
  說到這個,他本來以為這臭小子撐不到一個星期就會滾回來找他了,他這次倒厲害,四十天呢。
  四十天,可不是四天,這臭小子是跑哪去了?
  絕對不是去度假。
  那傢伙要是知道該如何度假,他媽的太陽都會打西邊出來了。
  他知道阿磊不喜歡住在公司裡,紅眼那群娘子軍的過度關心讓他喘不過氣來,因為如此,他才會同意他可以住外面,而不是待在公司裡,當初他答應讓阿磊搬出去住時,小嵐還和他冷戰了好幾個晚上,小肥更是碎唸到他耳朵都快長繭。
  但他比誰都還清楚,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面對,有些無底深淵,只能靠自己努力爬出來,他若不想,旁的人硬逼也是沒用的。
  話說回來,死小孩臉上的萬年黑眼圈是不是消失了?
  黑眼圈是不會自己消失的,有人讓他睡覺了?
  韓武麒撐著腦袋,挑起左眉,瞅著那扇門。
  他剛拿著行李,那是他全部的家當,他清楚那小子沒什麼太多的雜物,全部塞進去也就那麼多,他去租房子時,就只裝了那一袋。
  他帶著所有的行李回來了,他刮了鬍子,他身上的T恤是燙過的,就連褲子都乾淨得像是剛從賣場買回來.,它當然不是,他清楚那件褲子和他的是一樣的,都是小肥在去年底週年慶時買的,但它看起來真的是很新很乾淨。
  而且,如果他沒看錯,他還修了指甲。
  不是剪而己,是拿控刀修過了。
  若不是他太瞭解這小子,他真的會以為他去度假村度假了。
  他十根手指都乾乾淨淨的,他全身上下都乾乾淨淨的。
  太乾淨了,真的。
  他好像還聞到薰衣草和玫瑰的味道,他嗅了嗅那殘留在空氣中的香味。
  沒錯,薰衣草和玫瑰。
  韓武麒以食指敲著桌面,笑了。
  下一秒,他伸出手指按下內線通話鍵,微笑開口召喚門外那個小女傭。
  「小肥,別裝忙了,我知道你剛都貼在門上聽見了,進來吧。」
  AM 2:07:20。
  他睡不著。
  一個星期了,時間又開始變得像個行動緩慢的老頭。
  不想再瞪著手機上的時間看,他關掉電源,將手機丟開,閉上眼,在床上翻了個身,把臉枕在曲起的手上。
  小肥把他的房間保持得很乾淨,還特地幫他開了除濕,屋子的門窗是氣密隔音的,窗簾也己經被拉上,他聽不見屋外的雨聲,也看不見那綿綿的陰雨。
  他的棉被是曬過的,非常乾爽,有太陽的味道,那應該會讓他很好睡,可是他沒有。
  他做著深呼吸,告訴自己放輕鬆,可是腦袋卻緊繃著,像有人在他腦子裡裝了鐵爪,緊緊的抓著,用力的往後拉。
  他需要想些別的事,能夠讓他放鬆的事,一些溫暖又舒服的事。
  我喜歡純棉的布料,摸起來很舒服,觸感也很好……
  她帶笑的聲音,無端冒了出來。
  雖然真絲的等級更好,也比較透氣,可是蓋起來好冷,冬天蓋在身上,絲織反而感覺起來好冰涼……還是棉的比較好……
  胸口,莫名的緊揪著。
  他可以看見她,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把那純棉的白色床單拉到了頭上,看著他微笑,低語。
  小時候我常這樣,躲在棉布下面,假裝我在雪洞裡,和企鵝一起住在北極……
  企鵝不住北極,是住南極。
  他聽見自己笑著告訴她。
  我知道,但我那時才七歲嘛……
  她輕笑,躺在枕頭上,小臉有一半陷入柔軟的枕頭中,她和他一起躲在透著天光的布料裡,悄聲說。
  阿磊,你知道北極的夏天不會天黑嗎?
  耐心。
  她伸出手,撥開他額前垂落的金發,撫著他的臉。
  小時候,我覺得以前的人一定以為那裡是天堂,所以才不會天黑,所以天使都是金發藍眼白皮膚的,就和你一樣。
  她天真的話,讓他心口緊縮,他看著她說。
  那只是因為,畫天使的人都是白種人。況且,雖然在北極夏天沒有黑夜,但一入冬,無論日夜,天永遠都是黑的。
  聞言,她不氣不惱,只將粉唇輕揚,又笑。
  我當時才七歲呀,我很愛作白日夢嘛,我是個愛作夢的小女生啊。
  他可以想像,她七歲時躲在床單下作白日夢的可愛模樣,那讓他不自覺揚起嘴角。
  她撫著他嘴角的笑,柔聲道。
  阿磊,你以後要是睡不著,就假裝是在北極的雪洞裡吧。在洞裡和你最喜歡的人在一起,當然我不是在說我啦。
  她羞紅了臉,但仍是強忍著尷尬,枕在柔軟的枕頭上,用那雙烏黑的星眸看著他說。
  那樣一來,就算睡不著也沒關係,因為你和你最喜歡的人在北極啊,管他外頭天黑天亮,到底幾點幾分了,對不對?
  看著眼前那單純又可愛的小女人,心頭莫名又暖。
  不自禁的,他抬手輕撫她嫩紅發燙的小臉,在透著白光的棉布中,親吻她。
  她輕輕抽了一口氣,小手攀上了他的脖頸,爬過他強壯的背脊。
  他喜歡她撫摸他的感覺,那麼羞怯,又如此戀戀不捨。他喜歡她雖然害羞,卻總會張開嘴,任他攻城掠池,和他唇舌交纏。他喜歡她會不自覺的弓起身體,情難自禁的用那雙嫩白的小腿勾著他,將他拉得更近。像是在品嚐她最熱愛的美食,像是他就是她在這世上最喜歡吃的東西。
  他想將她壓在身下,想和她在一起,想重新回到她甜美濕潤,熱到發燙的身體裡,感覺她將他包裹。
  但是當他翻過身,卻撲了個空。
  他睜開眼,懷裡的女人己經不見,而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舔著幹澀的唇,他只感覺渾身發燙,他硬得像根鐵棒。
  那是個回憶,半個月前的事,那幾天,每當他被惡夢驚醒,她都會陪著他,她陪著他日夜顛倒,哄著他睡覺,那很有效。
  一直很有效。
  但她不在這裡,她遠在半個城市之外。
  他坐起來,檢查手機。
  AM 4:15:18
  兩個小時了,他以為才十分鐘。
  和她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好快。
  深吸口氣,他閉眼抹著疲倦的臉,卻只感覺到她的小手爬上了他的肩背。
  沒關係的……
  她柔聲說,然後將他擁入懷中。
  我以前也常失眠。
  為什麼?他很想問,卻不敢,怕她也問他同樣的問題。
  可是她從來不曾問,她只是安慰他,縱容他,將他緊擁。
  他幾乎能聞到她熟悉的香味,就在鼻端,鑽入心肺,安慰了他。
  不自禁的,他深吸口氣,但那味道卻消失了。
  他睜開眼,看著灰暗寂靜的房間。
  該死的,他想念她。
  盯著那支黑色的手機,忽然間,好希望他曾經拍過她的照片,但他沒有。
  除了回憶,他什麼也沒有。
  他想念她,想見她。
  好想。
  有那麼一瞬,他幾乎想起身下樓,穿過大半個城市,去找她。
  他可以隨便編一個理由,或者他根本不需要理由,她會開門的,他知道,即便他是個王八蛋,她還是會為他打開門,對他伸出雙手,擁抱他。
  阿磊我愛你……
  他能聽見她沙啞的聲音就在耳邊,包裹住他,溫暖了他,烙印在他心上,讓他為之顫慄。
  我愛你……
  顫顫的,他深吸了口氣。
  她會開門的,他知道。
  或許她會生氣,會惱他之前的不告而別,但她仍會為他打開那扇門,歡迎他、安慰他,幫他加熱牛奶,給他需要的溫暖。
  想見她的渴望是如此的深,不斷啃蝕著他、誘惑著他,每一分、每一秒,想見她的渴望都不斷在加深。
  但回去找她,並不能改變什麼,他只會將她傷得更深。
  她不應該被這樣對待,他甚至不該就這樣離開,但他太過驚慌,他必須離開那裡,必須離開……
  她是個好女人,值得一個好男人。
  萬分苦澀的,他躺回床上,重新閉上眼。
  暗夜寂寂,好黑,好靜。
  半晌,他緩緩伸手將那純棉的被,拉過了腦袋,包裹住自己,那讓他好過了一點,感覺……他幾乎能感覺……她就在身旁……
  和他一起,陪他躺在這溫暖的被窩裡。
  只要他不伸手、不睜眼,她就會一直在那裡,和他一起躺著,枕在同一個枕頭上,用那雙烏黑的瞳眸,溫柔的看著他。
  阿磊……我愛你……
  她微笑,凝望著他,悄聲說。
  這虛假的幻想,揪緊了他的胸口,卻也莫名安慰了他。
  我愛你……
  八公里。
  他在公司健身房的跑步機上,剛跑過八公里時,一個身穿運動服,綁著馬尾的女人走了進來。
  是嵐姊。
  看見她,他放慢了速度,從快跑變成快走。
  她來到他身邊,靠在另一台跑步機上,看著他。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 00:13:02
第二章

  「你武哥說你要工作?」
  「嗯。」他謹慎的看著那個女人。
  「你有睡覺嗎?」她問。
  「有。」
  「睡得好嗎?」她再問。
  他下顎緊繃,道:「南哥說我的身體健康檢查都在正常範圍內。」
  封青嵐挑起眉,清楚這小子逃避了這個問題,簡而言之,他還是睡不好。
  不過他也說的沒錯,她剛看過阿南幫他再次做的檢查,和一個多月前相比,他的身體確實恢復了,而且韓說的也沒錯,這小子的萬年黑眼圈不見了。
  她很清楚,過去幾年來,阿磊一直靠工作來轉移注意力,但最近兩年,他真的把自己逼得太緊,甚至有好幾次做出太超過的危險行為,那真的讓她很擔心。
  有時候她會覺得,他把自己逼得像是在走沒有安全網的高空鋼索一樣。
  當初幾個長輩會同意讓他過來,是因為知道他無法再在老家待下去,再住下去會讓他崩潰,她和其他人都以為只要離家幾個月,他就會好轉,怎樣也沒料到,這小子一直沒有走出來,他在這裡唸完了學業,當完了兵,然後一頭栽進工作之中,從此再也沒有回家過。
  他用工作來逃避面對那件事,他甚至絕口不提那個人,只要有人提起,他就會轉身離開。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總有一天會害死自己。
  她向來不喜歡插手管閒事,可她真的希望這次老公說的是對的。
  話說回來,他還真的很少錯過。
  這實在是他最討人厭的缺點。
  想到那痞子,她偷偷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然後才深吸口氣,雙手抱胸的看著眼前這個她從小看到大的小弟宣佈。
  「你從今天開始歸隊。」
  他楞了一下,按停了跑步機,站在跑道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我以為還有五天才滿六十天。」
  「你武哥和阿南說服了我。」她眼也不眨的看著他,道:「而且我們確實需要人手,不過你若是想休滿六十天,我可以另外找人。」
  封青嵐挑眉,問:「你需要嗎?」
  「不需要。」他想也沒想就答。
  「我想也是。」封青嵐一扯嘴角,從旁抽了條乾毛巾丟給他,說:「去沖個澡,然後到樓下找你武哥,他會帶你去見客戶。」
  說完,她就轉身朝門外走去。
  他抓下毛巾,卻見嵐姊在門口停了下來,回頭看著他,意味深長的交代。
  「阿磊,別搞砸了。」
  他雙瞳一黯,承諾。
  「我不會的。」
  「看見身穿金色禮服的那個女人了嗎?她就是周莉馨,我們這次的客戶,也是朝代這個服裝品牌的大老闆。」
  黑色加長大禮車裡,韓武麒指著手中螢幕裡最亮眼的女人,道:「朝代是她在三十年前成立的公司,她設計的衣服,隨便一件都要好幾十萬,無論東西方的政商名流,或影視明星,都搶著要買她的衣服。因為過去這十年,華人市場興起,加上她丈夫的行銷手腕高明,她很快就把這個品牌推廣出去。周莉馨和她丈夫是第一個把服裝秀弄得像電影一樣的人,她厲害到讓電視公司爭相競標搶購她服裝秀的實況轉播權,昨天新聞才報過,今年朝代服裝秀的轉播費已經創下天價。她是現今世上最知名,也最賺錢的華人設計師。」
  他知道這個女人,他在秀秀家中的服裝雜誌上看過和她有關的報導。
  想到秀秀,他心頭微微一扯,有些恍神。
  車子在這時停了下來,一個穿著空手道服的女人打開門從外面鑽了進來,擠到他旁邊。
  「嗨,阿磊。」她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她一上車,車子立刻就繼續往前開。
  他朝她點了下頭,當做是招呼。
  看見她那模樣,韓武麒臉都綠了,忙道:「屠歡,我半個小時前就叫你換衣服了,你搞什麼鬼?怎麼還穿著空手道服?你的禮服呢?」
  「放心,我有帶,都在這裡了。」她把行李丟到韓武麒腿上,一邊踢開運動鞋,伸手就拉開了腰上的黑帶,動作迅速的脫掉了上衣,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要走的時候,剛好有人來踢館,我就多留了一下。」
  眼看她脫完上衣就要脫內衣,兩個男人立刻同時把頭轉到一旁,目不斜視的盯著窗外。
  可她那大膽的行徑,還是讓韓武麒頭大的苦笑道:「屠歡,你要知道,再怎麼說,我和阿磊都是個男人,你也注意一下好嗎?」
  「有什麼關係?你們又不是沒看過。」她邊說邊把褲子也脫了,拉開行李袋,迅速拿毛巾擦乾身上的汗。「我和阿磊還一起讓你洗了好幾次的澡呢。」
  「不要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聞言,莫磊臉上滿是黑線,忍不住道:「那都是我們上小學之前的事了。」
  她笑了出來,從行李袋中抽出一件正紅色的真絲小禮服拿出來套上,然後在裙子裡脫掉小褲褲,換上乾淨的內褲,「你們知道當超級模特兒最不需要的東西是什麼嗎?」
  「是什麼?」韓武麒好奇開口。
  「羞恥心呀!」屠歡開心的笑著說,拉好了那貼身的真絲長裙,從行李的暗袋中掏出一包衛生紙,打開來拿出項鏈,塞進身邊的男人手裡,轉過身道:「阿磊,幫我戴一下項鏈。」
  他轉回頭,幫她把那串鑽石項鏈戴上。
  韓武麒見狀,嘴都要歪了:「我的大小姐,這項鏈要兩百萬啊,你就衛生紙這樣一包隨便亂塞啊?它的盒子呢?」
  她拿著化妝棉沾了化妝水快速的清潔臉部,一臉無辜的說:「盒子很佔位置啊,衛生紙有什麼不好?它還可以防震呢。」
  她兩光的回答,讓兩個男人都無言。
  韓武麒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只能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再次進入正題,開口道:「總之,朝代打算在下個月推出最新的服裝秀,但最近幾次的預演,一再出現意外。」
  「像是什麼?」莫磊問。
  聞言,坐在他身邊改擦著乳液的女人,開口回道:「像是照明燈無緣無故的掉下來,或舞台螺絲沒鎖緊,在半夜整個塌掉。上星期他們測試煙火效果,竟然搞到爆炸失火,燒掉了他們排演的劇院。」
  他知道這件事,新聞有報過。
  「最近這一次,是有個模特兒在回家時遭蒙面歹徒襲擊,被打斷了腿。」屠歡把鏡子塞到坐對面的武哥手中,對著鏡子拍了拍臉,然後在幾近全空的行李袋裡又翻找了一下,才撈到那盒眼影和唇蜜。
  韓武麒認命的舉著那面鏡子,乖乖當她的鏡子架,讓她化妝,一邊和莫磊解釋:「總之,周莉馨懷疑有人惡意要破壞她的服裝秀,所以委託我們調查這幾起意外。屠歡本來就在當模特兒,周莉馨安排她進去頂替那個斷了腿的模特兒,為了避免太多外人加入,會讓人起疑,所以你陪屠歡一起,負責那些模特兒和公司高層,去套套口風。」
  「今天大老闆在她家豪宅舉辦酒會,所有參與服裝秀的模特兒和朝代的相關人員都會到場。」屠歡迅速化好了妝,將所有東西全塞進行李袋中,拔掉綁頭髮的發圈,隨便抓了兩下,然後轉過頭,看著那兩個男人,嫣然一笑。
  「好看嗎?」
  「好看。」
  兩個男人訓練有素,先異口同聲的點頭回答,然後才真的有將她看入眼,跟著相繼露出欣賞的微笑。
  「哇靠,小歡歡,你真的美呆了。」韓武麒捂著胸口,笑著說:「媽呀,你讓我一顆小心肝跳得好厲害,我要是還沒結婚,一定第一個把你娶回家。」
  屠歡笑了起來,明知他是開玩笑的,還是很高興,眉開眼笑的說:「真的啊?那我一會兒回去幫你和嵐姊說,叫她把你讓給我。」
  「那可不行。」韓武麒眉一挑:「你嵐姊沒有我會死的。」
  「拜託,是你沒有她會死吧?」屠歡噗哪一聲,笑著調侃他。
  車子在這時停了下來,屠歡推開門,搶著跳下了車,莫磊跟在她身後,然後就聽車內的韓武麒好氣又好笑的喊道。
  「丫頭,你的鞋。」
  屠歡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根本忘記脫掉運動襪,忙又鑽回車裡脫襪,穿上武哥遞來的涼鞋。
  「瞧你腳上襪子的痕跡,鬆緊帶都壓出印子來了,下次記得先脫襪子。」韓武麒嘆了口氣,真不知該拿這丫頭怎麼辦。
  「好啦好啦,知道了,你囉唆死啦!」屠歡笑著說:「沒人會注意我的腳踝啦。」
  說完,她轉身再次下車。
  這一回,莫磊已經站在車門口,朝她伸出了手。
  差不多在這時,屠歡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阿曼尼的西裝,帥得不輸電影明星。
  她挑起眉,將手擱到那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手裡,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後優雅的伸出了長腿,下了車,站到他身邊。
  「你哪來這套西裝?」
  「武哥租來的。」他一扯嘴角。
  「租的?難怪胸部尺寸太小,武哥真的很小氣耶,這樣很醜啦。」她伸手毫不客氣的解開他最上面三顆鈕扣,拍了他胸口兩下:「OK,這樣好多了,保證你進去後馬上迷倒一海票超級模特兒。」
  說著,她這才笑著挽著他的手,在他的陪伴下走進那棟豪宅。
  屋子裡,早有不少人已經到了,屠歡挽著莫磊和人聊天說笑,一邊抽空和他一一解說現場狀況。
  「那個穿白色迷你裙露大腿的模特兒叫艾莉莎,是這次負責走主秀的。她也是今年維多莉亞秘密的主秀模特兒。她旁邊那個男人你應該認識,他是踢美式足球的。周莉馨你知道了,聽說她已經五十六歲了,看不出來吧?環著她的那個男人是她的小狼狗--」她頓了一下,嚼著笑改口道:「抱歉,是她最新的愛用模特兒。再過去那邊正在偷摸李月屁股的那個,是周莉馨的老公,雜誌上說他和李月正打得火熱,不過我看再熱也沒多久,最近好萊塢的一個大導演看上了李月,她大概很快會琵琶別抱。」
  屠歡輕啜了口手中的粉紅香檳,笑著和另一個迎上來的模特兒假裝擁抱一下,然後等她走了,才繼續說。
  「妮妮是個蕾絲邊,她的女伴也是模特兒。」她說著,開口警告他:「噢,這個朝我們走過來的設計師是個色狼,你最好小心守護你的屁股。」
  他沒有被摸到屁股,但那傢伙真的很像八腳章魚,他必須擺出他最凶狠冷酷的表情,才有辦法阻止對方對他上下其手。
  「妳平常工作時,遇見的都是這種人嗎?」當那個設計師離開後,他忍不住對屠歡擰起眉。
  「也還好,其實大部分的人都是好人,只是個性有點奇怪。」她不在意的聳了聳肩,甜蜜的環著他的腰,小鳥依人的靠在他身前,小手搭上了他的胸膛,輕笑。
  「不過人嘛,哪個沒有一點龜毛的小毛病?這些人可是世上頂尖的設計師呢。」
  秀秀也是設計衣服的,他比較喜歡她設計的衣服,她做的衣服比這裡所有的人穿得都要精緻好看多了。
  「OK,重點來了,看見九點鐘那個在酒吧那邊拿酒的男人嗎?看起來一臉斯文的那個。」
  「嗯。」
  「他是我的一號嫌犯。」
  「怎麼說?」他挑起眉,不著痕跡的側身,朝那邊看過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 00:13:23
第三章

  那個男人和調酒師要了兩杯酒,一杯是琥珀色的,另一杯是粉紅色的,上面放了櫻桃。
  屠歡帶著甜美的笑,繼續道:「他是朝代的設計師,叫王朝陽,謠傳老唐想讓他接班,但周姊不肯。」
  「為什麼?」
  「一是因為周姊還不想退休,二是因為王朝陽不夠格。朝代裡真正夠格接班的設計師只有一個,就是周姊的女兒。」
  他的視線跟著那個端著兩杯酒的王朝陽行進的路線往前,尋找他前進的地點,卻在掃到一個人影時,心頭一震,瞬間拉回視線,定住。
  那個女人挽起了長發,穿著一襲簡單的露肩黑色小禮服,披著一條粉紅漸層的披肩,她站在三扇落地窗前,背對著所有的人,看著外面。
  她不可能是那個人,她從來不穿那麼性感的衣服,可他認得她的身體,認得她頸背上優雅的線條,認得她總是頑皮垂落的微卷秀髮。
  然後他看到她垮下了肩膀,微微側過臉,將額頭靠在玻璃上,輕輕嘆了口氣,一副疲倦的樣子。
  那是她。
  秀秀。
  因為看見她,胸中一顆心猛然大大力跳動了起來。
  他有多久沒看見她了?一個星期?十天?感覺起來像是已經過了一輩子。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確實站在那裡,一副累到了極點,想從那扇玻璃窗逃出去的樣子。
  有那麼一瞬,他幾乎要舉步走過去,將她攬進懷中,把她帶出這地方,但下一秒,一個男人靠近她,和她說話,她嚇了一跳,立刻站直身體,轉了過來,擠出勉強的笑容,試圖拒絕對方遞給她的酒。
  「噢,她在那裡,就是那個王朝陽拿酒給她的小可愛。」
  屠歡的聲音突然冒出來,他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誰?」他嘎聲問。
  「周莉馨和唐賀的女兒啊,那位小公主才是朝代裡有天分的那個,過去這幾年,周莉馨真正受歡迎的幾件禮服都是她做的,不過這件事是不能說的秘密。」
  屠歡勾著他的手,報著八卦,道:「王朝陽若是想接班,就一定要搞定她,她才是朝代裡的那只會下金蛋的金雞母。唐秀秀設計的衣服,真的美到不行,只要是女人都會想要擁有一件,我聽說有社交名媛放話說,若是能擁有一件她做的衣服,叫她出賣靈魂她都願意。」
  他無法思考,只能看著那個隔著大半個房間的女人。
  「來吧。」屠歡勾著身邊那完全呆掉的男人,拉著他往前走,「我們去打個招呼。」
  他沒有反應過來,他想靠近她,想觸碰她,想將她擁入懷中。他被屠歡拖過了大半個房間,來到她身邊,然後才想起自己對她幹了什麼好事。
  他醒過來,想要退開,但來不及了,她看見了他。
  有那麼一秒,她的眼睛瞪得好大,原本就很蒼白的臉,在那一瞬變得更白。
  一顆心,困她的反應而抽緊,疼痛。
  「嗨,朝陽哥。」屠歡勾著他的手,隨便和王朝陽揮一下手,就轉過身,朝她伸出手,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秀秀,妳好。我是屠歡,很高興見到你,我將接替艾琳,參加這次的服裝秀。」
  「呃,妳好……」她虛弱的回應著,一雙眼卻還是瞪著他,整個人僵硬得像個木偶。
  「我好喜歡你設計的衣服喔。」屠歡裝出嬌滴滴的聲音,回頭摸著阿磊的胸膛,問:「對不對,親愛的?我才和你說過的呢,有沒有?秀秀設計的衣服最漂亮了,人家超想要一件的。」
  他無法反應,只能僵站著,看著眼前那個死瞪著他的女人。
  屠歡回過頭,再瞧著唐秀秀,嬌笑道:「啊呀,瞧我這麼沒禮貌,都忘了介紹。阿磊,這位是秀秀,是周姊的女兒。秀秀,這位是莫磊。」
  「屠歡,這位莫先生,該不會就是你那位傳說中已經訂婚半年的未婚夫吧?」
  王朝陽在這時開了口。
  那一秒,她的眼瞪得更大了,一張小臉從死白變成慘白。
  「唉呀,朝陽哥你好討厭。」屠歡嬌羞的拍了王朝陽的手臂一下,「人家我們還沒訂婚期呢,你這樣會讓阿磊以為我在逼婚啦,到時他不娶我,看你怎麼賠人家。」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她要昏倒了,她完全沒有在呼吸,但下一剎,她像是突然醒了過來,伸手從王朝陽手中拿過她剛剛一直拒絕的酒,喝了好大一口。
  「哇,秀秀,原來你是酒國女英豪啊,好厲害。」屠歡瞪大了眼,笑著稱讚她的豪爽。
  這句話,讓她的視線終於從他臉上移開,轉到屠歡身上。
  因為那口酒,她的臉在瞬間紅了起來,她又喝一大口,這次她把它幹掉了。不過她沒有因此停下,她把酒杯塞回王朝陽手裡,將他手中另一杯也搶了過來,一口幹掉。
  「哇。」她喘了口氣,笑了出來:「這酒真是有夠嗆的。」
  跟著她轉過頭,看著屠歡,禮貌的微笑道:「很高興認識你,不過我想我需要去一下化妝間,恕我失陪了。」
  語畢,她看也沒看他一眼,掉頭就走。
  屠歡瞧著身旁臉色鐵青的男人,拎著粉紅香檳,勾著他的手,晃到另一邊,加油添醋的在他耳邊悄聲補充:「周姊本來是想女兒接班的,但唐秀秀很不喜歡應酬,說真的也不太會做生意,本來如果王朝陽若是能娶了唐秀秀,那一切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偏偏小公主對他沒興趣,他本來還老神在在的,因為據說那小公主雖只把他當朋友,但也沒男人追,可惜美國那邊卻突然殺出程咬金,一位金主想要購併朝代,開出了讓周莉馨難以拒絕的天價。」
  屠歡再輕啜一口香檳,甜甜一笑道:「那些意外,差不多就是在那時,才開始發生的。如果朝代被購併了,那王朝陽就人財兩失了。這場秀若是失敗了,對方或許就會打退堂鼓,所以他是我的一號嫌疑犯。」
  她要吐了。
  未婚夫?未婚夫?未婚夫?
  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這麼愚蠢。
  訂婚半年?!
  他當然已經訂婚了,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可能?
  所以他才要落跑,才要夜逃!他可是屠歡的未婚夫啊!他要娶的可是那位最近兩年急速竄紅的超級名模!
  他不逃怎麼可以?
  要是被她撞上,他要怎麼娶那個身高一七八,擁有一張天使臉孔,和傲人魔鬼身材,才剛被時尚雜誌票選為全亞洲最性感尤物的超級名模?
  她是個笨蛋才會愛上那個劈腿的王八蛋!
  天啊,她真的要吐了。
  化妝室感覺像是遠在好幾百公尺之外,她轉向陽台,快步走了出去,將剛喝進去的酒,全對著花園吐了出來。
  結果這一吐,害她的眼淚鼻涕都冒了出來。
  該死!
  秀秀以手背抹去臉上的濕意,全身發冷,腿顫心抖的想著。
  她不能留在這裡,她不要待在這裡面對他,這太恐怖了,她要離開這裡。
  「秀秀,你在搞什麼鬼?噢,天啊,你又喝醉了嗎?」
  她才直起身子,媽咪嚴厲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害她空腹的胃又是一陣絞扭,本來只是暈眩的頭痛了起來。
  「我和你說了幾次,今天可是我的生日,所有的人都會來,這場派對很重要,你為什麼就不能給我點面子?你的披肩是怎麼回事?你該不會吐了吧?天啊,這味道--」
  受不了那刺耳的責備,她轉身就走。
  「秀秀,你要去哪裡?」周莉馨惱火的斥責著。
  「回家。」她含淚惱怒的說。
  「不准你給我披著這髒東西回屋裡去丟人現眼。」周莉馨火速擋在女兒身前,把那披肩抽了下來。
  她不是要回這個家,她想回她自己的家。
  秀秀氣惱得想大聲咆哮,但她還沒開口,眼前的女人就倒抽了口氣,冷著臉又開始數落她的不是。
  「天啊,妳是不是又胖了?瞧你的肉都被擠出來了,早知你會變胖,我就送另一件大一號的禮服過去給你換。我知道你很愛吃,但你就不能稍微節制點嗎?」周莉馨翻著白眼,受不了的嘆了口氣,伸手抽掉了她頭髮上的警子,將她的長發撩開,遮掩她過度圓潤的手臂,揮著秀眉說:「我和你說過,你這麼胖,不要把頭髮綁起來,那只會讓你的臉看起來更圓,身體看起來更大隻。拜託,你已經沒有那麼漂亮了,若還是不會打扮,怎麼可能會有男人想要你?」
  她沒有變胖,事實上,打從開始運動之後,雖然吃得很多,但她還是瘦了好幾公斤,不過顯然不管她再怎麼瘦,都不可能達到母親眼中的標準。
  突然之間,她受夠了,忍不住脫口就道:「你知道嗎?我的體重是標準體重,是衛生署公佈的健康標準,最標準的那種!像你瘦成這樣才是不正常的!你這種紙片人是上個世紀的流行,早就已經過時了!」
  這串話,讓周莉馨臉色刷白,她摀住心口,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看見母親那樣子,讓秀秀的愧疚感一下子冒了出來,忍不住立刻就道了歉。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話未完,就見母親連珠炮的說:「天啊,你在胡說什麼,流行是我在創造的!你腦子到底是裝了什麼漿糊?衛生署?標準體重?妳發瘋了嗎?妳在外面到底都看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周莉馨受不了的撫著額,搖了搖頭,道:「在這裡待著,我進去拿件披肩,讓妳遮手臂。」
  是啊,她腦子到底是裝了什麼漿糊?
  秀秀含淚苦笑,無力的想著。
  都已經那麼多年了,她怎麼還以為自己說的話能傷害她呢?
  周莉馨的心是鐵打的,她擁有無堅不摧的過人自信,沒有任何人、任何話,可以打擊到她。
  她翻了個白眼,趁跋扈的母親去拿披肩,轉身下了階梯,想乾脆直接從花園裡繞到前面離開,可她一回身,竟然看見那個男人不知何時,已站在陽台角落的陰影裡。
  老天,他何時站在那裡的?他聽到了多少?
  看見那可惡的傢伙,她整個人又是一陣暈眩,想到他可能什麼都已經看見,包括她沒用的嘔吐,聽見她應付母親的懦弱,憤怒與羞窘更是一齊上湧。
  不想再看見他,她立刻再轉身,想要衝回那些閃亮的水晶燈下,但她才動,他已經拉住了她。
  不要--
  反射性的,她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他沒有鬆手,倒是打人的她,覺得手痛得要命,心也該死的痛。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秀秀心痛難忍的瞪著他,怒斥著:「放開我!」
  他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他正在出任務,而且他是屠歡該死的未婚夫,可是她剛剛一副要昏倒的樣子,他沒有多想就跟著她走了出來。
  然後,天知道他為什麼要拉住她,他完全無法思考,當她轉身離開他,他只是本能的就伸了手。
  「放手啊!」她扯著手,怒瞪著他,淚水飆了出來。
  她的淚,讓他鬆開了手。
  他手一鬆,她整個人晃了一下,差點跌倒,他伸手想扶她,卻被她拍開。
  「別碰我。」她往後退了一步,避他如避蛇蠍般,以雙手環抱著自己,含淚看著眼前那個可惡的男人,顫聲道:「不准你再碰我。」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 00:13:43
第四章

  他藍眸一縮,整個人僵住不動。
  一瞬間,只感覺被她在心上插了一刀。
  「你已經訂婚了,卻還和我上床?你怎麼可以?你這個混帳!」
  秀秀死白著臉,氣苦的看著眼前那可惡的傢伙,羞憤難當的道:「一開始或許是我不對,是我自作多情,但你大可以早點和我說,我會有自知之明,我清楚我比不上屠歡,可你沒有,你一句話都沒說過--」
  她說的字字句句都如長鞭,朝他鞭答過來。
  那些痛苦,如此鮮明而清楚,從她烏黑的大眼裡滿溢而出。
  他想辯解,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她說的沒錯,他應該要早點說清楚,說他不能愛她,不能和她在一起,他故意在佔她便宜,他比誰都還清楚這件事。
  她憤怒的抹去那些淚水,冷聲道:「沒關係,之前是我蠢,是我沒搞清楚狀況,但我現在和你說清楚,我不是那種玩咖,你要玩要劈腿,都請另尋高明,我唐秀秀玩不起!」
  丟下這些話,她再次轉身掉頭離開,回到那間奢華的屋子裡。
  這一次,他沒有拉住她,他只握緊了拳頭。
  「秀秀,你想去哪裡?我不是叫你在陽台等著?」
  「我累了。」好不容易來到門口,秀秀又再次被母親攔截,她紅著眼眶,看著母親說:「我要回去了。」
  「回去?不准!」周莉馨冷聲道:「我都還沒吹蠟燭,切生日蛋糕,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過生日要是你不在,叫我這當媽的臉面要往哪放?你就不能為我忍一忍嗎?」
  那誰來為她忍一忍呢?誰啊?!
  她好想對著那任性又跋扈的母親尖叫,但如果她真的這麼做了,保證一定會立刻登上明天的新聞頭條,就連她那長袖善舞、政商關係良好的父親,都無法把這件事化為烏有,而在現今網路如此發達的世界,那表示那條新聞會在網路上流傳到永遠,即便她死了,那些新聞都還是會被人一再傳開。
  那是她這輩子最害怕的事。
  所以,她忍了下來。
  但,這真的是她這一生,目前可怕又恐怖的一夜。
  她的母親帶著新歡滿場飛舞,她的父親擁著即將變成舊愛的女友到處吃別的女人豆腐,而那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則從頭到尾和那個有著一雙長腿的蛇蠍美人粘在一起。
  她盡力閃避著他,不去看那對站在一起宛如現代金童玉女的未婚夫妻,卻總是會在一轉身時,就看見他和那女人站在那裡,和人說笑聊天,互相耳鬢廝磨、竊竊私語。
  每一次看見他和屠歡,都讓她心痛得無法呼吸。
  那女人美得不可思議,最可惡的是,她非但高,身材還凹凸有致,肌膚如牛奶般光滑細緻,長發似子夜般烏黑亮麗。
  即便是在眾星雲集、模特兒到處是的這裡,她依然非常顯眼,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看見女人眼裡的妒嫉,男人眼裡的愛慕。
  那女人熱力四射,散發著無形的光芒,她不管走到哪裡都能聽見她爽朗的笑聲。她再怎麼閃避,都還是會看見那一對活像愛情電影看板的俊男美女。
  偶爾,她會看見他在看她,隔著遙遠的距離,陰鬱的盯著她看,彷彿他想過來,想站在她身邊,而不是站在那裡。
  縱然對他痛恨不已,她還是無法控制心頭因此輕顫,沒有用的興起希冀。
  然後下一秒,屠歡就會拍拍他的肩,撫摸他的胸膛,或是湊到他耳邊說話,吸引他的注意。
  每一回,她都好想沖上去,拍開那女人的手,警告她別碰她的男人。
  但他不是她的。
  天啊,他從來就不是她的。
  他是那個女人的,不是她的!
  為此,她想拿球棒痛毆他一頓,然後把自己也痛毆一頓。
  她明明知道他有多可惡,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她好想哭,可她不行。
  她很想吐,但她不想再在他面前吐一次。
  這真是恐怖。
  秀秀面無血色的逼自己站在牆角,小心的維持著呼吸,努力的忍耐著,度日如年的等待時間快點過去。
  她原以為事情不可能再更糟了,沒想到,這個夜,竟然還可以更糟。
  他是個混帳。
  他清楚知道,她的痛苦不斷輻射出來,穿越了整個房間,籠罩著他。
  她沒有看他,大部分的時候,她都試圖在躲避他,像是想把自己藏到空氣的夾縫之中。
  他不知道她如何還能留在這裡,然後他看見她那高傲自信的母親,想起她剛剛在陽台上對秀秀說的話。
  那瞬間,他清楚秀秀還留著,是被那女人逼的。
  隨著時間的過去,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即使她身後長桌上擺滿了食物,她整個晚上,卻連一樣東西都沒入口。
  就在這時,王朝陽又拿了一杯酒給她,她接過手,卻沒有喝,只對王朝陽露出勉強的微笑。
  那個男人陪伴著她,偶爾會伸手扶著她的後腰,觸碰著她的手臂,他看得出來她的不自在,但她忍耐著。
  他也忍耐著,一直忍耐著。
  他應該要工作,應該要打聽這些人的底細,但他沒有辦法不去注意她,不去注意那個陪在她身邊的男人。當夜漸漸深,那傢伙靠她靠得越來越近。
  他看見他低頭對她說話,看見那男人色迷迷的視線落在她雪白豐滿的雙峰上,看見他在她腰後的手,來回撫摸。
  別碰我。
  她說。
  不准你再碰我。
  她含淚憤怒的瞪著他說。
  她不准他碰她,但她卻讓那個傢伙撫摸她的腰,愛撫她裸露的手臂,讓那男人對她上下其手。
  那一秒,難以控制的妒火熊熊燒了起來,湧上心頭,明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他仍想走過去一拳打斷那傢伙的鼻子,然後拆了那只在她身上遊走的手。
  驀地,她的視線對上了他的,有那麼一秒,她屏住了呼吸,黑眸中閃現水光,看起來似乎又要哭了出來。
  可是她沒有,她只是抿著唇,轉過頭去,對那王八蛋露出笑容。
  她不小心把那杯酒灑了,那男人又去拿了一杯來。
  該死的,那傢伙不安好心!
  他不悅的擰起了眉,待回神,他已經拖著屠歡朝她走去。
  「阿磊,你搞什麼?」屠歡沒有準備,被他這一扯,踉蹌了一下,碎唸著。
  「我和人家話還沒說完呢。」
  「我餓了。」他眼也不眨的說:「而且你應該多和你的一號嫌犯多聊聊,你今晚和他還說不到兩句話。」
  「也對。」屠歡烏黑雙眸靈動一轉,長腿一伸,粉唇一揚,再次勾著他的手,配合的和他一起往那長桌而去。
  「朝陽哥,我剛聽安妮說下星期她要辦派對,你有要去嗎?」
  他鬆開手,讓屠歡和那傢伙說話,一邊走到秀秀身邊,拿起一塊被切成四份的小三明治吃。
  乏人問津的三明治因為在桌上放太久,吐司都幹掉了。
  他可以感覺到她因為他的靠近,屏住了呼吸,全身僵硬了起來。
  他可以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王朝陽被屠歡轉移了注意力,但他礙眼的賊手仍在秀秀腰上。
  「屠歡,要不要吃點?」他站在原地,拿起一塊插著牙籤的三明治,故意隔著秀秀和王朝陽問。
  屠歡挑起眉,但還是巧笑倩兮的點頭,配合的道:「好啊。你不問我都忘了,我一晚上都還沒吃呢,朝陽哥,麻煩你幫我遞一下。」
  他把三明治拿給王朝陽,那男人一手拿著酒,只能禮貌的將他的賊手空了出來,接過那一小盤食物,轉頭送去給美人。
  現在,她的背看起來好多了。
  處理完那隻礙眼的手,他挑了一個看起來還可以的草莓塔,開口問那個雖然站在他身邊,卻完全背對這長桌的女人。
  「唐小姐,要不要吃點?」
  「謝謝,我不餓。」秀秀緊抓著那杯酒,沒有回頭,僵硬但禮貌的說。
  他吃掉那個草莓塔,味道還可以,但草莓太酸了。
  屠歡盡責的和王朝陽瞎扯淡,讓那男人整個朝她轉了過去,忘記了身邊原來的女伴。
  「你要喝嗎?」他客氣的問。
  「什麼?」她愣了一下。
  「血腥瑪麗。」他指著她手中的酒,「那裡面加了伏特加。」
  秀秀僵住,像碰到蛇一樣,回身把酒放到桌上。
  她一放下,他就把那杯酒拿起來,喝掉。
  秀秀瞪大了眼,有些惱,卻拿他沒辦法。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他喝完之後還把杯子放回她手中。
  幾乎在同時,王朝陽發現她手中的酒空了,轉身離開長桌,走向酒吧。
  那傢伙一走,空氣頓時甜美了起來。
  有那麼一秒,他以為她會趁機溜走,但屠歡機靈的絆住了她。
  王朝陽回來了,手上又拿了一杯橘色的飲料回來,那看起來像柳橙汁,但他知道不是,他敢打賭那是加了伏特加的螺絲起子。
  秀秀微微一笑,將那杯飲料接過手,湊到唇邊。
  當王朝陽一轉過去面對屠歡,他在第一時間,抓著她的手拉到嘴邊,把她手上的酒給喝了。
  因為沒有料到,秀秀完全來不及反應,她倒抽口氣,漲紅了臉瞪著他,低斥:「你在做什麼?那是我的酒。」
  「抱歉,我以為是屠歡站在我旁邊。」他沒看她,只是拎起桌上的一顆葡萄丟進嘴裡。
  「你當我是白痴嗎?我和屠歡差了至少一個頭。」她惱怒的轉過身,輕斥著:「你到底想做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餓了。」他拿起一塊抹茶蛋糕,放進嘴裡,這東西好多了。
  他再拿一個放到手中的小盤子裡。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小手緊握成拳頭,低聲道:「拜託,你就不能離我還一點嗎?」
  他不能,他也希望他可以,但他做不到。
  他想要待在她身邊,即便只是這樣站著也好,就算會讓她更加痛恨他也沒關係,反正她已經很討厭他了。
  所以,他開口以問題反問:「如果你那麼不喜歡這裡,為什麼還要留下?」
  「今天是我媽的生日。」她著惱的說:「我不能不留下。」
  「她這裡不差你一個。」他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把很薄的小刀,把本來就已經切成片的蘋果切得更薄,削掉了有些氧化的外層。
  「有沒有差不是你說了算。」他的行為讓她一楞,不禁瞪著他靈巧的雙手看。
  他把那個蘋果片和一小塊起士,用火腿片夾起來,然後拿牙籤插住,放到他堆放食物的小餐盤,一邊說:「像她那種人,就算你做到一百分,她還是會認為你應該要做到兩百分才行,你永遠達不到她的要求的。」
  真可惡,她剛剛才有同樣的領悟。
  他又做了一個那種小點,只是裡面這次是用煙燻鮪魚和哈密瓜。
  「你已經到場了,告訴她你想吐,說你要昏倒了,她不會想讓女兒昏倒在她生日宴會上的,對她來說,太丟臉了。」
  他是對的,但她不想要同意,所以她只是抿唇不語。
  王朝陽發現她的酒杯又空了,再次慇勤的拿了杯酒來,遞給她。
  那是白色俄羅斯,一樣有含伏特加。
  莫磊眼微眯,下顎緊繃的看著。
  他是個混帳,但那姓王的比他更差勁,他擺明了想灌醉她。
  察覺到他的怒氣,秀秀握著那杯酒,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竟無法將那杯酒湊到嘴邊。
  等她發現時,她已經將酒杯放到桌上。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 00:14:03
第五章

  那無形的壓力莫名一鬆,然後她看見他伸手拿起那杯酒,而他那盤小點,不知何時,已經被放到了她手遷,就在她指頭前,她只要抬起手指就能拿到。
  他替她喝完了那杯酒,她則瞪著那盤看起來好吃得要命的小點心,只覺得莫名想哭。
  這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可惡?
  一滴淚,毫無預警的掉了下來,滴進空酒杯中。
  她的眼淚,扯著他的心,莫名的痛。
  她沒有伸手拿他為她做的點心,她只是握緊了拳頭。
  「不要再喝我的酒。」她哽咽沙啞的說。
  這一句,讓妒火又上心頭,明知不該,他還是忍不住冷聲開口。
  「放心,雖然你已經喝了三杯,不對,加前面那兩杯,一共是五杯酒,但等一下王朝陽會再幫你拿一杯來的,他是個紳士,不像我那麼混帳。」
  秀秀再笨,也聽得出他的嘲諷。
  「就算他想灌醉我又怎樣,那究竟關你什麼事?」
  那不關他的事,只除了他瘋狂的認為她應該是他的,瘋狂的想要將她扛上肩頭離開這裡,瘋狂的想把她納為己有。
  他不該在這裡,他應該要專心在工作上,他不該繼續騷擾她,這樣對她很不公平,他已經傷害了她,他的存在對她就是種傷害,他應該滾遠一點,滾得遠遠的,遠離她的人生。
  但,他就是走不開。
  他垂著眼,看著她的手就在他旁邊,那麼近,就只有那麼一個酒杯的距離,他只要伸手就能握住她,可是她將拳頭握得更緊,她是如此用力,用力到指節都已泛白。
  一滴淚又落下,在杯中灑起。
  「你這個混蛋。」
  她低低的哽咽咒罵著,然後轉過身去。
  他無法動彈,只聽到她告訴王朝陽,她累了,想離開。
  王朝陽慇勤的開口要送她回去,她答應了。
  她清楚那個男人想做什麼,但她依然答應讓他送她回家。
  回那個家。
  有那麼一秒,他沒有辦法呼吸。
  他無意識的轉過身,看見她與王朝陽和屠歡道別,然後一起穿過整間房,那男人環著她的肩膀,帶著她往門口走去,一步步的遠離他。
  某種無以名狀的恐慌,襲來。
  等他發現,他已經再次上前,大踏步穿越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們,跟著她到了門口,王朝陽去更衣間拿衣帽,他及時抓住了她。
  秀秀嚇了一跳,原以為是母親,回頭卻看見莫磊。
  「別和他回去。」他緊盯著她,繃著臉,粗嘎的要求。
  呼吸,驀然一窒。
  她瞪著眼前這個可惡的男人,無法置信他竟然說了這句話。
  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他還要在這裡糾纏她?
  他明明,明明在離開的那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心,好痛好痛,痛得像是正被火燒,但是但是,即便不該,當他這樣開口,當他眼裡似也隱含著痛,她還是忍不住懷抱希望。
  他看著她的樣子,甚至讓她覺得,他是在乎她的,只是有說不出口的原因,所以才不得不這樣做,才不得不傷害她。
  「給我……」她含淚看著他要求。「給我一個說不的理由……」
  他眼一抽,又沉默了。
  她好想毆打他,這個可惡的、卑鄙的,該死的殺千刀!
  咬著唇,她心痛不已的閉上眼,一滴淚,滑落。
  她臉上難掩的痛苦和失望,讓他喉嚨發乾,更慌,終於胡亂撈了一個理由,啞聲吐出一句:「他只是想把妳弄上床而已。」
  「你錯了。」她笑了,哭著笑了,睜開眼,告訴他:「他不只是想把我弄上床,他想要的,是和我結婚。」
  「為了你媽的公司。」他藍眸一縮,啞聲指出。
  「那又如何?」她看著他,痛苦的說:「至少他要我。」
  一句話,如刀般,狠狠的戳上心頭。
  「你不要,他要。」
  她的指責那般狠,透著憤怒與自卑,但更多的,卻是那無以名狀的痛,這一刻,才知道他傷她傷得那麼重、那麼痛,這深切的領悟,讓他臉上刷白,狼狽不堪。
  她痛恨他那好像她打了他一巴掌的模樣,痛恨自己竟然會覺得心痛,所以她氣憤的抽回手,推開他,繼續說。
  「走開,回去找你的未婚妻,別再來找我,別再騷擾我!」
  然後,她走了。
  再一次的,離開他,快步走向那個能夠娶她,和她攜手白頭,與她長相廝守的男人。
  他要失去她了,他知道,這一次是永久的。
  她不會再給他機會,他把所有她給過的機會,都搞砸了。
  他不是那個能夠給她幸福的人,他沒有擁有她的資格,她甜美的笑容不會再給他,她溫暖的懷抱不會屬於他,她不會再替他撐傘,不會再牽著他的手,不會再幫他溫熱牛奶,也不會再陪著他一起躺在床上,愛戀的撫著他的臉,和他說那些傻氣的話。
  剎那間,他像是又回到了那一夜,身處那狂風暴雨的大海中。
  他有一種快要窒息,即將被淹沒的感覺。
  世界,突然變得好黑好黑,只剩下她離開的背影是明亮的,但她和那個男人走了,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緩緩在她身後閤上,帶走了所有的光明,只剩下黑。
  黑。
  她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
  他以為他知道,早就曉得,她不是他的。
  所以他走了,但那時她愛他,還愛他,那安慰了他。可是從今以後,她不會再愛他,她會把他忘了,去過她的人生,過那沒有他的人生--
  忽然間,濕鹹的海水從四面蜂擁而來,將他淹沒,讓他無法呼吸。
  他應該要認命,他本來就沒有資格,但他無法移開視線,沒有辦法將視線從她離開的那扇門移開。
  腳下的地板像是忽然消失了,他猛地往下沉,所有的傢俱都開始扭曲,和他一起往下被捲入海水中。
  嘩啦一聲,他陷入深海之中,那麼深,那麼藍,藍得幾近全黑。
  所有的東西都和他一起緩緩下沉,櫃子、門窗、水晶吊燈、玄關鏡--
  然後,他在那深海中,從那扇一起被捲落海的落地玄關鏡裡看見他。
  那個男人,一臉死白,像個死人一般。
  男人變成少年,少年擰眉看著他。
  他不想死。
  不想。
  因為不想,所以他死命的掙紮著,即便愧疚難當,即便被滿心的罪惡感包圍,他仍掙紮著活下去。
  以前他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知道了。
  他想得到幸福,渴望遇見能夠填補他靈魂的另一半。
  在內心深處,他知道她在,一定存在,他的家人們,證明了靈魂伴侶是存在的。他知道如果能找到她,如果他能遇見她,她必然能拯救他。
  他張開嘴,喘了一口氣,海水沒有灌進他嘴裡,他吸到了空氣。
  你欠我的。
  少年惱怒的說。
  「我知道……」
  少年用那雙如同大海般藍色的眼,瞪著他,生氣的說。
  你應該要和我一起。
  他抬起頭,再喘口氣,啞聲開口:「對不起……但我不能……我需要她……」
  話出了口,一切都變得如此清晰。
  是的,他需要她,真的需要她,他不要她忘了,他需要她愛他。
  他一直不知道,一直不敢承認,直到現在。
  忽然間,海水如來時般迅速退去,扭曲的傢俱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但少年仍在那裡,一臉的寂寞,俊美的臉龐上還懸著淚水。
  「我很抱歉。」他告訴鏡子裡的少年,「但我要活下去。」
  話語方落,鏡子裡的少年模糊了起來,恢復成男人的模樣,男人的臉上,還有淚在其上。
  他喉嚨緊縮,看著鏡中另一個自己,忽然明白那少年不是阿光,一直不是,那只是他的罪惡感。
  苦澀的,他轉過身,推開了那扇門,走了出去。
  屋外,下著雨。
  風是冷的,天是黑的,她的眼眶是紅的,一顆心則疼痛欲裂。
  站在屋詹下,秀秀看著那個想娶她的男人掏出了車鑰匙,撐著傘,走去開車。
  下雨了,所以他要她在這裡等著,他會把車開過來。
  但她不想等,她不能留在這裡,不敢待在這裡,她害怕自己會心軟的回到屋子裡,轉身的渴望是如此的深,讓她害怕。
  所以,她下了階梯,快步跟在他身後走進雨中。
  王朝陽很體貼,即便是假裝的也沒關係,至少他在乎她,至少他要她,不像屋裡那個男人--
  明知如此,可是一想起他那僵硬的模樣,想起他眼裡的痛苦,她依然覺得無法呼吸。
  他那麼可惡,他欺騙她,玩弄她,明明選擇了屠歡,卻又來騷擾她,他這麼惡劣、卑鄙,她不應該再想著他了,她應該要往前看,把他丟在腦後。
  她明明知道,明明曉得那個男人有多惡劣,她的理智很清楚,但一顆心卻還是因為必須離開他而覺得疼痛,明知道那有多愚蠢,她還是瘋狂得想要轉身回到屋子裡,投入他的懷抱,強迫他選擇她。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浮現,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要她當地下夫人也沒關係的想法,這念頭讓她心更痛。
  不,這些年她看過太多,她父母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教材,外遇永遠不會有好結果,只會讓身在其中的人互相傷害,讓事情越來越糟,變得更加可怕。
  她不敢停下腳步,她害怕那個男人會讓她做出蠢事,害怕她會把自己變成天大的笑話。
  王朝陽很好,再怎麼樣都比他好,至少他還對她有所求,至少她擁有他想要的。
  冷風迎面而來,讓雨打在臉上,同淚水和在一起。
  她快步跑到王朝陽身後,他已經走到車旁,就在她抬手張嘴要叫喚他時,一隻大手從後出現,巴住了她的口鼻,另一隻手則環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往後拖進黑暗中。
  秀秀嚇了一跳,驚聲尖叫,但她的叫喊全悶在嘴中,傳不出去。
  「別叫,是我。」
  那個抓住她的人將她拉進了樹叢裡,在她耳邊吐出這句話。
  她僵住了,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但那真的是他,她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能感覺到他強壯的身體在身後緊貼著她。
  在她僵住的那一秒,王朝陽上了車,關上了門。而身後那個男人,在這時鬆開了摀住她嘴的手。
  「你做什麼?你瘋了嗎?!」她不敢相信的在雨中掙扎低斥著,但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如一把鐵鉗,無論她怎麼動也無法掙開。
  然後下一秒,她看見他掏出一把手槍,將裝設在屋牆上,面對花園的監視器打爆了。
  她瞪大了眼,倒抽口氣,僵在當場,一時間無法反應。
  那不可能是槍,槍應該會很大聲,但他用右手握著它,長臂就在她耳邊,那東西就在他手上,近在她眼前,不管她怎麼看,它的模樣就像槍,而且監視器破掉了,她能看見它震了一下,鏡頭的玻璃碎片掉了下來。
  他對著第二台監視器開了第二槍,那東西只輕輕發出咻的一聲,那台監視器就整個被打得歪掉,銀白色的小火花跳了出來又消失。
  好吧,那是槍,裝了滅音器的槍。
  她震驚得無法動彈,直到他突然將她扛上了肩頭,迅速往反方向離開。
  「你做什麼?」她回過神來,驚慌的在他肩頭上奮力掙紮著。「阿磊,放我下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 00:14:21
第六章

  他沒有鬆手,沒有放她下來,他只是扛著她在花園中飛奔,而且一路開槍破壞那些有可能會拍到他的監視器。
  他正在搞砸他的工作,武哥如果知道一定會氣到爆血管,嵐姊這次大概會堅持把他拖回老家關起來,但他沒有辦法,他不能讓她和那個男人離開。
  「阿磊!放我下來!你聽到沒有?放我下來!滿屋子都是記者,屋外還有狗仔,我們會被發現的!我不想上新聞頭條,你聽到沒有?這太誇張了!」她拍打著他強壯的背脊,壓低了聲音斥喝著:「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快放我下來--」
  他扛著她繞過了整棟屋子,連開數槍打壞了後門的門鎖,和其上通了電的電線,然後一腳踹開它,將她帶了出去。
  刺耳的警報聲在同時間響了起來。
  看著那個被他踢壞,歪倒在地上,而且離她越來越遠的鐵門,秀秀張口結舌、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但他就這樣把她帶了出來,前後大概花了不到二十秒。
  然後,他轉過了街角,她連那棟豪宅都看不見了。
  風仍在吹,雨仍在下,街上所有的房舍都安靜異常,現在已經半夜十二點了,差不多在這個時候,唐秀秀才領悟到一件事--
  她被這個男人綁架了。
  秀秀在他肩上喘著氣,腦袋裡一片混亂,不敢相信他做了什麼。
  他到底在想什麼?竟然綁架她?他到底是什麼人?他為什麼會有槍?還有那種神準的槍法?
  他扛著她,在風雨中左彎右拐,然後慢下了腳步,從快跑變成快走。
  她沒有再試圖掙扎,也沒再繼續責罵他,她應該要大喊救命的,可是她什麼也沒做。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當然他綁架了她,她知道,可是為了什麼?錢嗎?還是--
  驀地,他轉進了一條巷子,停下了腳步,她屏住了氣息,卻仍可以感覺到他的喘息,感覺到他身上蒸騰的熱氣。
  慢慢的,他將她從肩上移到身前,緩緩將她放了下來。
  她喘著氣,抬頭看他,只見他在雨中喘著氣,垂著眼,用那雙迷人的藍眸,凝望著她。
  一瞬間,無法動彈。
  他那美麗的眼裡有著某種讓她心狂跳的什麼,他那模樣看起如此……深情……
  天啊,那才不是深情,他是個瘋子,他玩弄了她,又綁架了她,但她的腦袋壞掉了,她的腦袋每次一遇見他就會壞掉。
  可是,當他這樣看著她,好像他很渴望她,好像他很需要她,她真的沒有辦法清楚的思考。
  忽然間,某種聲音由遠而近,鑽進腦海。
  那是警笛聲。
  他看著她,藍眸深深。
  他沒有再試圖抓著她,沒有再伸手摀住她的嘴。
  他只是垂著手,握著那把槍,站在她身前,等著。
  沒多久,警車閃著紅藍色的燈,從旁呼嘯而過,一輛過去了,兩輛過去了。
  她應該要大聲呼叫,衝出暗巷,向那些警察求救,但她沒有辦法動。
  因為他有槍,她告訴自己,可她知道不是因為那樣。
  他也知道。
  第三輛警車呼嘯過去了。
  然後,警笛聲漸漸遠去。
  他藍色的眼裡浮現某種接近愉悅的情緒,她仰頭看著他,突然好生氣,這男人知道她不會喊、不會叫,知道她不會求救,他心知肚明。
  淚水,驀然上湧。
  想也沒想,她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他沒有閃。
  她火大的反手再揮他一巴掌。
  他沒有躲。
  那讓她好氣好氣,更火更惱,她氣苦的卯起來握拳毆打他,抬腳攻擊他,對著他就是一陣亂打。
  這個無恥的惡魔、卑鄙的魔鬼、可惡的混蛋!
  他沒有閃躲她的拳腳,甚至沒有舉起那把槍,一次也沒有,他乖乖的讓她打。
  結果到最後,反而是打人的她氣得哭了出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她憤怒的將他推開,掉頭就走。
  但他不讓,她一轉身,他就伸手將她拉了回來,低頭吻了她。
  這太過分了,她想推開他、咒罵他、踹死他,但她好想念他,好想好想,即便他對她做了那麼多惡劣的事,即便他是這麼的可恨又可惡,當他這樣親吻她,她全身上下的細胞都為此燃燒了起來。
  明知不應該,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張開嘴、伸出手,擁抱親吻身前這個英俊的魔鬼。
  她是個笨蛋、是個白痴!都是他害的,都是他!
  他嘗到了她的淚水,感覺到她顫抖的哽咽。
  「對不起……」他緊抱著她,吻去她滾燙的淚水,啞聲道歉:「對不起……」
  他的道歉,讓她心更痛,哭得更慘了。
  懷裡的女人緊緊揪著他的衣襟,哭得泣不成聲,但她吻著他,小手環抱著他。
  他是個王八蛋,但她又在他懷裡了。
  風雨變大了,將兩人都淋得濕透,可他一點也不在意,他只是緊抱著她,然後在她終於不再哭得那麼厲害之後,牽握著她的手,離開那條暗巷。
  她不曾再反抗過,她讓他牽著,甚至不曾問他要帶她去哪。
  那一夜,雨下得很大。
  他在路上招了一輛計程車,帶著她到了一棟老舊的公寓,上了樓,推開其中一扇房門走進去。
  他幫她洗澡洗頭,替她擦乾身體、吹乾頭髮,給了她一件他的T恤穿,然後讓她坐到床上。在街上崩潰大哭之後,她一直好安靜,他只隨便套了件運動褲,然後替她倒了一杯熱水,她沒有拒絕,她很快就喝完了。
  坐在他床上的女人,雙眼又紅又腫,她穿著他的衣服,長發披散著,看起來就像個孩子。
  他替她再倒一杯熱水,她沒有看他,只是接過手,然後盯著手中冒著氤氳白煙的水杯。
  看著她那垮了雙肩的模樣,他忍不住,又再和她道歉。
  「對不起。」
  她咬住了唇,深吸口氣,然後說。
  「我不能……我沒辦法和你在一起……我不想……」秀秀盯著水杯,啞聲開口:「我不要和另一個女人分……我值得更好的……」
  一滴淚,又落入了那杯水中,噗通一聲,興起一圈漣漪。
  他真的是很混帳,他知道;她確實值得更好的,他也曉得。
  只是他真的無法讓她走,他需要她。
  所以,即使如此,他還是啞聲開了口。
  「屠歡不是我的未婚妻。」
  他低沉的聲音,迴蕩一室,她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秀秀無法置信的抬起頭,看著那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他凝望著她,一臉的抱歉,沙啞的開口:「她和我一樣,是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員工。」
  她像個玻璃娃娃一樣,動也不動的瞪著他,就連呼吸都忘了。
  他擔心的在她面前蹲跪了下來,抬手撫著她蒼白的小臉。
  驀地,她整個人一震,往後瑟縮。
  「不要……」
  她的拒絕,讓他僵住,心頭緊縮。
  下一秒,熱淚突然從她的眼眶中滾落,她抖顫著唇,痛苦的盯著他,悄聲哀求:「不要騙我……拜託你別再騙我了……」
  她硬咽的話語,破碎的表情,眼裡的痛苦,都如針一般,戳刺著他的心。
  「我沒騙你。」他喉嚨緊縮,瘖啞的道:「這裡是我在紅眼的房間,屠歡的在隔壁,但她應該還沒回來。不過我們的辦公室就在樓下,樓上這裡是我們的宿舍,我不確定今天還有誰在公司,如果你想,我可以把還在公司裡的人叫醒,你可以自己問。」
  她以手背捂著唇,淚眼矇矓的看著他。
  她好希望他說的是真的,好希望這一切都如他所說,她應該要走出去查看,去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可是……
  她好害怕,怕他又騙她。
  淚水又落下一串,浸濕了她的胸口。
  他能看出她的痛苦和掙扎,情不自禁的,他抬手想安慰她,想將她擁入懷中,卻又怕遭到拒絕,最終只能將手握成拳頭,擱在她腿側,凝視著她啞聲解釋。
  「我從來沒和任何人訂過婚,屠歡確實是我的青梅竹馬,但她就像我的姊妹,她從來沒把我當男人看,我也很難把她當女人看,她會說我是她的未婚夫,只是因為我們在出任務,你媽的服裝秀排演遭人破壞,所以我才會和屠歡一起去參加今天晚上的酒會。」
  她確實聽說過那些事,但--
  「我以為那些只是意外。」秀秀懷疑的看著他,噴嚥著說。
  「那不是,所以你媽才私下請了我們調查。」莫磊深吸口氣,直視著她的眼,嘎聲道:「在今天之前,我被強制休假,直到下午才臨時被叫去幫忙,我不知道周莉馨是你母親,我不知道你會在那裡,否則我不會答應扮演這個角色。」
  她喘了口氣,含淚搖了搖頭。
  「相信我,我知道我很混帳,可我從來不想……」他將拳頭握得更緊,喉頭緊縮的望著她,說:「我不會故意那樣傷害你……」
  他的眼裡,湧現教她渴望的柔情。
  她咬著唇,無法承受的閉上淚眼,那讓另一串淚水,再次滾落。
  「對不起……」他再忍不住,抬手撫著她的臉,抹去她的淚。「我很抱歉……」
  他的手是那麼熱燙、如此溫柔,教她難以抵擋。
  「那……為什麼?」秀秀抬起淚眼,看著那跪在身前,近在眼前的男人,啞聲問:「那天……你為什麼要走?」
  他微微一僵,難以言喻的痛楚驀然浮現他眼中。
  有那一瞬,她以為他又會再次保持沉默,可下一秒,他吸了口氣,張開嘴,啞聲開了口。
  「因為你。」
  她一楞,呆住了,卻感覺他溫柔的撫著她的臉,拭去她的淚,真摯的道:「妳讓我快樂。」
  你讓我快樂。
  她讓他快樂,所以他才走?這什麼道理?
  秀秀無法理解,傻眼的看著他,幾乎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可是,眼前的男人是如此認真,那般嚴肅又痛苦。
  「什麼意思?」她聽見自己問。
  他凝望著她,舔著幹澀的唇,喉結上下滑動著。
  她知道這很重要,她不曾看他如此緊張過,他不自覺繃緊了身體,她看見他張開嘴,試了一次,然後又一次,才有辦法發出聲音來。
  「我……有個弟弟……」
  他的聲音很沙啞,好小聲,像是被硬擠出來一樣,好像光是要講出這句話,就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她不由自主的屏住氣息,看著他。
  他凝望著她,深吸了口氣,才無比艱難的開口再道:「他……叫莫光……」
  那麼多年了,他終於說出來了,那個名字。
  「阿光……」他嘴角有些扭曲,幾近苦笑的讓那熟悉的字眼在舌尖滾動。「阿光……我是阿磊……他是阿光……」
  莫名的心酸在胸中翻滾,讓熱淚上湧。
  他苦澀的牽扯嘴角,看著她,告訴她。
  「阿光和我,我們是雙胞胎……」
  雙胞胎?
  秀秀楞了一楞,好難想像,眼前這英俊的魔鬼,會有兩個。
  他舔著唇,困難的再道:「從小我們做什麼都在一起。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從來就不需要照鏡子……我是他的鏡子,他就是我的鏡子……我們會互相提醒對方衣服有沒有穿好,頭梳了沒,偷吃完之後,臉上是不是還有沒擦乾淨的痕跡。我們一起惡作劇,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和人打架,一起被處罰……」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 00:14:59
第七章

  像是想起那些年和兄弟一起胡鬧的時光,他的表情變得複雜,有些像是在哭,又有點像是在笑。
  「我們膽大包天,做起事來無法無天我們是家裡的搗蛋鬼、學校中的小霸王……我們很像,但是還是有些不一樣,比起出去玩,我更喜歡待在家裡看書,但他在家裡待不住,與其待在家,他寧願出門去踢球、去游泳……年紀越大,我們的差異越來越明顯……那本來不是問題……我們不可能一直一樣,我們知道……國中時,我們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想和海洋、阿震學寫電腦程式,他打算去歐洲踢球……但是……」
  說到這裡,他像是無法承受的閉上了眼。
  她看見他又吸了口氣,再吸口氣,像是胸中有無法壓抑的疼。她能看見他收回了在她臉上的手,握緊了雙拳,能感覺到他身上輻射出來的痛。
  那麼痛。
  他緊抿著唇,下顎緊繃,英俊的臉龐痛苦的扭曲著。
  他看起來那麼難受,無法自已的,秀秀伸出手,撫著他僵硬的臉。
  那一瞬,他屏住了呼吸,有那麼一秒,他幾乎像是想要退開,她可以感覺到那份掙扎,但他沒有,他只是再吸了一口長氣,才抬起那滿佈罪惡厲的眼,看著她坦承。
  「他死了。」
  嘶啞的字句,滾出他的唇瓣。
  「我害死了他。」
  他死了。
  秀秀氣一窒,震憾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我害死了他。
  他說,美麗的藍眸裡滿是傷痛。
  簡單五個字,震耳欲聾的迴蕩在寂靜的空氣中。
  天啊……
  她沒有辦法想像,她知道發生了很糟糕的事,但不知道是這樣的。
  他的兄弟死了,那個雙胞胎,那個和他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長大的兄弟--
  死了。
  難怪她從來沒聽他提過,難怪提起他的家人時,總是會有奇怪的停頓,難怪他那麼想念他的家人卻連放假也不回家。
  忽然間,覺得好難過、好難受,她沒有辦法不為他失去的感到傷心,無法不為他經歷的覺得難過……
  情不自禁的,她將手中的水杯放下,朝他伸出雙手,將他擁入懷中。
  莫磊跪著,坐在自己的後腳跟上,感覺她跟著跨坐上了他的腿,只為擁抱他、安慰他。
  因為她溫暖的擁抱,他濕了眼眶,不由自主的顫抖。
  他的反應,讓秀秀心好痛,她收緊了雙臂。
  終於,他情難自己的抬起雙手,環抱著她,像溺水者抓著浮木一樣,緊緊擁抱著。
  「發生……發生了什麼事?」她聽見自己開口,感覺好虛弱。
  他將臉埋入她如雲的秀髮中,沙啞的說:「我們國中畢業的那個夏天,他要我和他一起去環島,慶祝畢業,他說。我以為他是八月才要去,所以我說好。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打算畢業那天就出發,我不願意,我手中的程式還沒寫完,我還需要一個星期。那天下午,我們大吵一架,打了起來他跑了出去……」
  她可以感覺到,他滾燙的淚水,濕了她的肩頸,他將她抱得好緊,瘖啞的說:「我知道他會去港口的堤防生悶氣,他每次都這樣,我以為他氣完了就會回來,所以我沒去找他……但他一直沒回來……
  「我媽惱得直碎念,因為颱風快來了,她一直打他的手機,想叫他回來幫忙做防颱準備,但他沒接。我還是覺得他在鬧脾氣,他不接電話讓我更生氣。快黃昏時,我才開始覺得不對,那天浪很大,打在堤防上有七八層樓高,我覺得很不安,騎著腳踏車到港口……」
  莫磊喉頭一梗,頓了一下,方道:「我看見他的單車倒在那裡,但海巡隊員也在那裡,還有救護車,有個渾身濕透的人包著毛毯坐在車尾,顫抖著。我一問之下,才知道,阿光救了落海的釣客,自己卻被瘋狗浪捲落海,失蹤了……」
  即使事隔多年,他依然清楚記得自己聽見這個消息的感覺,那種血液像是在瞬間被人抽乾,渾身無力的感覺。他記得自己沖上堤防,卻被人在半途拉住,他記得自己打倒了好幾個大人,記得他被人壓倒在地上,記得爸趕來了,耿叔和海洋叔叔都來了,記得老媽下車聽到消息時,那張慘無血色的臉。
  「他泳技很好,比我還好。他不可能就這樣死掉,他在海上,我知道。我想去找他,我們有船,但港警不讓我們出海……颱風要來了……浪大大、風太大了……
  「我爸和叔叔他們不顧警告,堅持要出海找他,他們甚至用盡了關係,弄到了一輛救難直升機,可是天黑了,要找的範圍又太大……那天晚上,風雨越來越大,颱風來了,媽不准他們再找下去,堅持要他們回來……那是十七級的強烈颱風,她哭著求他們回來……」
  秀秀熱淚再次泉湧,她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能環抱著這個男人,聽他說。
  「他們回來了……」他握緊了拳頭,一再吸氣,卻還是無法過止熱淚一再溢出眼眶,「但我知道他在海上,我能感覺到他還活著……我知道他還活著……就在那座海上……但海太大、風太大、浪大太……那一夜好長……長得我以為永遠不會天亮……」
  想起永無止境的那一夜,他顫慄的再吸一口氣,痛苦的說。
  「後來,天亮了,颱風走了,他們派出了救難隊,漁船和海巡都一起出海幫忙找人,但一切都來不及了,風浪太強,海太大……」
  「那不是你的錯。」她抱著這個因為太過痛苦而顫抖的男人,告訴他。
  「我知道。」他幹澀的哽咽道:「每個人都這麼說。」
  但她曉得,他沒有辦法這樣認為。
  「我叫他去死。」他吸著氣,熱淚盈眶的告訴她,「我最後和他說的一句話,是叫他去死,他踢壞了我的電腦,我氣瘋了,我對他吼說:你去死--」
  天啊。
  她心痛難忍,再次的屏住了呼吸,難怪他沒有辦法讓這件事過去。
  「你去死。」他痛苦的喘息著,嘶啞的悄聲道:「那是我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們在吵架……」她撫著他緊繃的背,將他緊擁在懷中,感覺心好痛,為他覺得疼,為當年那個男孩覺得痛。「吵架都會口出惡言……」
  「那個程式可以等,壞掉的電腦可以買--」他含淚憤怒的說著,深藏在心中十年的後悔衝出了口:「我應該和他一起去,我答應過他了,我說好。如果我和他一起去環島,他會願意等颱風走之後再出發。如果我好好說,他會願意等我,那是我的錯,本來就是我的錯。如果我願意承認,我們就不會打起來,他就不會在颱風天還跑去那座堤防,不會被浪捲走--」
  他氣一窒,再說不下去,只有淚滿臉。
  秀秀心疼不已,完全忘了自己的痛,只為他感到傷心難過,那麼多年來,他一直無法遺忘,他責怪他自己,把兄弟的意外,怪在自己頭上。
  「後來,我開始作惡夢,我夢到他在海上,夢到我在海上。我沒辦法待在老家,所以武哥收留了我,讓我轉學到這邊,但我忘不掉,我還是能看見他在海上,感覺他在那座大海裡……」
  所以他才失眠,才睡不著。
  她終於能夠瞭解,他為何總是那麼陰鬱,總是那樣悶悶不樂。
  「我睡不著,我靠工作轉移注意力,我把自己累到不行,然後才能睡覺,但武哥強迫我休假,我又開始作那個在海中的夢,直到我遇見了你。」
  他擁抱著她,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輕響。
  「你讓我睡著了,讓我不再作夢……你讓我覺得……好開心、很快樂……」
  秀秀震憾不已,聽見他自責的說。
  「但那是我欠他的。」莫磊將懷中的女人緊抱著,嗅聞著她溫暖的味道,感覺她的心跳,嘎啞的粗聲自責著:「我害死了阿光,我不應該感到快樂,不能夠覺得幸福,不可以那麼開心……我怎麼能夠?」
  她能感覺到他那深沉的愧疚和罪惡感。
  「你讓我忘了他,和你在一起,我就能讓他過去,我覺得很內疚,我又開始作惡夢,你讓我越快樂,惡夢就越頻繁。我知道那是在提醒我記得,但我不想走,我裝作不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告白,讓她心頭一震,還以為自己聽錯,但他又說了一次。
  「我想和妳在一起……」
  那嘎啞的聲音充滿了渴望,那麼渴望,如她一般。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語帶鼻音的顫聲道:「然後,你說你愛我。」
  她咬著唇,感覺視線再度模糊了起來,感覺到他將雙臂收緊,感覺他的心跳得好快,撞擊著她的。
  「我想要你愛我,但我不值得,你那麼好、那麼好,你值得更好的,而我是個瘋子,我知道。從小,我和阿光就一直在一起,可我長大了,他沒有。我必須記得他,我能做的只有記得他,我很害怕,害怕你會讓我忘了他,所以我離開你。我以為這樣對你最好,我的精神狀況不穩定,我隨時都有可能崩潰,我比誰都還清楚,我不值得……」
  那低啞苦澀的話語,讓秀秀忍不住哭了出來。
  懷抱著那個哭得比他還厲害的小女人,他心緊喉縮,抱歉的說:「我不值得,不值得你愛我,我知道我應該要離你遠一點,讓你忘了我,讓你去過你的生活,我以為我可以,我都離開了,從你身邊逃走了,但是……」
  他吞嚥著口水,舔著乾澀的唇,承認。
  「我做不到。」
  她可以聽見,可以感覺,他的痛苦、他的掙扎,都在其中。
  「這幾天,我還以為我會繼續作惡夢,但我沒有,離開你之後,我睡不著,卻不是因為那些惡夢,而是因為你,我想念你。」
  他顫顫再吸一口氣,用鼻子摩擦她的肩頭,將她的溫暖吸入心肺血液中,讓她的味道充滿他的每一個細胞。
  「很想……好想……」
  他的告白,溫暖了她,讓頓在喉中,壓在心底的話,上湧。
  「我也想,好想好想……但你把所有的東西都收走了,我以為你不要我……」
  秀秀哭著承認:「我不敢讓自己去想,我怕自己一想就會哭出來,我怕我會忍不住去找你,我怕我會像個笨蛋一樣求你……哀求你和我在一起……」
  他喉頭緊縮,胸中滿是對她的深情。
  「對不起,我錯了,我很抱歉……」
  他和她道歉,又一次道歉。
  「我沒有夢到他,我只夢到你,我以為你會害我忘記他,但你只讓我想起那些在老家的美好時光,那些在颱風夜之前,在我和阿光大吵一架之前,一起生活的日子,你和他一樣熱愛生命、對人生充滿希望,和他一樣愛吃,你甚至和他一樣愛打抱不平,你讓我想起他曾說過的話,那些他曾經有過的夢想,那些我之前一直不敢去想的事……
  「我知道我做錯了,可我已經傷了你,我知道我是個混帳,所以我強迫自己待在這裡,不讓自己去找你,然後突然之間,我看見你。」
  他退開來,看著她淚濕的眼,撫著她嫩白的臉,渴望的啞聲道:「我看見你,我還以為是幻覺,但你就在那裡,如此漂亮、那麼甜美,我無法呼吸,沒有辦法思考,然後屠歡拖著我朝你走過去,我太想靠近你,忘了我對你做過什麼,忘了我是個多麼糟糕的傢伙……」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 00:15:13
第八章

  她看見他眼裡的深情,聽見他說的話,不自禁輕顫著。
  「我很抱歉,是真的。」他愛憐的拭去她眼角滑下的淚,「我應該要離你遠一點,我活該被你拋在腦後,但當你真的轉身離開,我才知道我不能失去你,我以為我可以這樣活下去,可那,不是活著。」
  「過去十年,我一直夢到阿光,我看見他,我以為那是他,但那不是他。」他凝望著她,沙啞開口。「只是我,十年前的那個我。」
  秀秀捂著唇,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罪惡感太深,有如冰冷的鐵鏈,長年將他緊裹糾纏,幾乎就要將他拖入深海裡。
  「那真的不是你的錯。」再一次的,她告訴他,她知道他或許聽不進去,但她還是得說,如果要說上千萬遍,才能讓他好過一點,她說破嘴皮子也願意。
  「可當年的我覺得是,他不讓我忘記。」他看著她,乾啞的說:「我不讓我忘記,我不能忘記。」
  「你不會忘記的。」她含淚看著他,捧著他的臉,心疼不已的說:「他是你的兄弟,你不可能忘記的。你不需要忘記他,你懂嗎?不需要。阿磊,你和阿光那麼像,你們一起長大,做什麼都一起,你瞭解他,就像瞭解自己一樣,對不對?」他心口緊縮著,點頭。
  秀秀吸著鼻子,柔聲再問:「你想想,如果那天,跑出去的是你,被浪捲走的是你,你會願意他這樣責怪自己嗎?你會想他一輩子都不快樂,不開心,不能幸福嗎?」
  他沉默著,藍眸裡又現水光。
  「你不會。」她溫柔的替他把話說出口,然後道:「如果你不會,你覺得他又怎麼可能會願意你這樣?」
  他楞住了,他從來不曾這樣想過。
  秀秀將他垂落的髮往後撥,撫著他陰鬱淚濕的臉龐,自嘲的笑了笑,告訴他:「我爸媽你看見了,他們一直都是那樣子的,不是現在才變成這樣,我十歲之前,是給爺爺奶奶帶的,爺爺過世的時候,我好難過,但奶奶告訴我,爺爺雖然死了,但我們會記得他。只要我們記得,他就會活著。」
  她將手擱在他的胸口,含淚微笑,告訴他:「在這裡。」
  一開始他不懂,但她溫柔的表情,讓他領悟了過來,渾身一震。
  「他會永遠活在你心裡,和你在一起。」
  撫著他淚濕的臉,摸著他跳動的心,秀秀悄聲說:「我小時候不相信,但那是真的。我一直記得爺爺,記得奶奶,他們倆教會我什麼是勇氣,教我如何明辨是非,我知道只要我活著的每一天,他們都將和我在一起。你和阿光一起長大,你不可能忘記他的,你只需要繼續活下去,讓他和你一起,在這裡和你一起,活下去。」
  她所說的一切,深深撼動了他。
  不由自主的,他覆住她擱在心上的小手,緊握。
  「就算哪天你忘記了,也沒關係,雖然我不認識他,但我認識你,如果他真的和你有那麼像,那他一定不會在意。」
  她含淚微笑,道:「即便你睡眠不足,你依然救了喝醉的我.,在我忘了吃飯時,是你在照顧我;當我節食減肥時,也是你陪著我運動;縱然你想和我在一起,你還是為了我而離開……」
  「我沒有真的做到,我做不到。」看著眼前這可愛又溫柔的小女人,他老實承認:「我以為我可以,但我不行,我沒辦法看你和那傢伙一起,我嫉妒他能站在你身邊,能擁有你,能和妳一起。」
  他嫉妒呢。
  原來真的是……在乎她的。
  她好難想像,幾乎不敢去這樣奢望。
  但這個英俊的魔鬼,為了她吃醋,為了她瘋狂,做出那樣的傻事。
  「你綁架了我。」秀秀輕撫著他的眼尾眉角,雖然不該,她還是忍不住粉唇微揚,指出重點。
  他瞳眸放大,下顎緊繃。
  「我不能讓你和他走……」他凝望著她,緩緩的開口:「我知道我有問題,我也曉得我有多糟糕,我做錯了很多事,但我我需要你在我身邊」
  她的左手還在他心上,可以感覺他的心,跳得有多快。
  「我需要你愛我……」
  一顆心,因他的話語而悸動。
  他的聲音如此乾啞,他的手心冒著汗,她知道他有多緊張,他是如此小心翼翼,那般的憂慮,像是怕說錯了一個字,她就會拒絕他。
  他沒有說出口,但她知道他的擔心,她能清楚從他臉上、從他眼中、從他狂跳的心,看見他的緊張,感覺他的恐慌。
  他不需要擔心的,即便以為他錯待她、玩弄她,她依然無法狠下心來將他瞬棄在外,這個男人早已在她來不及防備之前,就住進了她的心。
  輕輕的,嘆了口氣。
  「阿磊……」她凝望著他的眼,靠近他,再靠近他,她能感覺他屏住了氣息,能摸到他的心跳,她幾乎貼上了他的唇,心疼的悄聲說:「你說你不值得,但你是值得的。」
  她嘗到了他的喘息,看見他眼裡的自己。
  「我愛你。」她捧著他的臉,親吻他微顫的唇,認真的告訴他:「即便我想,我還是無法停止愛你。」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她,難以相信她真的這麼說了,一瞬間感覺耳鳴,他好怕自己聽錯,但她又開口。
  「我很高興你綁架了我。」她含淚微笑,坦白:「我很高興做蠢事的不只是我。」
  他吸氣、再吸氣,這回卻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那不斷在胸中翻湧,壓抑不住的激動,他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小女人,抬手輕觸她的面容。
  他的動作是那麼輕柔,像是把碰壞了她,像是怕她會消失似的,一下、一下,又一下,然後他才敢把手整個貼在她臉上。
  這個女人,那麼的美麗,如此不可思議。
  再忍不住,他低頭親吻她,吻去她的淚,吻著她的笑。
  他無法自已的將她緊擁在懷中,她熱情的回吻著他,她濕熱的甜蜜隔著運動褲抵著自己磨蹭著,好像她也如他這般渴望,像他一樣需要。
  他太想念她了,太想要她,那麼久了,感覺好像已經經過了一整個世紀,他需要和她在一起,重新感覺她。他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但下一瞬,他的褲子不見了,他已經在她身體裡了,她緊緊的包裹住他,那感覺那麼好。
  她羞紅了臉,緊攀著他的肩頭,濕潤的小嘴貼著他的喘息。
  「阿磊……」
  她輕喊著他的名,神情那般嬌媚豔麗。
  「我愛你。」他擁抱著懷中的小女人,再也無法壓抑胸中那澎濟的心,他貼著她的唇,難以自已的啞聲道:「秀秀,我愛你。」
  她抽了口氣,烏黑水漾的瞳眸,微微睜大,然後透出星光。
  她喘息著,只是一瞬間的事,她緊抓著他的肩頭,達到了高潮,將他裹得更緊,那陣陣的浪潮,讓他也難以忍耐,那感覺實在太好,他沒有忍,只再次親吻她,和她唇舌交纏,將她拉得更近,將自己更深的和她合而為一,感覺她的喜悅,她甜蜜的索取。
  秀秀羞窘不己,只能趴在他肩頭上,但那對他是不夠的,只是這樣還不夠。他需要感覺更多的她,需要得到她更多的反應。
  所以,他伸手脫去了她身上太過寬大的衣,然後抱著她上了床,愛她。
  屋外,雨還在下。
  天快亮時,夜總是最深的。
  他以前不愛黑夜,不愛下雨,但他知道,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害怕漫長的夜,不會再討厭那潮濕的氣息。
  因為黑夜中有她,因為雨天時她和他在一起。
  她枕在他的枕頭上,和他蜷縮在一起,窩在被窩裡,睡著了。
  莫磊撫著她的臉,她的唇,還是難以相信。
  以前他不敢閤眼是怕作惡夢,現在他不敢開眼是怕這是夢。
  她是真的,不是夢。
  他可以感覺到她吐出的氣息,嗅聞到她甜美的芬芳,他不應該吵她睡覺,所以他握住她的手,枕在枕頭上,看著她。
  她看起來瘦了一點,眼下還有點黑眼圈,他猜她這幾日都沒好好吃,也沒真的睡好。
  心口,微微的疼,更加的愧疚。
  她需要吃點東西,等她醒了,他可以到樓下弄些東西給她吃,他喜歡看她吃東西。或許烤個蘋果派,他記得昨天才幫小肥搬了一整箱的蘋果到廚房。她喜歡蘋果派,他記得她吃派時的模樣。
  也許他應該去和小肥借一件衣服給她穿,他不認為她會想要穿著他的衣服下樓去吃東西,但他喜歡她穿著他的衣服,這樣大家就會知道她是他的。
  他的秀秀。
  好多好多的思緒在腦海中掠過,都是關於她的……
  以前他沒想過他能和誰有未來,他不敢想,可現在他敢了,她讓他能夠想,能夠看見。
  天漸漸亮了,秀秀因天光而轉醒,才睜眼就看見他在眼前,含情默默的凝望著她,害她的心臟一下子跳得好快。
  恍惚中,她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可他握著她的手,輕輕的攏著,然後收緊。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嗨。」
  他說,聲音性感又沙啞,像輕紗般拂過她的耳朵。
  「嗨……」啾著眼前那英俊的男人,她害羞的開口,只覺臉好熱,就連耳朵都是燙的。
  緩緩的,他以手撐起臉,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揚起嘴角,將她的小手拉到唇邊,親吻,再說。
  「早安。」
  「早安……」秀秀臉紅心跳,羞得幾乎想縮回手,卻又捨不得,她喜歡他這樣握著她的手。
  看著那在晨光中帥得不可思議的男人,她露出羞怯的笑容。
  那抹笑,那般甜,教他不禁也回以微笑。
  他的笑,讓她忍不住以指尖輕觸他的薄唇,撫著,摸著,他的笑容。
  她好喜歡他的笑,好喜歡看他笑。
  但他的笑容,在她的愛撫下消失了,他的藍眸變深,然後張開了嘴,伸舌輕舔她的指尖。
  她輕抽口氣,他的唇舌好熱,讓她全身發熱。
  下一秒,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教她心跳急速狂奔。
  好吧,他不是夢。
  絕對不是。
  半個小時後,她全身虛軟的和他一起泡在他的浴缸裡。她完全不想離開他,她的手根本無法從他身上挪開,她好喜歡舔吻他身上的汗水,好喜歡貼在他身上感覺他的心跳,好喜歡他用那種火熱的眼神看著她,好喜歡他在她身體裡,和她在一起。
       做愛。
  她聽人說過這個形容詞,以前聽到總只覺得羞,不是真的瞭解它的意義,直到現在。
  做愛。
  這個詞如此貼切,她想不出有什麼別的字句能代替。
  她好愛和他做愛。
  他沒有用保險套,她不介意,她喜歡這樣,她愛他,她希望能感覺所有的他,感覺和他如此緊密的相貼著,感覺他的需要。
  她想要擁有他的孩子。
  她知道他也想,他不可能忘記那麼多次。
  事後,他和她一起沖洗乾淨,他再一次的幫她吹乾頭髮,那感覺好舒服,讓她昏昏欲睡。
  然後他給了她另一件T恤,和一條短褲,再拿了皮帶給她系。
  她沒有多想,她的禮服昨天就濕透了,現在早已像個梅乾菜一樣,被扔在他浴室的洗衣籃裡。
  他帶著她一起離開那個房間,下樓去找食物。
  她在樓梯間聽到人聲時,有些緊張,但他握緊了她的手,對她微笑。
  她從來無法抗拒他的微笑,所以她跟著他走。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 00:15:31
第九章

  十點了,二樓的公共客廳裡沒有人,但廚房裡有兩個女人,他牽著她的手走進廚房時,她們正在研究冰箱。
  「雞肉沒有了,排骨還有三斤吧,牛肉也沒了,起士剩半包……」
  一個穿著T恤和牛仔長裙,綁著長辮子的女人埋頭在冰箱裡,一一點著數量。
  另一個將頭髮拿簪子盤起來的女人,姿態優雅的坐在餐桌旁,將需要補貨的東西寫下來,一邊問。
  「牛奶呢?」
  「最後幾瓶被孩子們帶去上學了。啊對,學姊,可可粉也沒了,Rain她月月來,她先拿力剛的巧克力擋著了。」
  「難怪早上沒看到Rain下來吃早餐。」那位學姊笑了笑,用極快的速度寫著補貨單,然後她看見了莫磊,露出了微笑:「阿磊,早。」
  「小花姊,早。」
  「阿磊?」辮子女楞了一下,終於將她的臉從冰箱門後探了出來,驚訝的看著他道:「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去--」
  那女人話說到一半就因為看見她而楞住,嘴巴開開的瞪著她,但那女人反應極快,下一秒馬上閉上了嘴,收起驚訝的表情,迅速關上冰箱,露出笑臉,飛快上前,熱切的握著她的手道:「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有客人。阿磊你也真是的,有客人你怎不早說,你好你好,我是丁可菲,早安。」
  「早。」秀秀被她的熱情嚇了一跳。「妳好。」
  「你吃了嗎?」可菲拉著她坐到了那大長桌旁的椅子上,用那雙閃閃發亮的大眼睛,萬分熱切的看著她問:「要不要吃點東西?還是喝些什麼?牛奶好不好?」
  「可菲,牛奶已經沒了。」靜荷好笑的提醒她,「你剛才說過。」
  「那就吃點粥?我早上煮的蔬菜粥還有一點。」
  「呃……」秀秀有些受寵若驚,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靜荷笑著再說:「那個也沒了,阿南剛剛出門時,全部打包帶走了,恬恬早上太趕,沒來得及吃早餐,他去幫老婆送愛心早餐了。」
  「咦?」可菲楞了一下,馬上跳起來道:「那我弄一下三明治好了,你等一下啊,我馬上好。」
  「小肥,你不是還趕著要去買菜?秀秀的早餐我會弄。」不知何時已經晃到料理台旁的莫磊好心提醒她,「今天超市不是有特價?快十點了,你再不去就要遲到了,阿震哥在等妳吧?」
  他一提起這件事,那叫可菲的女生就驚叫了一聲。
  果然下一秒,內線電話就響了起來,她忙衝到電話旁接電話:「阿震,對不起,我來了,馬上就下來。」
  然後她朝餐桌上的秀秀抱歉的笑了笑,跟著轉過身,偷偷和電話裡的人嘀咕了兩句,跟著驚訝的脫口就說:「你知道?為什麼你知道我不知道?」
  靜荷忍俊不住,捂嘴輕笑。
  「好啦好啦,我馬上就下來了。」她收線掛了電話,匆匆跑了回來。
  沒等她說,靜荷就自動把寫好的補貨單遞給她。
  「學姊,謝謝。」可菲笑著和她道謝,然後一屁股坐到唐秀秀身邊,握著她的手,道:「秀秀,我去買個菜就回來,阿磊會做早餐給你吃,他廚藝很好喔,真的,妳一定要相信我。然後吃東西時,要記得細嚼慢嚥知道嗎?細嚼慢嚥比較不會對腸胃造成負擔,你慢慢吃,我馬上就回來,一下就回來,你記得慢慢吃喔。」
  再三交代之後,她才依依不捨,真的是依依不捨的起身,然後飛奔下樓。
  她一走掉,屋子裡頓時安靜不少。
  靜荷這才朝那女孩伸出手,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江靜荷,是阿磊的大嫂,你可以和阿磊一樣,叫我小花姊。」
  「小花姊。」不知為何,有些害羞,秀秀握住她的手,道:「妳好,我是秀秀,唐秀秀。妳叫我秀秀就行了。」
  看著那可愛的女孩,靜荷收回手,溫柔一笑,說:「我得到樓下去上班了,你慢慢吃。」
  「謝謝。」秀秀臉微紅,乖巧道謝。
  靜荷又笑,轉身離開了廚房,也下樓去了。
  她一走,秀秀忍不住就看著阿磊問:「你大嫂?你們是家族企業嗎?」
  「不是企業,只是間小公司。」他弄了一杯蜂蜜水給她喝,順手遞上剛剛烤熱的面包。「紅眼的老闆是武哥,他娶了我大姊,招攬了我哥他們一起在這裡工作,但公司裡還有其他人。」
  「噢。」她捧著那杯峰蜜水,吃著面包,見他沒坐下,還在料理台旁忙著,忍不住晃過去看。
  「你在做什麼?好香喔。」
  他不知何時已經削了好幾顆蘋果,而且將它們全切成丁了,正在鍋子裡燉煮著,她過來時,他剛好把火關了,徒手擠了一顆檸檬的汁進去,撒了些肉桂粉,加了點糖,和一些別的東西。
  「蘋果派嗎?」她雙眼閃閃發亮的問。
  「嗯。」她嘴饞的樣子,讓他揚起嘴角,「幫我去冰箱裡拿點派皮出來,小肥應該有先做一些起來備用,在下層,白色的麵糰。」
  秀秀聞言立刻去開冰箱,很快找到那派皮,拿出來給他。
  「小肥,是剛剛那位可菲嗎?我看她不肥啊,你怎麼這樣叫她?」
  他笑了起來,在檯子上撒了些麵粉,把派皮構平,道:「她小時候圓滾滾的,所以武哥才幫她取了這個外號,大家都一起跟著這樣叫,雖然她後來瘦一點了,但我們已經叫習慣了,她也沒抗議,就繼續喊了。」
  「那阿震是誰?」她幫著他把派皮塗上蜂蜜。
  「屠震,他是我三哥。」他一邊把煮好的蘋果館料放進派皮裡,一邊告訴她:「他娶了小肥。小花姊,就是靜荷姊,她嫁給我大哥,屠勤。我還有一個二哥叫屠鷹,他和他老婆水淨姊現在在國外出任務。阿南哥是公司裡的醫生,他娶了恬恬。」
  「等一下等一下,你說慢點,我都昏了。」她慌張的說,深怕自己記錯了哪一個。「阿南哥是你第幾個哥哥?」
  「他不是--」他開口之後,頓了一下,笑了。「不過要說是也算是啦。」
  她傻眼的看著他,忍不住問:「你到底有幾個兄弟姊妹?」
  「有血緣關係的就阿光一個。」他邊說邊豪邁的把另一張備好的派皮迭到餡料上,將邊條壓實,泰然自若的算給她聽:「從小一起長大的,就我剛說的屠家三兄弟,他們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就屠歡和屠愛。耿家老大是嵐姊,老二是初靜,然後是念棠,還有一個最小的小妹。對了,差點忘了,屠家那裡還有一個肯恩,他算老四吧。基本上就這樣,其他都是公司裡的大哥。」
  秀秀嘴巴開開,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把整個蘋果派塗上一層蛋汁,放進預熱好的烤箱,然後把門關上。
  她聽他說過他家裡人很多,沒想到竟然這麼多,而且聽他剛剛說的意思,那些人大概有一半都娶老婆或嫁人了,難怪他之前說在家裡吃飯時要用搶的。
  他看她那震驚的模樣,不禁笑了出來:「沒關係,以後等見到本尊了,久了你自然就會知道誰是誰。」
  他說以後呢。
  「噢。」聽見他說的話,秀秀臉又紅,她咬著唇,應了一聲,心裡卻無端亂冒泡,有些喜滋滋的。
  見他忙完了蘋果派,又開始清洗那些廚房用具,捨不得他早上起來到現在都還沒吃,她沒多想,忍不住把自己方才吃到一半的面包撕下一口,送進他嘴裡。
  平常老是他在喂她吃東西,難得她有機會呢。
  不像她,他半點沒有抗拒,張嘴就吃了。
  她再撕一口喂他,這次沾了點蜂蜜,他還是一口吃掉。
  「好不好吃?」她好奇的問。
  「嗯。」他看著她,說:「你給的都好吃。」
  這句話,讓她耳朵都紅了,卻還是讓她忍不住心花朵朵開,再喂了他一口,然後問:「你要不要喝水?我拿蜂蜜水給你好不好?」
  「好。」他微笑點頭。
  她滿心甜蜜的回身去餐桌上拿蜂蜜水給他配面包,誰知一回身,就看見那張大桌子旁不知何時坐了兩個男人,他們倆以手撐著臉,一副看戲的樣子,笑咪咪的看著她,因為根本不曾聽見腳步聲,秀秀被他倆嚇了一跳,驚叫一聲。
  可他倆不驚不慌,其中一位還抬手和她招呼。
  「嗨,唐小姐。別怕,我是阿磊的姊夫,韓武麒。」左邊那個抬手和她招呼的男人,主動開口介紹,然後他指著身旁那滿臉鬍碴子的傢伙說:「這只是鳳力剛,我公司的員工。」
  「嗨,妳是秀秀吧?」那痞子抬起手來,和她打了聲招呼。
  「呃,是。」想到他們倆不知在這兒待了多久,搞不好什麼都看見了,讓秀秀小臉瞬間燒得紅燙燙的,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幸好這時阿磊洗完了東西,走了過來,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武哥,鳳哥。」莫磊看著那兩個看起來就是一夜沒睡的男人,主動替他倆倒了杯水。
  韓武麒接過手,笑咪咪的說:「你這小子,昨晚很快活嘛。」
  他微微一僵,臉上浮現一絲尷尬,秀秀更是羞得從頭紅到了腳,忍不住偷偷縮到了他身後。
  韓武麒繼續笑,和藹可親的道:「我叫你去打聽消息,結果你倒厲害,把人都給綁回來了,你知道你給我添了多少麻煩嗎?不知道?沒關係,力剛,報給他聽。」
  鳳力剛萬分配合的從褲口袋中掏出一張被揉成一團的紙,攤開來看,裝模作樣的一條條的念道:「八台最新型的監視鏡頭,一扇鍛鐵後門,一條電線,一台後門上的保全新機,三隻在牆外偷拍的狗仔,五名好事的記者,六位特地趕來的警察大人。我不得已還打昏了監看畫面的兩名保全,不過因為他們以為是外面闖入的破壞者,所以我們不需要付這一條醫藥費。但是屠歡說你欠她一件西裝的乾洗費,因為有個好奇心旺盛的討厭鬼一直往外看,她只好把酒整杯倒在人家身上。噢,對了--」
  鳳力剛說到這裡,看向那個幾乎完全縮到阿磊身後的小可愛說:「還有一位堅持他女伴失蹤了的設計師。」
  秀秀楞了一下,猛然驚醒過來,咒罵一聲:「噢,慘了!我把王朝陽忘記了!對不起,電話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當然可以。」韓武麒眼也不眨的笑著,從旁邊的袋子裡拿出她的小宴會包,推到她面前說:「不過你最好用自己的手機打,你若是從我們這裡打出去,我怕對方會以為我們是綁架犯。」
  他說著,還不忘笑笑的看著那滿臉尷尬的把宴會包拿過去的臭小子說:「雖然也沒差到哪裡去啦。」
  莫磊有些窘,知道武哥在嘲笑他。
  他帶她走時,完全忘記她的宴會包了。
  他把包包拿給秀秀,提醒道:「說你喝醉了,所以去廁所吐,後來遇見朋友就順道載你回家了。」
  秀秀羞窘的接過手機,溜到客廳去講。
  她還沒走遠,鳳力剛就忍不住笑著調侃他說:「阿磊,你很行嘛,她的裙子呢?被你吃啦?」
  「昨天晚上在下雨。」他臉微紅,鎮定的道。
  鳳力剛聽了,只露出他一嘴白牙,嘎嘎嘎的笑著,「小子長大啦。」
  他那模樣讓莫磊更尷尬,卻只能摸摸鼻子認了,他知道昨天晚上,他們整晚都忙著幫他擦屁股。
  「好了,力剛,你別糗他了。」韓武麒難得良心發現,開口制止了鳳力剛,只看著阿磊說:「既然你都把人帶回來了,那也沒什麼好說了,昨天那些鳥事我都可以不和你計較,你對她有什麼打算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5 01:02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