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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鏡]寂寞是被原諒的罪(愛與恨交錯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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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 21:56:43 |倒序瀏覽 | x 1
寂寞是被原諒的罪【愛與恨交錯之三】 作者:唐鏡

超高的智商、卓越的才華,加上英挺出色的外表
他是職場上難得一見的奇葩,老總身邊的得力助手
也是情場上的當紅炸子雞,廣受女性同胞的歡迎
偏偏笨到愛上不該愛的人,深陷暗戀的漩渦無法自拔
為了維持理智和自尊,不想再與任何人發展長遠的關係
得到她無邪全然的信任,又能盡量與她保持安全距離
只好抱持遊戲人間的態度,締造風流的名聲和紀錄……
該死的!他發現自己愈來愈無法將她當作『閒雜人等』
瞧她出落得嬌艷窈窕,渾身散發出無敵的光彩和魅力
照亮他幽暗寂寞的靈魂,無形之中給與他慰藉和力量
堅固的心防一點一滴的瓦解,被她逼瘋恐怕是早晚的事
只是他再如何的懸懸唸唸,妄想耽溺她的青春美好
都得顧慮兩人之間的鴻溝,獨自承受地獄般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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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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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 21:57:29
  第一章  

  黑色的柔順髮絲底下是一張潔白的鵝蛋臉,隨著鋼琴敲出來的旋律而起伏律動,黑色在空氣中蕩鞦韆似的搖來晃去。
  
  纖細的腰肢被收攏在蕾絲洋裝的天鵝絨腰帶中,美好的皺折自腰帶開始,如瀑布般傾洩而下。
  
  一雙黝黑的男性眼眸,透過偌大的玻璃窗,狂烈灼熱的程度,幾乎能燒透蕾絲衣衫,直探原始而赤裸的少女身軀。
  
  那身軀恍若玻璃吹管吹出來的水晶,柔軟灼熱。
  
  閃耀著如紅寶石般透明的光澤,曲線蜿蜒的飽滿胸脯,染著珍珠色澤的玫瑰花蕊緩緩的變得堅挺,凹陷的腰肢下,散落著花瓣似的激情斑點,那是男性帶繭的長指迫不及待留下的激情痕跡。
  
  回來現實裡來吧!
  
  現實裡,帶繭的男性指頭烙下的不是激情斑點,只是緊緊的捏住單調的黑傘。
  
  冬天冷冷的雨敲打在傘面,敲散男人腦中荒謬的綺思。
  
  另一手握住遠行歸來的行李箱,步履堅定的朝那棟充滿琴聲的屋子走去。
  
  一切都和一個禮拜前他離開時沒什麼不同,靠近門邊有一棵彎著腰的櫻桃樹,澄澈的水珠從樹葉尖端滴滴落下,從樹旁的那扇大窗子望進去,客廳裡燈光通明,彷彿翻騰在波光粼粼、一望無際的海上。
  
  潔白的波光裡,充滿十八歲派對的歡笑聲。
  
  隔窗張望,他似乎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眼中只有一架巨大的黑鋼琴,以及她,那恍若玻璃吹管吹出來的灼熱水晶。
  
  那個他幾度逃離,又幾度懸懸唸唸的女孩。
  
  莫扎特鋼琴協奏曲流洩出來,伴隨著滴滴答答的冬雨聲,像是淋了雨的蝴蝶,華麗的翅膀承載不了水珠的重量,墜入那彷彿閃耀著海水色澤的大廳裡。
  
  毛颯冷收起頭頂上的黑傘,看向窗口的眼神一併收回來。
  
  濕答答的雙腳邁上被大雨洗滌過的白色階梯,在那焦慮的琴聲中,緩緩的走向緊閉的銅製雕花門扉。
  
  一隻眼裡閃著祖母綠光芒的黑色大貓,從屋角掠上前,朝他喵喵叫了幾聲,長尾巴搖個不停,渾身因為興奮而顫抖著。那是一隻習慣於被愛撫的家貓,頸子上還繫了一個紅色的蝴蝶結。
  
  「國王。」毛颯冷彎腰,搔了搔那隻貓的耳朵,「你也是一個人嗎?」
  
  貓咪又溫順的喵喵叫了幾聲。
  
  他臉部剛硬的線條變得柔和,剛毅的嘴角彎了起來,嗄啞而嘲弄的自我糾正,「噢!國王,我忘了你只是一隻貓。」
  
  「喵喵!」
  
  名叫國王的大黑貓像是聽懂,又像是不明白,頭偏了偏,祖母綠的眼睛裡閃爍著愛與信任。
  
  想起它的小主人也經常流露出這種眼神,毛颯冷又自責似的喃喃自語,「抱歉,你也不只是一隻貓而已。」
  
  國王突然後腳站立,身子拉得長長的,像是聽懂了這句話,伸出前爪,遇到知音。
  
  「好傢伙!」他搖了搖那只指甲剪得非常整齊的爪子,「看來我出差的這個禮拜,林孟妮又教會你一個新把戲。」
  
  國王獻寶似的又伸出另一隻爪子,握住毛颯冷冷冷的大手。
  
  他握過貓咪的大手,移到它的頭頂上,摸了摸。「要進去嗎?」回過頭,聲音溫柔得誰也聽不出那是在徵詢一隻貓的意見。
  
  「喵!」
  
  意思很明顯,國王不喜歡待在室內,意興闌珊的瞥了眼門縫,似乎在表示自己情願躺在屋外的廊簷下看雨。
  
  它是一隻喜歡看雨的貓,換作平常的時間,毛颯冷也情願坐在廊簷下的搖椅上,靜靜的注視著從天而降的甘霖。
  
  只有雨水,才能滌盡人世間的一切荒謬的醜惡。
  
  然而,也有些東西是雨水怎麼也沖刷不去的。
  
  例如:腦袋裡最淫穢邪惡的思想!
  
  他逸出一聲濃重的歎息。「那就別怪我撇下你了。」
  
  提著公事包,他離開黑貓,攏了攏身上的長風衣,輕輕的轉動門把,如猛獸般敏捷的一閃,在沒驚動眾人的情況下,神鬼不覺的從屋外移進了屋內。
  
  但是那坐在鋼琴前面的女孩似乎感應到他了。
  
  也或許這只是他個人的想像而已。
  
  這個想像已經存在多年,一直以來他始終感覺自己跟那女孩之間存在著某種靈犀,只要空氣中的分子有所變動,彼此似乎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與否。
  
  然而,這或許也只是他單方面一廂情願的想像而已。
  
  也許是因為他過度在意她,所以以為自己應該在她的心裡有些不一樣。
  
  總之,在他悄然進入屋內之後,女孩手中流洩出來的旋律像是轉了一百八十度,原來焦躁不安的感覺消失了,繼之而起的是某種熱切,不情不願的旋律陡然一變,彷彿溺水的蝴蝶突然飛昇起來,展開雙翅,翩翩飛舞,極盡舞弄,強烈的樂音與熱切臉龐,全然吸引住毛颯冷的視線。
  
  在褪下風衣,放下公事包,悄悄為自己倒一杯暖身酒的過程裡,視線片刻不離的追隨著在黑白琴鍵上翩翩起舞的小手的主人。
  
  他邁開修長的雙腿,緩緩的踱到一根粗大的圓柱子旁,斜靠著,飯一口熱辣辣的液體,好整以暇的端詳著那十八歲生日派對的女主角,林孟妮。
  
  一個十八歲,從學會說話開始,就喚他毛叔叔的女孩。
  
  叔叔!
  
  從林孟妮那樣喊他開始,他便討厭那兩個字。
  
  但卻是天經地義,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毛颯冷跟那女孩之間的關係,可以往前追溯到她的父執輩,不叫叔叔,還能叫什麼?
  
  然而,他想對她做的事情,沒有一件符合叔叔的身份。
  
  就像現在!
  
  揣想自己扔掉酒杯,像頭野獸,赤裸裸的,緩緩靠近那灼熱溫暖的水晶體,伸出雙臂摟住想像中早已華服褪盡,一絲不掛的小蠻腰,而那軟玉溫香以同等的渴望,欣喜若狂的歡迎著熾熱的擁抱,有著滑順長髮的小小頭顱緩緩後仰,躲到那生來就是為了讓她倚靠的結實胸膛,纖細的雙手仍在琴鍵上起舞,性感而慵懶的旋律沒入被灼熱氣息所融化的空氣裡。
  
  然後那赤裸裸的小身子感應到男性身上某部位傳來不可思議的堅挺時,才訝然中斷琴聲,輕輕的驚叫一聲。
  
  那聲驚呼包含了微弱的恐懼,以及大量被挑起的興奮,如水晶般晶瑩剔透的實體染上一層艷紅的情慾,為了尋求平衡,曼妙的身軀靠在鋼琴上,雙手斷斷續續的敲打出某種類似鼓舞的旋律,不需要看譜,那古老而誘惑的旋律呻吟似的流洩出來,彈奏到激情處,十指陡然張開,鋼琴迸發出雷鳴般的突兀強音,那野蠻的和弦,配合著比玫瑰花瓣更為嫣紅的小嘴吐出一聲美妙的呻吟。
  
  喔!多美的叫喚,颯冷、颯冷、颯冷……
  
  喚的是他的名,而不是令人憎惡叔叔,叔叔、叔叔!
  
  粗糙的男性大掌在那動人的呻吟裡,托起兩瓣渾圓潔白的翹臀,堅硬的陽剛緩緩的推進,開鑿絕美的女性核心,看著那被托在半空中與自己裸裎相接的身體,兩人合而成為一朵自腰下深處綻放的花朵,她的身體和他的身體是散漫的、氣態的、無中心的,在不可思議的時空裡,繞著一波波激情的漩渦打轉。
  
  飄浮在半空中,泛著粉紅色的赤裸身子,為了尋求支撐點,用力將雙手按向琴鍵。
  
  一個更響亮、更堅定的琴音,響徹空中。
  
  就是那個時刻,女性凹凸有致的線條完美的挺現出來,瀑布般的長髮猛地一甩,下半身則全然托付給他,帶繭的修長指頭感覺到她節奏性的顫抖、起伏,好像玻璃吹管吹出來的灼熱水晶,汗水使那泛著絕色紅艷情慾的身軀愈發柔軟誘人。
  
  接下來的音符是狂亂的,混雜著兩人愈來愈急促的呼吸,喘息、響亮的尖叫聲,介於幸福和亢奮之間的呼喊,與震盪的空氣,嘈雜的旋律交相響應,震耳欲聾。
  
  當他終於在女性深處爆裂開來時,她手指下的琴鍵突然爆出一個拔尖的音符,像懸在針尖上的一滴水,直到他把最後一滴興奮抖落到那性感的通道裡,而她修長細緻的指頭髮了狂的在光滑的琴鍵上遊走,敲打出過度滿溢的幸福。
  
  然而琴聲裊裊,終究被窗外的雨聲掩蓋。
  
  濃稠的綺恩,隨著最後一個音符消逝,埋葬在毛颯冷的腦海裡,一陣苦澀襲上心頭。
  
  現實中,按下最後一個餘音的女孩,小手懸在半空中約半秒種,最後,娉婷的身子站起來,迎向靜默一秒鐘後,陡然爆出的滿堂彩。
  
  隱匿在暗自的毛颯冷沒有隨著眾人鼓掌,只是仰頭飲盡杯中物,讓苦澀的橙黃汁液滑入食道,繞灼著沒吃晚餐而感到空蕩蕩的胃部,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隨之升起。
  
  很清楚的意識到,那如雷的掌聲之後,他最害怕討厭的時刻就要來了。
  
  像是為了逃避那一刻的來臨,修長的身子愈發往大柱子後方隱匿,逃避著大廳裡,十八歲的林孟妮與林家大家庭之間,濃得化不開的天倫之樂。
  
  天倫之樂,就是他苦苦逃避的東西。
  
  然而不管怎麼逃避,只要林家人聚在一起,那種濃烈的感覺就會排山倒海的湧上來,令他幾乎喘不過氣。
  
  果不其然,那天倫之樂中心的大家長,也就是林孟妮的父親林風眠,在女孩停止彈奏之後,第一個跑上前去擁抱她。
  
  「太好了,孟妮,你真不愧是林家最驕傲的小女孩。」他語帶哽咽,拉起衣袖擦擦眼角,一副林家有女初長成的模樣。
  
  這並不是毛颯冷第一次親眼見到林家父女之間相濡以沫的親情。
  
  然而那種親情,依舊讓他感到不安,束手無策。
  
  那種感覺更讓他意識到,這裡似乎不是他應該出現的地方。雖然這裡是他的家,而那群人,包括彈琴的林孟妮,以及鼓掌的林家人,才應該是這裡的客人。
  
  彷彿他這個主人才是局外人。
  
  一個跟林孟妮十八歲生日派對完全無關的局外人!
  
  沒有誰盼過他,也沒有誰等著他,甚至也沒有人發現他這個主人已經回來了。
  
  也許連那個剛滿十八歲的女孩也沒有。
  
  一切只是他的幻覺。
  
  於是他只能默默的站在大柱子後方的陰影中,覺得自己也是那陰影的一部分,眼前的歡笑、親情,完全與他無涉,冷眼旁觀著那群在自己家裡狂開派對的林家人,聽著自己完全沒有機會也沒有立場現身插嘴的親情對話。
  
  派對的主角,也就是十八歲的壽星林孟妮,在父親林風眠的懷裡,半是撒嬌半是提醒的說:「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
  
  「是啊!是啊!」迎上前去的是羅鎮武,他是林孟妮的外公,一臉討好孫女的模樣,糾正自己的女婿林風眠,「你這個糊塗老爸,過了今天,孟妮就是個十八歲的女人了,請別再用對待小孩子的態度對待她。」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糖果,「來,」拉著林孟妮的手,攤開掌心,「妮丫頭,外公知道你最喜歡吃這個,特地替你在口袋裡藏了幾個呢……」
  
  「外公!」林孟妮嘴一噘、腳一跺,故意不依的喊道:「都說人家不是小孩子了,還偷藏什麼糖果嘛!」低頭一看,發現塞在手裡的是半透明的草莓軟糖,遂不發一語的捏在手心裡。
  
  「是嗎?」羅鎮武一愣,旋即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銀灰色的頭髮,「抱歉、抱歉,我真是……老糊塗了。」
  
  「堂堂羅大律師,也有腦筋不清楚的一天。」羅太太乘機打趣自己的先生。
  
  在場每個人都笑開了。
  
  「哈哈哈……」笑得最為豪邁的當屬羅鎮武,豁達的說,「大律師早就已經是過去式啦,我那全台灣無人能敵的勝訴率,早就被我自己的女婿林風眠打破了。」
  
  他一點也不以為意,反倒讚美起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同樣也是律師的女婿林風眠。
  
  自從羅鎮武全台灣第一的律師名號被女婿林風眠取代之後,羅鎮武就慢慢的淡出律師界,在女兒羅心妮跟林風眠結婚,並陸續生下三個活潑可愛的孩子之後,索性當個全職外公,結束事務所,攜著老伴,跟女兒、女婿,以及親家公、親家母,同住在女婿赤手空拳打拚而來的六層透天豪宅裡。
  
  別的不說,光是吃飯這件事,餐桌上就熱鬧得不得了。
  
  想到家裡溫暖熱鬧的餐桌,羅鎮武的臉色突然變得暗淡。
  
  「老伴,你又怎麼啦?」羅太太發現羅鎮武的臉色不太對勁,在他耳邊低語。
  
  「沒事。」羅鎮武拉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皺紋,「只是想起我的孫女小孟妮離開家去讀大學,便感到傷感……」
  
  「你真是老糊塗了!」羅太太搖搖頭,「小孟妮長大了,十八歲了,今年才剛考上一流的大學,我們應該替她的成就感到驕傲啊!」
  
  「驕傲是驕傲,」羅鎮武難受的說,「可是想到她得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我就……」
  
  「瞧你又說到哪裡去了?」羅太太又好氣又好笑,「我們家離學校有一大段距離,與其讓孫女每天浪費兩個小時通勤上下學,倒不如讓她借住在這裡,更何況颯冷是看著孟妮長大的叔叔,就算沒有你在身邊,一樣會好好照顧孟妮,你就放心吧。」
  
  「是啊!外公!」林孟妮走到羅鎮武的身邊,纖細的手臂挽住他的左手,眼睛若有似無的朝那眾人都沒有注意到的大柱子方向瞥了一眼。果然,柱子後方的陰影裡多了一道修長的暗影,原來她的直覺沒錯,毛颯冷早就回來了!她的臉蛋不禁泛起嬌羞而滿足的紅暈,「毛叔叔會照顧我。」
  
  「我也可以照顧你!」羅鎮武愈老愈像小孩子,脾氣愈來愈盧。「就算要我五點鐘起床,開車送你上學也沒問題。」
  
  「可是人家捨不得讓外公這麼辛苦嘛!」林孟妮安慰著外公,話雖如此,她更捨不得離開這裡。
  
  她可是爭取了好久,才以各種名目說服了爸媽,順利搬進距離大學只有五分鐘腳程的毛颯冷的房子裡。
  
  「我就知道,小孟妮果然是最甜蜜的小女孩,外公總算沒有白疼你……」
  
  「好啦,羅老頭,」林孟妮的親爺爺,也就是林風眠的父親林治中,忍不住吃味的說:「說到底,我才是孟妮的親爺爺,比起你這個外公,我跟孟妮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什麼一家人兩家人的?!」羅鎮武放開孫女的手腕,跳了起來,「林老頭,你這個老番顛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孟妮明明跟我感情比較好……」
  
  「小時候都是我替她換尿布。」林治中不甘示弱的反擊。
  
  「我餵她喝奶。」羅鎮武回嘴。
  
  「你一個大男人,哪裡來的奶?」林治中斜睨著跟自己同樣都是滿頭花白的老頭。
  
  「牛奶!」羅鎮武像是瞪著白癡似的瞪著另一個老頭,「你這老傢伙,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拉拔一個孩子長大!你以為只要喊起立、敬禮、長大,小奶娃就會乖乖的聽令,長得像大樹一樣嗎?」他知道林治中是官拜上校,風光退役的高階長官,並且非常以軍職為榮,偏偏就愛拿這一點來消遣他。
  
  兩個退休老人沒事就愛亂抬槓,一槓起來便沒完沒了。
  
  「小孟妮長得才不像一棵樹!「林治中齪牙咧嘴的說,」枉費你的眼睛既沒老花也沒有白內障,居然看不出小孟妮是一朵花兒嗎?也沒看到那些打從幼稚園開始,就跟在小女娃後面,在咱們家門口站崗的傻男孩嗎?竟然會用大樹來形容自己的外孫女……」搖了搖頭,故意露出可憐對方的表情。
  
  「怎麼會沒看到?!」羅鎮武又接招了,「要不是我拿著掃把猛趕那些蒼蠅,咱們小孟妮搞不好早就被臭小子拐走了。」
  
  「哈!」林治中故意露出譏諷的表情,指著羅鎮武,「外公就是外公嘛!」好像外公就是外人。「憑咱們孟妮的水平智商,臭小子怎麼可能拐得了她?」
  
  「臭老頭!」羅鎮武真的發火了。
  
  「請叫我林上校!」林治中故意瀟灑的拍了拍肩頭上看不到的灰塵。
  
  「林上校!真好笑!」羅鎮武嗤之以鼻。
  
  「喂,你這個見不得別人威風凜凜的過氣律師……」
  
  「你才是孤獨的『沒人寫信給上校』,都退役了,還威風凜凜咧!」
  
  「你這個……」
  
  「你那個……」
  
  兩個老男人為了孫女兒爭風吃醋,挽袖子、拉褲管,正準備大干一架。
  
  「爺爺、外公!」林家的么兒,年方十歲的林澄凜跳到兩個老人中間,義正詞嚴的宣告,「你們再吵下去,我們大家都別吃蛋糕了。」
  
  正處在發育年齡的小男孩,從吃完派對晚餐開始,一肚子的龍蝦牛排都還沒有消化完畢,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從餐廳回到林孟妮寄居的毛颯冷住處,打開冰箱看到那個雙層草莓蛋糕,便覬覦到現在。
  
  好不容易捺著性子聽完老姊林孟妮最擅長的鋼琴彈奏,如果外公和爺爺繼續唇槍舌戰,恐怕等到天亮都不用切蛋糕了。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說什麼也不能讓這兩個愛抬槓的老爺爺壞了大事。
  
  「林澄凜!」林風眠的妻子羅心妮忍不住端起做母親的威嚴,連名帶姓的告誡兒子,「我說過,必須等到全家人到齊之後,才能切蛋糕。」
  
  「可是……」林澄凜數了數在場的人頭,「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全都在這裡啦!」
  
  「你又把毛颯冷叔叔漏掉了!」羅心妮有些生氣的說。
  
  林澄凜嚥了一口口水,沒想到最疼愛他的母親也會板起臉孔教訓人,覺得好委屈,扁了下嘴角,泫然欲泣的辯解,「人家沒有忘記毛叔叔,也知道這裡是毛叔叔的家,只是他……他出去替爸爸辦事了……」
  
  關於毛叔叔的重要性,不只母親說過,連父親也說過,還有外公羅鎮武也經常耳提面命,大人們說的,他都快要會背了。
  
  他知道毛叔叔十二歲開始,就在外公羅鎮武的律師事務所裡當工讀生。
  
  事實上,當時毛颯冷做的不只是工讀生的工作,而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待在事務所裡,從泡咖啡到各種雜役,全都一手包辦。
  
  在應該接受國民義務教育的年紀,毛颯冷卻像個義務教育的逃兵。本來大家都奇怪,當律師的羅鎮武怎麼會糊塗到「知法犯法」,甘冒「非法僱用童工」的罪名,也要讓毛颯冷在事務所裡打工。直到日子一久,才驚訝的發現,毛颯冷本身就是一本豐富的百科全書,精通六國語言,數學、物理、六法全書,沒有一樣難得倒他。
  
  十一歲,他就以天才兒童之姿,拿到美國柏克萊大學的法學學位。
  
  以毛颯冷的聰明才智,堪稱是林風眠繼羅鎮武之後稱霸台灣律師界的最大對手,幸好這個對手最後成了他們家族最好的朋友。
  
  後來羅鎮武結束律師事務所,毛颯冷則轉戰林風眠律師事務所擔任特別助理,所謂特別助理,其實等於是事務所裡最重要的大掌櫃,所有的員工,包括林風眠,有時候都得聽從毛颯冷的指揮行事。
  
  因為林風眠整天忙著打官司,根本沒時間管理事務所的大小事務,要不是有毛颯冷這個得力助手,林風眠現在也不可能成為全台灣最有名的律師。
  
  俗話說,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一定有一雙溫柔的手,而林風眠背後除了有羅心妮這個賢內助之外,還有毛颯冷這幕後推手。
  
  毛颯冷的智商超乎一般人所能想像,就像深不可測的井,連林風眠都不能確定,毛颯冷的能耐到底有沒有盡頭?他像機器人一樣有源源不絕的精力,不管在工作上,還是在應付女人方面,同樣所向披靡。
  
  雖然林澄凜不太明白什麼叫「應付女人」,但是綜合歸納大人們的意見,毛颯冷天生英明神武的印象,早就烙印在懵懵懂懂的小男孩的心裡,也對毛颯冷崇拜有加。
  
  不過崇拜歸崇拜,現實歸現實,毛叔叔再怎麼英明神武,也不能拿來吃到肚子裡,而且大人的話聽多了,林澄凜有時候也會感到頗不是滋味。
  
  就像現在,他只不過是想吃一塊草莓蛋糕,就換來老媽板著臉,接著老爸又感歎什麼似的望著他,吁了好大一口氣。
  
  「傻孩子,比起毛叔叔,你是太天真也太幸福的小孩子了。」
  
  林風眠不禁想起當初毛颯冷在岳父的律師事務所工作的時候,也不過是比眼前的兒子大上兩歲的年紀而已。
  
  但是當年十二歲就在羅鎮武律師事務所工作的毛颯冷,一身挺拔,一臉冷靜,沉穩得任哪一個老牌律師看都要點頭,都要心疼,都不得不佩服。
  
  而眼前在滿滿幸福裡成長的兒子,仍是一臉天真懵懂,完全不知世事,好像草莓蛋糕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東西。
  
  「爸爸,我最討厭你動不動就拿毛叔叔來跟我比較。」雖然林澄凜自知沒有毛叔叔的天賦異稟,但好歹在學校也算是個小小風雲人物,成績名列前茅,走路有風。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多跟毛叔叔學學……」林風眠頗有恨鐵不成鋼的心情。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風格啦,爸爸,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跟毛叔叔一樣,天生就是完人。」林澄凜義正詞嚴的辯駁。
  
  「我沒有說毛叔叔是天生完人,只是要你在吃在玩之前,多想想……」
  
  「好啦!」羅心妮出聲打斷了林風眠的機會教育。雖然覺得丈夫說的沒有錯,然而林澄凜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看見他被數落,也一樣不是滋味,忍不住站出來打圓場,「澄凜除了太愛吃這一點,也算是個乖孩子,加上今天是孟妮的十八歲生日,你就少講兩句吧!」
  
  「是嘛!」壽星林孟妮突然開口,對父親林風眠說:「弟弟想吃蛋糕,我們就切蛋糕吧!」
  
  這會兒換林風眠一臉糊塗。
  
  之前只要有人敢提切蛋糕的事,第一個橫眉豎眼、咬牙切齒的人也是林孟妮,而他和妻子羅心妮只不過是怕姊弟兩人為了這種事情吵起來,才想在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之前封住小兒子的嘴巴,沒想到林孟妮卻主動提起這件事。
  
  「可是你不是說……」羅心妮也和丈夫一樣吃驚,「毛叔叔回來之前,誰都不准去碰生日蛋糕嗎?」
  
  林孟妮驀然紅了臉,長睫一掀,直視那根大柱子的後方,幾乎忘了呼吸,隨即又收回視線,半羞半惱的咳了一聲,「毛叔叔早就回來了!」
  
  「回來了?」
  
  眾人都是一頭霧水。
  
  「在哪裡?」林風眠問。
  
  「哈哈哈……」一陣低沉的笑聲傳來,修長的人影從大柱子後方的陰影裡緩緩的踱出來,手裡還握著一隻空酒杯,「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好傢伙!」林風眠眼底的驚訝轉而驚喜,「你什麼時候到家的?」竟然不出聲的在一旁看熱鬧。
  
  這傢伙就是改不掉這種冷眼旁觀的習慣!
  
  「有一會兒了。」毛颯冷放下酒杯。
  
  幾縷黑髮不羈的垂落在寬闊的額頭上,不羈的胡碴增添了幾許風流放蕩,貴族般高挺的鼻樑,稜角明顯的顴骨,在一雙比夜空更為漆黑的眼眸烘托下顯得尤其邪門,原本光可鑒人的皮鞋上覆著一層水珠,剪裁合身的西裝褲襯托出有力的大腿肌肉與結實的臀部,上身是一件雪白襯衫。
  
  少女圓睜的大眼對上那雙略帶邪門的黑眸的同時,毛颯冷邁開比任何軍官都更為強勁的步履,昂首走向人群。
  
  走向林孟妮!
  
  彷彿想邀她跳一支舞。
  
  林孟妮心頭小鹿亂撞,強顏歡笑了一整個晚上,終於露出真心真意、比鮮花更嬌美的微笑。
  
  什麼時候開始,毛颯冷的存在竟然無形的左右著她的喜怒哀樂?
  
  什麼時候開始,每當毛颯冷必須代替父親林風眠出征,出搞定許多複雜的法律案件,一出門就是好幾天,甚至好幾個禮拜,她的心情就會從天堂蕩到谷底?
  
  什麼時候開始,鋼琴只為了毛颯冷而彈,笑容只為了毛颯冷而綻放,只要他一不在家,她就覺得冬天似乎特別難挨?
  
  然後,他知道嗎?
  
  他聽見她的心聲和琴聲了嗎?
  
  那首她應家人邀請,其實卻是為了他而彈奏的莫扎特D小調第二十號鋼琴協奏曲,也是毛颯冷最喜歡的鋼琴曲目之一。
  
  彈到一半,毋需抬頭,林孟妮光是憑藉著空氣中氣味分子的變化,渾身細胞都感覺到毛颯冷回來了。
  
  那低調轉動門把的聲音,以及比大黑貓國王輕盈的皮鞋聲,甚至輕輕放下行李箱的微弱聲響,都沒有逃過她靈敏的耳朵,那些幽微的聲音就像秘密的在跟她合奏,漸漸的,僵硬的手指變得靈活而輕快,像翩翩起舞的蝴蝶,不斷的製造出更多的高潮。
  
  琴,為他而彈!
  
  情,因他而生!
  
  這早已是她逃不掉的宿命。
  
  至於生命中象徵十八歲的重要儀式,也非得等到他回來才能舉行。
  
  雖然她也不確定毛颯冷在工作方面的安排,然而冥冥之中,就是知道他一定會回來,而她也果然等到了。
  
  隨著他大步的迫近,林孟妮想在那張俊美的臉龐上搜尋任何情緒徵兆,任何一絲回應自己滿腔期待的痕跡,然而當他的目光與她膠著時,內心陡然一驚,浮現荒謬的感覺。
  
  敵意、鄙夷、仇恨,在那黝黑的雙眸中閃動。
  
  她再眨了下眼睛,那些東西像是海市蜃樓,突然消失了。
  
  「親愛的孟妮,生日快樂!」
  
  修長的雙臂,帶著某種敷衍性質似的,上前擁住少女窄小的背脊,那指頭比冰塊更冷、更硬,讓期待了一整個晚上的少女心,不寒而慄!
  
  註:《美人寫信給上校》是作家張大春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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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 22:00:01
  第二章

  那年的農曆新年,毛颯冷在林家缺了席。

  他搭飛機前往日本,同行的還有龐大遺產的繼承人武奈薰。

  「你這小子,終於還是想通了喔!」

  這是毛颯冷自從到林風眠律師事務所工作以來,第一次沒有跟林家人共度新年,不過送機時,看到那小子身邊傍著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的林風眠,忍不住把他拉到一旁,拐了拐他的手肘。

  「畢竟我們一家老老小小加起來,也比不過武奈薰一個大美人!」

  虧他們一家人苦口婆心的挽留,說什麼要是少了毛颯冷的話,連駕乘遊艇出海都提不起興致。

  好使毛颯冷在場,除了掌舵,根本就像一根杵著不發一語的大柱子。

  但是那根大柱子會讓所有的人,自然而然產生一種安全感。

  即使如此,毛颯冷依然一意孤行,早早預訂了小年夜頭等艙的機票,連林家熱鬧的除夕夜圍爐都不打算參加。

  他受到了再聽到任何一聲「叔叔」!

  尤其是已經跟茂風科技公司小開歐綸緯開始交往的林孟妮叫的,更讓他難以忍受。

  放寒假以前,每天掀開窗簾,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不外乎是那青春男孩在門外站崗,等著溫馨接送女友上學去的身影。

  從他的住處到學校大門,不過五分鐘的腳程,小兩口卻連五分鐘都無法忍耐。

  每次看到那一幕,除了放下窗簾,來個眼不見為淨,毛颯冷根本毫無辦法,只能像困獸一樣在房內踱來踱去。

  誰能阻止兩個同樣青春年少的男女談戀愛?

  何況是雙方父母都樂見其成,以結婚為前提展開交往的戀愛!

  小兩口天天見面還不夠,還要熱線,還要靠著時下年輕人最流行的「MSN」,每當三更半夜,拖著疲累的身子經過小孟妮的房間,聽見屋內傳來咯咯咯被逗笑的聲音時,他的心臟還是會痛苦的抽痛幾下。

  即使刻意下去看、不去聽,毛颯冷卻不得不承認,小兩口的感情顯然突飛猛進。

  至於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足一壘、二壘、三壘,還是……

  毛颯冷的腦中不由自主的響起一聲轟然的全壘打,彷彿看到那滿面春風的小子奔回本壘得分的模樣。

  他卻只能悶頭撞來撞去,就算撞得血流滿面,也闖不出那情網編織成的無形牢籠!

  無形的牢籠鎖住了他!他被無形的枷鎖勒得喘不過氣。

  應該狠下心把那女孩趕回林家。

  受不了日復一日只能望著那纖細窈窕的身影,卻不能熾熱的將她擁入自己的懷裡。

  平常日子,這些念頭可以藉由馬不停蹄的工作或是出差熬過去。

  然而遇到長長的春節假期,他就再也找不到借口獨自留在事務所了。

  既然開不了口把她遣送回林家,毛颯冷只好破天荒作了這個決定。

  到日本去過個安安靜靜的年吧!至於同行的武奈薰,完全是個始料未及的意外,他訂機票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過這個名字。

  「事情不是像林先生想的那樣……」

  毛颯冷瞄了一眼躲在林風眠身後的纖細身影,那個他拚命想逃離的女孩,影子似的隨著父親林風眠來到機場。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跳又激烈了起來,想出聲喚起,深怕他聲音裡顫抖會洩漏真實的心情,只能靜靜的望著那寶藍色的長大衣,以及露在大衣外頭裹在黑色長襪裡的修長小腿,那真是一雙弧度十分漂亮的小腿,套著黑色皮鞋的小腳,雖然腳趾頭被包得嚴密,光憑記憶,那蔥白的纖纖趾頭,以及像是沾了雪的腳背,早已牢牢的烙印在他的心底,就算放一把火,也無法毀滅殆盡。

  低頭看了看表,發現離班機起飛的時間大概還有四十分鐘,林風眠抓了抓頭,「你跟孟妮先聊一下,剛剛我臨時把車停在不該停的地方,做律師的違法,傳出去實在不好聽,既然時間還早,我去停個車,回頭再聊。」

  「爸爸……」林孟妮突然扯住父親的衣擺。

  「你這孩子,」林風眠回頭,寵溺的看了女兒一眼,「說什麼也要跟著來送機的人是你,見到毛叔叔說不出話的也是你,真傷腦筋!」

  毛颯冷真想大叫一聲:該死的,三十歲而已,別再叫他叔叔啦!

  但是他壓抑慣了,像一隻訓練有素的動物,分得清敵我。林風眠是朋友,就算被歸類成LKK,還是只能咬著牙,把不滿吞回肚子裡。

  「哈哈……」故作爽朗的笑聲裡,有一絲只有他聽得出來的苦澀,「這就是所謂青春期的叛逆吧!」

  「或許吧!」

  眼見林風眠消失在眼前,隱藏在父親後面的女孩終於無所遁形的露了面,毛颯冷趕緊找了個話題。

  「今天沒有約會?」他的聲音又乾又澀。

  「歐綸緯從寒假開始,白天都必須在他父親的公司裡打工,根本沒有見面的機會。」

  林孟妮紅唇微微噘起的模樣,真是可愛得不得了。

  但是,他無權染指那無瑕的青春。

  「白天不行見面,晚上約會更浪漫。」他硬邦邦的聲調裡卻聽不出一絲浪漫的成分。

  然而,這勉強自是安慰了吧?

  沒想到卻換來女孩的勃然大怒。

  「別把自己的想法套到別人身上。」她忿忿不平的說,「叔叔,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林孟妮望著那位端坐在一旁,即使背對著,也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渾然天成的女人味的武奈薰,那種種姿態,都是她一輩子也達不到的境界。

  難怪毛颯冷不顧全家人的反對,也要跟美女同行。

  換作她是男人,肯定也會這樣做。

  跟美女手牽著手,走在飄著櫻花雨的小徑,去古剎裡求一張平安符;在飄著雪花的夜晚裡,找一家東西不錯,卻不致人擠人的小店,溫一壺清酒,配著上等的海鮮,一邊酌飲一邊品嚐,然後泡個暖呼呼的溫泉,然後在鋪著暖被的日式客房裡,然後……

  那不是她應該想的然後!

  多纏綿、多火熱,毛叔叔愛抱著大美人怎樣翻雲覆雨,都不干她的事就算她想,也管不了。

  毛叔叔的女人緣本來就旺,就算沒有武奈薰,還有更多她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女人。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如果叔叔想看我強顏歡笑,我可以表演一下就是了。」她倔強的擠出一個比哭更讓人難受的笑容,晶亮的眼睛裡湧起一股淚水聚成的霧氣,凝在那裡,死也不肯掉下來。

  毛叔叔不喜歡愛哭的女人!

  就算想到他在飄著雪花的夜裡,擁抱著大美女的畫面,林孟妮咬著牙,也絕對不可以流眼淚。

  「看來你也沒什麼想說的。」毛颯冷聳了聳肩,「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費時間跟著林先生到機場來呢?」搖搖頭,像是無可奈何的訓導主任,面對一個無藥可救的壞孩子。

  「覺得浪費時間的人是毛叔叔你吧?」

  這種無情無義、說走就走的人,竟然還敢栽贓別人?

  「我只希望可以得到平靜。」毛颯冷一臉平靜的說。

  「意思是我太吵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就是那個意思!」

  「你不要以為林先生不在這裡就可以胡鬧,也別以為我不敢打你屁股。」

  「我希望你可以立刻動手!」

  「你……」毛颯冷的拳頭握緊又鬆開,連續幾次後,總算勉強壓制住想動手的衝動。

  他知道,自己一旦動了手,絕對沒有辦法停下來,而且絕對不會是只限於打她的屁股而已。

  「還是你要我把衣服脫光,這樣你打起來比較過癮?」傷心讓她豁出去了,挑釁的說。

  把衣服脫光!

  這無法無天的女孩,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而他不敢承認,她赤裸裸的畫面,他早已揣想過千遍萬遍。

  八年前,在她還只是天真無邪的十歲時,他就卑鄙無恥的揣想過無數次,而且愈是想忘,愈忘不掉。

  像是一種可怕的病毒,毫無預警的侵入智商高達兩百的腦袋,任何電腦高手也無法破解。

  那種病毒有個亙古不變的名字。

  它是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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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 22:02:47
  第三章

  如果八年前那個暖冬的連續聖誕假期,毛颯冷沒有接受林家邀約,同游出海的話,也許就不會有後來這痛苦又掙扎的許多年。

  如果他聰明絕頂的腦袋,沒有在那天突然中毒,當了機,被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女孩迷惑了的話。

  然而八年前,他卻義無反顧,自願擔任舵手,英挺的站在船頭,將「我心屬於妮號」駛向碧海藍天。

  當時他從羅鎮武律師事務所轉戰到林風眠律師事務所快滿四年了,也是林家人眼中十八般武藝樣樣通,年方二十二歲,無所不能的神。

  神話般的男人選定了景色明媚的地點,俐落得將遊艇緩緩地泊向岸邊,沉默的坐在船頭,眺望著遠方的孤島,以及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迅速飛下來銜住一條游魚當成食物的飛鳥。

  空氣中聞得到海水鹹鹹的氣味。

  毛颯冷一回頭,甲板上,林家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正在盡情逗弄兩個小孫子,也就是林家的次女林萌艷和年幼的獨生子林澄凜,又是氣球又是蛋糕糖果,外加綵帶,好一場「綵衣娛孫」。

  然而,有地方不對勁!

  有個該在現場卻不見人影的女孩,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嗎?不肯能!

  這個答案很快就被否定了,如果林風眠和羅心妮同時失蹤的話,肯定是在房間裡上演卿卿我我的遊戲,這也是多年來,林風眠在繁忙的法律事務外,唯一的樂趣。

  至於小孟妮,應該沒興趣夾在親愛的父母之間,當個電燈泡才對,他唯一的想法是,林孟妮不在船上。

  不知道為什麼,很早以前,他就可以透過空氣中細微的變化,分辯出林孟妮所在的地方。

  陣陣的海風吹拂在他的臉上,帶來了某種訊息。

  毛颯冷無聲的從船頭處起身,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快速搜尋了遊艇一遍,更加確定了自己的預感沒有錯。

  林孟妮不在遊艇上,而是在離遊艇有一段滿長距離的沙灘上。他能聞到女孩身上那股甜淡的花香味從風裡陣陣飄過來。

  一定又是揀貝殼去了。

  自從他說過貝殼是人魚公主流下的眼淚之後,那小妮子就瘋狂的迷上了揀貝殼。

  就算如此,她也未免太過膽大妄為,竟然一個人偷溜下遊艇去溜躂。

  那小女孩才十歲耶!

  人家說,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當然也可能殺死一個年輕的小生命!

  隨便一個大浪,或是任何想得到的壞念頭,一股腦的湧上他的心頭。

  他懸吊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直到循著空氣中的氣味分子,遠遠的在沙灘的另一頭望見那個小身影的時候,才稍稍放下來。

  愈往那人影走去,毛颯冷的眉頭愈是緊蹙。

  想不到那個教養良好的大小姐,竟然在跟一個年齡相仿的小男孩吵架!

  「你太過份了,快點把那些小螃蟹和小魚放回去。」林孟妮大叫。

  「我高興抓它們,干你什麼事?」男孩一副偏要作對的樣子,還從已經裝的滿滿的透明塑膠水桶裡,隨便撈出一隻比小孩子的手掌還要小的螃蟹,一連挑釁的說:「我還可以這樣咧!」

  男孩一說完話,螃蟹兩支還來不及長大的螯就被硬生生的折斷了。

  「你真是……混蛋!」林孟妮忍無可忍,第一次說出粗話,而且不只說一次,連珠似炮的混蛋個不停。

  「你要是再不住嘴的話,就別怪我再挑一隻螃蟹下手了。」男孩威脅著。

  「你敢!」顧不得身上穿著公主般的白色天鵝絨蕾絲洋裝,林孟妮衝上前去,毫不淑女的和那殘忍的男孩扭打在一起。

  「喂!你這個臭丫頭,在不住手的話,我就把你漂亮的洋裝脫下來。」男孩拔蟹腳的動作雖然殘忍,然而跟女孩子打架,還是忍讓了幾分,這一讓,卻讓自己的臉都被抓花了。

  「我把洋裝脫下來的話,你就肯放過那些小魚小蟹了?」林孟妮退後幾步,看著自己在男孩臉上留下來的抓痕傑作。

  「喂!小妹,」男孩突然回頭,看著藏在身後的女孩,「你不是一直很想要一件那種像公主穿的蕾絲洋裝嗎?哥哥現在就替你弄來,怎麼樣?」

  顯得有些怯懦的女孩搖了搖髒兮兮的小臉,「不要,我不要那種衣服了。」低頭看著自己身上襤褸的衣衫,抓著比自己毫不到哪裡去的哥哥的衣角,「何況爸爸要是知道你又跟人家打架,一定會很生氣的。」

  「只要你不說,爸爸不會知道。」男孩頓了一下,「而且他每天醉醺醺的,根本沒空理我們兩個。」接著轉頭,對著孟妮大聲地說:「喂,怎麼樣?你考慮好了嗎?要不要把衣服脫了?」

  「你決定放過那些小魚小蟹?」林孟妮叉著腰,跟對方談條件。

  「如果你肯把衣服脫下來的話。」

  「哥……」女孩嚥了口口水,不安的拉扯著他。

  「放心啦!」男孩大刺刺的安慰女孩,「就算她把蕾絲洋裝脫下來,我還是會把那些東西做成美味的海鮮湯給你吃的。」

  「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騙子!」正準備動手脫衣服的林孟妮聽到兄妹倆的對話,氣得臉蛋漲紅,媲美煮熟的螃蟹。「那些動物根本還沒有長大,既不好吃又不美味……」

  「美不美味是我們家的事,你現在只要趕快把蕾絲洋裝脫下來,就沒你的事了。」

  「你簡直……」思索了一下,林孟妮想到剛剛學會的成語,「欺人太甚!」恰恰好用來形容這個壞孩子。

  「你脫是不脫?」男孩打定主意要弄到她身上的天鵝絨蕾絲洋裝。

  「你去撞牆吧!」

  「喂!白癡嬌嬌女,這裡是海邊,又沒有牆,你應該叫我去跳海才對。」

  「那你去跳海好了。」林孟妮氣急敗壞的大叫。

  「可是我很會游泳,跳海也死不了,你說怎麼辦?」

  「我脫就是了!」

  「啊!」

  林孟妮、被抓花臉的壞小子,還有藏在壞小子身後怯生生的小妹妹,同時循著那個聲音望過去。

  「是毛叔叔……毛叔叔……」林孟妮見到救星似的往回衝,一把抱住毛颯冷的腰,仰起小臉,祈求的說:「你一定要替我教訓這個壞孩子,他專門欺侮那些小魚小蟹……」

  「臭丫頭,我抓我的魚和蟹,你撿你的貝殼就是了,哪來那麼多話?」

  「我的貝殼都被你弄散了。」為了打架,遺落了原本裝在裙擺裡的貝殼,讓林孟妮感到非常心痛,叫囂的聲音也變大了。

  「誰教你要多管閒事!」

  小男孩見到對方來了救兵,還是個又高又帥的男人,連忙提起裝滿漁貨的透明塑膠水桶,一手護著妹妹,滿臉警戒的緩緩往後退。

  「有種不要跑啊!只會欺侮女生的笨蛋!」林孟妮朝那男孩大叫。

  「臭丫頭,剛剛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就被我打得滿地找牙,連身上的洋裝也被我脫下來了。」男孩不甘示弱的回擊,只是聲音裡少了一份篤定,畢竟還是個孩子,乍然見到人高馬大的毛颯冷,難免有幾分懼意,而且那個男人看起來就不是好惹的,那冷冷狠狠地延伸,跟自己好像。

  這種人打起架來,往往是不要命的。

  他知道,因為為了讓妹妹吃飽,他也是可以不要命的。

  「你這個被抓花臉的喪家之犬,還不趕快把那些可憐的小螃蟹放回海邊!」自以為佔了上風的大小姐義正詞嚴的叫著,因為她認為毛颯冷一定會上前去把那個壞孩子捉起來,狠狠的教訓一頓。

  沒想到他不但按兵不動,反而開口喝道:「夠了!林孟妮,你也鬧得太不像話。」

  不像話?

  兩道挺秀的柳眉都堆在一起了,「我哪裡做錯了?」

  「你不應該亂管別人家的閒事。」

  沒有錯,毛叔叔沒有神經錯亂,那壞臉色和壞口氣當真是衝著她來的。

  「可是明明是他……」

  「住嘴!」毛颯冷再次斥喝,嚇住了她。「你應該跟人家道歉。」

  「我不要!」

  「繼任這樣,我只好替你說對不起了。」毛颯冷無情的推開像無尾熊依附在自己腰上的林孟妮,逕自走到那對渾身髒兮兮、衣衫襤褸的小兄妹面前,「抱歉,是我們孟妮不好,如果你們願意原諒她的話,我可以把身上的一切脫下來賠給你們。」

  什麼?

  林孟妮一聽,臉色大變,張口大叫:「不要,毛叔叔……」

  那制止聲沒有發生任何作用,毛颯冷脫掉身上昂貴的名牌風衣,以及裡面的棉質長袖T恤,還有保暖的男性內衣都脫光了,接著看著自己的手腕,毫不猶豫的解下那只價值不菲的名表,甚至連繫在牛仔褲上的皮帶都解了下來。

  「可……」被抓花臉的男孩,握住那些一一脫下來送到自己懷裡的東西,結結巴巴的說:「牛仔褲不用了,這樣已經夠多了……」

  「你不想要這條牛仔褲?這是名牌的,可以換到不少錢。」毛颯冷說。

  「不……」男孩低下頭,一隻手用力握住妹妹的手,「我想那隻手表就可以換到不少錢了。」

  「住手!」林孟妮突然衝過去,那只表是外公在結束律師事務所當天,特別送給毛叔叔的禮物,鑲著鑽石的勞力士耶,全球限量十隻不到的名表,夠買一棟房子了。「那種禮物怎麼可以被這種混蛋小子拿走……」

  「你少管閒事!」毛颯冷一把抱住像炮彈般往前衝的林孟妮。「那個東西是羅鎮武先生給我的,怎麼使用,應該是我的權利才對,跟你沒有關係。」

  「為什麼?」她小嘴一扁,雙腿不甘心的在空中踢了踢,小臉上寫滿了憤怒,不只是針對那混蛋小子,更是針對毛颯冷。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幫著敵人來欺侮她一個!

  「沒事了,你們繼續忙,我們要走了。」毛颯冷赤裸著上身,拎小雞似的拎著林孟妮,回頭往遊艇方向走去。

  「什麼叫沒事了?」林孟妮像只被吊在半空中的小雞,不停的囔著,「還有,你叫他們繼續忙是什麼意思?他們在虐待動物耶……」竟然還把衣服和手錶都送給人家,簡直是瘋了,毛叔叔一定是瘋了……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毛颯冷拎著她繼續在沙灘上前進,直到那一對衣衫襤褸的兄妹化成小小的黑點,確定人家聽不見了,才開口說道:「人家不是故意虐待動物,你沒看出來,那兩個可憐的小鬼一心只想活下去嗎?」

  「活下去?」穿著天鵝絨蕾絲洋裝的小身子停止了掙扎,在雙腳重新接觸到地面的時候,一臉迷惘的望著他。

  「如果吃得起龍蝦,誰要去吃那種發育不良的小魚小蟹?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毛颯冷臉色暗沉,咬牙切齒,「你以為每一個人都跟你一樣,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你以為手頭沒有錢,只要拿著提款卡到機器上面隨便操作一下,就會有白花花的鈔票吐出來?你沒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保暖漂亮又昂貴的蕾絲洋裝,人家妹妹身上穿的是比抹布還不如的衣服?這樣的你,憑什麼去管別人抓些什麼、吃些什麼?又哪來的資格去教訓人家?」

  「我……」年方十歲林孟妮被這一番教訓式的搶白嚇傻了。

  那番嚴厲的訓誡,讓大小姐隱約聽懂了這嬌生慣養的十年來,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不明白的事情。

  不管閃著淚光的她懂是不懂,毛颯冷依然怒氣沖沖的向前走,往前走,往前走,然後定然定住不動。

  「毛叔叔……」林孟妮怯怯的朝他靠過去。

  「不要過來!」

  又是一聲她從來沒有聽過的斥喝,制止了前進的步伐,看著他臉上出現隱忍的表情,好像正在承受著某種巨大的痛楚。

  他是在忍耐她嗎?

  毛叔叔討厭她了?

  「毛叔……」她傷心又囁嚅的說:「我做錯事了,請原諒我。」

  「這些話你應該跟那對兄妹說,而不是對我說。」毛颯冷定在沙灘上,一動也不動,看起來就像是一顆孤單單的防風植物。

  孤單單!

  那三個字就這樣突然跳進林孟妮小小的心房。

  在此之前,她根本無暇也沒有想過那是什麼樣的滋味,當時就那樣糊里糊塗的明白了孤單單的滋味。

  想必毛叔叔從小在異鄉漂流,一定受過很多苦吧!

  也許他曾經有過類似那對小兄妹的遭遇,所以才會如此深刻的體認;這本來就是個生而不平等的世界。

  這時候,她想起小男孩剛剛說過的一些話,只是當時她太氣憤而忽略了,好像類似爸爸不會知道的,他整天醉醺醺,根本沒空理我們兩個……想一想,再望著身上華麗的蕾絲洋裝,近乎羞恥的感覺慢慢的湧上她的心頭。

  「我……我去跟他們道歉就是了。」林孟妮結結巴巴的說。

  「不必麻煩,人家已經走遠了。」毛颯冷一臉失望透頂的樣子。

  「我可以追上他們。」一顆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掉出來。

  那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流眼淚。

  在淚珠氾濫以前,她慌忙跑開,拚命追上那對已經收拾好簡陋的捕魚工具,捧著衣服,皮帶和手錶,正準備回家的兄妹。

  「那個……」林孟妮攪扭著手指頭,支支吾吾。

  生平受盡寵愛,根本不知道道歉是什麼滋味的千金大小姐,突然放聲大哭,嚇傻了那對小兄妹。

  「喂!」男孩不知道嬌嬌女去而復返的目的,然而看到女孩子的眼淚,心終究是軟的,「你別哭了,我不會再叫你脫衣服。」

  衣服!

  林孟妮如夢初醒的瞪大了眼睛,淚液不流了。

  「喂,你又幹嘛?發什麼神經啊?」

  男孩瞪大眼睛,看見林孟妮竟然開始脫衣服,把那件漂亮到不行的天鵝絨蕾絲洋裝脫下來,渾身只剩下薄薄的連身襯裙,以及一條純白色的小內褲,冷風一吹,單薄的身子不禁顫抖了幾下。

  「給你!」林孟妮把脫下來的天鵝絨蕾絲洋裝遞給男孩身後的女孩。

  「我說過不用了。」男孩一把擋回去。

  林孟妮卻甩開男孩的手,走到那羞怯的小女孩面前,終於看清楚那女孩有雙好大、好黑的眼睛,睫毛像月亮一樣彎而長,髒兮兮的瓜子臉如果洗乾淨的話,肯定也是個標緻的小美人。

  「這件衣服送給你。我叫林孟妮,今年十歲,你呢?」她真誠的說。

  「我……」女孩揪著哥哥的衣角,肩膀像只小鳥似的往內縮,紅著臉,又是害怕又是驚喜,沒想到這個漂亮的女孩願意跟她做朋友,「我叫項影舞,跟你一樣,也是十歲。」

  同樣是十歲,項影舞的個頭硬是比林孟妮矮了一大截,手腕比竹竿還要細,教人看了怪心疼得,奇怪自己剛剛跟那男孩打架的時候怎麼沒有發現這一點?

  想著,林孟妮又把視線調回到那男孩身上,男孩高多了,但是同樣也是瘦到不行。

  「我是她哥哥,叫項影石,十二歲。我警告你,別想欺侮我妹妹!」男孩恐嚇性的揚了揚拳頭。

  「噗!」林孟妮突然笑出來。

  「你又幹嘛?」又哭又笑的,真搞不懂女孩子。項影石狐疑的抓抓頭。

  「項影石!」林孟妮捧著肚子大笑,好不容易才稍微平復情緒,「你真像個大石頭。」

  「我也這樣覺得耶!」羞怯的項影舞附和。

  「你說什麼啊?」項影石回頭瞪了妹妹一眼,眼光裡的寵溺卻是毋庸置疑的。

  「哥哥的脾氣又臭又硬,又愛跟人打架。」項影舞說,「我不喜歡哥哥跟人家打架。」

  「我必須保護你和媽媽。」

  「可是我不喜歡哥哥受傷。」項影舞望著哥哥臉上的五抓痕,輕聲地說。「男生的皮膚比牛皮還要厚,這點小傷不會痛的啦!」

  「才沒有這種事……」

  「你少嘴硬了……」

  兩個女孩同時開口,愣了一下,又相視一笑,接著都笑開了。

  而那被取笑的男孩抓抓頭,一副拿女生沒辦法的樣子。

  「對了,這件衣服你還是……」項影舞摸了摸握在手裡滑膩又保暖的白色天鵝絨洋裝,又輕輕撫摸一下裙擺的蕾絲邊,忍痛似的把衣服往原來主任的懷裡推。

  「那已經是送給你的禮物了。」身上只穿著薄薄的襯裙,林孟妮卻感到心裡暖烘烘的。

  原來這就是幫助別人的快樂。

  而且項影舞一定會比她更珍惜那件衣服。

  「可是……你會感冒的。」項影舞焦急的說。

  「沒關係啦!」林孟妮原本想說泊在岸邊的那艘豪華遊艇上還有數不清像這樣的衣服,不過看到兄妹倆衣衫襤褸的模樣,暖烘烘的胸口忽然被一陣說不出的辛酸取代,連忙裝出笑臉,「我這樣跑過來跑過去的,一點也不覺得冷。」

  原來擁有遊艇和華服,也不見得是一件驕傲的事。

  「那個……」項影舞一臉躊躇。

  「沒關係,你就收下吧!」林孟妮毫無芥蒂,就是想把衣服送給她。

  「那……這個……」項影舞的手伸進破爛衣服的口袋,翻出一個包裝紙已經變得皺巴巴的軟糖,打開林孟妮的掌心,放在上面,「這個請你吃。」

  不知道為什麼,那皺巴巴的糖果再次觸動了林孟妮內心的某條神經線,「不用了。」八糖果塞回小女孩手中的那一刻,淚意再次湧上心頭。

  「給你!」項影舞非常執拗,再把糖果塞過去。

  兩人推來推去好意陣子,林孟妮終於接受了。

  「謝謝你。」

  項影舞羞怯的點點頭,「是很好吃的草莓軟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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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望著手裡的糖果,林孟妮覺得這是她這輩子收過最貴重的禮物。

  雖然這種糖果在豪華遊艇上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然而因為那顆糖果的溫度不一樣,感覺得出來,是被細心呵護了很久的一顆糖,是克服過無數想吃掉的衝動而被保存下來的一顆糖。

  比起這顆糖,那件天鵝絨蕾絲洋裝根本算不了什麼,豪華遊艇也是,還有外公送給毛叔叔的勞力士鑽表也是,在這顆糖果面前,一切都黯然失色。

  包括她這個生而具有的林家大小姐身份。

  「謝謝你。」林孟妮又轉向項影石,「還有你,對不起,你一直在忍讓,我還是抓花了你的臉,對不起。」

  「你們女生是聽不懂嗎?男生皮厚,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啦!」

  「謝謝!」林孟妮彎腰鞠躬,「認識你們,是我今年得到最棒的聖誕禮物。」

  謝謝這對小兄妹,讓她一瞬間認清了以往完全不懂的事情。

  「你真是個怪怪的女生!」項影石抓抓頭,好像這女孩不是地球人似的看著她,她連衣服都脫下來給妹妹了,還鞠躬又道謝的。

  他跟妹妹才是得到最棒的禮物呢!

  抓到滿滿的漁獲不說,還得到一隻上好的名表,以及質料很好的衣服,如果爸爸看到那些,就算酒醉醒來,應該也不會再打他們和媽媽了。

  「我要走了,」林孟妮邁開腳步,「希望有一天會再見到你們。」感激的朝他們揮揮手,掉頭跑向頂定住不動的毛颯冷。

  怪的是,毛叔叔還定在那裡,臉色顯得愈來愈蒼白。

  也許他還在生氣吧,氣自己的驕縱任性和不懂事。

  「你到底在搞什麼?」

  果然,聲音還是像老虎一樣兇惡,顯然怒氣未消。他從來沒有用這種聲音對待過林家任何一個人,只除她。

  私底下,她常常會看到他在別人面前不會顯露的另外一面。

  有點凶狠,非常陽剛,十分具有男子氣概。

  就算被凶,林孟妮始終覺得毛叔叔是天下最帥的男人,而且每次被凶,她最後都能察覺出毛叔叔之所以發怒的動機。

  毛颯冷在無形中啟發了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比起老爸或是學校裡的老師,他給她的比所有人家起來更多更多。

  如果沒有毛颯冷,她早就被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寵壞了。

  多虧有毛颯冷在旁邊提點,否則她現在一定是個人見人厭的大小姐。

  幸好不是!學校裡的老師和同學都還算喜歡她。

  「我跟他們道歉了。」林孟妮抬頭挺胸,好像有一枚無形的童子軍勳章別在胸前。

  「我說的是……」毛颯冷咬牙切齒,望著她身上飄來飄去,類似透明水母的連身襯裙,極力忍耐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你該死的把衣服弄到哪裡去了?」

  「送給項影舞了。」她稚嫩的嗓音聽起來卻是一派瀟灑。

  「項影舞?」

  「就是剛剛那個小女孩。」林孟妮快樂的說,「她的哥哥叫項影石。」

  「你還有力氣管人家姓什麼叫什麼?」

  「我以為……」她的快樂漸漸的滲入了幾分不安,「我只是想跟他們做朋友嘛!」

  「你這種衣不蔽體的樣子都教人家看光了,還算什麼朋友?」

  「可是他們跟我一樣,都只是小孩子。」
 
  「項影石是男人。」毛颯冷凶巴巴的說。

  「項影石才十二歲而已。」

  「我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已經不是處……」該死!他住嘴,竟然差點在這個白玉般無暇的女孩面前招認過去荒唐的一切。

  「處什麼?」林孟妮根本聽不出他原本要說的是「處男」,只是委屈的垂下頭,「如果你還在想要怎麼處罰我的話,應該不用了,因為我已經得到教訓了。」

  「如果你不希望被處罰的話,就趕快回到遊艇上,穿好衣服。」

  想到她這副衣不蔽體的模樣全被那抓魚的臭小子看了去,毛颯冷心頭忍不住升起一把火。

  「那我們一起回去。」林孟妮甜膩的說,一如往常的挽住毛颯冷的手腕。

  「別碰我!」他一把甩開了伸過來的細嫩小手。

  「噢!」她宛如被利刃刺傷了的小鹿,雙眼因為痛楚而睜得又圓又大,「毛叔叔,你……」

  「走開!」大手朝空中用力一揮,好像這樣就能把她揮開。

  但是,她沒走。

  「我叫你走開!」他發出有如負傷野獸般的嘶吼,那嘶吼只有她聽過。

  毛叔叔只會在她面前這樣叫喊,她甚至曾經見過他在無人的海邊仰天長嘯的模樣,那叫聲飽含了劇烈的痛楚,讓年幼的她好想哭,但是強忍著沒有落淚,總覺得只要自己一哭,毛叔叔一定會更難過。

  所以她總是靜靜的待宰一邊,等那如野獸般的嘶吼聲被天空吸進去,坐在平靜下來的毛叔叔身邊,伸出小手拍了拍寬厚的肩膀。

  然而這次不一樣,毛叔叔的怒氣從來不會持續這麼久,也不會像趕蒼蠅似的想把她趕走。

  大眼睛緩緩地往下移,她終於找到毛颯冷之所以定住不動的原因。

  「你被沙灘上的玻璃割傷了。」林孟妮吃驚的大叫。

  濃腥的血染紅了赤裸腳底周圍的沙石,也染紅了因為吃驚而睜圓的大眼睛。原來這就是毛颯冷之所以定在這裡動彈不得的原因。

  不是不動,而是痛得動不了,而他正在等那陣疼痛過去。

  他總是在等疼痛過去,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她就是知道,不管在心裡的還是身體上的,毛叔叔都是那種受傷也不會喊一聲痛得人。

  不像小弟林澄凜,動不動就呼天搶地。

  「玻璃已經拔出來了,等一下我就會回到遊艇上,你……最好在驚動所有人之前,趕快回到遊艇上。」他用命令式的口氣說道。

  「我們一起回去。」

  「我說過……」

  「我們一起回去!」換她發號施令。

  毛颯冷吃驚的瞪大眼睛。

  頭一次,充滿威嚴的恫嚇和命令產生不了任何作用。

  這女孩應該怕的!

  在美國,連最擅長打架的黑人都怕他三分,只要他用銳利的目光一瞪,誰也不敢再欺上來揮一拳,但是她不怕,從小就不怕,即使他在她面前鬼吼鬼叫,大眼睛也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瞅著男性無形的脆弱與吶喊。

  早就輸慘了!

  在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女孩面前。

  更正確的說,打從那雙水靈靈的目光開始會在他臉上聚焦的那一刻,不羈靈魂裡的某種成分,就被吸納進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裡。

  那是一個用眼神就能讓人陷進去的女孩!

  而他早就痛苦的耽溺下去了。

  望著那毫無腰身,甚至還帶點嬰兒體態的小女孩,男性心臟忽然感到痙攣。

  「走吧!」小手伸出來,牽住了大手,「如果叔叔感到痛得花,可以靠在我身上,我會撐住叔叔。」

  傻女孩!這麼纖細的身子怎麼可能撐得住男性的巨大?!

  男性的巨大!而他卻是因此而變得巨大,像只渴望撲上伴侶的野獸。

  真該死的名符其實的禽獸不如。

  一拐一拐的相偕回到遊艇上。

  之後林孟妮的視線沒有離開過他。

  他千叮萬囑,回去千萬不要聲張這件事,她也確實做到了。

  在被發現他們一個只穿著牛仔褲,一個連洋裝都不見了之前,兩人已經悄悄地穿好了衣服,一個回到船頭掌舵,一個神鬼不覺地加入甲板上的歡樂行列,而他的腳底則綁上一條繡著碎花的手帕。

  那是小孟妮在替他清洗完傷口,裹上紗布以後,堅持要綁上去的。

  「這太可笑了。」堂堂大男人,腳上裹著小女孩的手帕,會被笑掉大牙。

  只不過是一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割裂傷而以,在他的標準了,根本用不著急救,泡在海水裡沖乾淨就算消毒清理完畢。

  林孟妮卻堅定的翻出急救箱,說也奇怪,那是她第一次幫人包紮,結果竟然有模有樣,一點也不會輸給醫院裡的小護士。

  「看不出來你這種大小姐還挺有照顧人的天分。」毛颯冷故意輕鬆的說,想掩飾自己內心的激動和不安。

  「毛叔叔看不出來我已經不是大小姐了嗎?」經過那對衣衫襤褸的小兄妹的洗滌,林孟妮突然長大了,成熟了,就連說話的神情和語氣都有了些微的改變。

  才十歲的小臉蛋,竟然流露出一種女人才有的溫柔,那種神態讓他短暫的失了神。

  溫柔的小女孩繼續拿出一條洗得香噴噴的手帕,裹住那層紗布,並且在男性的腳背上打了個蝴蝶結,像是把他受傷的腳當成聖誕禮物的包裝。

  「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忍住內心的悸動,毛颯冷忍不住失笑。

  「一點也不!」

  「我會被人笑死。」

  「沒人會那麼無聊。」

  後來儘管毛颯冷保持低調,不過那條手帕實在太突兀了,任誰看見,都忍不住要調侃一句,尤其是盡情睡了一覺醒來的林風眠說的更是誇張。

  「喲!新造型啊,酷!」

  眾人一聽,笑得笑,倒得倒,只有林孟妮一臉嚴肅正經。

  因為除了當事人,她是唯一一個知道那花手帕底下有道深深割裂傷的人。

  他就是那種人,受了傷也不會喊一聲疼。

  那一頭迎風招展的黑髮,咧開的白牙齒,散發出君臨天下般的王者氣息,緊緊揪住了她小小的心臟。

  就讓她來守護他吧!

  高大堅強的毛叔叔,其實比弟弟林澄凜更需要一個全心守護他的天使。

  這個念頭從那一刻開始,在她小小的心裡生根發芽。

  不過林孟妮能想像,毛叔叔知道的話,肯定會玩世不恭的取笑道:「守護天使?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兒!」

  但是她很認真地在心中起誓,默默的用行動守護著他。

  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調侃過程裡,林孟妮悄悄地離開歡樂的場景,緩緩走到重新掌舵,試圖把遊艇駛向遠方的毛颯冷身邊。

  「叔叔。」小手諂媚的朝他伸過去,「請你吃糖。」

  「謝謝你,小孟妮,叔叔不吃糖。」掌舵的大手空下來,摸摸她的頭。

  林孟妮縮回手,握住項影舞送給她的那顆獨一無二的珍貴草莓軟糖,歪著頭問:「那叔叔都吃什麼呢?」

  「叔叔喜歡吃荷包蛋。」

  「荷包蛋!」林孟妮天真的眨眨眼,那等我長大以後,做給叔叔吃好嗎?」

  「哈哈哈……」大手一把抱起她,兩人一同望向無垠的海洋,「叔叔等你!」

  「一定喔!」林孟妮仰起小臉,伸出小指頭去碰他的手。

  「勾勾手!」

  「勾勾手!」低頭凝視小女孩的黝黑眼神裡,有著說不出的無限溫柔。

  「叔叔,我好喜歡你的眼睛。」

  「我也喜歡你的眼睛,」他頓了一下,「可是我不喜歡你叫我叔叔。」

  「那你喜歡我叫你什麼?」

  「那個……」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等你會做荷包蛋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好嗎?」

  「一言為定?」小手又伸出來跟他勾了勾。

  一言為定!

  但是,他食言了。

  長長的農曆新年假期,林孟妮哪裡都沒去,成天窩在廚房練習,終於作出完美成功的荷包蛋。

  然而答應品嚐的人卻不在這裡。

  毛颯冷不在這裡!她用力摔掉鍋鏟,完美的荷包蛋全被掃進垃圾桶裡。

  趴在桌上,咬著牙,她的肩膀上上下下的起伏著。

  他不在這裡!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過新年。

  壽司、拉麵、懷石火鍋,日本好吃的東西何其多!誰稀罕什麼荷包蛋?!

  縱使她做得再完美,到頭來,也只是白忙一場。

  就像從十歲開始萌芽的暗戀,自始至終,她都只是白忙一場。

  白忙一場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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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 22:04:46
  第五章

  那屋子黑漆漆的。

  沒人在屋子,理所當然是黑漆漆的。

  就像沒有人住的心房一樣,也是黑漆漆的。

  歎口氣,毛颯冷拾級而上,推開沒有人在的家門。

  如果那個空洞的地方也能叫做家的話。

  「喵。」

  黑暗中,親著祖母綠眼睛的黑貓驟然躍進他的懷裡。

  「嘿!小傢伙,你也是一個人嗎?」毛颯冷抱著黑貓,在黑暗中自言自語,「抱歉,國王,我老是忘了,你不只是一隻貓而已。」旋即皺起眉頭。奇怪,林孟妮竟然忘了把國王帶回家去過新年。

  毛颯冷猛然抬頭,適應了黑暗的瞳孔搜索著,發現窗邊站著一個少女,那是大黑貓的小主人林孟妮。

  那女孩站在那裡,卻像站不穩似的輕輕晃動著,一隻手緊緊抓著窗沿。

  天很冷,毛颯冷脖子上甚至圍著羊毛圍巾,她卻赤著腳,只穿了純白色的長袖高領睡衣,就像修女一樣端莊,然而在淡淡的月光的映照下,他還是能清楚的看見睡衣底下凸起的蓓蕾。

  那景象讓男性喉結不由得滾動了幾下。

  那女孩看起來好得不得了,好得會讓任何正常男人起了反應,而他當然也有反應,內心卻因此感到不悅。

  一股怒氣沒來由的正想發作,想吼叫,叫她隨便披個睡袍或是加件棉外套,都比這種等著凍死的裝扮要來得便宜,但是他突然發現她的臉色慘白,身體僵硬。

  「你怎麼了?」

  毛颯冷放下黑貓,它愛戀的在西裝褲邊磨蹭了幾下,然後回到林孟妮的腳下,像個孩子,抬起兩隻爪子,撒嬌的要女主人抱抱。

  纖細的身子彎下腰,把國王抱在懷裡,柔嫩的臉蛋磨蹭著黑貓濃密滑順的毛髮。

  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雖然不及黑貓祖母綠的光彩來得耀眼,卻顯得格外溫柔,一種不該屬於十八歲女生的溫柔,而是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般溫柔。

  妻子!

  毛颯冷用力搖搖頭。

  有這種錯覺的自己,應該被當成瘋子抓到精神病院去關起來才對。

  他才剛結束有個大美女同游的日本行,在年假結束的前一天回到自己的地方,腦子裡竟然還是充斥著這種可恥的念頭。

  何況林孟妮都有個穩定交往中的男朋友了,跟過年後,更往LKK邁進一步的男人截然不同的年輕男朋友。

  他三十一歲了,而她十九剛,兩人之間橫看永遠也跨越不過的十二歲鴻溝。

  而他討厭所有跟十二有關的數字,每個月的十二號,尤其是十二月的十二號,十二點,不管是中午十二點還是午夜十二點,就連買東西,凡是標價十二元,總是匆匆一眼就掠過。

  只有她,一個永遠跟十二有關的女孩,是他永遠沒有辦法忽略的,尤其當她這副模樣出現在他的眼前的時候。

  該死的!他又想歪了。

  「我問你,怎麼了?」嘎啞的嗓音裡藏不住對自己的怒氣,「怎麼會在這裡?」

  新年假期還沒結束,至少她應該在林家歡度年節,再不然就是跟男朋友約會,怎麼也不至於淪落到一個人孤零零的關在這間沒有人氣的屋子裡,跟一隻黑貓作伴!

  林孟妮沒有出聲回答。

  就連那隻貓也彷彿因為聽出某種怒氣,從女主人的懷裡抬起頭,祖母綠的眼眸充滿警戒的看著他。

  不堪心事被一逼供貓看透,毛颯冷暴躁的說:「天氣很冷,你最好回房去加件外套。」

  冷靜下來之後,他研判她身上的僵硬更感應該是來自於寒冷。

  「寒冷至少也是一種感覺。」

  目送飛機離開之後,這就是她僅存的感覺。

  「日本好玩嗎?」月色照映在她輕靈的臉上、身上,恬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口氣淡得像初春的花香,赤裸的雙腳沒有移動的跡象,嘴唇卻輕輕的蠕動了幾下。

  「還不錯。」他的口氣同樣的淡漠,「我喜歡那裡的溫泉,泡起來特別舒服,一整年的疲累和煩惱都消散了。」

  「疲累和煩惱?」銀鈴似的笑聲響了起來,「我以為你是沒有那些東西睥人呢!」銀鈴壞掉似的,戛然而止。

  「我又不是機器。」放下行李,他摸索著牆上的電燈開關。

  「不要動!」輕柔的嗓音忽然變得激動,就像警官在勒令一個闖空門的現行犯。

  大手停止摸索,他的眉頭皺成一團。

  「不是機器的話,你怎麼會沒有心呢?」輕輕柔柔地嗓音在黑暗裡飄蕩,彷彿這黑暗就是她一手策劃的。

  沉默的空氣在黑暗中流竄了幾秒。

  「我租了恐怖片,在黑暗裡看比較有氣氛。」無瑕臉蛋上那兩片無瑕的嘴唇逸出無瑕的聲音。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回頭望著在月光暈染下,她呈現淡淡銀白色的無瑕的聲音。

  「看那種東西,晚上會嚇得睡不著覺。」

  「睡不著覺有助於人體健康。」

  睡不著,才不會老是夢見八年前的那個夜,那些吻、那些心痛的感覺,以及一對男女儷影雙雙的消失在機場大廳的那一頭,更不會夢到毛颯冷跟那個美艷女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身影。

  「也許林先生作了個錯誤的決定。」毛颯冷歎口氣,「他應該讓你念哲學,而不是企管。」

  「也許我本身就是個錯誤的存在。」她歎息一聲,聲音更惆悵。

  「大過年的,你一定要跟我這樣說話嗎?」他的眉頭顯得更皺了。

  「年已經過去一大半,今天已經是初五了!」林孟妮的聲音裡充滿了質問的意味。

  好像妻子在責備遲歸的丈夫!

  妻子!

  別人的妻子!

  毛颯冷再次在心裡提醒自己。

  「我自己的行程自己安排。」言下之意,不外乎是不需要地來多管閒事,「我沒必要跟你這種小孩子報告什麼!」

  「噢!」像一根受傷而彎腰的稻稈,林孟妮垂著頭說:「我忘了你是備受尊榮的天才毛叔叔,凡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不是嗎?」

  愈說愈讓聽的人心頭升起一把火。

  這小妮子在不滿什麼?

  她想抗議什麼?

  都讓她在他的屋子裡為所欲為了!

  既然沒辦法狠下心來趕走她,他只好跑到日本去過新年。

  沒想到一進門,看到她摸黑站在窗沿的那一刻起,小妮子就鬧脾氣鬧到現在。

  「一個人躲在這裡看什麼恐怖片?!」他怒氣終於衝了出來,「為什麼不回家去過年?為什麼要做這種讓老人家們和爸爸媽媽擔心的事情?」

  老人家們和爸爸媽媽!就除了她,她是一點也不值得關心的那一個!

  「他們以為我去參加學校社團舉辦的新年活動,所以沒辦法在家裡過年。」她的小嘴不悅的抿成一條直線。

  這小妮子開始學會說謊了!

  明明哪裡也沒有去,既沒參與學校的活動,甚至也沒出去約會,一個人抱著大黑貓在屋子裡晃蕩、胡鬧!

  「你胡鬧夠了,現在我要開燈去了。」男性嘴唇也同樣抿成一條直線。

  「總電源被我關掉了。」

  「為什麼?」

  適應黑暗的兩雙眼眸,打量著彼此。

  「幽靈比較適合待在黑暗裡。」林孟妮沒頭沒腦的冒出這一句。

  「哪裡來的幽靈?」

  從來也只有這個女孩,才能讓智商超過兩百的天才感到迷惑。

  她撇開小臉,迎著窗上的淡淡月光,長睫毛下的眼眸無神的眨了眨,「我就是。」

  「我承認自己老了,沒辦法玩年輕人的猜謎遊戲。」毛颯冷歎了口氣,「你介意我重新打開電源嗎?」

  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突然在月光映照的臉蛋上漾開,如水般清澈溫柔的微笑卻透露出幾許淡淡的悲哀。

  「噢!」她輕聲細語的說:「當然不介意。」頓了一下,「反正開不開燈,你都看不到我這個幽靈。」

  「是不是你老爸又跟你開了什麼玩笑?」

  他實在找不出原因,只好把矛頭指向林風眠,也許他們父女言談間說了些什麼,導致這古靈精怪的女孩又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麼些什麼。

  「現在還是過年期間,不是外國的萬聖節。」無奈和疲憊同時爬上俊帥如魔鬼的臉龐。

  「老爸看重你,從來不開你玩笑。」林孟妮怒氣沖沖,深吸一口氣,「至於我,早就已經不是在萬聖節胡鬧著[不給糖就搗蛋]的小孩子了。」

  「那你把屋子弄得黑漆漆,穿著睡衣,又赤著腳,到底是在開什麼玩笑?」克制不住的怒氣終於衝口而出。

  「我也不是開玩笑!」她的嗓音上緊發條似的緊繃,「你應該知道,我更是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玩笑。」呼吸停了一秒,「相反的,在你眼中,我始終才是在鬧笑話的那一個。」

  「你在胡說什麼?」

  又一個啪嗒聲,這次是行李箱落了地。

  黑暗中彼此對峙的男女,誰都沒有動一下,倒是那隻大黑貓嚇得從女性柔軟的懷裡一躍而下,緝兇似的在屋子裡繞來繞去。

  「或許應該說,」她笑了笑,又自我更正道:「從十歲的聖誕夜開始,」銀鈴般的輕笑變成飄蕩在屋子裡的一抹幽靈,輕飄飄的,哀怨怨的。「從十歲那年的聖誕夜過後,不管燈開 還是關了,在你眼中,我就變成一抹看不見的幽靈了,即使飄來蕩去,你根本看不到我!毛叔叔,你已經看不到我了。」

  毛颯冷大吃一驚。

  萬萬沒想過,回到家,會有這麼個女孩,還有這麼一番話在等著他。

  聖誕夜!原來她並沒有忘記。

  原來十歲小女孩的記憶,並不如想像中那般禁不起時間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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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 22:05:05
 第六章

  聖誕夜!

  那個罪該萬死的夜晚呵!

  那個夜晚,就在小女孩固執的替他包紮好腳底傷口的那個聖誕夜晚,笑過、鬧過、拆過聖誕禮物的林家人,終於玩累了,各自回到船艙去休息的那一夜。

  三個孫子輩的孩子,長女林孟妮說好跟父母親睡同一間房,老二林萌艷跟外公外婆,才三林澄凜則跟爺爺奶奶一道,每一次出海都是這麼分配的。

  但是那一天,當他拐著受傷的腳,洗完澡,連燈都沒開,直接上床,掀開被子準備就寢時,赫然發現被子裡竟然不知何時溜進一個小身子。

  那小身子穿著跟今天如出一轍的魄高領睡衣,雙腿彎曲成七字型,安安靜靜地躺在每一次出海都是他獨眠的床上。

  「你又在這裡幹什麼?」向來只穿內褲入睡的毛颯冷見鬼似的跳起來,黝黑的眼眸在黑暗中捕捉到那雙靈活閃動的大眼睛。

  「大家都有伴,只有毛叔叔孤單單一個人。」林孟妮一動也不動,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只是小臉微微的靠過來,笑瞇瞇的說:「所以今天我決定了。」

  「決定什麼?」一條隱形的線緊緊揪住男性的心臟。

  「決定今天我跟毛叔叔一起睡覺。」

  一起睡覺!一起睡覺!一起睡覺!

  「你開什麼玩笑!」他低吼一聲,「你快點回到林先生的房間裡,免得等會兒林先生找不到人,鬧得天下大亂。」

  就像做錯事的孩子,她赤裸的小腳落地了,緩緩的移到門邊角落。

  很好!毛颯冷眼見兇惡奏了效,就要成功的逼走她了,頹然鬆垮的肩膀卻表現不出一絲該有的稱心得意,反而因為痛苦而雙手捧住頭顱,像顆石頭似的坐在床沿。

  半晌,預期中的開門志沒有傳來,反而響起女孩囁嚅的請求--

  「可以……可以讓我在這裡……」聲音裡飽含著害怕被拒絕的恐懼,「我是說,就在門邊角落,讓我在這裡窩一個晚上,好不好?」

  不好!

  毫不思索的,他想大聲回應。

  然而幾秒的空白,卻像某種狡詐的爬蟲類,從黑暗中滑溜過去。

  那個拒絕的機會溜走了,並且一去便回不了頭。

  「我跟爸爸媽媽說過了,他們知道我在這裡,不會有什麼天下大亂。」他們知道?並且旅途她這樣做?

  真不知道他是該哭,還是該笑?

  看來林家夫婦確實是完全不疑有他,毫無芥蒂就把掌上明珠交到他這個叔叔手上。

  叔叔!叔叔!叔叔!如果沒有這個稱謂,如果不是跟林家有超過三代的交情,如果自己從來不曾認識她,如果……

  天啊!在這種節骨眼,他該花心思處理這個、僵持的局面,而不是想著該如何擺脫「叔叔」這個討厭的身份。

  這個身份,就像十二歲的年齡差距,會永遠橫亙在兩人之間。

  「老爸樂得我不在那裡!」為了怕他以為自己在扯謊,窩在門邊,因為寒冷而蜷縮得像只小蝦米的女孩,故作輕快的又說:「這樣老爸才能毫無阻礙的抱著媽媽睡覺。」

  「小孩子不要亂說!」

  林風眠和羅心妮恩愛慣了,搞不好小孟妮睡在旁邊,縱然不能盡情「炒飯」炒個夠,搞不好也會來個「快炒」什麼的。

  「我沒有亂說!」她的聲音裡流露出委屈,「我想把房間讓給爸爸媽媽,讓他們過一個有氣氛的聖誕夜,所以才會……」

  「所以才會溜到我這個孤家寡人的床上?」他抬起黝黑的銳利的眼眸。

  「我以為毛叔叔會收留我。」她頓了一下,「你對不認識的小兄妹都那麼好,我知道你的心一定比草莓軟糖還要柔軟。」

  「諂媚也沒有用。」

  他的心確實比誰都要柔軟,但是身為一個男人和一個律師,這或許稱不上是優點,反而是個致命傷!從來沒有人看出這一點,卻被這個小女孩看出了端倪。

  也許,他不應該跟她太過親近。

  更何況小孟妮再怎麼喜歡黏著他,他們也不曾同床共枕。

  現在的小孩都發育得早,儘管嬰兒體態猶存,但那腰部柔軟的曲線,以及睡衣底下的長腿,甚至才剛剛開始含苞待放的胸部……那些特徵正在彰顯出她是個已經在往女人路上邁進的女孩。

  早在掀開被子的那一剎那,男性本能的反應就已經天崩地裂的等在那裡折磨著他了。

  儘管那小身子已經委屈的移動門邊,但那強烈的存在感依然籠罩著室內。

  該死的!毛颯冷再次警告自己,你無權也不能沾染無瑕的青春!

  不能對一個十歲的小女孩產生反應!

  可是男性特徵根本聽不進從心裡傳出來的警訊,反應強烈得實在讓人不得不感到強烈的恐懼。

  就算跟美艷成熟的女人玩著最激烈的成人遊戲,他也不曾像現在這個樣子,從柔軟到硬挺,幾乎瞬間就發生完畢。

  接下來,一股毛頭小子般想要射精達到高潮的強烈渴望支配了男性軀體,飽受驅使的男性慾望進而催促他去支配那誘人的小身子。

  「立刻打開門,」毛颯冷憋住氣,憋住傳達到腦袋裡的劇烈疼痛感,「回到你該回去的地方。」

  「我要跟你一起睡!」

  這是一個黃花閨女應該有的分寸嗎?而該死的,看看自己的底下,深諳男女情事的男性硬挺眼看就快要一發不可收拾了。

  憑著過人的意志,他硬是壓下那股「叔叔輩」不應該有的反應,快步上前,揪住門邊凍得像根冰棒的小身子,扔回床上,把襪子罩在那嬌小的身軀上,接著一步一疼痛的走向房間裡唯一的一把椅子,緩緩的坐下,痛的不只是腳底的傷口,更難忍的是男性非射不可的衝動。

  沒有信仰的他,不知道禱告是否需要透過某種儀式才能生效,但只能禱告了,只求上帝聽得見,求上帝能讓他不帶一絲慾念,用看待一個小女孩而非一個女人的眼光,卻對待林孟妮。

  身為一個成熟的男子,身為一個從小被對方喚作叔叔的人,應該具有這種道德勇氣,不應該對小女孩產生這種近乎猥褻的念頭!

  想想國際巨星麥可傑克森的下場。

  不管舞蹈多炫,音樂多棒,到頭來,人們記得的只是麥可不斷的出入法庭,不斷的因為猥褻兒童而出庭替自己辯護,卻挽救不了國際巨星日益下坡的悲慘命運。

  可是……

  「毛叔叔,我好冷。」

  耳邊傳來林孟妮模糊的囈語,像海上女妖召喚迷失的水手似的喚著他,那種誘惑龐大到千軍萬馬都沒辦法勒得住。

  「蓋好被子!」

  「那……叔叔呢?」稚嫩的嗓音傳達出某種超齡的堅定。

  好像他要是不上床,她就跟他一樣,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直挺挺的坐在床上,準備耗上一整晚,該死的,這就是他的聖誕夜,沒有女人胴體安慰的聖誕夜,必須跟個黃毛丫頭周旋的聖誕夜!

  問題是,她不是黃亂丫頭了,來過月事,就是有受孕能力的女人了。

  女人!

  毛颯冷在心裡啐了自己一口。

  也許他天生就是個壞胚子,怎麼樣也沒辦法把歪掉的心思扳正回來。

  「叔叔……」

  「你先睡。」

  「可是……」

  「沒有可是!」那小女孩冷得連聲音都在發抖了,他不得不做出決定,離開椅子,往浴室走去。

  林孟妮睜大眼睛,望著消失在另一扇門後的高大背影,緊接著聽見嘩啦啦的水志。

  不知道毛叔叔為何去沖澡?

  而且熱水器的聲音沒響,這麼冷的天,毛叔叔為何還要衝冷水澡?

  一連串的疑問充斥她的心頭,可是當他擦乾身體回到床上的時候,她卻乖乖的什麼也沒問,只是撒嬌似的緊挨著那冰冷的男性軀體。

  「你不要踢我喔!」以為已經沖掉一身慾望的毛颯冷,在那青春胴體挨過來的瞬間,冷水澡的功用霎時又蕩然無存。

  應該把她推開的!

  然而誰能讓一輛高速脫軌的火車在剎那之間停下來?

  如果辦得到的話,或許就能制止他用體溫卻溫暖那溫馴如貓咪的女孩。

  「毛叔叔,你腳上的傷還痛不痛?」林孟妮輕輕的聲音像羽毛,搔著他的耳朵。

  身為守護天使,關心主人的傷痛是民用工業要的,這就是千方百計也要說跟老爸老媽讓她溜進毛叔叔的房間的緣故。

  幸好她的行為舉止一身良好,沒什麼值得父母操煩或是疑心的地方。就算跟毛叔叔黏得比較緊,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誰教毛叔叔是林家長輩的好朋友嘛!

  沒人知道,早熟的女孩其實是喜歡他的。

  用一個女人愛慕著一個男人的心情。

  用一個人守候著期待中的戀人偶然回眸,等他突然驚覺,啊!原來你就在這裡的心情。

  學校裡的老師曾經要求大家必須天天背一首詩,背過李清照的「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後,她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心情寫照。

  不管毛叔叔有多少女朋友,只要默默斬守候,美夢會有成真的一天。

  另外還有一首新詩是她不喜歡的,寫什麼「而金線菊是善於等待的,我想寂寥與等待,對婦人是好的,所以我去總穿一襲藍衫子,我要她感覺那是季節,或候鳥的來臨,因我不是常常回家的那種人」。

  毛叔叔就是那種不常回家的人,一年當中有大半年都在外面出差,老爸沒辦法做或是做不完的事情,毛叔叔全都攬在肩膀上,所以他的肩膀才會比一般男人都要寬大。

  每當被舉坐在闊肩上的時候,她只覺得視野遼闊,安全而溫暖,根本不想下來,就想一輩子賴在那肩膀上,或是逮到機會便倚在那肩膀主人的胸懷裡撒嬌,耍賴著假寐,讓叔叔一整個下午都得抱著她。

  雖然她只有十歲!

  然而在遙遠而模糊的記憶裡,毛叔叔那張臉、那朋腿,像是某種烙印一樣,她一見到他,就有種前世今生的恍惚感。

  總覺得上輩子他們是見過面的,而這輩子注定要再續前緣,她注定要躺在毛叔叔的臂彎裡。

  這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真實發生的時候,小小的身子拚命的顫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早就不痛了。」僵硬的回應比冷颼颼的空氣還要冰冷。

  那繡著碎花的手帕像是充滿了魔法,瞬間吸光了所有的痛楚。

  「叔叔小時候也常跟人打架嗎?」

  「小孩子哪來那麼多問題?!」

  「人家想知道嘛!」她像是要鑽進他的血管裡,緊貼著他強壯的身體。

  多麼溫暖而赤裸的胸膛!

  「打架?」毛颯冷輕笑一聲,眼眸微瞇,「信不信?叔叔還殺過人!」

  「殺人?」

  他低頭審視懷中臉蛋紅得像火,身體卻冷如冰的十歲女孩,咧著嘴問:「嚇壞你了?」似乎故意想用這可怕的字眼把她嚇回去找爸爸媽媽。

  沒想到小女孩不為所動,一臉平靜的開口,「那個人死了?」小小的臉蛋上找不出一絲被嚇壞的痕跡。

  他的眼神閃了閃,搖搖頭,「沒有,那次我在柏克萊大學的垃圾桶裡撿到一把槍,根本不知道那把槍已經上膛,就往那個老是找我碴的傢伙的腦門一轟,結果那個傢伙嚇得屁滾尿流,從此再也不敢找我麻煩。」

  「很多人找你的麻煩嗎?」

  這小妮子的問題還真不少!

  「在美國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黝黑的眼眸越過懷中的人兒,木然投向窗外的月亮,回憶太痛楚,所以他從不回頭看。

  「尤其是一個不斷跳級,被稱為天才兒童的小男孩,根本交不到同年齡的朋友,其他的大孩子又把你當成怪物一樣看待,對不對?」

  該死的對極了!

  這個女孩太天真也太敏感,彷彿能洞悉他內心最脆弱的角落。事實上,他是脆弱的,否則不會至今還保持著在屋子裡放一把槍的習慣。

  「你說了太多話,應該睡覺了。」毛颯冷伸手輕拍,哄著小嬰兒似的哄著她。

  那柔嫩的背脊,證明了懷中的女孩只是個孩童。

  而他卻想用各種可能的方法溫暖她!

  果然是禽獸不如!

  他愈是詛咒自己,愈是收攏雙臂,竟然像害怕懷中的小小人兒突然變成奔月的嫦娥,從窗口飛出去,飛向窗外銀魄的月亮。

  應該把槍帶上船來的。

  那是他的安眠藥,也是安全感的來源。

  「叔叔,你說故事給孟妮聽好嗎?」小臉露出不尋常的成熟氣質,看起來就像是個被徹底愛過的女人,而不是個十歲孩童。

  「從前,」他開口了,說故事也許是個轉移注意力的好方法,「大海裡面有一個漂亮的皇宮,王后生了許多漂亮的公主,其中最小也最美的人魚公主有一副美妙的歌喉,能唱許多好聽的情歌。有一天,在一次人類發生的船難中,人魚公主意外的救起了一個落難的王子……」

  「我知道,那個公主對王子一見鍾情,想到陸地上跟王子談戀愛,所以跑去找海底女巫,用美妙的歌喉跟女巫換來可以走路的雙腿,就這樣不顧一切的到了陸地上,找到了王子,可是因為失去聲音的人魚公主不能說話,王子一直到最後都不知道人魚公主才是在船難中救他命的救命恩人,反而娶了別國的公主,最後人魚公主就化成了海上的泡。」

  「你說故事說得比我還要好。」毛颯冷搖搖頭,有自歎不如的意味。

  「因為這個故事 是毛叔叔說給我聽的。」她邊說邊往他的心口鑽去,彷彿想變成一個小小的細胞,可以穿透人類的皮膚,直接滲透到毛颯冷的心裡。「毛叔叔說過的一切,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真的?」他的眉頭一挑,露出帥得足以迷惑星星月亮的表情,「我還說過些什麼?連我自己都記不得了。」

  「你說沙灘上的貝殼就是人魚公主的眼淚。」

  「這你也信?」他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彷彿想藉著這個動作來沖淡年齡懸殊的男人和女孩之間過於親暱的氣氛。

  「我相信。」林孟妮認真的點點頭,表情簡直跟「我願意」沒什麼兩樣。

  「喔!」他故意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這是隱藏真心時慣用的技倆,「還有呢?你還相信了些什麼?」

  「我相信沾滿露珠的蜘蛛網是女王配戴的珍珠項鏈。」

  「看來我胡諂過的事情還真不少。」

  「還有,你說過,粉嫩透明的草莓軟糖是鑲在仙女魔法杖上的紅寶石。」

  「是嗎?」他半開玩笑的說,「我覺得粉嫩透明的草莓軟糖比較像你的嘴唇。」

  「我的嘴唇?」她的大眼睛蒙上一層迷惘。

  「看起來QQ軟軟的,讓人很想咬一口。」他伸出修長的指頭,撫摸著藏在腋窩下,仰起的小臉上那甜美的紅唇。

  「可是毛叔叔不喜歡吃糖果。」那男性的撫觸掀起一種奇怪的戰慄,像潮水一樣,緩緩的流過女孩體內敏感的血管。

  「那只是一種比喻。」

  「比喻?」林孟妮偏了偏頭。

  「意思是……」毛颯冷愣了一下,伸手爬梳頭髮,心浮氣躁的說:「算了,那一點意義也沒有,你說對了,我不喜歡草莓軟糖,也早就過了吃糖的年紀,所以別再提什麼透明粉嫩的東西,好嗎?」

  透明粉嫩,只會讓他聯想起青春可愛的身體,微微隆起的小丘上,一個引人遐想的紅點。

  原本單純的說故事,怎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

  上帝啊!

  「那我呢?」

  過了許久,他以為懷中的人兒終於入睡的時候,冷不防的,一個奇怪的問句又被拋在漆黑的空氣中。

  「你?」毛颯冷不明所以的皺起眉頭。

  「我是說,叔叔不喜歡草莓軟糖,也不喜歡嘴唇像草莓軟糖的我嗎?」黑暗中,一雙晶亮的眼睛執拗的仰起來望著他。

  「這是兩件事情,不能混為一談。」

  跟慾望拚搏已經夠讓人難受的了,加上一連串稀奇古怪的問題,簡直比上法院開庭還要令人無法招架。

  「如果我一定要叔叔分清楚呢?」林孟妮執拗的追問,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來的膽子,也許是體內遺傳了跟父母一樣瘋狂愛戀的基因吧!

  「這根本辦辦法分清楚。」更深一層的渴望和無奈襲上男性心頭。

  真可怕,他怕自己恐怕會因為慾求不滿,而暴斃在這個窗外有明月,懷中有小女孩的、折磨人的船艙裡。

  「分得清楚的……」她緩緩的垂下如扇子般的長睫,低聲的說:「如果叔叔願意吻我一下的話……」

  「吻你?」過度震驚,讓毛颯冷頓時瞪大了眼睛。

  那雙狹長而充滿魅力的眼睛,從來不曾瞪得像女人的大眼睛這般圓睜。

  「如果叔叔肯吻我一下的話,只要一下就好……這樣我就可以分辨得出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她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羞怯的嗓音裡有藏不住的期待。

  「拜託!」他空出一隻大手,揉了揉快要神經發作的太陽穴,喉頭像是被刀割過般的沙啞,「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身為律師,辦過各式各樣奇怪的案件,父親性侵女兒,哥哥強暴妹妹,男同學非禮女同學,但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淪為這些奇怪案件裡的其中一例。

  做叔叔的強吻小女孩!

  可以預見這件事情要是爆出來的話,報紙社會版會冒出什麼樣的標題。

  即使只吻一次,就足夠讓他身敗名裂。

  儘管如此,內在強大的慾望還是驅使著他緩緩的低頭,而那張應該童稚卻顯得艷麗無比的十歲女孩的臉不閃不避的迎上來,兩雙相差了十二歲的嘴唇像是老早約好,就在這一天,就在這個地點,誰也逃不過誰的碰上了。

  然而,從此以後,毛颯冷卻再也不肯跟她單獨相片。

  即使同游出海,屬於他的那個房間,永遠上了鎖,連一隻蒼蠅都溜不進去。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那如太陽的熾熱的吻,他當作沒有發生過。

  她也只好假裝忘記一切,假裝天真的依舊喊他叔叔。

  一個熱烈吻個,並且也得到熱烈反應過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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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 22:05:38
  第七章

  那實在是個愚蠢至極的念頭。

  洗澡!

  就是這個念頭害慘了她。

  當他將她抱回房間,安穩的放在床上,並且蓋好被子,確定房內的暖氣沒有問題之後,終於鬆了口氣,把那個頸子上戴了平安符的泰迪熊塞給她,丟下一句晚安,就迅速離開那個快要將他逼瘋的女孩。

  那一刻開始,極端不舒服的感覺又慢慢的爬進她的心坎裡。

  接連換了好幾個姿勢,愈換愈覺得難受,想到他逃難似的逃出房間的背影,沮喪的眼淚終於從林孟妮的眼底溢出來。

  她生氣的抬起依然疼痛的手臂,抹了抹眼睛。

  剛剛之所以覺得能度得過去,完全是一種錯覺。

  因為毛颯冷跟她拌嘴、吵架,那種你來我往的氣氛,很容易讓人忘卻身體上的疼痛與不舒服,雖然她其實沒傷得那麼嚴重,一如毛颯冷檢查的結果,骨頭一根也沒斷,只是大片的淤傷看起來有點嚇人而已,過幾天,那些青青綠綠紅紅紫紫自然就會消失無蹤。

  彷彿這個夜晚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就像當年他吻了她,又當成沒那回事一樣,這個夜晚也很快就會被那智商兩百的天才遺忘。

  遺忘!

  就是那個天才最擅長施展的把戲!

  搞不好明天過後,毛颯冷就會忘記她曾經赤裸著上半身,倚靠過他強而有力的胸懷。

  而像傻瓜一樣,被佔盡便宜的笨女孩,還一度慶幸自己因禍得福。

  怎麼會這麼沒用啊!

  這廂在慶幸,那廂人家可是拔腿溜得比煙還要快,好像她還是那個一點也不值得留戀的破娃娃!

  想到這裡,林孟妮忍不住用力賞了泰迪熊一個巴掌。

  「痛死了!」

  痛的當然是摔得七葷八素的她,而不是那只笨泰迪!

  抓起那只熊,她洩憤似的吐舌頭。

  雖然女孩子在男人面前袒胸露背應該覺得羞恥才對,尤其是在毛颯冷面前!當他那雙黝黑的眼眸梭巡著自己的時候,她甚至覺得那眼神撫遍了身上每一處敏感地帶。

  然而,也許她實在缺乏女性吸引力吧!

  後來在替她褪去破睡衣的時候,毛颯冷甚至是在閉著眼睛的情況下完成的。

  被一個男人這樣對待,應該又比赤裸裸暴露的羞恥更高一級才對。

  赤裸的羞恥,加上毫無吸引力的羞恥,加上把男人嚇得拔腿逃跑的羞恥……重重羞恥加起來的重量,無比身上的淤傷來得更重、更痛。

  她甚至覺得自己是骯髒的。

  毛颯冷根本就不喜歡她,而她卻貪戀著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的撫觸。

  被那種如烈火般的指頭觸碰過的肌膚,怎麼也沒辦法穩定下來。

  丟開泰迪熊,還是洗個澡吧!

  洗掉那些貪戀、奢求,還有難以啟齒的渴望。

  那股渴望在體內醞釀了八年,變得更濃稠,也更難以自拔。

  比起肉體的淤傷,那些情緒上的痛楚更讓她感到無奈。

  林孟妮緩慢的掀開被子,咬緊牙關,忍住疼痛,摸著牆,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浴室,順利打開水龍頭,然而身體太痛了,沒辦法站著沖澡,只好咬牙忍痛坐在浴缸邊緣。

  望著冒著白色蒸汽的浴缸,她曾經在毛颯冷面前赤裸過的緊繃感與羞恥感,彷彿隨著蒸汽,一點一點的蒸融。

  也許泡個熱水澡,她心裡的跟身體的雙重疼痛就能消失無蹤,也許……

  太多心不在焉的也許,讓她變得恍恍惚惚,在下水之前竟然忘了再次確認水溫,急於求個解脫似的,就滑進浴缸裡。

  「哎喲!」

  燙燙燙……燙得舌頭像是點燃的鞭炮,她哀哀叫個不停。

  直到自己像是夜市裡的金魚,被人用紙網……應該說是被人用兩條手臂抓出浴缸為止。

  「你該死的到底還要找多少麻煩才肯罷休?」

  撞破房間相連的兩扇門,毛颯冷在抱起被熱水燙的紅通通,咋呼亂叫,應該改名叫紅蝦尼的林孟妮之後,拉過大浴巾,胡亂擦乾她的身體,大步踏出浴室,將她塞回被子裡,站在床邊,挽起衣袖,一副想揍人的樣子。

  「我沒有找麻……」

  「還說沒有??」他的口氣十分的嚴厲,打斷她的狡辯,「全身跌成這樣,還想洗澡?」

  「不洗澡,我根本沒辦法睡覺。」她的小臉上滿是堅持,「就像刷牙前沒辦法喝水一樣。」

  「就這麼一次,我拜託你……」他忍辱負重的說,「接下來做出任何驚人之舉之前,可不可以先通知我一聲?」

  「為什麼要通知你?」

  他彷彿因為肺部缺氧而窒息了幾秒,接著當她是腦袋秀逗似的說:「希望你沒有忘記,我們兩個的房間只隔了一道牆而已,所以不管你是在這裡噼裡啪啦,還是叮叮咚咚,除非我死了,否則都不能從耳不聞。」

  「意思是,你關心我?」她的小臉像點亮的燭光,瞬間亮了起來。

  「意思是,林先生把你托付在這裡,我對林家有責任。」雖然他們不能知道這小妮子連在新年期間都窩在這裡。

  「你就這麼聽我父親的話?」燭光被無情的熄滅了,小臉再次變得暗淡。

  「這叫責任!」他抬頭挺胸的說。

  「所謂責任就是,即使你討厭,也不得不容忍跟我隔牆而居?」

  「這裡距離你就讀的大學比較近。」

  「那只是個見鬼的理由……」

  「不准說髒話!我不希望任何一個林家人,或是你的小男朋友,認為你是因為住在這裡,而明顯的出現行為偏差。」

  「你該死」陡然從床上直起腰,痛得差點要了她的小命,然而做了之後,絕對就是義無反顧。

  「就這麼一次!」毛颯冷望著那因為疼痛而發白的臉色,明明想擁抱,卻冷冷地說:「我可以假裝沒有聽見這三個字。」

  「毛颯冷,你該死!」

  果然從小就是膽識過人的笨蛋。突然他,他想到她站在沙灘上,凶巴巴的跟男孩子吵架的模樣。

  「原因呢?」他想要知道自己該死的理由。

  原因?

  到了這種地步,智商兩百的聰明腦袋竟然還猜不出女孩一點點單純的心思,他以為她是隨隨便便就能讓男人撕開衣服檢查身體的女人嗎?

  「走開!」她大叫,「你走開!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我可以走開,只要你保證不會再到浴室去動水龍頭。」

  「我全身酸痛,連想跑個熱水澡,都得祈求你的恩准嗎?」

  「如果你肯好好的開口請我幫忙的話,也許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幫忙?」

  「如果你肯安安靜靜的讓我幫你,事情也不會鬧到這種地步。」

  「你是說……」她賊賊的抬起眼,手指頭緊張的捏住被子,「如果我想泡個澡的話……」

  「我可以替你撒浴鹽,幫你打泡泡,最後還會替你撒玫瑰花瓣……」

  「等一下!」突然,開心的小臉又皺成一團,「你怎麼知道那些複雜的泡澡程序?」

  「我又不是沒有看過女人洗澡。」他不是毛頭小子,女孩子會做那些有的沒的,他看都看膩了。

  「那你也幫那個武奈熏做這些?」

  「或許吧!」才怪!通常他才懶的理女人在浴室裡面磨蹭些什麼,通常只等她們渾身香香滑滑的躺到他身邊,而身為男人的責任,就是弄得女人情難自己,發出銷魂的呻吟,這對他而言,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你該死……該死……」蒼白的嘴唇像被風吹動的花瓣,顫抖不已。

  「看在你不舒服的份上,我姑且不計較你到底說了幾次該死。」他大人大量的說,「就這麼一次,能不能安安靜靜的讓我幫你?」

  「可是你剛剛才職責我不應該洗澡。」頑強的甜蜜嗓音依然充滿挑釁。

  然而泡澡的確是消除疼痛的好方法,只所以跳過這個程序,完全是因為他誒辦法信任自己的自制力,那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如今就像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奶油,漸漸的融化了。

  不再浪費唇舌,也不管她還躲在被窩裡抱怨些什麼,趁自制力化成一攤油水之前,他耐著性子,先到浴室裡完成一切準備工作,然後小心翼翼的吧那比小鳥還要輕盈的身子抱進去,放在浴缸裡。

  疼痛的身子在接觸到熱水時,林孟妮深吸一口氣,並停止一切咒罵。

  反正任何反抗,對這個男人而言都只是徒然而已。

  趁著她舒服的跑在熱水裡的時候,毛颯冷又走出浴室,拿了個靠枕進來,墊在她的腦後。

  「躺好,把頭靠在這上面。」

  舒服讓她忘了反抗,雙手不停的拍打水面,像是打泡泡機,打出一大堆泡泡。

  那些泡泡完全遮住了水裡赤裸的身子,而這正是他的用用意,只要不去看,不去摸,咬著牙,折磨總是會過去的。

  明天的太陽會亮起來。

  一切都不會改變!

  即使他在她十歲是,就用吻女人的方式吻過她;即使他的手指撫摸過泡泡底下每一寸凝脂雪膚;即使他們在煙霧瀰漫的浴室裡,如此親暱的共處;即使他像個奴隸,不像個叔叔,跪在浴缸旁邊,像伺候白雪公主般的伺候她;即使有這麼多如此,明天過後,一切都將回復到原貌。

  「已經夠啦!」林孟妮逸出一聲嬌喘,「我不洗泡泡浴,只是想單純的跑個熱水澡。」

  人體打泡機住手,眉頭一揚,望著靠在靠枕上的那張紅臉蛋。

  「這麼多泡泡,讓我想到得不到王子的愛,而化成泡沫的人魚公主。」林孟妮抹了抹臉上的蒸氣,抹不掉惆悵的痕跡,「這是會讓人感到悲傷的泡沫。」

  「傻女孩,那只是童話。」毛颯冷拉起一條毛巾擦手,在那些泡泡逐漸消散的過程中,忽然轉身,避開那一點一點暴露出來的紅艷嬌軀。「需要加熱水的時候,叫我一聲。」

  高達的身軀繼續背對著她,跟撐住浴室的大柱子沒兩樣。

  「多殘忍的童話。」望著那根沉默的大柱子,她喃喃。

  得不到愛情匯報的女人,下場都跟人魚公主一樣淒涼吧!

  就像她,有個閃耀著漂亮光芒的軀殼,其實卻是空洞易碎的泡泡,隨手一觸,就失去了存在感。

  不管吵鬧也好,安靜也好,乖也好,壞也好,在那根大柱子的眼中,她就是那種消失不見也不會造成任何失落的泡沫吧!

  泡沫!

  一個接著一個捏碎它們的過程裡,感覺自己體內的某一部分也慢慢的死去。

  如果那根大柱子再不回頭的話,她就要化成泡沫了。

  正當這個念頭在腦海裡盤旋的時候,那根大柱子突然無聲的回過頭來,拿起蓮蓬頭,在蔥白的小腳邊,小心翼翼的注入熱水。

  林孟妮閉上眼睛,試著放空自己,不去想自己現在的模樣,也不去想在男人眼中,躺在泡沫散盡的熱水裡,一絲不掛的自己簡直無異於蕩婦。

  然而有時候,男人是需要蕩婦的。

  尤其是像毛颯冷這樣身強力壯的男人,需求量更是達到不行。

  如果他要的話,她恍恍惚惚的想,可以的!

  如果他想抱她的話,絕對不會得到一絲反抗。

  然而那根大柱子除了木然注入熱水外,整個身心都動彈不了。

  她的模樣讓他動也不是,不懂也不是,緊繃的身體痛苦的抽搐,好像他才應該是傷重泡在熱水裡的那一個才對。

  望著那漂浮在水面,恍若兩朵白蓮花的雪白乳房,令他想伸手撈起來,將那花心中甜蜜火紅的花蕾含進嘴裡。

  喉結因為這個念頭,滾動了好幾下。

  儘管她合上雙眼,讓他看不見她眼神所傳遞的慾望,但忍不住猜想,那緋紅的雙頰並不全然是因為熱水的緣故,至少有一絲絲是為了他才對。

  好歹叔叔也算是男人!

  「不必覺得不好意思。」他喃喃,「在叔叔面前,根本不不要因為裸體而感到羞愧。」

  你不應該看到我現在這種樣子。「這樣是錯的。」

  他不愛她,如此放鬆,如此暴露,足夠讓她感到羞恥、無助,然而多有負面情緒加起來的強度,卻抵不過被那雙灼熱眼神凝視時所感受到的興奮。

  類似呻吟的抗議從她嘴裡逸出來,緊閉的長睫毛微微顫抖,彷彿恐懼看見男性眼神裡的輕鄙而不敢睜開。

  「幸好我提早在今天回來。」他溫柔的撈起一縷飄散在水中,彷彿黑色花朵的髮絲,趁著美眸緊閉,放到嘴邊親吻了一下,然後又很快的放掉,「否則你一個人待在這裡出了事,那怎麼得了?!」

  「我可以照顧自己。」她依舊緊閉著雙眼,羞愧的說:「這一切實在是太丟臉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照顧你是丟臉的是?你要我找個女人來照顧你嗎?」毛颯冷嗓音緊繃而嚴肅的問。

  「我……」她掙扎了一下,「不想讓媽媽知道我撒謊的事情。」

  「那就成了!」他緊繃的聲音鬆懈下來,「至少我比你的母親強壯,可以將你抱來報去,不會弄痛你。」頓了一下,也不知道為什麼,離職竟然管不住舌頭,衝口戳到:「而且,如果不是你受了傷,我會想佔有你。」

  長睫毛陡然掀開,氤氳著情慾的雙眸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他吃了一驚,為她眼神裡的恐懼與自己的脫軌演出感到赧然。

  「抱歉,」關上水龍頭,他懊惱的爬梳了一下黑髮,「你不必擔心我會趁你痛苦無助的時候強暴你。」

  傅哦了一會兒,林孟妮輕輕的說:「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不!他是!他是那種人!那種喪心病狂、狼心狗肺的人!他不配得到她天真無邪的信任!她根本不知道被慾望糾纏的男性有多硬挺,小腹有多痛,多需要進去女人的身體裡,才能得到舒解和撫慰。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裝出邪肆的表情,故意輕佻的說:「小甜心……別再說話,也別再試圖考驗我,否則你可能會得到出乎意料的下場。」

  一陣沉默,隨著暖熱的煙霧持續蔓延。

  知道水溫再度往下降。

  毛颯冷像是終於受夠了酷刑,把她從水裡抱起來,那白皙的肌膚染上了一層淡粉紅,散發出有人的氣息。

  「我的手臂好像可以稍微活動了。」那兩片嘴唇吐出來的聲音,跟她赤裸的模樣一樣,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上帝啊!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拉起大毛巾,擦乾那泛著玫瑰紅的身子,將她重新安置早床上。

  「趴著!」他讓她背部朝上,眼神不安的掠過那凹陷的腰際,以及凸起的女性翹臀,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那連成一片的瘀傷上,「我在急救箱裡找到了鎮痛藥膏,你忍耐一下,搓揉的時候會有點痛。」

  結果不只一點,那還真痛!

  打手在塗抹藥膏的同時,小嘴緊咬著下唇,以免自己叫出來,藥膏帶來的灼熱感更勝於原本跌跤的疼痛,但是無論如何,她也得撐過去。

  咬牙撐著,不只是她而已,毛颯冷同樣滿頭大汗。

  生平頭一次,他感覺到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如果再不替她穿上衣服,在控制不住的獸性驅使下,他沒把握可以不去捧起那潔白渾圓的臀部,肆無忌憚的從後方穿刺到那女性柔軟的地帶。

  那感覺一定很棒!

  棒得讓他忍不住大嚥下苦澀的液體。

  「你有沒有大一點的衣服?」

  毛颯冷感覺自己的忍耐到了極限,然而她的睡衣被撕裂了,她必須穿上大號一點、舒適一點的衣物。

  「我帶來的衣服不多。」十歲那年在海邊遭遇過那對衣衫襤褸的小兄妹後,她就對蕾絲洋裝失去了興趣,上大學之後,輕便合身的T恤和牛仔褲是一貫的穿著,而現在她的狀況,根本沒辦法把自己塞進那些衣服裡。

  「該死的!」他詛咒一聲。這就是他把她唯一柔軟又舒適的高領睡衣撕裂的後果!

  站起來,他脫下自己身上的休閒服。

  「你應該可以穿這件。」

  接著就在盡量不需要動到那纖細肢體的狀態下,輕輕的將休閒服套過她的頭,往下拉,直到衣擺順利的垂落白皙挺俏的臀部上,遮住會令人心蕩神馳的雙腿交叉地帶。

  這個過程看似短暫,然而每每貼近那柔軟的身段,毛颯冷的呼吸便忍不住變得急促。

  最後,他把拉長的袖子捲起來,露出那雙有如蔥白的纖纖玉手,表情緊繃的說:「好了,至少寬大的衣服會讓你感覺舒服一點。」

  「謝……謝。」衣服上殘餘的男性體溫,以及男人味,讓林孟妮感覺自己似乎被他包圍著,愉悅且安心,而且毫無防備的盯著他赤裸的胸膛。

  那胸膛寬闊得不可思議,胸肌結實有力,小麥色的肌膚佈滿鬈曲的胸毛。

  「毛……」話卡在喉嚨裡,她怎麼也吐不出來。

  她不想叫他叔叔!

  「別說!」毛颯冷嗓音嗄啞的開口。

  他又何嘗想聽見她喊他一聲叔叔!

  她迷惑而無助的大眼睛盯著那袒露的胸膛,臉上的表情,會讓人要她一輩子也要不夠。

  一隻長指輕輕的托住尖細的小下巴,長長的睫毛一抬,迷惑的眼神落到男性緊繃的臉龐上。那眼神足以蠱惑世間所有的  雄性動物,誰也難以逃脫。

  理智全然淪陷在激情之中,他靠近她,彎下腰,輕柔、霸道的覆住那透薄而顫抖的紅唇。

  比八年前的那個吻更火熱、更肆無忌憚,他不容分說的分開花瓣般的柔細嘴唇,舌頭靈活的探入其中,那驚人的甜蜜令他震懾,他無法信任自己能不採取接下來的行動,近乎狼狽的結束這個吻,驟然離開那具包裹在男性衣衫下的誘人身體。

  然而那個吻的深入程度,足以讓她震驚得瞪大眼睛。

  「這是……」彷彿不相信這是真的,林孟妮拾起疼痛的手臂,摸了摸嘴唇,唇上的紅腫溫熱,甚至口腔裡被翻攪過的氣息,證明那不是她的幻覺。

  毛颯冷吻了她!

  經歷漫長的八年等待之後,他終於再度覆上她的唇。

  那是不是代表……他也有一點點的為她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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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 22:06:04
 第八章

  究竟要自作多情到什麼程度,她的心才會徹底死透?

  林孟妮不知道。

  然而在暌違八年的熱吻發生之後,毛颯冷開始更加躲避著她。

  寒假結束,開學以後,他們兩人更是難得照面。

  也許他當她是個隨便的女人,隨便就能讓人撕了衣服,被看、被摸、被吻、被為所欲為,一點也無所謂。

  更難堪的是,那些加諸她身上的所作所為,她非但一點也沒辦法感到氣憤,反而屢屢在回想起那些放肆時,心跳不禁加速。

  她想要毛颯冷渴望她,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她知道他鄙視她,同時也想要她。

  她還不至於天真當不知道男性褲襠裡的鼓起代表了什麼意義,然而這種折磨同樣也折磨著她。

  像是一隻亟欲破繭而出的蝴蝶,她為他輕舞綻放。

  雖然毛颯冷躲著她,她卻打定主意,就算只是成為他眾多暖床女伴裡其中悲哀的一個,還是期望有朝一日他能將她納入懷裡。

  就算一次也好,她只想為他綻放。

  那天,一如往常,氣溫低到不行,毛颯冷忙碌到深夜十二點左右,才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家,來到二樓的房間。

  扭亮電燈,他赫然發現一個女孩好整以暇的躺在被子裡。她把被子拉到下巴處,臉蛋雪白,閃著黑亮光芒的眼睛流露出含羞帶怯的 ,頓時讓男性疼痛的硬挺迅速達到最高點。

  「該死的!」他扔下公事包,低聲詛咒,「你怎麼會在這裡?」明明記得出門前確定鎖上了房門。

  「陽台。我從隔壁陽台爬過來……沒想到這邊的落地窗沒有上鎖,我就進來了。」她渾然不覺大禍臨頭,漾起兩個淺淺的笑窩,聲音輕柔的彷彿林間深處的花精靈。

  四目交接,過了好幾秒,他總算記起這裡是二樓。

  「他以為自己是蜘蛛人嗎?」想到只要一個失足,她可能跌成一地碎骨,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我只是……」臉上的笑窩頓時隱匿,囁嚅的辯解,「想試試看自己是否已經能夠活動自如,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在失控之前,他捏緊拳頭,憋著氣問道:「那個叫娜娜的看護呢?」娜娜是他特地請來全天候照顧林孟妮的專業人員。

  「娜娜?」林孟妮轉開頭,心虛的說:「我把她遣走了。」

  誰叫那女人一有機會就對毛颯冷拋媚眼,還叫娜娜那種奇怪的名字,打從那女人開始照顧她,她心裡就沒有真真舒服過。

  只要娜娜在這裡一天,他就當她是不存在的隱形人,見了面,連噓寒問暖都沒有,反而什麼事情都叮囑娜娜,什麼時候要回醫院複診,每天早晚要做什麼樣的按摩和復健,說得好像她是個完全失能的笨蛋,凡事都得仰賴娜娜。

  「遣走了?」他的聲音裡隱約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嗯。」她一臉恐懼,嚥下一口口水,誠實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歡那個女人。」

  娜娜身上有種屬於女人的風情,會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武奈熏。

  「如果你沒有做出那些白癡的事情,還苦苦的哀求著不能讓你的父母知道的話,我也不用煞費苦心去弄個娜娜回家。」

  天曉得他比她還要討厭屋子裡有個外人存在,而且那個外人明顯對他這個僱主有意思,在女人堆裡打滾久了,當然不會看不出娜娜眼中的飢渴代表什麼意思,然而這年頭專業看護可遇不可求,加上娜娜確實在業界有口碑,為了林孟妮的身體健康著想,他可是咬著牙把那些色咪咪的凝視都容忍下來了。

  沒想到這個小妮子竟然膽大包天,自作主張的把她遣走,還大言不慚的爬過相連的陽台,爬到他的被子裡躺著。

  就像她十歲時,偷偷溜進他的船艙裡一樣。

  不一樣的是,如今那十歲的女孩已經十八歲,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了,前陣子他才用貪婪的魔掌、熾熱的目光,以及著火似的熱吻,確定過那分分寸寸的女性特徵,想要她的慾望彷彿快要把他推到懸崖邊,隨時可能失足,跌得粉身碎骨。

  幾分鐘之後,毛颯冷設法控制住自己的慾望,不過黝黑的眼眸依然閃爍著壓抑過的怒氣。

  「我已經感到好多了,身上的酸痛全部消失不見。」那黑眸裡傳遞的怒氣讓她明顯的瑟縮了一下,另一種決心和勇氣卻有如泉水湧上心頭,臉蛋緋紅的說:「不相信的話,你可以檢查我的背部。」

  她不肯再叫他毛叔叔,同時在心裡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會開口喚他一聲叔叔了。

  「我沒有時間跟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耗!」脾氣上升到他的喉頭,壓迫出粗啞的暴吼,「如果你有能力從隔壁爬過來的話,我相信你確實已經好得不得了。」

  他一點也不想檢查她身上的瘀傷,就怕自己連不需要檢查的地方都一併檢查,光是想到那個畫面,就足以讓他血脈噴張,渾身愈發僵硬疼痛。

  「想要趕我走?」林孟妮逸出一串笑聲,「沒有用的。」

  他轉頭,望著落地窗外月明星稀的夜色,試著緩和體內國語波濤洶湧的慾望,「想想歐綸緯,你這樣要置他的顏面於何地?」

  雖然看不見那雙黝黑的眼眸,但是她可以感覺到他語調中的輕鄙和憤怒。

  三更半夜躺在床上等男人回來的行為確實算是醜聞一樁,然而不這樣做的話,她想見他一面,簡直比上青天還要困難。

  「這關歐綸緯什麼事?」

  「林先生說要把你嫁給他。」雖然這小妮子絕對不是會聽父母之命行事的女孩。

  早在她十歲那年,他就見識過她的倔強。

  「你也認為這是個好主意?」林孟妮一臉在意的問。

  「我只是個外人,你的終身大事,與我無關。」毛颯冷頓了一下,「但是一個稍微具備道德感的准新娘,實在不應該隨便亂闖男人的房間,更遑論大喇喇的躺在別人的床上。

  她抬頭看著那僵立在門口的高大身影,天真的大眼睛忽然危險的瞇了起來,沒有辦法如此平靜的接受那種不通不癢的回答,憤怒的開口,「我想這件事確實跟你沒什麼關係,我很感激你對我的一切幫助,但是那不表示你有權利干涉我的生活方式。」

  「如果你別躺在我的床上的話。」他怒氣沖沖的來到床邊,如獵鷹般的眸子銳利的盯著倔強的小臉,充滿威脅的低吼道:「我保證,如果你不趕快跑回自己的房間裡躲起來的話,接下來的發展不是你所能夠承受的。」

  「喔?」她挑釁的挑起柳葉眉,似乎他憤怒的反應在她的預期範圍,甚至希望場面再失控一點,她喜歡他為她失控的模樣。「你是不是準備用槍來對付我呢?」

  清楚的看見他黑眸裡閃爍著怒火,竟然讓她不由自主的冒出一股快感,泛起雞皮疙瘩。

  「我的抽屜裡確實放了一把!」他威脅性十足的低吼,「所以我警告你,別再考驗我的耐心!」

  「我也警告你,別再把我當皮球一樣,不高興就踢給娜娜!」
 
  「是你把娜娜當成皮球一樣踢走了。」

  「我踢走娜娜皮球讓你很心疼?」

  「不要岔開話題!」他大聲斥罵。

  「當然!」她一臉倔強,氣憤的往下說:「走了娜娜又何妨?!你還有武奈熏,以及更多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這麼多女人,我想你一定很困擾,到底要哪一個才對……」

  「該死的!我一點困擾也沒有!」毛颯冷彎下腰,貼近那張因為嫉妒和憤怒而泛著紅暈的臉蛋,「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從頭到尾,清清楚楚!」

  突然,他低下頭,覆上那總是在睡夢中散發出致命誘惑力的甜唇,印下極端慾望也極端粗暴的一吻,帶著某種懲罰性的意味,輕咬著那如玫瑰花瓣的唇瓣,知道她發出疼痛的嚶嚀,才倏地撤退。

  黝黑的眼眸盯著她那彷彿被火焰燃燒著的臉龐,並且在情慾沸騰的大眼眸裡,清楚的看見自己同樣陷在水深火熱裡的表情。

  兩人就這樣隔空用眼神燃燒著對方,半響,他再次用跟強烈的力量吻住她,修長的指頭捏起小小的下巴,迫使紅唇開啟,男性火舌毫不猶豫的入侵、翻攪,掠奪一切從小女孩成為甜蜜女人的秘密。

  「噢!」她想攀住強壯的手臂,受到鼓舞的男性激情,更猛烈的將她深深壓入床鋪,粗暴的吻著,知道她嘗到濃濃的血腥味,他也嘗到了,她的血加上他的血,產生某種奇異的調和。

  毛颯冷開始減輕壓力,改為輕柔的吸吮那柔軟的嘴唇,用粗糙的舌蕾舔撫著她,直到因為激吻而腫脹破皮的玫瑰唇瓣不再滲出血絲。

  然後他拉開被子,從頭開始,解放那件全新的高領棉質睡衣,撥開衣襟,一對沐浴過後未著內衣的赤裸乳房蹦入眼中,無暇思考,大手著魔似的主動伸出手觸碰她,揉捏著、搓弄著。

  林孟妮的小嘴逸出控制不了的呻吟。

  「如果你不趕緊逃跑的話……」他的拇指不停地撥弄著那起了敏感反應的紅艷花蕊,「我會讓你知道,這種躺在男人床上的無知行為,究竟必須付出多大的代價。」

  然而就算她想逃,也根本擺脫不了他的鉗制,高大的身子壓制住較弱的下半身,大掌則掌握了腰部以上的每一寸敏感部位。

  何況她一點也不想逃,反而因為喜悅而弓起身子,痛苦的貼近他,渴望更多。

  長繭的雙手將兩隻如雪球般的乳房堆擠在一起,旋即將臉孔深深的埋進其中,男性的熱氣刷扶著她,祖師她本能的蠕動一下身子,將一枚雪艷的紅莓送到他的唇邊,大嘴一張,毫不猶豫的含進去,用力的吸吮。

  灼熱的暗流從上而下湧入小腹,不可思議的熱流在體內流竄著、激盪著,她不禁發出奇怪的嗚咽,如蜜桃般地臀瓣因為慾望而顫抖不停。

  那陣顫抖是個訊號,是一對男女被慾望逼到臨界點的警訊!

  毛颯冷驟然鬆開手裡緊握的乳房與嘴裡含著的紅莓,站了起來,俊美的臉孔因為失控和飢渴的生理需求而顯得陰涼。

  「這只是一個警告!下次潛入男人的房間之前,先仔細想想後果。」他咬牙切齒的說。

  「我……」坦露在外的胸部還沉溺在猛烈的撩撥下而起伏不已。她張嘴想要解釋些什麼,卻因為他大手一揮,驀地中斷。

  他緊握拳頭,「這個醜聞只有你知、我知,僅此一次!下一次,我不能保證你還會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說完,他大步走了出去,留下床上衣衫不整的人兒。

  在衝出家門前,毛颯冷聽見「該死的」咒罵聲從二樓的房間傳下來,那聲音裡巨大的痛楚拉住了即將離去的腳步,但僅是那麼一秒鐘而已,甩了甩頭,他把那個會把人逼瘋的女孩,以及一連串的咒罵聲,全都關在門外。

  深夜的寒風刺骨,空氣冰冷的讓人刺痛。

  他卻感覺不到冷,緊握的掌心裡,還留存著雪白乳房的豐滿與溫暖。

  為了保住那滿盈的溫暖,他捨棄了開車,在街頭漫無目的的走著,前所未有的孤單和脆弱襲上心頭。

  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顯得如此沉不住氣,但林孟妮造成的巨大影響力,早在八年前就領教過了。

  那種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是他這一生所面臨過最令他害怕的事。

  他怕她!

  害怕的程度已遠遠超過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生活。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獨立生活的能力,這種信念卻被一個輕盈如小鳥的女孩毀壞了。

  當年望子成龍的父母親,把他托給住在美國的阿姨照顧,根本沒料到阿姨自己已經育有三個兒女,加上姨丈的工作始終不太穩定,根本沒有餘暇來照顧一個外人,只好瞞著台灣的親人,隨意把年僅五歲的他丟到寄宿學校。

  咬著牙,他克服了文化和語言的隔閡,以天才兒童之姿,不斷地跳級,十一歲就拿到柏克萊的法學學位。

  回到台灣之後,他面臨的確實全家人早在多年前的一場車禍中喪生的噩耗,幸好負責處理遺產的律師羅鎮武發揮了人性的溫暖,不但定期把生活費和學費寄到美國的阿姨家,還代替過世的父母定期給他寫信,並且鼓勵他學成之後回國發展。

  年僅十一歲的他,頑強的撐過了失去親人的恐懼,被迫面對生活的多變與脆弱,再也沒有誰比他更能明白生命是多麼的無常。

  因此他封閉了內心的某一個角落,不願意再把感情寄托在任何人身上,包括待他如親人的林家人。

  理由很簡單,他不願意再忍受失去至親的痛苦,不願意再冒這個險。他喜歡女人,喜歡溫暖的體溫和香氣,但是無意與任何人發展長遠的關係。

  然而林孟妮卻在不知不覺間,一點一滴的瓦解了他的心防。

  她破壞了他好不容易才建立的生活秩序,甚至擊潰了她的男性自尊。

  想到林家每個人信任的眼神,他愈發覺得自己比陰溝裡地老鼠還要來的卑鄙和黑暗。
  
  那女孩讓他變成了一個連自己都鄙視的人。

  光是親吻和撫摸那青春美好的胸部,他就快要受不了了。

  他從來不曾在任何女人身上有過這種感覺,而這種感覺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八年前,在兩人第一次同床共枕的夜晚,緊緊擁著那個小身子睡去的同時,那個感覺就滲入血液裡,再也沒有辦法拔除了。

  可是他是她的叔叔!

  儘管沒有血緣關係,仍然是叔叔。

  加上她還有個以結婚為前提正在交往的男朋友歐綸緯,林風眠親口說過想把女兒嫁給那個才貌兼備的年輕人。

  那是任何一個腦袋清楚的父親都會做出的正確決定。

  誰會想把女兒嫁給一個年級相差了十二歲的LKK?

  推開她是對的!

  離開床上那軟玉溫香的豐脂白玉的青春胴體是對的!

  冷風果然具有醒腦的效果。

  剛剛又熱又硬又懊惱,才會一時無法思考。

  如今智商超過兩百的腦袋總算理出了一點點頭緒,做出明智的決定。

  問題在於,他沒有把握這個決定能不能貫徹始終。

  第二天,同樣在深夜拖著疲憊的腳步打開自己房門的那一瞬間,答案揭曉了。

  昨夜他在冷風裡許下的信心,就像風中的蠟燭,岌岌可危。

  那女孩還在那裡,從被窩裡一躍而起,裸著雙足奔到他的面前,雪顏上兩顆閃閃發亮的黑眼珠眨啊眨的望著他。

  就是那種眼神,讓鋼鐵般的意志像是遇到熱火的冰塊,迅速融化。

  「你回來啦!」她的聲音是歡快的,彷彿昨夜的爭執,以及他的出走,都不曾發生過。

  「這次呢?」毛颯冷勉強沉著臉,鬆脫頸子上的領帶,「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往後退了一步,逃避著從那小小身軀傳來的陣陣體香。

  「開鎖匠。」她一臉無辜的說,「這種鎖,他不到一分鐘就搞定了。」

  「你找人撬開我的房門?」他在外面晃蕩了一整夜,直到清晨才回來拿公事包,看見她不在房內,著實鬆了口氣,連忙嚴密的鎖上落地窗和房門,才安心的出門去上班。

  「那個開鎖匠好厲害,不到一分鐘就搞定了這個麻煩的東西。」林孟妮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事,還露出欽佩的表情,

  「你到底是哪裡有問題?」他暴怒的低吼,「昨天我說的話,你到底聽懂了沒有?」

  「聽懂了。」她垂下頭,雙手在身後交握,看起來既無辜又甜蜜。

  「你聽懂了,還敢待在這裡?」他暴怒的口氣裡多了大量的不可思議,「我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你還敢擅闖我的房間,將不會再有第二次全身而退的機會。」

  「也許……」她的雙手不斷地絞扭,理智和自尊掙扎著,然而那兩種東西在愛情的面前都不得不俯首稱臣,仰起火紅的小臉,羞怯又勇敢的望著他,「也許我並不需要那個機會。」

  智商兩百的天才腦袋好像被人丟進了一個手榴彈,腦細胞被炸的四分五裂。

  在感情的面前,天才也會變成白癡!

  就像他現在這個樣子,張口結舌,從頭到腳全都僵住了。

  他定定的望著她,那長及臀部的黑髮如瀑布般披散在窄小的肩膀上,紅艷的臉龐透露出渴望被愛的痕跡。

  他必須保持警覺,才能和她對抗到底。

  下一秒卻想也不想,毛颯冷抱住她的腰,將她拉進懷裡,低下頭瘋狂的吻著那甜如蜜的紅唇,那嘴唇柔軟又豐滿,因為昨夜粗暴的狂吻還顯得有些浮腫,一抹憐惜之情油然而生,他放輕了力道,輕柔卻火熱的對待她。

  而她毫不閃避迎上來的動作,更是讓他的內心受到極大的震撼。

  原來她也渴望著他,熱情的程度幾乎與他的旗鼓相當。

  當小小的粉舌溫柔又羞怯的試著與他滾燙的火舌交纏在一起的時候,一股強烈的男性悸動即刻勃發。

  他的大手圈緊纖細的柳腰,接著一手繞到後面托住她的背脊,另一隻手隔著睡衣掌握住一隻乳房,揉捏著盈滿大掌的柔軟,挑動著敏感的乳尖,直到它們挺立起來,散發出渴望被佔有的召喚。

  「你真美!」喃喃低語的嘴唇滑向細緻的頸項,同時解開睡衣的第一個紐扣。

  老天!光是這樣而已,一個吻,一個觸摸,他已經忍不住想要她了,甚至想要她張開腿迎向男性勃發的堅挺……

  「噢!」她也在呻吟、渴望、在情山慾海裡翻騰不已。

  然而,這是不對的!

  腦袋裡殘餘的最後一絲理智跳出來指責他,如果就此佔有這個涉世未深,一時受到迷惑而意亂情迷的女孩,將會造成難以彌補的遺憾。

  但是他沒有力量推開她,只能撇開臉,轉開視線,「不,我們不能這麼做。」
  
  「騙子!」林孟妮抬起小臉,被吻過的嘴唇散發出閃亮的光芒,「你不能假裝你不想要我。」彷彿莫名其妙被導演喊卡的演員,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出了錯,明明一切都美好的有如在天堂,偏偏要被推進地獄。

  「我沒有騙你,我們不能這麼做。」他握住窄小的肩膀,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試著理智的說。

  「你反應了我!」她毫不留情的指責。

  如果堅持繼續下去,他不但拒絕不了,甚至會加入她,用盡一切他所瞭解與不瞭解的男歡女愛的方式愛著她。

  她對這點深信不疑。

  「我曾經這樣反應過無數女人。」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勉強按捺住腿間腫脹的疼痛。

  美好的額頭皺了起來,她彷彿聽不懂,更不願意去探究那句話所代表的意義。

  「聽著,我沒有騙你!」他的十指陷入睡衣底下的細皮嫩肉裡,「我並沒有說不想要你,但是我不能這麼做。」

  「你還是在說謊!」

  林孟妮忿忿的離開,留下滿屋子的香氣和怒意。

  隔天,她知道她不會再來了。門鎖或不鎖都已經失去意義。

  或許她今天就搬回林家,再不然,憑林家的財力,要在學校附近租賃或是買下一間小套房供她使用,也不成問題。

  上班的時間,面對林風眠,毛颯冷幾度欲言又止,想打探這件事,然而在做了許多該與不該的事情之後,他連正眼直視林風眠的勇氣都快消失殆盡了。

  窩窩囊囊的刻意在事務所裡逗留的更久,直到燈火闌珊,人車稀少,他歎了口氣,收拾好桌面,熄滅最後一盞燈,回到自己的屋子。

  推開沒有上鎖的房門後,分不清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落的感覺,總之,那種感覺強大的襲來,讓他感到寂寞難當。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原來沒有林孟妮在的屋子,竟然如此空洞。

  而比空洞更空洞的,是他那顆想愛又不敢愛的心。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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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 22:06:34
  第九章  

  星期六下午,當毛颯冷出現在鐵欄桿圍成的院子外時,看到一對青春的背影蹲在院子一角,紮著馬尾巴的頭顱跟一個小平頭靠在一起,一男一女像一對快樂的小鳥,吱吱喳喳的聊著校園裡發生的大小事,同時一鏟接著一鏟做著松土的工作。
  
  那景象像一把大錘子,重重敲擊在自以為已經能平靜接受一切的胸口上,震得高大的身子動彈不得。
  
  「孟妮!」小平頭男先發現氣氛不對勁,拐了拐林孟妮的手肘,回頭瞄了瞄,「門口好像站了一個怪怪的人耶!」
  
  怪人?
  
  馬尾巴女孩回頭,兩人的視線隔空一撞,她才驚覺搬出毛家好幾個禮拜以來,自己有多麼思念那男人身上專橫霸道的氣質,但是那不代表她還有自取其辱的勇氣。
  
  「走開!」蹲得太久,她的雙腿酸得無法立刻站起來,只好揚著手裡的鏟子,齜牙咧嘴的大叫:「別再來煩我!」
  
  這些日子以來,除了上學、放學,林孟妮就是靠著松土、澆水、播種,才勉強度過了最難熬的時期。
  
  「我只是想來看看隔壁新搬來的鄰居,」從乍見到那對青春男女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毛颯冷聳聳肩,當真一副前來恭親睦鄰的模樣,「沒想到新鄰居竟然是你。」其實他早就知道了。
  
  拜站崗男孩歐綸緯之賜,他早就發現林孟妮根本沒有離開這附近,而是住在他的隔壁,每天早上,拉開窗簾,還能親眼目送那小兩口一起去上學的背影。
  
  只是沒想到,那個歐綸緯就連假日也能登堂入室。
  
  「我也沒想到老爸替我找的住處就在你家隔壁。」她洩憤似的用力往泥土裡一鏟,旋即揚起臉,「你現不走開,我就用泥巴扔你。」
  
  「林先生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毛颯冷毫不留情的拆穿她的謊言,「他們以為你現在還住在我家。」
  
  「你這個……」她惱羞成怒。
  
  「孟妮,別這樣……」歐綸緯急忙抓下被小手捏得死緊的鏟子,鏟子鈍歸鈍,必要的時候也可以一種致命武器,天生愛好和平的他,充滿歉意的對毛颯冷說:「對不起,孟妮最近心情不太好……」
  
  「喔!」毛颯冷挑起眉頭,眼眸微瞇,眼神危險的望著那小平頭男順勢握住的小手,「你做了什麼惹她生氣的事?」
  
  「我……」歐綸緯被那雙危險的黑眸看得渾身不自在,好像自己握住林孟妮的小手的舉動犯了滔天大罪,連忙鬆開,「我什麼事也沒做,只是替孟妮帶來玫瑰的種子而已。」
  
  「玫瑰的種子?」沒想到那雙適合彈琴的纖纖玉手,竟然還會種花呢!
  
  「孟妮心血來潮,想種玫瑰花。」歐綸緯頓了一下,見那男人不說話,又繼續解釋,「說什麼談戀愛不如種玫瑰,只要細心呵護,玫瑰這種愛情花一定會有開花的一天,可是愛情,就算付出全部,到頭來也只是一場心碎、一場空……」
  
  「歐綸緯!」林孟妮突然大叫出聲,「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話來著?誰教你跟那種無賴講話……」
  
  「無賴?」歐綸緯一臉錯愕,「我以為你想親手為他種出十三朵玫瑰的男人就是他……」
  
  顧不得還戴著沾滿泥土的工作手套,她連忙跳起來,搗住歐綸緯的嘴巴。
  
  十三朵玫瑰?
  
  那是什麼意思?
  
  毛颯冷的眉頭皺了起來。
  
  歐綸緯連忙推開她的手,呸呸呸的吐了幾聲,然後伸出手臂抹了抹嘴巴,直到口裡完全沒有殘留泥土所氣息,接著又對毛颯冷說:「你知道十三朵玫瑰代表的意義嗎?」
  
  「我對花沒有研究。」毛颯冷的眉頭稍微鬆懈。
  
  「十三朵玫瑰代表的是暗……」歐綸緯試著解釋。
  
  「暗你個大頭!歐綸緯,你現在立刻給我走開。」林孟妮大叫。
  
  這個笨呆子,要是十三朵玫瑰代表暗戀的花語被毛颯冷知道的話,她也沒有臉活下去了。
  
  「你幹嘛啊?」歐綸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問,彷彿覺得林孟妮瘋了。
  
  「沒幹嘛!」她沒好氣的轉身,「我沒心情種花了,你先回去。」
  
  「喂!我可是丟下沒寫完的報告,特地來陪你種花的耶!」歐綸緯說。
  
  「那你現在可以回去寫報告,別再管我了。」
  
  「走開、走開!」她任性的搗住耳朵,大聲叫嚷著:「統統都走開!」
  
  「等你心情好一點的時候,再打電話給我好了。」
  
  難得歐綸緯竟然沒有一般公子哥兒的脾氣,無緣無故被趕,還能如此氣定神閒,林風眠果然沒有看走眼,這男孩確實是個才貌兼備的人才,跟林孟妮剛好是天上一對,地下一雙。
  
  意識到這一點,毛颯冷忽然變得比眼前的毛頭小子更沉不住氣,大聲喝道:「把那些玫瑰種子一併帶回去。」
  
  「可是……」歐綸緯無辜的瞪大眼睛。
  
  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這兩個人輪流當他是出氣筒啊?!雖然他從小脾氣就好,也常常被女生當成「好姊妹」,就像他跟林孟妮這樣,然而被人欺侮到這種程度,未免也太過火了吧?
  
  「喂……」老虎不發威,別人還當他是病貓呢!
  
  「帶回去!」毛颯冷的聲音和眼神有如冰冷的刀刃。
  
  被這樣一喝一瞪,歐綸緯當下連骨髓都發冷。
  
  看來這兩個人都瘋了,算了,跟兩個發戀愛神經的男女計較,肯定只有倒霉的份。他擺擺手,乖乖的拎起地上的一小包玫瑰花種,道了兩聲再見,見沒有搭理,自顧自的邁開腳步離開了。
  
  至於另外一個不速之客,不但沒有離開的打算,反而眼裡閃著邪惡的光芒,不請自入,大步走向林孟妮。
  
  那熟悉的腳步聲,激起她體內更大的怒意,彎腰抓起一把泥土,回頭就扔向不速之客,卻被他靈活的閃身避開,小手抓起另一把泥土,準備第二次丟擲。
  
  「你走開!別再來煩我!」她的眼裡閃著比大黑貓國王還要銳利的光芒,可惜,第二次的丟擲還是沒能命中目標。
  
  好個靈活的大個子,就不信打不中他!
  
  她瘋了似的猛抓泥土,胡亂丟擲一通,結果只是徒勞,反而把自己弄得像個泥娃娃。
  
  「煩你?」毛颯冷冷笑一聲,「那並不是我來這裡的目的。」
  
  「那就走開!」林孟妮累壞了,顧不得形象,坐在泥土上。
  
  「至於走開,」他緩緩的靠過去,挑釁的說:「我現在也沒有這種打算。」
  
  她稍稍平息的憤怒再度被激起,趁他靠近的剎那,抓起鏟子,跳起來就往那修長有力的手背敲下去。
  
  揉了揉被打中的地方,他滿臉不悅的威脅道:「你最好祈禱能把我打昏,否則你的下場肯定會比我更慘。」
  
  她樂得照辦,又想住他的頭上敲下去,接著也不知道那招空手奪鏟子是怎麼使出來的,下一瞬間,她已經被倒吊在那寬闊的肩膀上,朝屋子前進。
  
  被倒吊的姿勢,使得她完全失去反抗的力道,雙腿被牢牢的固定著,小腦袋運轉了幾分鐘,有了,毫不猶豫的張嘴朝他的耳朵咬下去。
  
  「你這個小潑婦!」毛颯冷在耳朵被咬下來當下酒菜之前,連忙把她放下來,抓著她的衣領,把她拖進屋裡。
  
  趁她轉向關門之際,她立刻撲向他,粉拳朝那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臉孔用力的揮去,可惜在半空中遭到攔截,被大掌順勢握住,整個人反而被逼著不得不靠在牆上。
  
  「你還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好了。」
  
  像一隻被刺激過度的野貓,林孟妮拚命的扭動、掙扎,無奈身後有牆壁,前面又被強硬的身軀壓制住,扭了頭天,只是徒然。
  
  但她不是輕易認輸的人,明知不可為,仍奮力為之,發誓非要踢他一腳不可。
  
  扭來扭去的結果,反而讓他有機可乘,大腿強行插入她的雙腳之間。
  
  很快的,她就感到雙腳離開了地球表面,全靠他強壯的雙腿支撐自己全身的重量,兩人之間緊密的貼合,根本不像在打架,反而像是在做……
  
  見鬼了!林孟妮!她在心裡詛咒自己,這種節骨眼,腦中竟然還蹦得出「做愛」這種讓人羞愧的字眼,也不想想她前前後後被拒絕了多少次……
  
  換作古代的女人,早就應該羞愧得懸樑自盡,或是投河求個一了百了了,哪像她,還能天天照常上學,吃飯,睡覺,臉不紅、氣不喘的偷偷打聽到他家隔壁的屋主長期在國外,遂瞞著父母,用多年來存下的零用錢租下這間屋子。
  
  總而言之,她根本就是不想離開他的身邊。
  
  就算每天只能偷偷的看他開車出門上班,或是深夜進門的模樣。
  
  想到這裡,她不覺悲哀的停止掙扎。
  
  掙扎只會換來雙腿之間更巨大的男性勃起壓力。
  
  仰頭靠在牆上,她氣喘吁吁的命令道:「放開我!」
  
  如果那聲命令發揮了任何一絲功用的話,她只是換來被舉得更高的命運,飢渴的男性嘴唇隔著毛衣摩挲著女性胸前飽滿的乳房,濕熱的感覺滲進厚厚的毛料,讓她的胸部更形膨脹,並且感覺到自己的乳頭變硬,在男性瘋狂大膽的攻勢下挺立起來,渴望被含吻、被吸吮,就像他之前做過的一樣。
  
  慾望和怒火夾擊著她,頓時分不清楚這到底是愛還是懲罰。
  
  大手失控的拉扯她的毛衣,原本可以乘機推開他的,但是那個機會稍縱即逝,十指違背心智的纏入男性濃密的髮絲中,同時身上的毛衣被大掌粗魯的撕裂,修長的指頭用力一扯,原本如花瓣般覆蓋在女性胸前的乳罩和破毛衣一樣應聲落地。
  
  他十指並用,急切的佔有了赤裸的乳房。
  
  自從她離開後,他便無心刮整的胡碴,刺激著女性滑嫩的肌膚,大嘴一張,貪婪的輪流吸吮那兩團美麗的雪白乳峰。
  
  「不要!」她扭動著,發出激烈的叫喊,多次被帶到天堂又丟下地獄的經驗襲上心頭,如果這次再被無情的丟下,還有何面目苟活在世界上?
  
  然而反抗的叫喊,換來的是更激烈的親吻的愛撫。
  
  這一次,他不打算停下來了。
  
  經過幾個禮拜的相思折磨。他終於明白,就算天地不容,就算被林家人,甚至被全世界的人唾棄,也不能阻止必須擁有她的決心和勇氣。
  
  否則兩人勢必會在過於熾熱的情慾煎熬下,乾渴的死去。
  
  大手住下滑去,解開她牛仔褲的鐵扣,拉下拉鏈,連同底褲一起從那挺俏的臀部往下拉扯。
  
  在聽見褲子落地的聲音時,懸空的小身子忽然靜止不動,唯一能做的只剩下把頭頭轉開,閉上雙眼,不去看自己渾身赤裸的模樣。
  
  這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一絲不掛,然而卻從未感到如此的脆弱。
  
  彷彿察覺到她的心思,毛颯冷刻意放慢了動作,一手托住赤裸光滑的臀瓣,手輕撫著滑膩的大腿肌膚,最後蓋在女性的黑色小丘上。
  
  那一刻,林姻妮停止了呼吸。
  
  接著感覺修長的指頭緩緩的移動,溫柔的滑進女性柔軟的凹壑。那份陌生而歡愉的衝擊,強烈得令她不得不掐緊他結實的手臂。
  
  他收攏掌中的纖腰,指頭毫不懈怠的前後移動,每往深處挺進一分,小嘴就逸出一次拔尖的叫聲,痛楚中夾帶著巨大的快感,震撼了她,拋卻羞恥,敞開大腿,任由男性指頭在女性深處予取予求。
  
  泛著情慾的暈紅身子,隨著長指的每一次出入,本能的搖擺扭去,纖纖十指深深的掐進男性寬闊的肩膀。
  
  濕潤的指頭從深處抽出來,滿足柔情的來回撫摸著被戳刺過的核心入口,彷彿確定沒有弄傷那柔嫩的地帶,這溫存的舉動,愈發軟化了她敏感的身體與神態。
  
  林孟妮本能的仰起頭,赤裸的胸部因為喘息而起伏不定,就像一團燃燒中的野火,燒光了彼此的理智。
  
  何況他根本就不打算自制。
  
  單單撫摸女性雙腿之間潮濕的柔軟,他已經感到無法克制。
  
  他盡量保持平穩的摟住她,手指再次進入,這次探索得更徹底、更深入,讓她保持在火熱的狀態裡,而指頭傳回來的緊窒感包圍著他,那性感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如獅子般的狂吼,想像自己在裡面時會是多麼的緊繃,接著指頭頓了半秒鐘,他愣了一下,隨後知覺到那是遇到處女膜的障礙。
  
  這第一次,對兩個人而言,同樣具有深刻的意義。
  
  長指將小小的身子帶上第一波高潮,她失禮而狂亂的貼緊他,感覺體內被一個巨大的漩渦拉扯著。
  
  「放鬆!」毛颯冷貼近那喘息不已的紅唇,一邊將腿安置在她的大腿之間,男性堅挺不偏不倚的推擠著那才剛剛得到高潮的女性核心,核心源源不絕的淌出性感沸騰的蜜汁,隔著褲子燃燒著他。
  
  時候到了!
  
  雙手托住並用力按向自己,壓迫女性核心貼著他的大腿輕輕搖晃。因為摩擦而撩起的興奮感,令她顫抖、呻吟,無法停止。
  
  強烈的需求感隨著摩挲的速度愈來愈大,喘息聲,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交融在被激情攪熱的空氣裡。
  
  長睫底下的大眼睛盛滿了迷惑與無助,不明白雙腿之間頂住自己的堅硬才剛舒解了某種疼痛,為何隨即又觸發了另外一波更劇烈的疼痛?
  
  直到他將她的雙腿高舉,像籐蔓植物纏住他的腰,男性熾熱的雙手捧住臀瓣,展開瘋狂的律動,節奏之快、之激烈,彷彿某種原始的非洲求偶舞,激起了女性體內純然的快感。
  
  那快感在某個時刻達到高點,她感覺到體內的肌肉束緊抽搐,整個人被淹沒在一片感官世界的狂潮裡。
  
  狂烈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席捲了初嘗情慾滋味的女孩,最後一擊,幾乎讓她在極樂中昏厥過去,像只虛弱的不貓咪,全然無力的癱軟在他的身上。
  
  那副惹人愛憐的模樣,愈發讓他感到瘋狂。
  
  如果不能深深的埋在那柔軟有沃土裡,男性肯定會痛楚致死。
  
  慾望讓他的表情變得僵硬,直挺挺的將她抱上二樓,大腳踢開最近的一扇門,天可憐見,裡面剛好有張床,否則他恐怕沒辦法在下體緊繃得已經是種天殺的折磨的狀態下,再去搜尋另一個房間了。
  
  輕柔的將軟弱如水的赤裸身子放在床鋪中央,他迅速的脫下自己身上累贅的衣物,以同樣赤裸裸的姿態,壓開女性的雙膝,將自己置身在她的中間。
  
  在他擺弄她的時候,她的小嘴發出了幽微的呻吟,修長雙腿出於本能的攀住他的臀部,夾緊男性的腰際。
  
  毛颯冷的嘴覆上她的,朱唇毫不猶豫的開啟,火舌堂而皇之的挺進,纖纖玉手鼓舞似的緩緩爬上結實的男性頸項。
  
  那甜美的反應促使他更進一步的進攻,俯下身子,引領著男性的堅挺進入女性小巧柔軟有入口,先是在入口處磨人的兜轉幾圈,勾引出更多情感的蜜汁,確定女性全然準備好接納的同時,挺腰一送,即使在遭遇必然的內部障礙時,依然溫柔而堅定的突破了那層血膜的包圍。
  
  「噢!」一聲混合著痛楚和憤怒的低喊從她的嘴裡逸出,並且擺動著身軀想將那造成巨大痛楚的陽剛推出去。
  
  她天真的舉動愈發刺激了男性瘋狂的慾望,驅使他更加深入她,直到勃起完全沒入隱密的入口。
  
  他深深嵌入女性的領域,而她忘情的在男性的統馭下掙扎,反抗那巨大的侵略體。那猛烈的反抗更刺激了雄性想沖的慾望,但他按捺著,咬著牙關強忍住,靜止不動,棲息在女性深處,等她適應他的存在。
  
  這段等待的過程,彷彿度日如年般的難熬。
  
  毛颯冷的全身佈滿汗水,從太陽穴旁一滴滴的落到她雪白的胸脯上,像是沾染朝露的白玫瑰。
  
  而等待白玫瑰盛開,就算痛苦,也是值得。
  
  畢竟他已經等了她八年!
  
  必須等她感覺到男性的飽滿深植在女體裡所產生的琴瑟和鳴,他才會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
  
  她是個天生性感的尤物,絕對不會讓他煎熬太久。
  
  他的盼望沒有落空。
  
  幾秒鐘之後,之前不斷抗拒疼痛的小身子似乎漸漸的軟化了下來,女性體內的肌肉開始放鬆,放鬆之後又開始緊繃,一鬆一緊的間隔似乎愈拉愈長,最後幾乎完全不再抗拒男性的入侵,只是靜靜的躺在他的身下,呼吸急促的望著兩人緊密拚命在一起的模樣。
  
  她裡中有他,他裡中有她!
  
  「還很痛嗎?」毛颯冷知道自己已經馴服了這個外表柔弱,內在堅韌的女孩,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秀髮,吻了吻汗濕的額頭。
  
  「不那麼痛了。」她誠實的說。
  
  「如果你還痛的話,我會設法停下來。」雖然這個保證很艱難,也很難做到。
  
  「不……」長睫毛煬了煽,她抬起晶亮的眼睛,「沒關係,你想怎麼做都行。」
  
  「你也想嗎?」他嗓音嗄啞的問。
  
  「喔!」因為激情而泛紅的小臉顯得愈發潮紅,好像全天下的胭脂都塗抹在那張小臉上了,「我要你。」
  
  「很想嗎?」
  
  「是的。」林孟妮一臉誠實,大眼眸坦然迎視那雙充滿的魅惑力的黑眼珠。
  
  早在多年以前,她就陷溺在那如漆黑如大海的眼眸裡,再也無法抽身。
  
  毛颯冷慢慢的動作,向更深處衝刺,直到完全在她的體內伸展,那又緊又濕的性感甬道剛剛好容納下男性的巨大,宛若量身訂做的鞘與劍,天生注定要合而為一。
  
  她喘著氣,小小的身子整個弓起。
  
  他再以緩慢的磨人的速度身後撤退,「你確定不要我停下來嗎?」再次準備衝刺前,希望得到更明確的認同。
  
  她纖細的雙手攀附在他的身側,「不。」語氣中有種蛻變成小女人的堅定,「不要!」
  
  受到鼓舞的男性不再猶豫,展開猛烈的律動。
  
  而她則以修長的雙腿包圍住他的臀部做為回報,回報他的忍耐與體貼。
  
  這無言的允諾激發男性更猛烈的推進拉出,試圖將她引領到慾望的最高點,直到一聲壓抑過的吼叫之後,強烈的電流戰慄通過他的全身。
  
  這輩子從未經驗過的爆炸性快感驟然降臨,像煙火般的種子散播在她的體內……
  
  林孟妮在他的臂彎中緩緩的沉睡,毛颯冷也因為肉體得到全然的滿足而感到筋疲力盡。
  
  他拉起被子,蓋在兩人的身上,在她溫暖而光滑的身體抵著他的滿足感裡,微笑的墜入夢鄉。
  
  不可思議的是,半個小時過去,他昏沉沉的睜開眼睛,看見她眨著一雙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的眼睛望著自己的時候,沉睡的男性象徵瞬間又蓄勢待發了。
  
  於是,他們交纏了一遍又一遍。
  
  而她吃驚的發現,做愛可以是雙方的身體緩緩的交融,也可以是劇烈的衝突,火熱又疲倦,然而每一次的結果,都是同樣的美好。
  
  「每一次都是這樣嗎?」歷經幾番高潮過後,她蜷縮在他的身側,像只被保護著的小鳥,氣喘吁吁的問。
  
  「跟你的話,」他的心中再無一絲猶豫,「是的。」
  
  「跟別的女人呢?」安靜的躺了一會兒,她的小手捲著男性旺盛的胸毛,「你也總是這樣反應別的女人嗎?」
  
  「沒有別的女人了。」
  
  「什麼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不嫌我太老的話……」低頭望著她瞪大的眼睛,他嗄啞而結巴的說:「雖然跟歐綸緯比起來,我已經不年輕了,但是……」
  
  淚花開始在大眼睛裡慢慢的聚攏,但她忍著不讓眼淚滑落臉頰,靜靜的傾聽著這世界上最美妙也最真摯的告白。
  
  他完全失去了篤定,臉上流露出前所未見的不安,善於接吻的嘴唇微微顫抖的訴說:「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跟別的女人藕斷絲連,從今以後,我就只有你一個了。」
  
  「噢!」她緊緊的擁抱他,感覺那向來自信篤定的身軀竟然在顫抖。
  
  能從一個從小失去至親,從未體會過家庭溫暖的男人口中聽到這番話,她死而無憾了。
  
  溫熱的嘴唇輕輕的啃嚙著他的唇,「我不會讓你只有我一個。」
  
  「你說什麼?」過度震驚讓他的臉部肌肉變得僵硬。
  
  「我說,我不會讓你只有我一個。」纖瘦的手臂盡可能的抱緊他,臉頰貼在那強壯的胸膛上,喃喃的說:「我們還會有兩個、三個、四個……我會替你生一打孩子,讓你帶著他們組隊去打棒球。」頓了一下,她將他的臉壓向自己的胸口,「我不會讓你再感到孤單寂寞了。」
  
  孤單寂寞!
  
  毛颯的心臟猛然揪成一團。
  
  原來她連這點都看出來了。
  
  所有的人都只看見他驕傲、聰明、英俊、不可一世的外表,這個女孩卻老早就看透了他寂寞的靈魂。
  
  「毛颯冷!」捧起那張俊臉,林孟妮望著那雙好不容易卸下防備的黑眸,輕輕的叫喚著他的名字,「你覺得呢?」
  
  他的黑眸裡閃過一絲茫然,智商兩百的天才突然成了個傻子。
  
  「我覺得……等一下,你叫我……」
  
  「毛颯冷!」她溫柔又堅定的喚了一聲,「你喜歡我這樣叫你嗎?」
  
  「我……」黑眸猛然閉上,再緩緩的睜開,似乎分不清這裡是現實還是夢境,喃喃的說:「再叫一次。」
  
  「毛颯冷!」她順從了他。
  
  不是毛叔叔!而是毛颯冷!
  
  毛颯冷!
  
  「再一次。」
  
  「毛颯冷。」
  
  「再一次。」
  
  「颯冷。」她輕輕的嚙咬他的耳垂。
  
  「今天開始,我會天天替你做全世界最好吃的荷包蛋。」
  
  皇天在上,他終於擺脫了叔叔那個可怕的稱謂。
  
  原來四處流竄不是冷風應有的宿命,就算是一陣冷冷的風,也可以找到溫暖的棲身之所,而他找到了!
  
  這個稚嫩女孩的懷抱,就是他尋尋覓覓了一輩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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