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心]檯面下的秘密(秘密就在你身邊之三)[全文完]

檯面下的秘密【秘密就在你身邊之三】 作者:紫心

甫剛從美國歸國工作的方旭，  
身高一八三，臉型瘦削陽剛，  
高鼻、濃眉、朗目，風度翩翩、器宇非凡，  
英俊得讓全天下的男人都忌妒，  
瀟灑得讓走過他身邊的女人全都變成了狂蜂浪蝶……  
而他擇偶的條件是：聰明自信又溫柔婉約的氣質美女！  

黎貝兒從小的志願就是：  
嫁人、生子，當個賢妻良母！  
當她在自家門口自怨自艾時，  
卻湊巧地替一位帥哥解了被困門外的窘境──  
而她的一顆芳心至此也就沉淪了！  
只是她有點笨笨的呀！那要如何才能追夫成功呢？  
不管啦！即使用盡腦力、體力、勞力和心力，  
她一定要照著「追夫秘笈」去做。  
可是，那不能說她是在設計、欺騙那個無辜的男人唷……

序

　　我先承認了，這個故事很難寫。寫不出那種爆發力來……

　　話說從頭好了，當初接到編的e-mell，提供了一個故事點子，覺得很有趣，就答應了為這個主題書共襄盛舉，盡一份心意……

　　可是寫了四章之後，越來越沒把握……老覺得自己不知在幹啥？（現在我可是對那些能一再出現在套書，主題書中的作者們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這其中的原因當然包括了自己走入寫作的低潮期……熟知內情的人都知道紫心去年九月有一個生活的低潮期……可是寫作低潮？老天！第一次碰到，都不知怎麼辦了呢！

　　幸好，有點貼心的讀友一直來信鼓勵我，也有編來了電話，打氣不說還破例幫我看了未完稿，給了很中肯的指導！

　　謝謝大家，如今這個故事才能付梓！

　　紫心的老讀者也許眼尖地馬上就能發覺，這個故事和我以前的東西完全不一樣。我一直喜歡嘗試不同的題材和寫法……只是完全沒料到居然能端出這樣不同的一盤小菜來！

　　這是主題書中的一本，我相信有編在幕後大力督促審稿作出品質保證，讀者們千萬不要收過其他幾本精采無比的大作喔！

　　這本小說雖然寫的斷斷續續的，但是屬於這個故事的歌曲倒是從頭到尾沒有變更過－－

　　哥哥Leslie走了，我足足聽了兩個月他的CD來回味他的歌曲……

　　他創作的歌和曲都很棒，這麼有才華的人能唱出「遇上冷風雨休太認真，自信滿心裡，休理會諷刺與質問，笑罵由人，灑脫的做人」……

　　他為何不多留戀一眼愛他的人呢？

　　寫這個故事的時候，紫心心中總浮現無限欷吁感慨，他唱的那一道「追」的意境，我把它放在故事的第九章裡……算是完成自己對Leslie一份緬懷吧！

　　我還在故事中開了自己一個小小的玩笑……沒錯啦，裡面那個有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作者，就是區區在下我啦！所以呢？讀者們在看了那些如詩似幻美美的引用句子後，千萬別說紫心冒犯盜用了別人的智慧財產權喔！

　　想到了，就來辦個小活動好了，知道那些句子出自紫心哪一本小說的人請來e-mail，前五名的答對者有獎品。

　　暑假到了，祝大家都玩得很瘋狂，紫心的網站上也有了新的瘋狂活動！這裡先賣個關子，欲知詳情，還是請上網來坐坐吧！

序幕

　　天幕將開。

　　她深愛的男人正在睡覺，睡得很沉、很熟。

　　黎貝兒輕手輕腳地溜下床，撿起掉落在地板上的那一本小說。

　　為了這本小說，她與他兩個小時前，居然起了爭吵，她不禁莞爾了。

　　既然他對這個「小東西」這麼感冒，還是不要再留下「證物」讓他礙眼，不舒服好了。

　　於是，她輕邁蓮步，將短薄輕巧的小說，放進梳妝檯底格抽屜的最裡頭。

　　抽屜緩緩合上了。

　　貝兒也決定了－－

　　屬於過去的祕密，也可以永遠塵封，關鎖在她一個人的內心深處。

　　不再為此忐忑、不再煩憂，但永遠不可以忘記－－偏過頭去，她情濃的眼睛緊緊的鎖定，她將拿一生最深摯的感情，來愛戀的男子……

　　是啊！永遠不可以忘記，初初邂逅她命定男人、那一日的印象。

　　記憶的鎖鏈不住鏗鏘翻動，關山飛渡遙盪向海洋的那一端天涯……

第一章   
        
　　黎貝兒住在台北北投區的一個高級住宅區──「茵翠豪庭」。  

　　這一區是新蓋的三層樓透天花園洋房，通過守衛森嚴的大門後，自成一方安全、安靜的小天地。  

　　剛剛參加完大學同班女同學的婚禮，穿著嫩黃色低胸緊腰小禮服的貝兒在社區入口下了出租車，踏著月光銀輝，滿懷心事緩緩地往住家移行。  

　　「吳麗貞下個月要出國深造了。」  

　　她無所謂聳聳肩。「誰愛出國唸書來著？我英文不行，但是我可以跟旅行團玩遍全世界，反正一切有導遊打理啊！」  

　　「周貴月到竹科電子公司上班了。」  

　　她不免輕聲嘀咕了。「104人力銀行準是誆人的，不然為什麼畢業至今三個月了，都沒有公司通知我去面試呢？」  

　　然後，她忍不住低低哀鳴了。「李清芳今天……結婚了。結婚了！」  

　　嗚嗚──牆在哪裡啊？郁卒的人兒衝動得想一頭撞死算了！  

　　「我也要結婚啦！」她終於叫出了心聲。  

　　從小的第一志願就是想嫁人，今晚除了羨慕李清芳之外，貝兒難過得揪緊心肝了！「二十三歲了，我都成滯銷老姑婆了！」  

　　她垂眸瞧瞧自己曲線玲瓏的身材，搭配著一六六的身高，怎麼看怎麼搶眼啊！貝兒吸吸氣，掏出了手絹，按按眼角的一滴眼淚。  

　　「我為什麼碰不到好男人呢？難道真的是因為那一個理由……」  

　　她的小表妹裴千晶老是掛在嘴邊糗她──  

　　「妳啊，容貌妍麗艷若桃李，若要比賽選美，穩摘后冠！只可惜啊，女人太美也會成為一種不幸喔！  

　　「妳喲！就是一個美麗的不幸女人，誰叫妳配著一顆不知轉圜的腦袋，天底下哪個男人會想娶妳唷！」  

　　貝兒繼續胡思亂想又自言自語。「我的腦袋？唉，我真的有這麼多缺點呀？」  

　　她突然揉揉發酸的眼睛，再瞪大一雙明眸。「眼花了？我該不是想男人想瘋了才產生幻覺？」  

　　她眨眨眼，再很用力地眨眼，那個怪異景象仍沒消逝──真的有一個男人！  

　　一個寬肩、高挺的男人，「砰砰」地捶著她住家隔壁那一幢屋子的大門哩！  

　　奇了、怪了！她記得她家隔壁還是空屋耶！  

　　貝兒被吸引過去了，她輕聲呼喚著。「先生，你找人嗎？」  

　　方旭聞聲緩緩轉過身軀，藉著路燈看見一個美女佇立於階梯下。豐姿綽約、清靈柔美、衣著高雅、長髮飄飄、明眸皓齒、楚楚動人。  

　　她美得令人腳軟！美得醉人心魄！  

　　可惜──他此刻實在沒心情欣賞美女風采啦！  

　　按捺住快要爆發的性子，他打鼻孔中懊惱哼著。「我想拆了這扇門啦！」  

　　天哪，一個帥到不行的男人！渾身散發成熟的魅力，他是一個比「駭客任務」的基努李維還要帥氣百倍的男人！  

　　呃，可是他黑眸含慍，兩道粗挺劍眉攢緊，濃密黑髮凌亂散覆於寬飽額頭上──唉，如果帥哥別這麼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該有多好！  

　　貝兒惋歎著。「好可惜喔！」  

　　「拆了門有啥好可惜？」方旭挫敗地亮亮手中長長的四吋鑰匙。「生平沒見過如此奇形怪狀的鑰匙，我打不開！這扇死門光會和我作對！」  

　　他剛下飛機，兩個大皮箱還丟在台階下，然而老朋友幫他準備的宅邸並不歡迎他這位新主人進駐。  

　　搭錯話了，差點在帥男面前出糗了。貝兒吐吐小粉舌。「你家？你剛搬過來？」  

　　「可以這麼說。不過，我得叫車子送我去旅館找房間了。早知道我就乾脆留宿在過境旅館了。」方旭慍惱地撇撇嘴。  

　　貝兒弄懂帥哥為何生氣了，天生的古道熱腸驅使她問道：「我試試好嗎？」  

　　她家也是這種門鎖配置，沒道理他這兒就打不開啊！  

　　方旭退開身子交出鑰匙，低聲自我調侃著。「也許這扇門喜歡美女來安撫。」  

　　貝兒就試試囉！順利插入鑰匙，往右轉一圈，再轉……好幾圈……用力一壓……「喀啦！」門開了！  

　　方旭送出一道詫異低呼。「這扇『邪門』真的『見色眼開』。」  

　　貝兒細貝似的玉齒淺淺一露，絳唇盈盈而笑。「你講話很有趣！還帶有一種特殊的口音。」  

　　她一笑起來眼尾的濃密睫毛就會半合，眼波生媚，十足十的嬌憨可愛。  

　　氣惱消散了，方旭眸心跳上淡淡的笑意，深深注視著雅致動人的美女。「聰明的小姐，妳不介意告訴我，妳怎麼辦到的吧？」  

　　要命！他有一雙深邃漆黑的電眼！電波超強電得貝兒楞暈暈的。「沒什麼呀！這種五段式門鎖最後要扭動門把……」  

　　不待貝兒把話說完，美式作風的方旭逕自執起一隻雪荑，落下一記熱情親吻，誇張的說：「妳解救了我流落街頭的命運，我好愛妳喔！」  

　　貝兒嚇得後彈半步！  

　　他愛她？進展這麼快？不會吧？  

　　他也吻了她的手──  

　　雖是很紳士作風的那一種，然而肢體碰觸的熱度卻讓她心跳加快！  

　　她圓瞠美眸，呆傻問著。「你說什麼？」  

　　方旭用力握一下瑩白玉手，就給放開了。  

　　「不好意思，我一時忘了這裡沒有這種親吻手背的習俗！妳好，我是方旭，我才從美國來到台灣。」  

　　「黎貝兒，我住隔壁。」她握緊發燙的手。決定了，一個禮拜都不洗手了！  

　　「太棒了，聰明、高雅的貝兒，我該怎麼表達我的謝意呢？」方旭眉宇間跳現欣賞的線條，這個鄰家女孩吸引住他的目光了。  

　　「什麼？」貝兒敲敲腦袋瓜子，這次真的聽清楚方旭所用的形容詞了──  

　　他稱讚她「聰明、高雅」？聽得她好心虛喔！  

　　她曾經聰明過嗎？千晶絕對會投反對票！  

　　帥哥的一雙電眼有問題！絕對有很大的問題！！  

　　帥哥說愛她也一定大有問題！！  

　　「妳明天有空嗎？我想……」方旭注視著脹滿紅霞的白晰俏顏，心底沒由來的揪動了一下。  

　　「沒空、沒空！」貝兒一直搖頭也一直揮手，像逃難般的逃進自家門。  

　　方旭凝望著去如驚風的女孩，千百個問號從心頭竄過。  

　　「她怎麼了啊？難道我長得很恐怖把她嚇壞了嗎？還是我講錯話了……」  

　　唔，決定了，明天應該登門拜訪一下鄰居。  

　　就算不為其它，敦親睦鄰的工作也不可以少的嘛！  

　　***

　　「媽？妳說隔壁鄰居來找我？死了、慘了！」  

　　原本屬懶熊一族，綽號「趴趴熊」的黎貝兒「咕咚」栽下床。  

　　她瞪大一雙睡眼，一大清早一點溫婉形象也沒有的哇哇叫著。  

　　「他說是來拜訪我們一家人，不過嘴裡一直問妳，我猜他最想來看妳啦！」黎母章淑珍拿過一把齒梳，抓過女兒，開始打理寶貝愛女的一頭長髮絲。  

　　「不行啦！」貝兒臉色發白。  

　　「怪了，我看這一號男子順眼得不得了，妳竟喊不行？」  

　　「媽，妳下樓去說我不在啦！」貝兒一直搖頭，搖得披頭散髮。  

　　「不在？妳這種不睡到吃午餐不起床的人一大早會不在？」黎母拿梳子敲了女兒一記。  

　　唉，說起女兒一身子的懶病，還都讓她這個老媽給慣出來的哪！  

　　「他又不知道我很能睡……妳就說我出去慢跑了啦！」  

　　「慢跑？妳的一雙腿肯走路就不錯了。」  

　　「我知道我缺點很多，可是媽媽呀，妳一定要幫幫我啦！不然我的自尊心會碎裂啦！」貝兒垮著眉嘴，好不可憐喔！  

　　「這麼嚴重？要我說謊話騙人？」黎母放下梳子，睜睜望著女兒  

　　貝兒雙手合什一再哀求著。  

　　「一會兒我再來審問妳。」愛女心切的母親嘀咕幾句就先下樓去了。  

　　貝兒苦著小臉喃喃著。「當然嚴重啦！我的腦袋雖然少了好幾根筋，但是讓大帥哥保留住對我的好印象，這層道理我還懂，所以我昨晚才會落跑啊！」  

　　貝兒摩挲著自己的右手背……昨晚被他溫暖的唇片熨上去的感覺還很鮮明……  

　　其實好想再看看他喔！白天的他一定比晚上時更亮眼、迷人……  

　　她的眼珠子轉了轉，有了計較。  

　　「唔，雖然口裡說不見人家，可是溜到樓梯口去偷窺、偷聽一下不犯法吧？」  

　　她給自己套上了晨縷，輕輕打開房門了。  

　　***

　　「Honey，帶方先生一起來吃早餐。」黎母對在客廳裡談天的人們喊著。  

　　「我們過去吧，方先生。我Honey手藝不好，準備不周，妳別見笑！」黎英偉有著台灣人的謙虛個性。  

　　「伯父、伯母，喊我方旭就好了！」  

　　方旭摸摸因為長途搭飛機，又少了頓宵夜而餓得干扁扁的肚子，他不會客氣來叨擾一餐救命飯。  

　　他探頭一瞧──呃，滿滿一桌各式早點……這個叫作「準備不周、手藝不好」？  

　　方旭笑笑道：「伯母，我想我的中文理解能力很差吧！不然，我會說我看見『滿漢全席』了。」  

　　小子，嘴巴夠甜，黎母心裡喜孜孜。  

　　她斜睨老公一眼。「只有你老扁損我的手藝！」  

　　黎父笑著打馬虎眼。「天底下就屬妳最不會謙虛了！」不過話說回來，今天這一桌美食，的確不尋常呢！  

　　「我喜歡聽讚美啊！方旭，你快坐下來吃，不然等我那兩個兒子打完籃球回來，你就得跟兩個餓鬼搶囉。」黎母笑瞇了幾條細細眼尾紋。  

　　「貝兒也快回來了吧？」方旭忍不住一問。  

　　「這個……我就說不准了。」上百年沒撒謊話了，黎母心虛地吞吞口水。  

　　「貝兒？」狀況外的黎父才想開口，嘴巴就被塞進一根油條，他困難嘟囔著。「Honey，妳幹什麼？」  

　　「吃你的東西啦！方旭，你吃油條嗎？」黎老媽一秒間臉色瞬變，夠高竿！  

　　「我自己來就好。」方旭不客氣的馬上先進攻最喜歡的西式蛋卷，嚼得吱吱響。「嗯，好吃、好吃。」  

　　捧場！好，贊！黎母更熱心了。「這個蜜汁火腿也很好，貝兒可愛吃了。」  

　　方旭一邊動嘴，腦子也沒停過。  

　　貝兒絕麗的臉蛋，還有她的熱忱的性子原來都遺傳自她的母親。食物風味棒透了，他以後一定要找藉口常常來飽口福，還可以看貝兒……  

　　黎父拿下嘴上油條想問：「貝兒……還不來吃嗎？」  

　　「來來，配點鮮搾果汁。」黎母立即奉上一杯涼飲，再度堵住無知的大嘴巴。「Honey，你別管貝兒的事，我留了她的分了。」  

　　怪了，擺明了不准他開口？親愛的今天搞什麼？  

　　不過這個家裡親親Honey最大，他識相的摸摸鼻子，決定扮個語言智障，專心享用這一個星期日豐盛得離譜的早午餐了。  

　　「你來台灣做什麼呢？我剛才忙著弄早餐，沒聽清楚呢！」黎母決定搜集完整方旭的祖宗八代資料。  

　　「台北的『理海』法律事務所聘我來台灣一年，做他們智能財產權法的顧問。」  

　　「顧問？智能財產權？你做什麼的？」黎母仍然聽得有點糊塗。  

　　「我是律師。」  

　　「哦？」難怪口才不錯。黎母如春風拂面，笑嘻嘻的。「律師不錯喔！」  

　　***

　　躲在二樓樓梯口的貝兒一字半句都沒漏聽。  

　　原來方旭是移民美國的第二代華人，難怪他講起中文來有種特殊的口音。  

　　他是家中獨子，畢業於哈佛法學院，今年三十歲。  

　　一個學有專精，成熟、自信，相貌出眾的男人就住在她家隔壁，但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句話一點都沒道理……  

　　「妳在這兒幹什麼？」  

　　想得太出神了，她耳邊突然冒出個低聲。  

　　哇哩咧！念高中的兩個弟弟什麼時候抱著籃球居高臨下盯著她看了？  

　　「噓──」貝兒嚇得連爬帶滾的反滾上樓去了。  

　　「大毛，二毛，你們給我滾下來！」黎母發覺有狀況，趕忙出聲解圍。  

　　兩個身高約莫一百八十公分左右的高中生，戴上苦瓜面具乖乖滾下來了。  

　　沒辦法，母親是家中至尊，號令一聲，毛頭們莫敢不從！原先想上樓進房間沖涼的念頭得先打消了。  

　　被喊成「大毛」的大男孩低聲嘟囔道：「老媽，我這麼大個了，妳不用當著客人的面老喊我『大毛』吧？」  

　　「你是我兒子，就算八十歲了也還是我的大毛！」  

　　母親大人拿起餐巾輪流擦拭兒子們汗濕的頭髮，還一邊叮囑著。「這是住隔壁的方大哥。我邀他以後要常常來一起吃飯，你們兩個小傢伙以後要把他當成自家人啦！」  

　　「自家人？」黎老爸終於弄懂了，原來是在招待未來女婿啊！Honey這番緊張又熱情的怪異舉動總算有解了。  

　　方旭氣質翩然、談吐不俗、身形英挺、面貌俊帥，的確是萬中選一的黃金女婿人選，難怪老婆這麼積極！  

　　「自家人？」大毛、二毛對望一眼，老媽還缺兒子啊？  

　　不過他們還是乖乖的喊一聲「方大哥」，然後兩人就沒命似的朝滿桌的食物，左右開攻了。  

　　「你們家好和樂喔！」方旭感受到黎家人一團和氣的氣氛。  

　　「和樂是沒錯啦！只是老媽好像個女魔頭，老是欺壓我和哥哥，各種家事我們都要分一份。」二毛嘴巴塞了三個小龍湯包，模糊嘀咕著。  

　　「胡說，哪是欺壓，為娘的可全為了你們好，才對你們嚴格訓練。」黎母剛裡帶柔的橫了小兒子一眼。  

　　方旭酒足飯飽後，悠閒地雙手環胸，靜聽這家人你來我往抬槓。  

　　「現代男人要允文允武，訓練兒子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是母親的重責大任，我兒子將來娶了別家閨女，才能保證老婆一生幸福。」  

　　黎父掩嘴偷偷笑著，疼寵女兒「奴役」兒子，老婆大人完全的大女人思想。  

　　不過呢？當他在建設公司裡吆喝了整天，下班回來能被親愛的服侍得舒服透徹，他才懶得再為雞毛蒜皮的家事兒浪費腦細胞。  

　　再說，身強體壯的兒子們，分攤一些家事，Honey也才不會累壞了啊！所以，他自然樂得放任Honey操縱家中生殺大權呀！  

　　反正，他讓老婆讓了快二十五年，也沒少塊肉，呃……他瞧瞧自己往橫發展的身體，老婆的廚藝太好之下，他倒是胖了十公斤肉呢！  

　　「原來貴府是女人當家啊！」方旭眼中的興味好濃烈。  

　　有趣的媽媽，兒子都是新好男人，想必女兒一定更不平凡。  

　　他腦中回憶著昨夜驚鴻一瞥的窈窕身影，美麗、聰明、氣質高雅……  

　　只是，這位黎家女兒為何不肯見他呢？  

　　他進餐廳坐的位置正好面對一具平滑如鏡的掛鐘，用餐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從掛鐘的玻璃面上發覺了樓梯口一襲淡藍晨縷，姿態無比嬌懶的美人了。  

　　歸根究柢，貝兒到底在躲什麼啊？  

　　「方旭，你的老婆或者女朋友受得了離別一年嗎？」黎老爹意味深長一問。  

　　這麼體貼老婆的心思！黎老媽馬上送來一碗蒟弱甜品外加一個飛吻。「親愛的，我最愛你了！」  

　　「噁心巴拉！」大毛、二毛最受不了快五十歲的爹媽還亂愛當眾親熱一把的！  

　　方旭哈哈笑著。「真好的感覺，你們家真的很不平凡！」  

　　「難道你父母感情不好嗎？」黎母問道。  

　　「也不是不好，他們向來正經八百，做事情一板一眼。和他們的朋友們一起聚餐吃飯，氣氛通常都沉悶。就連他們介紹給我的那三十八個名家千金，也都無生趣可言。」  

　　方旭不露痕跡的透露自己未婚、無女友的事實。  

　　「你相親三十八次？」黎母大感訝異。這小子居然淪落到相親找女朋友，他……沒問題吧？  

　　「每個飯局名義上都說是長輩請吃飯，只是每回我身邊的座位就會有一號女子拚命想幫我夾菜，默默的以眼角偷瞄我。」  

　　相親宴上，雙方高堂大人在座，每個女子也總是一副拚命想討好他父母的嘴臉，在他眼裡看起來簡直拙透、呆斃了！  

　　他認定了，他討厭相親，他討厭像傀儡般只會按照劇本，扯一下動一下的笨女孩啦！  

　　「方大哥，你不喜歡有人幫你服務？」大毛倒覺得能享受服侍很不錯啊！  

　　「我不喜歡那一類型的女孩來猛獻慇勤哪！」  

　　「哦？那你喜歡哪一型的？」四張嘴巴異口同聲。  

　　方旭緩緩摩挲著下顎，慢條斯理地說道：「兩個禁忌，首先不能是耶魯法學院畢業的律師。」  

　　聽的似懂非懂，四顆頭顱同時點點又搖搖。「為什麼？」  

　　「天底下的人都曉得哈佛和耶魯是死對頭！我當律師就夠了，再找一個伶牙俐齒的枕邊人？敬謝不敏喔！」  

　　家裡搞得像法庭，凡事都要講求合理、公平的原則──他還沒那麼想不開呀！  

　　「喔！這個敢情好！」黎家父母互遞一個愉悅的眼神。貝兒絕對合格！  

　　「其二呢？我喜歡聰明、自信又溫柔、婉約的氣質美女！」  

　　「哇！這個……」很不妙，沒指望了！黎老媽垮著臉，兩管淚腺就要洩洪了……  

　　哇塞，老媽很不對勁，該不是要發飆了？大毛、二毛決定明哲保身，鏗鏗鏘鏘地收拾碗盤。「我們去洗碗！」  

　　兩人頓時逃得無影無蹤！  

　　「伯母，妳怎麼了？」方旭頓覺他是砍斷歡樂氣氛的劊子手。  

　　「沒、沒、沒……」黎母抓起桌巾來擦眼淚。  

　　「方旭……唉！你吃飽了吧？我送你出去！」  

　　黎家老爸語氣很生硬，不由分說地抓著方旭的手肘就走，他那一號表情宛如世界末日已降臨在屋頂上。  

　　今日一行，方旭心底的問號不只沒有解決，疑惑迷團反倒更沉重了。  

　　黎家一定有難言的秘密！  

　　當律師的方旭碰巧最愛抽絲剝繭、追根究柢──  

　　迷霧在溯，天開雲落……

第二章   
        
　　裴千晶一踏入黎貝兒的房間，馬上就被嘰哩咕哩個不停，又說得沒頭沒腦的小表姊轟炸得頭暈腦脹。  

　　千晶歎歎氣。「小表姊，妳又惹出什麼紕漏要靠我收拾了？」      

　　「我沒有！我就是什麼都不敢惹才糟糕啊！」貝兒無助地望著千晶。  

　　千晶小貝兒一個月，但因個頭兒還不到一百六十公分，且長著一張娃娃臉，留著一頭耳下三公分的俏薄短髮，許多人都以為她還是個國中生呢！

　　實際上，她的腦容量比起中研院的博士級專家學者一點都不遜色！  

　　她從小都是第—等學府的榜首，大學還沒畢業就高考及格，目前已是堂堂的一名建築師。  

　　「什麼都沒發生？這麼離譜？」這麼好玩啊！千晶一隻蓮花指敲敲小鼻頭，眼芒閃著濃厚興味。  

　　「嗯！」貝兒坐在床沿，抱著趴趴熊沉默不語，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千晶等了半天，貝兒還只是幽幽的望著她。她忍不住了。「貝兒，妳以為我真能猜得出來啊？」  

　　「妳是眾家親友口中公認的女諸葛啊！」  

　　還真當她會讀心術哪？「女諸葛也會敗給妳！妳說是不說？」  

　　「打哪兒說啊？」千頭萬緒心兒正亂，她哪開得了頭。  

　　「打從頭說啦！」千晶乾脆躺到貝兒的床上，閉眼、蹺起二郎腿休息了。  

　　「喏！」貝兒遞過來一個黃黃縐縐的舊本子。  

　　眼皮揭開一條細線。「妳小學一年級的作文本？」搞什麼飛機？要她幫忙訂正嗎？

　　「妳不是叫我從頭說嗎？」  

　　「對。」叫她說，她給她弄來一個遙遠的線索？千晶把頭埋到枕頭裡頭去，想叫天呼地來救她了。為什麼啊——  

　　為什麼她和貝兒會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姊妹？  

　　為什麼她永遠都是貝兒的救火隊？  

　　為什麼每次和貝兒對話都像上戰場殺敵一樣艱辛？  

　　為什麼她從來都不覺得貝兒的腦筋有問題，可是為什麼貝兒永遠表現得像個沒救的低能白癡？

　　幾百個為什麼，但是千晶十歲時就歸納出來結論了——  

　　偉大的黎家武則天——她那偉大的、滿腦子大女人思想的舅媽大人，寵女兒寵上了天，一手造就了一朵溫室小花，一個完全不肯用腦筋的女兒！  

　　千晶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貝兒，我恨不得把妳殺了！」  

　　「這又怎麼了？我只是想讓妳自己看啊！」貝兒好不委屈喔！  

　　千晶爬起來，揉揉額頭，把耐性抓回來放進腦袋裡，咬牙說道：「看什麼？」  

　　「我的志願這一篇。」  

　　千晶杏眸微瞇，沉聲說道：「小姐，我記得那一篇還是我捉刀的。」  

　　「真的啊？我早忘了。可是妳知道人家打小的志願從來都沒變過耶！」貝兒雙手緊緊握拳，一副堅忍不拔的模樣。  

　　「對啦！我知道。妳只想像舅媽一樣嫁人生子，當一家之主，一輩子管老公，管小孩、管一個可以任妳作威作福的個人王國！」  

　　好偉大喔——才怪！千晶在肚子裡吐槽一句。  

　　真搞不懂，世界上怎會有這麼沒出息、沒志氣的女人？！  

　　「可是我為什麼嫁不出去？」貝兒眼角含著晶瑩淚光。  

　　「妳忘了結婚前得要有一個必要的過程，有男人跟妳求婚嗎？」  

　　「沒有！」貝兒吸著鼻水。「男人為何不跟我求婚？」  

　　「就光會把責任推給一大票跟妳擦肩而過的男人？妳忘了妳打從國中時就做出的那一籮筐好事啦？」千晶朝天花板翻翻白眼。  

　　貝兒拚命搖手。「不能怪我，不能怪我！誰叫那些爛男人們只要一跟我約會，就想要親我、抱我。好女孩不可以讓除了丈夫以外的男人亂碰的啦！我看不上那種眼睛裡只裝著色情的男人，我自然要用我的柔道功夫給他們一個過肩摔啊！」  

　　老古板！千晶的白眼球翻得都快要出血了！

　　見鬼了！貝兒打小沒啥成就可拿出來說，她就連大學也是吊車尾蒙到的。可是，她為什麼會把柔道學得爐火純青，然後用來整治一大票男人呢？  

　　沒道理，完全沒道理！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千晶唉嚷了。「瞧妳，不給男人體驗一下，人家哪會知道和妳之間會不會產生化學變化，爆出激愛的火花呀？笨喔，這年頭哪個男人會光想談蠢蠢的愛？是妳自斷了後路耶！還想有人跟妳求婚？慢慢等下輩子啦！」  

　　千晶說得好殘忍，貝兒哭了出來。「真的沒指望了？可是老媽就是用她的純潔之身，才讓老爸結婚之後，愛她入骨的呀！」  

　　「是啊！妳如果倒活著回去舅媽那個年代也可以依樣畫葫蘆啦！」千晶抓過一張面紙給貝兒，又拉著她站到落地的穿衣鏡前。  

　　「嘖，瞧瞧妳，豐胸細腰魔鬼身材，搭配著清純玉女樣的臉蛋，妳這外貌去選世界小姐都夠格，哪個正常男人與妳獨處的時候，不會想偷上個幾壘！」  

　　上壘？貝兒一想到男人的毛手放在她胸前就噁心得想吐了！  

　　千晶說著、說著又戳了貝兒的胸部一下。「哇！妳還敢穿魔術的？」  

　　「現在流行這個，去逛百貨公司時就買了一件來試試嘛！」  

　　「更凸了，有34D……妳不怕男人噴鼻血啊！活該真是當情婦的料子喔！」  

　　「我不要當情婦啦！嗚嗚——他不喜歡我這型的，就算我想得開硬要貼上去給他當情婦，他也不會看上我的啦！」眼淚又開閘了。  

　　說什麼啊？「他是誰啊？妳有看對眼的男人了啊？」千晶有點頭緒了。  

　　「就是隔壁新搬來的鄰居呀，可是……他看不上我的啦！我一輩子的願望、幸福全都泡湯了！」貝兒哭得呼天搶地。  

　　太誇張了，哪有那麼嚴重！千晶真想狠下心不管這種沒用的女人了！嫁不出去就自己好好活啊！可是——  

　　她從來都不會不管貝兒的死活的。千晶猛捶自己一記，為了自己的過錯！  

　　唉！她十五歲的時候歸納出第二個結論——  

　　因為她每次的於心不忍、因為她的雞婆熱心過了頭、因為她總是趕著幫貝兒收拾善後，才讓貝兒落得這番草包美人田地。  

　　她，裴千晶，是第二個該負責任的人哪！  

　　總要把佛送上西天，她只好認命再度扮演貝兒幸福的幕後推手了。「誰叫我心腸軟呢！好啦、好啦！妳說清楚一點，我幫妳計較、計較總可以了吧？」  

　　於是貝兒細說從頭了……  

　　千晶越聽，彎彎柳眉心越攢越緊。  

　　方旭喜歡聰明、自信又溫柔、婉約的氣質美女？  

　　她仔細的將貝兒打量一番，又一番、再一番……最後死灰著臉，猛力搖頭。  

　　「妳為什麼要擺出一種『把我殺了還痛快』的表情？」貝兒不解問著。  

　　「因為我就是這麼想的。」千晶老實承認了。  

　　「為什麼妳要這麼想？」  

　　「我的小表姊，妳除了美女這項絕對符合之外，其他的離及格邊緣都差六十分！大羅神仙聽了也會想跳河算了！」千晶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會吧？妳是女諸葛耶！連妳也說沒辦法？」貝兒緊張又沮喪地抓著千晶的手臂，指甲都摳進她的肉裡頭了。  

　　「不會吧？妳這次放進感情玩真的？一見鍾情的那種？」如果貝兒敢點頭，就是天要亡她裴千晶了。  

　　但是——貝兒真的點頭了。  

　　「初見時就覺得他很出色，望著他時，我的心兒怦怦亂跳得好急喔！真的，我從來都沒有這種經驗呢！

　　「然後他又吻我的手，然後他又說他愛我……雖然我猜他只是隨口開開玩笑而巳……然後連著三天，他都來我家吃早餐……  

　　我每次都偷偷躲在樓梯口看他，看得我心情好難過、很惡劣、挫敗極了，因為……他不會真的愛上我呀！  

　　「千晶啊，暗戀的滋味好不淒慘喔！千晶，我像只醜小鴨對不對？我不該妄想追求王子的！」  

　　「少自怨自艾的，我當妳的仙女棒，幫妳一圓少女童話啦！萬事有我啦!」千晶最受不了貝兒的可憐樣，只好捨命陪她潦落去囉！

　　「妳耳朵過來啦！我先跟妳說好，我出腦力，妳要給我出『努力』！知不知道？」  

　　「妳幫我追他？」對喔，有千晶出馬，天下無難事！貝兒愉快的附上耳朵聽憑千晶吱吱喳喳一番計謀了。  

　　「可是……」她猶豫著。  

　　「沒有可是！」千晶一口否定！  

　　「不過……」貝兒遲疑著。  

　　「沒有不過！」千晶比母老虎還凶悍。  

　　「然而……」她還想躊躇。  

　　千晶吼人了。「還敢給我然而！事關妳從小學一年級就立定的志向！除非妳不嫁人了？」  

　　「我要嫁人！嫁給方旭！我不要躲在樓梯口偷偷瞻仰他的風采！」貝兒說得好堅決！然而她的良知讓她有著這一層擔心。「千晶，我這樣做不算欺騙吧？」  

　　「如果妳是真心真意愛他，當然不算啦！女人想改變自己來追求喜歡的男人有啥好擔心的。」  

　　「真的？」貝兒再次求證。  

　　「真的啦！」千晶撇過頭不看貝兒明澈的眼睛了。真慘，單純的貝兒搞得她覺得自己成了罪大惡極的那一個黑心人了。  

　　不是、不是，這哪算得上欺騙！千晶努力心理建設一番——我絕對不是在設計—個無辜的男人！  

　　「好，黎貝兒是個傻大姊的秘密，永遠也不可以讓方旭知道！妳要讓我變得有氣質、變得柔情似水!」貝兒捏緊粉拳，一生的幸福就賭這一次了。  

　　千晶大吸一口氣，用力點著頭！  

　　她還在心中大聲呼號。「阿湯哥，你可以找我一起來演『不可能的任務』第三集啦！」  

　　然後，千晶打開了貝兒房裡的電腦，開始美女改造計劃的第一步驟。  

　　不一會兒，列表機辟哩啪啦跑出近百張紙，全部捧到貝兒面前來。  

　　「這是什麼？」貝兒探頭一看，密密麻麻的一堆字，光看就叫人頭暈。  

　　「這招叫『直搗黃龍』。智慧財產權法的相關資料，三天內全給我背下來，包妳和方旭對話絕不會『鴨子聽雷』，而且顯得聰明有智慧。」  

　　貝兒小嘴噘了噘，癟了癟，背書耶！  

　　她想哭……她眨眨眼，想想方旭，吞下淚珠，小手伸過去，資料接過來，開始一個字一個字敲進腦子裡……「千晶，我會努力的。」  

　　「好。我也由不得妳偷懶，嘿嘿，為了增強妳的體力……」  

　　「什麼？」千晶像個女牢頭，冷冷邪邪的笑聲讓貝兒頭皮發麻。  

　　「妳不是『每天都出去慢跑嗎？』明天我們實地去跑幾圈大安森林公園！」  

　　趴趴熊倒地大叫：「啊——」  

　　***

　　「事務所裡有秘密？」向來冷靜的方旭這會兒眉端挑得很高。  

　　他從辦公桌後審視著他哈佛時期的好友魯治平，他碰巧也是「理海法律事務所」的小老闆。  

　　怎地，他才來到台灣，就發覺這兒到處是秘密！  

　　「噓！你別嚷嚷。」魯治平趕緊把方旭辦公室的大門給闔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別說你也卡了一角，否則我饒不了你！」  

　　方旭扮演起律師身份時，絕對精明幹練，眸仁中進出凜冽光芒，足以恫赫得任何一個被告噤若寒蟬，不敢編出任何謊言來，  

　　魯治平大聲喊冤。「拜託，我有幾個膽，敢在老大哥你背後搞鬼？」  

　　「不然，你剛剛那一句話——『這一份一年的顧問合約還另有目的』，是什麼意思？」問口供的犀利全數展開了。  

　　「老兄，我也是昨晚無意間聽見我老爸和我老妹的談話，才知道我老妹很哈你，無論如何都要我老爸把你弄到台灣來。」  

　　「你老妹？」完全沒印象，他什麼時候招惹到魯家大小姐了？  

　　他會想來台灣，純粹是因為這份工作有挑戰性，跟拜把哥兒的家族版圖一點也沾不上關係。  

　　「三年前我們畢業典禮時，我父母從台灣來參加，我老妹是個小跟屁蟲，見過你，還一起吃過一頓飯，情竇初開的小妮子立刻迷上你這一張愛惹禍的英俊小白臉，從此就把你列為夢中情人榜首了。」  

　　魯治平笑睨著方旭，故意摸一把他的臉蛋。  

　　「拜託，長得帥又不是我自己願意的！」方旭一掌回敬過去。  

　　這又是吃飯惹的禍？他又皺皺眉，心緒往另一個方向飄——  

　　他一連一星期，每個早上跑去黎家吃霸王飯，「那一個禍」怎麼不來惹他呢？  

　　「總之，事務所要借重你智慧財產權的專長是事實，但是你也要小心我老妹亂出招。我這個拜把兄弟夠意思吧？連自家老妹都出賣了！」  

　　「算你夠義氣，你沒把我家的情形給透露了吧？」方旭小心一問。  

　　方旭的家族在美東赫赫有名，但是除了他的少數幾位好友，外人根本不知他出身的秘密。  

　　「拜託，我像是吃飽了沒事，專門喜歡捅破別人禁忌的人嗎？」  

　　「再次謝了啦！對了，你老妹叫什麼名字？長得什麼模樣？我會盡量避著她，不會讓她太難堪就是。」  

　　「魯丹萍，長得還不錯，小家碧玉型的，並非會讓你心動的美女加IQl30以上的才女，所以我才會吃裡扒外啊！如果給我老爸知道，我有得家法懲戒了。」  

　　「家法？難不成還會御賜毒酒處刨烙酷刑？」方旭揶揄著。  

　　「你別幸災樂禍，告訴你，我老爸綽號『閻羅王』，他發狠的時候天地都要同悲！」魯治平甩著頭，說得很悲慘。  

　　「這麼神？」方旭只當笑話在聽。  

　　「你喔，別把上他最好，否則就把皮繃緊一點！」  

　　「警訊收到了啦！我最近吃飯吃得很煩，晚上事務所裡有小聚會，還有人說要順道幫我辦洗塵宴，你去了之後幫我轉告一聲，說我另有要事不克前往。」  

　　方旭猜今晚百分之百是另一場變相相親宴。  

　　他還猜，他旁邊的座位一定會為魯丹萍佔據。  

　　魯治平捶捶額頭。不好耶，這麼快就成夾心人了，晚上免不了得生受老妹一頓脾氣了。「老哥，你知道宴無好宴，經驗豐富喔！」  

　　「是經驗慘痛！我討厭被安排，被設計，我要追自己喜歡的女孩！」  

　　「方旭，你老爸生意版圖通達五湖四海，是美東華人首富，你的身家驚人，你們這些有錢人不是都喜歡搞聯姻，你想要自主婚姻很難吧？」  

　　方旭摩挲著下巴，嘴角帶著恬淡的微笑。  

　　他從來就不是乖乖牌，所以才會捨父親屬意的企管而走入自己喜歡的法律。至於自己的終身伴侶，目前正是天高皇帝遠的好時機，他更不可能假手他人了。  

　　「唔，治平，你覺得什麼樣的女孩會逃避我的追求？」方旭突然一問。  

　　魯治平驚吁一聲。「踢到鐵板了？你？不會吧！」  

　　他的眼光再次仔細打量起熟識多年的老友——  

　　方旭把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得很清楚，工作時專注、沉練又狠辣。私底下他注重休閒生活，動靜皆宜，說話幽默風趣，個性開朗熱情，天文地理都難不倒他。  

　　他身高一八三，臉形瘦削陽剛，高鼻濃眉朗目，風度翩翩，器宇非凡，英俊得讓天下男人嫉妒，瀟灑得讓走過他身邊的女人變成狂蜂浪蝶……  

　　方旭會在女人面前栽跟頭？魯治平頭一個就不信！  

　　「老哥，別亂開玩笑了！」他笑著捶方旭肩膀一拳。  

　　方旭抿抿嘴。「沒有關玩笑。不過，我不承認我已經被判出局，她的反常舉動只有讓我更不想放棄，我非弄個清楚，明白不可。」  

　　「她？她是誰？」  

　　方旭微笑，眼中眨動溫柔芒澤。「一個初次偶遇時，已經產生好感，接下來印象更是深刻的女子。」  

　　「唔，我嗅到愛情的氣息了喔！」魯治平挑眉揶揄著。  

　　「愛情？尚未到時候，但是我已經失去守株待兔的耐性，今晚我要主動出擊！」  

　　方旭沉凝的眼眸半瞇，裡面儘是——  

　　心旌搖蕩，心機戲要……

第三章   
        
　　既然兩棟洋房相鄰，中間也只隔一條兩米的防火巷道，有心觀察一陣子對方的日常生活作息，特意上演「樓台會」一點都不困難。  

　　貝兒習慣打開窗子，在傍晚時看落日。  

　　「嗨！貝兒！」  

　　倚窗斜眺遠方發呆的人兒，被凌空一聲招呼嚇得差點栽出窗口！  

　　是方旭！  

　　「哇——你——」急忙中先關了窗，復拉上雙重簾幃。  

　　嚇得臉色發白？當面給他閉門羹？  

　　這下輪到方旭發呆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貝兒又打開一小縫窗子，臉蛋兒紅撲撲，輕聲探詢著。「嗨，你找我什麼事？」  

　　「我好一陣子都沒見到妳，妳最近挺忙嗎？」他也小心行事，不敢再嚇著她。  

　　「還好，就是一邊想找工作、一邊還……」她猛地收口。  

　　猛K法律資料，跑步訓練諸事一概不可說啊！  

　　貝兒眼珠子骨碌碌轉，偏過頭輕咬著下唇，不勝懊惱的樣子。「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大學畢了業，卻還沒做事吧？」  

　　「我想妳一定有妳的道理。」方旭爬爬頭髮，貝兒為何不正眼看他？  

　　他極度懷念再見到她微笑時，眼睫半垂、眼尾那兒形成一小圈神秘暗影的柔媚模樣。  

　　「嗯。」  

　　「我們聊聊天吧！」  

　　「嗯。」  

　　「蹬蹬！」貝兒的腳丫子踢踢躲在窗台下的千晶，示意她把救命的提示大字報拿高—點，不然她看不見啦。  

　　貝兒剛剛消失的十來分鐘，自然用在等住社區另一頭的千晶飛越來SOS囉！  

　　這時只見貝兒瞪大了眼。「什麼？」  

　　千晶叫她問什麼？「眉梢汗水理論」？  

　　她這幾日拚命惡補，這麼快就要現學現賣……而且千晶還丟出這一個高階問題，分明想讓她自殺啊！

　　「什麼、什麼？」方旭眉心攏了攏，不懂貝兒突如其來的一聲低叫。  

　　千晶給出一個「不問就一拍兩散」的表情，貝兒心驚膽跳硬著頭皮上場了。  

　　「呃，前兩天我正好看到一個名詞『眉梢汗水理論』，不是完全瞭解，你可不可以稍微說明一下？」  

　　「談這個啊？」他一向不喜歡在下班後，還想專業的事情。  

　　但是貝兒問了，他也就為了她破例說了。  

　　「其實這個名詞源於1999年美國紐約南區法院的一個判決……用很簡單的白話來說，就是無創意地單純翻拍他人圖畫或攝影原作，無異於重制，故其翻拍作品不受著作權保障。譬如說A先生從網路上download五十張梵谷的畫作，結集成冊出版，倘若B盜版了這一本畫冊，A是無法對B進行法律訴訟求償的。」  

　　貝兒張大耳朵，絞緊腦神經聽得很努力。嗯嗯、唔唔，她一直點頭……咦？

　　她高興得大笑。「我聽得懂耶！」還差點一翻兩瞪眼樂暈過去了。  

　　她的笑容很美，笑聲如銀鈴，半瞇的眼睫流露出嬌媚風情，方旭的心跳遽然加快。「妳不會想聽我一直說這些無趣的事情吧？」  

　　貝兒一時忘了看千晶pass過來的大字報，想也不想就說了。「你是律師，不說法律的事情，還談什麼啊？」  

　　敢不照本宣科？千晶氣得踢貝兒一腳！  

　　「哎呀！好痛！」貝兒差點摔倒了。  

　　「妳怎麼了？」方旭看到臉色刷白的貝兒…心頭不覺揪了一下。  

　　「沒沒！」貝兒忍住眼淚。「不然你想怎樣？」  

　　「聊聊妳可以吧！」  

　　「我？」貝兒訝然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她一向都很乏善可陳，能掰出什麼大道理讓方旭感興趣？  

　　她只好調低視線望向千晶，千晶她……她居然雙手環胸坐在地板上等著看好戲！千晶搞罷工了？  

　　大字報沒了？她這下死定了！  

　　「你等等！」貝兒又急中生智，「唰」地一聲，窗簾再次拉上了。  

　　又要他等？方旭只覺得不可思議，倒沒有不耐煩的感覺。  

　　他習慣性的摩挲著下巴。「我今天的耐性很不錯……唔，看來我真的對她產生不小的興趣了。」  

　　剛剛一見著她的面就感覺很興奮，是動心了嗎？  

　　可能是第一眼印象太好了，接下來就越看越順眼吧！貝兒就住在隔壁，常常來段樓台會倒不錯呢！

　　窗簾裡頭是另一翻風起雲湧——  

　　貝兒「咚」地一聲蹲在千晶旁邊，哀求著。「千晶，快想辦法啊！」  

　　「妳自己拆的台，還想要我幫妳補牆腳？」千晶齜牙咧嘴的像隻母老虎。  

　　「我有嗎？」貝兒一頭霧水！  

　　「妳沒有？」千晶嚷得大聲了點，小嘴就給貝兒摀住了。  

　　「千晶，方旭說了一大堆的專業事情，可是我居然聽得懂，我發覺我好像還有希望呢！妳別這麼快讓我的南柯一夢幻破滅好嗎？拜託啦！一千個拜託啦！」  

　　千晶吃軟不吃硬，第一千次在貝兒的懇求攻勢下軟化點頭了。  

　　貝兒急忙放開千晶，愉快的說：「妳說我會喜歡什麼呢？」  

　　千晶翻翻白眼，擰擰貝兒的嫩頰。「真絕，我還得編出有水準的興趣來！小姐，妳要爭氣啊！」  

　　於是，窗簾又開了。  

　　貝兒先道歉。「不好意思，有一點狀況。你想知道我的興趣啊？」  

　　「我知道妳愛慢跑，明天我們一起去？七點鐘？」約她出來才是他的本意。  

　　「啊？」七點鐘？趴趴熊的正確起床時間是正午耶！  

　　但是大字報寫著——「答應」。  

　　貝兒乖乖點頭了。  

　　下一張大字報又來了，這回貝兒乖乖照著念了。「我很喜歡深度的文學與藝術——『鋼琴師』這部電影訴說了戰火浮生，高行健的文學反映了二十世紀中國人的無根，多明尼哥唱得最好的是『弄臣』。」  

　　哇塞！噁心死了！千晶打哪裡找來掰的？  

　　其實她最喜歡看劉德華的「天長地久」，因為纏綿悱惻的悲劇愛情讓她可以哭得很痛快。她還喜歡哼唱周杰倫的成名曲「開不了口」，平常她只愛去租書店租些愛情小說來打發時間。  

　　乖乖！原來當氣質美女要撒這麼大的謊啊？

　　不說了行不行？貝兒才明白一步錯好像就越陷越深了……  

　　「噢噢！」千晶戳戳發愣中貝兒的腰肢，原來另一張大字報又來了。  

　　「我其實一直在嘗試文藝創作，所以也就沒有很積極在找工作……」貝兒的聲音越來越氣弱……  

　　方旭興致勃勃問：「我的中文雖然不好，但是我會很樂意聽聽妳的創作！」  

　　「啥？」創作？貝兒和千晶一齊低呼著。  

　　千晶的太陽穴快擠爆了！慘，慘到烽火連天的殺戮戰場去了！  

　　原本只想幫貝兒掩飾弱點，順帶吹捧一番。這下子扯得太過分了！  

　　她拿手的是理工科，剛剛給貝兒的一堆藝腔也都是前晚從網路上找下來當備胎用的，這當口叫她上哪兒搬來文縐縐的文藝創作品啊！  

　　貝兒沒力的靠在窗角上，支支吾吾地說：「這個……」  

　　上帝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充當氣質美女了。使小伎倆騙人果然是不對的，馬上自作自受了！  

　　暗戀下一秒就要告終，她準備等一會兒就躲到棉被裡頭抱頭痛哭了！  

　　貝兒鼓起勇氣預備招供了。「台灣人有一句流行話，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就多看電視……我老實告訴你吧，我的知識水平也不過……」  

　　「嗯？台灣人很有趣，不過我比較想認識妳的文思文采！」方旭半個身子趴過窗欞，全神貫注等待著。  

　　貝兒的腰間突然又來了「咚咚」兩下。  

　　不會吧？千晶居然掰得出來……還寫在大字報上了……不唸了、不唸了……  

　　「妳慢慢來，別焦急，我保證會給妳拍手的！」方旭的眼睛漆亮，盈滿鼓勵。  

　　貝兒不忍讓他失望啊！她還想明天一早和他一起出去跑步！她好貪心喔！可是——不可以照唸，不可以、不可以啦……  

　　一顆心掙扎得碎裂成兩半了……但是——  

　　她一咬牙，一甩頭，還是唸了。「憂鬱的閃光是迷惘天空裡的彩蝶，舞動驚慌的翅膀，找不到心情……」  

　　貪心戰勝了良心!  

　　「很有抽像意境！」方旭聽得融入了。  

　　又來一句——「寄不出的心情，是一首無言的歌，唱著鎖不上記憶的窗……」  

　　「很具有詩意。」方旭凝望著貝兒樣著紅潤光彩的粉頰，愛看得緊呢！  

　　啊，在他深切眼神的期待下，貝兒忍不住再接再厲了。「失眠的空殼，是夜空裡最真實的流浪者的影子！」  

　　貝兒記起來了，這些句子來自於她昨晚從租書店租回來的那一本愛情小說，千晶機變百出的腦子還真能隨手抓來利用啊！  

　　但是，她這樣子照唸和國中男生寫情書時，剽竊情書大全騙取小女生的感情又有何差別呢？  

　　「厲害，簡單幾個宇就寫出失眠者的茫然虛空！」方旭大夫讚賞。  

　　「我厲害嗎？」貝兒心裡折騰得要哭泣了！

　　「相信我！」方旭伸出手來。  

　　貝兒愣愣地，不知不覺也怯怯地伸出了小手。  

　　兩手交握於二樓的夜空中，遙遠天際緊星閃閃，像是灑落在黑錦緞上的盈亮珍珠！  

　　星輝宛似他熾烈的眸光，星輝也像她羞澀的瞳彩。  

　　兩個找不到心情字眼的影子交疊，譜成戀情的旋律，再也關不住、鎖不上。  

　　好有力的一雙男人大掌的包容，她心跳狂亂，眼兒迷離了。  

　　好美的一個女人，內涵驚人，讓他傾醉了。  

　　方旭迫不及待地想與她並肩漫步於社區的跑道……明天早上七點到底還要等多久啊？  

　　***

　　這一個晚上，貝兒坐在電腦前，以忐忑又懺悔的心情發出一封e—mail——親愛的X  X：  

　　我是妳的讀者，我做了一件很要不得的事，妳可以說我盜用了智慧財產權，騙了一個男人……  

　　隔天一早，貝兒收到了回信——  

　　親愛的貝兒：  

　　妳的告白讓我很感動，我相信妳的立足點是善意的！  

　　妳擁有我的授權，唸唸我寫的句子沒關係啦！  

　　勇敢的去追求妳的所愛，要真的愛那個男人喔！讓他幸福……  

　　貝兒眼角掛著晶淚，感動地雙拳握緊，全身卻充滿了活力。  

　　「會的，我會全力以赴！我要追尋我的幸福……還有他的幸福！」  

　　***

　　「跟得上嗎？要不要休息一下？」方旭體貼的問貝兒。  

　　「我沒跟男生一起跑步過，我不知道你們的腳勁這麼厲害！」  

　　貝兒綁著小腰包，一隻耳朵黏著小耳塞，滿額香汗淋漓，細細喘著氣。  

　　「我也沒陪女孩子跑過步，不知道妳們跑步的習慣！」  

　　中站休息了，方旭拿過綁在脖子上的毛巾，仔細地幫她擦著汗。  

　　「你要不要先跑？我會慢慢跟上去！」  

　　好糗喔！原以為體力已經訓練得可以了，誰知道還是差他一大截！  

　　「不要！我喜歡放慢腳步，等妳一起。」  

　　那是一種很甜蜜的感受，長長的社區小徑，有喜歡的人同行，即使必須改變自己的步伐，也甘之如飴！  

　　「真的？你不會嫌我跑得太慢？」  

　　一種很窩心的感受爬上心頭，長長的路程看來沒有盡頭，但是有喜歡的人在旁，即使看似不可能，也不會放棄！

　　「要不要試試我的能耐？」方旭露出一口白牙淡笑著。  

　　「什麼？」  

　　「要多久我才會嫌妳！」  

　　他不由分說霸道地拉過貝兒的手，十指交錯，繼續往前跑了。  

　　至於答案，他有一個很約略的輪廓……好像日子可以後推到很久、很遠……  

　　啊？咦？他什麼意思？雙腿很賣力的人兒，腦子當然就使不出力了。  

　　「我們就跑到社區大門那兒，好不好？」方旭側過頭問道。  

　　「好啊！」看來約莫只剩七、八百公尺左右，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然後，我請妳去巷子口老黃的店喝鮮奶、吃小籠包。」今天總該輪到他做東道，請請黎家的女兒了吧！  

　　貝兒怔了好一會兒，終於很痛苦的拒絕了。「不好耶！」  

　　「不好？」哪裡出錯了？她竟然回絕？「妳不喜歡和我吃早餐？」  

　　「我……我可不可以喝豆漿就好？我怕鮮奶的味道。」  

　　「哈哈哈！」方旭爽朗的笑聲貫穿雲霄，真是一個可愛、坦白的女孩啊！  

　　他握住貝兒的手更使勁了，愛的路上我和妳——  

　　微風柔拂，嬌陽吐艷……  

　　***

　　「跑步？妳這隻趴趴熊真的跑步去了？」  

　　黎老媽死瞪著好像從從天方夜譚神話中走出來的女兒！

　　「真的啊！」貝兒很不服氣的給回瞪過去！為了方旭，她已經破了這輩子許多紀錄了！「媽，妳可不可以別把我看扁了？」  

　　女兒最近每晚霸佔著老公的跑步機，說是鍛煉耐力。  

　　女兒每天搖頭晃腦、口中唸唸有詞，除了法律條文，還有唐末百家詩詞。  

　　女兒反常得厲害，她頂擔心呢！「不是我愛潑妳冷水，妳真的行嗎？不會太累？」  

　　「我以前唸書的時候如果有這麼賣力，我一定可以考上千晶那所全台最高學府。」貝兒還不忘翹高小下巴。  

　　此時，她正在學一道醋溜黃魚，因為方旭說過他愛吃中國菜，尤其是鮮魚。  

　　貝兒學做菜，千晶被召喚來旁觀，她閒得發霉，在一旁啃瓜子、啜菊花茶之餘，自然附贈幾句風涼話。  

　　「舅媽啊！妳的嬌嬌女養成理論破功啦！嘖嘖，貝兒現在可是文武兼備一才女，進得廚房出得廳堂一淑女，我覺得我好偉大喔！」  

　　「咚！」舅媽一記鍋鏟輕敲上千晶頭顱。「信不信我想讓妳變成大笨女！」  

　　雖然兩個女孩子老關在房裡嘰嘰喳喳，內容一概不對第三者透露，但是黎老媽多少也看得出千晶盡出一堆鬼點子，讓貝兒早也忙晚也忙，看得她這個當媽的好不心疼哪！  

　　「哎喲，舅媽，我也是女的，妳就從來不疼我！」千晶誇張唉叫著。  

　　「疼啊！怎會不疼，妳這小滑頭，一口伶牙俐齒、一顆古靈精怪的腦子、一株大炮戰車也壓不扁的帶刺玫瑰，妳啊，像個小惡魔天使，讓我是又疼又氣啦！」  

　　裴家幹麼生出這麼一個怪胎？罪過喔！  

　　「又失敗了！」貝兒垮著小臉哇哇叫。「魚又煎破皮了！媽媽呀，再換一個鍋子、再來一條魚啦！」  

　　千晶探一眼托盤裡一字排開的七、八條肚破腸流、斷頭截尾的小黃魚，吐吐小舌頭。「哎呀，剛剛太托大了，我一點也不偉大！」  

　　方旭愛吃魚就已經累得三個女人人仰馬翻了，改天他千萬別說要攀巖，急流行舟，否則她一定會將那男人打昏，打包丟上飛機、送到非洲吃人部落去！

　　千晶歎歎氣，自作孽不可活喔！

　　每次方旭和貝兒約會，她就得扮個小跟班，躲在暗處拿支手機對戴著小型免持聽筒耳塞的貝兒，遙控劇情進展，煩透了、累斃了呀！  

　　「貝兒，台灣手機收訊的水準超棒的，我只是一個發聲器，不管妳和方旭想去哪個天涯海角卿卿我我，我不出門留在家候傳、候教也可以呀！」  

　　說穿了千晶也會想偷懶，希望免去舟車勞頓哪！  

　　貝兒又丟一條魚下熱油鍋。「方旭是謙謙君子，他只會牽牽我的手而已。」  

　　搞屁呀？方旭這個「謙謙君子」有毛病！千晶在肚子裡數落著。  

　　學蝸牛慢吞吞的談戀愛，要談到地球末日那天啊？男人面對風華絕代大美女不會想入非非？  

　　貝兒默默瞅了千晶一眼。「妳當然要跟著我！沒有妳在我四周，我會心慌！」  

　　說穿了貝兒就是要她當一顆安心丸啦！  

　　千晶甩甩頭，下猛藥了。「妳有沒有發覺妳高度缺乏自信心？這個問題或許比妳想變成智慧美女更急迫？」  

　　她早就看出貝兒根本不是一個大膿包。然而只要膿包老認為自己就是一顆膿包，裴千晶就永無寧日了。  

　　「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妳？」  

　　「千晶，所以妳會先幫我變聰明，然後再增進我的自信心？」小臉堅決，眼瞳充滿光彩。  

　　什麼？還要第二回加碼演出呀？  

　　千晶急著想扭轉貝兒錯誤的認知。「不是的……」  

　　「就這麼決定了！」黎老媽天外飛來一句話作成結案陳詞。  

　　自信心很重要的，這個她知道。女兒賣力追夫，老媽即使看了心疼，不也拚老命配合著了。瞧瞧，她這會兒也打破固有信條，傳授起廚藝來了呀！  

　　哇哩咧！武則天舅媽開口了，上訴無望！這下子她要忙到何年何月喔？

　　千晶完全沒閒情胃口吃零食、喝茶水了——  

　　愛情軍師，不能碰啊……

第四章   
        
　　看了電影，吃過晚飯，兩人手拉著手，愉快地掃街壓馬路。  

　　「妳的耳機有什麼奧秘嗎？」  

　　每次約會貝兒總戴著小耳機，方旭一直都很納悶，今天他終於忍不住問了。  

　　貝兒臉上一陣臊紅，囁嚅著。「有時可以收聽點聲音。」很有保留的實話！  

　　方旭自動解讀了。「懂了，妳習慣使用震動功能……」  

　　「咦？趴趴熊專賣攤！我最愛的卡通造型！」貝兒興奮的衝向騎樓下一個流動攤子叫著，也轉移了方旭的注意力。  

　　「什麼玩意兒？」方旭沒見過這種奇怪長相的生物，詫異地研究著。  

　　貝兒開心地把玩著一條小手鏈。「好可愛喔！我愛死了！」  

　　「少幼稚了。」手機那頭的千晶一聽，趕緊遙控指揮。  

　　「沒什麼！」貝兒的眼光很艱難的從那一條手鏈上栘開。她不介意接受一堆訓練……可是趴趴熊，她的最愛耶！也要叫她放棄啊？  

　　方旭看到了貝兒眼底的不捨。  

　　這些日子以來，他哪會感覺不出來她凡事都想迎合他的喜好。有時也會察覺到她因過分小心翼翼，而在眼底不經意地流露出來的慌亂與無措。  

　　那樣神情，總是悄悄地扯疼了他的心。  

　　他欣賞她的溫柔、貼心、善解人意，可她也不必太委屈自己啊！  

　　「喜歡就買啊！老闆，多少錢？」他將手鏈套上她的手腕。  

　　「咦？」貝兒的心感動得在唱歌了。「謝謝、謝謝，我好喜歡！你怎麼知道我的喜歡？」  

　　「當律師的人眼睛有透視光！」  

　　「真的假的？」貝兒發亮的眼彩來回在手鏈和方旭之間穿梭。  

　　「笨笨笨，當然是假的。」手機那頭千晶叫得很大聲。  

　　「可是……他知道我喜歡，他送給我了！」  

　　方旭伸手在貝兒面前揮揮。「貝兒，回神喔！連代名詞主格都說錯！是『你』不是『他』啦！」  

　　「哦喔，搞錯了！」貝兒俏皮的吐吐小粉舌。「剛剛吃飯都是你付的帳……」  

　　方旭正色地接口說：「我雖在西方長大，不過也有很大男人的時候。例如我就不喜歡約會時，女孩子和我分攤飯錢。妳別破壞我請妳吃飯的樂趣！」  

　　貝兒拉著方旭走到一家珍珠奶茶鋪。「你忘了我目前還沒工作，是標準的伸手牌嗎？不過，我可以請你喝一杯有華人的地方就有的涼飲吧？」  

　　他送她手鏈子，她也想有來有往嘛！  

　　「我知道了，是那個像小蝌蚪的東西！」方旭笑說著，也抬著頭專注東瞧西看各式各樣涼飲的製作過程。  

　　「說得那麼恐怖，存心害我喝不下去呀？」貝兒掏出小錢包，準備請請客了。  

　　混亂擁擠的人潮，排得長長的隊伍裡，有人衝撞到她了——  

　　「哎唷！」哪個不長眼睛的!  

　　貝兒一手撫著痛著的腰部，騰出另一隻手正想把被撞掉落了的小耳塞給重新戴好。  

　　驟然問……她拿在手中的小錢袋一個沒捏緊，被刮走了……  

　　發生了什麼事？貝兒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  

　　不會吧？那一個飛逝的人……搶……匪啊！  

　　小錢包不見了，她無法買一杯珍珠奶茶請方旭喝了？！  

　　他請她吃了一堆東西，他還送了她一條手鏈，可她連一杯飲料也無法回請？太可惡了！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然後她想到了，錢包裡還有她的小手機啊！  

　　「搶劫啊！」貝兒高喊著，不顧一切發狠拔腿追了過去。  

　　「什麼？」方旭這才發覺大事不妙了。「貝兒——等等我！」  

　　貝兒忘了她穿著高跟鞋，跑起來一點都不濟事！腳踝絆了一下，好像扭了……不，她一定要追回錢包……拖著痛腿，她又硬跑了幾公尺……  

　　後頭的方旭很快趕上來了。「貝兒！」  

　　腳踝那兒好疼，她痛瞇著眼指向那道東閃西竄的背影。「他搶了我的錢包！」  

　　「妳留在這兒，別動、別跑開！我去追！」方旭也開始橫衝直撞了。  

　　他口中還一直嚷著。「那個穿黃衣服的是搶匪，大家幫忙攔住他啊！」  

　　最後，人是追到了，但是錢包已經拿不回來了。  

　　想也知道，一定是在某個環節的時候轉手給接應者了……沒有呈堂證物，就算找了警察來也沒有用。  

　　方旭甚為懊惱走回去找貝兒。  

　　貝兒引頸瞧望著，一見方旭的人影就忘形地一拐一拐地奔人他的懷中，嚷得又急又快。「我好害怕喔！」  

　　柔嫩的臉兒往他懷窩裡頭埋，千般的依戀。  

　　「怕什麼呢？」  

　　「你都不知道啊，我一個人站在騎樓這裡等你，可是我站不住了就蹲了下來。誰知道來往的行人都盯著我瞧，我還聽見有人說我是不是裝乞丐想要錢啊！」  

　　貝兒仰著小臉說的好難過，吸吸小鼻子，一道淚就順著臉頰滑下來了。  

　　「沒事了，別理他們就好了！」  

　　雖然他實在很難理解她為何會對別人無聊閒語在意，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哭的，可是懷中將重量傾倒在他身上的小身子，還有她的驟然飆出的眼淚帶給他很大的震撼，軟化了他追賊時，一路緊繃的眉間剛硬線條。  

　　貝兒像是一個被嚇壞了，亟需他慰哄的孩子，他自然而然地掏出手帕，輕抹去那淚痕。  

　　「可是我真的越想越心焦啊！我怕蹲著你看不到我，就又撐著身子爬站起來。可是這裡人那麼多，我還是擔心你看不見我啊！」  

　　「瞧，我這不就回來了！」他像是在安撫小女孩般，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腰，可是又覺得好像光這樣子還不夠，又拍拍她的臉頰，想抹去那一抹驚惶。  

　　他的撫觸好溫暖，他的胸膛好安全，貝兒水眸中覆蓋著地倉皇神色也就化成串串字語，源源不絕向他傾訴了……  

　　「可是那時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得到我嘛！那時我好想回家去啊，我身上沒有一毛錢，不能打電話、不能搭車子，我以為我會流落街頭，回不了家了！」  

　　真的，她的腳疼得連站著都有問題，更遑論能慢慢摸回家去了。  

　　「來，我現在就帶妳回去！」說著，他挽住她的小胳臂。  

　　她瑟縮了一下，歪著小頭顱瞅著他。「小皮包裡還有我的手機……那支手機很重要的啊！即使你找到我……啊——我現在都不知道應不應該跟你回家啊！」  

　　身邊首遭沒了千晶這顆定心丸，她整個人都已經慌亂到沒主意了，她甚至都不知該不該接受他的提議了。  

　　他們原本是在約會的，就這樣倉卒結束？好嗎？他會不會不高興呢？  

　　方旭懂了，她一定是讓突如其來的搶劫嚇壞了。「小傻瓜，妳說什麼啊？快別亂擔心了。」他憐寵地揉揉貝兒的長髮。  

　　貝兒揚起淚眸，櫻唇沒有一絲血色了，怯怯顫顫囁嚅著。「傻瓜？」  

　　這一個震愕讓她抓回了一些理性，她剛剛好像一古腦兒地一直在數說自己的慌亂、心情，說了很多、很多……  

　　老天，她到底在他懷中說了多少不該說的話啊？  

　　啊！為什麼要把手機放在小皮包裡頭呢？千晶啊！妳在哪裡？如果妳剛剛來得及阻止我胡言亂語就好了！  

　　貝兒開始另一層心驚膽戰的惶懼了——遭了、慘了、完了，一定穿幫了！  

　　「你全知道了？我很笨喔！可是，你為什麼要在今晚知道呢？」  

　　今晚原本很甜蜜的，她的手上還掛著小鏈子，今晚應該是要很完美的……但是，她無時無刻都在小心翼翼維護的戀情，居然瞬間全化成泡影了！  

　　貝兒除了猛掉淚來哀悼劃上休止符的愛情之外，已然無計可施了。  

　　方旭盯著貝兒如臨世界末日的驚恐表情，有好一陣子尷尬地接不了話。  

　　逼急了，他也語無倫次。「我不是那個意思！妳知道我的意思……妳不要胡思亂想！」  

　　「不，我不知道啊！」兩串晶瑩的淚水紛紛墜落無休止了。  

　　少了耳機的支援，缺了千晶的遙控耳提面命，她真的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貝兒！妳怎麼了啊？」貝兒居然哭成個淚人兒，方旭這下也慌了。  

　　「我……很痛！」在心裡。一切都完了，結束了。  

　　「痛？哪裡傷了？」緊張地把她從頭看到腳，這才發覺她的異常。「妳把鞋都脫了？腳怎麼了？」  

　　「扭了，腫了，痛得我沒辦法走路！」  

　　方旭一聽，心坎塌了一大塊，為她心疼得快死掉了。  

　　天哪！難怪她舉止言語異常，她身心兩方都遭到莫大的折磨，她還得站在路旁等他回來，而他竟然還粗心大意地沒能馬上察覺，浪費了一大把時間問些風馬牛不相干的事！  

　　「妳這個小可憐！快上來！」他壓低了身子。「我帶妳去看醫生。」  

　　方旭反手一掣，下一秒，她的身子騰空了，穩穩搭在他後背上。  

　　貝兒一愕，不能抵擋誘惑地將小臉埋進他的衣料，淚水滲入他的衣服，暈化成一片感動的濡濕。  

　　他真是個好人，即使知道了她的秘密，也還是不改紳士風範願意助她一把。  

　　珍珠奶茶沒了、手機不見了、愛情也往夜空飄走，但……  

　　她還有他寬廣的背梁可以依附一陣子！  

　　他穩健的步伐一直前邁，好像可以走到世界的盡頭……  

　　如果可以，她願意隨著他而去，全心全意啊!  

　　醫院最好遠在天邊，永遠都不要到。腳踝的痛她可以不管不在乎，她只在乎這一副背梁陪著她，讓她的淚一直滴下去啊……  

　　留念他溫度的兩隻柔弱素手，牢牢抓住他的腰身，好像怎麼都不願放開！  

　　她怎麼了？把他的褲腰帶勒的這麼緊？方旭想想說道：「貝兒，妳別怕，我不會讓妳掉下去的！」  

　　「哇！」一句貼心的話讓她哭得更凶了！  

　　哭泣聲裡還有夜風輕歎——心事奈何，良景難留……  

　　***

　　看了醫生，照了X光，貝兒腳踝的扭傷並不算嚴重。不過還是得上彈性繃帶，好好修養一個禮拜。  

　　方旭付過帳，只見貝兒拄著醫院提供的一支枴杖，默默地低頭往外走。  

　　他問道：「要回去了嗎？」  

　　貝兒不語。  

　　方旭深感詫異，貝兒反常得可以！  

　　在醫院就沒見她開過口，她一定有心事！  

　　決定了，不放疑問過夜。他逕自將她帶到一家他常和朋友們去的PUB。  

　　不回家？反而來PUB？貝兒瞅了方旭一眼，也不多說什麼，只悶頭坐進一張檯子，安靜的啜飲著薄荷淡酒。  

　　「妳不是因為沒有請我喝到珍珠奶茶在懊惱吧？」方旭挑著輕鬆話題問了。  

　　「……」  

　　這時後頭來了一雙胳臂環上方旭的肩膀。「老大哥，居然碰到你耶！」  

　　是魯治平。他對著貝兒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漂亮！絕色美人！有讓男人呼吸為之一窒的條件！  

　　這小子，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挑這個緊要關頭來打岔。  

　　方旭轉頭瞪著不識相的老友，然後，他還看到跟在魯治平身後的人——她圓瞠著一雙丹鳳眼、直剌剌盯著貝兒。  

　　「大家一起坐啊！黎貝兒，他們是我工作的夥伴魯治平，和他妹妹丹萍。」  

　　「大家好！」貝兒即使深怕言多必失，這下子也得開口了。  

　　「妳在哪裡高就？平常喜歡去哪裡Shopping？我找妳一起去好不好？」魯丹萍一身現代感十足伊丹名牌秋裝，對貝兒熱絡得超乎常理。  

　　「我……」貝兒望向方旭，欲言又止。  

　　「丹萍，貝兒方才扭傷了腳，這會兒還疼著。」方旭幫貝兒擋開了。  

　　方大哥這麼護著她？魯丹萍很是吃味，冷笑一聲。「是嗎？」  

　　腳扭了，不會連嘴巴也傷著了?根本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妳應該還在上學吧？」  

　　「不是，我今年剛從X  X大學畢業。」  

　　嗟！沒水準的三流大學！台灣大學的錄取率高達百分之六十以上，隨便哪個阿貓、阿柯也可以吊上，魯丹萍打心裡極度瞧不起這種愣頭愣腦的木頭美人了。  

　　她心底有了計較。「方大哥，我上班的會計行正在鬧網路使用權的問題，員工們都覺得大老闆蠻不講理，居然要監察我們的電子郵件，我們應該依據哪個法律條款？怎麼跟上頭抗議呢？」  

　　方旭抿著薄唇、皺皺眉，他沒習慣在PUB裡聊本行。  

　　魯治平深諳方旭的習性，忙著岔開這話題。「前天我來這兒嘗到了一種新款的雞尾酒，挺好喝的，誰想要啊？我去點個幾杯過來！」  

　　他嘴裡雖然這麼說，可是腳步根本不敢離開。  

　　魯丹萍舉手了。「給我們每人都來一杯吧！黎小姐，妳聽我們的談話會不會覺得霧煞煞呢？」  

　　貝兒搖搖頭。  

　　不會？魯丹萍才不信。「真的？那麼妳一定也同意我的看法囉？員工們要理直氣壯地向老闆爭取電子郵件的隱私權？」  

　　貝兒還是搖搖頭。  

　　「妳不贊成？」  

　　「我……有點搞不懂啦！」貝兒咬著下唇瓣老實說了。  

　　「怪了，妳剛才明明還說妳聽得懂，根本前後自相矛盾嘛！一般人本來就不可能懂這些複雜的法律，妳啊，要學著誠實做人，即使說不懂也沒人會笑妳啊！」  

　　魯丹萍擺明了叫陣，誇張的掩唇咭咭笑開了。  

　　丟臉啊！老妹居然爭風吃醋成潑婦，真惡劣！魯治平尷尬極了。「丹萍，適可而止！」  

　　「又怎麼啦？我又沒說錯。」魯丹萍依舊使著驕蠻的小姐脾氣。  

　　貝兒很是茫然的扯扯方旭的袖子。「我……我是在擔心……其實我是說我不懂……你學的是美國的不成文法……你真的可以解決魯小姐辦公室裡的問題嗎？」  

　　瞧她在說什麼呀？居然連不成順暢的句子！貝兒垂下眼睫了。  

　　方旭眼中竄過利芒，濃眉一挑，有點明白了。「貝兒，妳想說什麼？」  

　　「我……」她吞吞口水。心裡是有些想法，但真說出來，會不會說錯了呢？  

　　「怪了，有人限制妳說話嗎？根本是在推托！」魯丹萍不留情面再加以指責。  

　　貝兒再笨再不濟，也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敵意！為什麼她不想說話都不行？  

　　「方大哥，你的小女友不是針對我在鬧彆扭吧？」魯丹萍斜眼睥睨著方旭。  

　　「我沒有。我可不可以回家去？」貝兒眨眨眼，幽幽地望著方旭，壓抑下眼眶中的濡濕。千晶啊！妳在哪裡？

　　方旭一語不發，慍氣藏在眼底，藏在握緊的十指尖。  

　　他發誓要掃走她眼角凝聚的愁鬱。  

　　於是乎他來到貝兒身邊，彎下腰雙手環護在她胸前，做出從沒有過的親熱舉動——親親貝兒的臉頰。  

　　「好，把妳剛剛放在心中的話說完了，我就送妳回去。」  

　　轟！貝兒從脖子以上全著火了！那樣的碰觸，很舒服、很溫暖！  

　　啊！沒有千晶，可是有他來解圍……她愣愣的陶醉在幸福的時光裡……她癡傻地聽他的話，完全照做不誤。  

　　「我是想告訴魯小姐……」她腦海中浮現一篇資料。「根據1993Bocrkev.  NissanMotorCrop.案，1094Thomasonv.BankOfAmerica案，1997Smythv.  PillsburyCo.案，僱主所設只供員工使用的電子郵件系統，為僱主的財產，故使用該系統傳輸或儲存的電子郵件，亦為雇王的財產。至於台灣，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相關的立法依據。總結論是：員工不欲使人得知的郵件，就要避免使用公司的電子郵件系統。」  

　　她說完了，呃，正確來說，她背完了。  

　　魯丹萍的下巴驚掉了。  

　　魯治平也呆杵著。  

　　方旭就沉抿著唇，一語不發。  

　　魯氏兄妹臉部的表情為什麼好像看到了怪物一樣？貝兒心中開始惶惑……  

　　出錯了？  

　　背錯了？  

　　背太多了？  

　　她開始懊惱——就知道不可以自作聰明、亂套用一些腦中庫存……  

　　這下死得更難看了！  

　　魯治平驀地爆出由衷的讚美。「人長得漂亮，腦子也聰明！方旭，我知道你不搞辦公室戀情，讓我延攬貝兒當助理總可以吧？」  

　　魯治平還想著，方旭，高啊！不必站上第一線幫貝兒撐腰，卻給她做足面了。  

　　啥？魯治平在誇她？方旭的唇也咧開一抹笑意……不會吧？  

　　她誤打誤撞命中紅心了？貝兒不敢置信地跟著大夥兒瞪大了眼睛。  

　　「想都別想！」方旭有力的手臂攬過貝兒，佔有慾表露無遺。  

　　他抱著她了！  

　　貝兒臉蛋紅暈暈，身子輕抖微偏過頭，楚楚靈眸凝視著身邊的男人，像個想討糖吃的天真爛漫小女孩。「我有一點小小聰明喔！」  

　　她的心在祈禱——點頭吧！拜託你輕輕點一下就好！我會樂翻天，我今晚還會興奮得睡不著覺！  

　　方旭輕輕佻挑眉。「才一點點嗎？」  

　　啊？貝兒敲著小腦袋，很用心想解讀方旭的言下之意！  

　　他方才捍衛她的舉止已經表明了他並沒有不想理睬她的意思，他這會兒也沒有拿一些話來貶損嫌棄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會不會是她自己疑心生暗鬼，想太多在自尋煩惱啊？  

　　唉！原來自己還笨裡傻氣的，只是方旭還不知道——  

　　哇！太棒了，太美妙了！  

　　今晚的心情來回地獄與雲端一趟，她只想抓住眼前的幸福，身子就更加偎向方旭了！  

　　方旭拿過貝兒的枴杖，徐緩疼寵地拍拍她的小手。「辛苦妳了！晚上回去睡個好覺，把任何和法律沾得上邊的東西全忘掉！」  

　　「為什麼？」她一臉迷惑。  

　　為什麼？何必勉強做些她不擅長的事情？他不捨她虐待她的小腦袋啊！改天一定要讓她明白這點。  

　　方旭貼著她的耳鬢，溫柔說道：「我愛聽妳背藝文詞句呀！」  

　　他護著她準備離去了，這時又將俊臉回過來，火氣已褪的黑眸中僅剩一抹促狹。「治平，麻煩你跟令妹解釋一下caselaw在台灣不適用的原因。」  

　　嗤，他會看上魯丹萍？如果世界上已經沒有女人的話——也不可能！  

　　瀟灑告退的一雙儷人，根本忽略了身後那一雙紅得噴火的殘酷丹鳳眼……  

　　***

　　「不好意思，昨晚我那邊也出狀況了，來不及趕過去解救妳，妳沒怪我吧？」  

　　千晶一連打了好幾個呵欠，一副沒睡飽的模樣，小肩膀一縮一縮的，像個小媳婦一迭連聲的道歉。  

　　這是千晶嗎？貝兒看看自己的傷腳，緊張地摸摸千晶的頭殼。「妳沒撞壞頭吧？」  

　　「小日本、小倭寇，別讓我再遇上，否則我一定要把你砍成兩截……」千晶越說越氣憤填膺，小小身子團團轉不說，兩團拳頭更朝空中揮啊舞的！  

　　離譜、反常，有問題！向來八風吹不動的千晶，居然像只發瘋的小潑猴。  

　　貝兒更緊張了。「千晶，妳還好嗎？」  

　　千晶灌下一大杯冰水，壓下怒火。「沒事……沒事了！妳後來怎麼了？」  

　　「扭了腳……他還吻了我……這裡！」貝兒指著自己的臉頰。  

　　「不錯呀！因禍得福呢！」千晶嘴裡調侃著，臉蛋驟地嬌紅了。  

　　吻……她昨晚也是……表姊妹倆怎麼命運都如出一轍呢？不過人家貝兒是喜在心頭，哪像她差點氣爆肺臟！  

　　「哪裡好了？這個三天的連續假日，本來老早就說要去海邊浮潛、野戰場攀巖的……結果我都不能跟了。」貝兒想來心頭就懊惱，秀氣的眉線攬在一塊。  

　　我的天啊！原來還真有這幾個震撼教育啊！  

　　「不能跟才好啊！」貝兒的腿……呃，實在扭的也很……是時候哪！  

　　想想她裴千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真要跟著上山下海啊？  

　　「來來來，耳朵清乾淨，給我聽清楚——妳已經通過初階、中階的追夫訓練了。現在，我們堂堂邁入第三步驟，也是最重要最高階的一個層次！」  

　　「我有嗎？」貝兒眨巴著清靈靈的眼睛。這些什麼初階、中階的，她完全沒概念啦！「不過，千晶妳說是就是了！」  

　　「好，既然妳真的愛死了方旭……」  

　　貝兒歪著頭想想。「等等，妳怎麼知道我愛死了方旭？我只是很想嫁給他！」  

　　「呆呆啊！說說妳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情吧！妳就會知道妳很愛、很愛他了。」  

　　「這樣的感覺就是愛嗎？心裡一直很忐忑，深怕他發覺了我的原本面目……就像昨晚，我差點以為穿幫了，哭得好難過呢！  

　　越來越發覺他的好，也只有一心想讓自己變得更好，最後可以配得上他。  

　　期待著每一次的見面，能凝望著他、能聽見他的聲音。分開後，心裡還記掛著他，希望他能夠像我想念他一樣的想念我。  

　　如果這些就是愛上一個人感覺，那麼，千晶，我很愛他！他是我的一切美夢與希望！」貝兒極為正經嚴肅地傾說了自己的愛戀心聲。  

　　「貝兒，妳還漏了很重要的一項指標……方旭背妳、抱妳、吻妳，妳都沒有使出過肩摔。」  

　　「我……」對啊！「我很離譜了！」  

　　「離譜？妳喜歡他的親密接觸吧？」千晶笑得賊兮兮的。  

　　「款。」真的完全不討厭呢！貝兒臉紅著點頭。  

　　「那麼……好好利用這一點啊！」  

　　「什麼？」貝兒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了。「千晶，妳……教我利用美色勾引他？」  

　　「是這樣啦，有人告訴我，親熱一下有助於戀情加溫！」千晶一臉的羞答答。  

　　「有人……誰？男的女的？」  

　　「一個男人啦！」那個她想給宰了、閹了的男人啦！不過，男人懂男人，男人間都有共通性，他說的話也應該有那麼點道理，就姑妄聽之、信之了。  

　　「哪個男人？」  

　　「妳別問這麼多，行不行？」千晶擺出訓人臉譜了。「方旭嘴裡雖然說欣賞淑女名媛，不過妳別以為當個美女、淑女、乖乖女就有用。女人哪，要風情萬種，男人脆弱的時候妳要比他的老媽還堅強，完美得像個聖女……」  

　　叫她當方旭的媽？她想起方旭照顧她的樣子，她還比較像是他的女兒！  

　　貝兒大眼睛睜得比牛眼還大。「千晶，妳胡說的吧？」  

　　千晶口沫橫飛地繼續說下去。「激情的時刻妳要完全放開，比豪放女還要豪放——就是當個色女、慾女啦！」  

　　「啊？！」貝兒的聲帶被口水嗆著了，滿臉脹紅，死命搖頭。  

　　「這就是我說的最高階努力目標，妳是不會，還是不要啊？」千晶提著貝兒的耳朵逼問。  

　　「我不知道啦！」貝兒順過氣。「那個我不會……不然，千晶，妳教教我。」  

　　「見鬼了！」她哪會！  

　　「反正時機到了，方旭要求什麼，妳就閉著眼睛配合下去。」  

　　千晶已看出那個謙正君子一定會勇於負責，貝兒的下半輩子安啦！所以她才敢幫貝兒出這一記險招，不然一壺水老是燒不開，真會急死她這個幕後軍師喔！  

　　「閉著眼睛……」貝兒羞澀地閉上眼睛，幻想著……  

　　「對啦！通過激情考驗，方旭一定會愛死妳了！」  

　　然後結婚進行曲奏起，千晶就可以從此退出江湖安享晚年……啊，不，千晶就要開始到全國首屈一指的建築公司上班了！  

　　建築公司的錄取函來了三天了，她真的沒時間隨時和貝兒一起出任務啦！  

　　追夫秘笈，已經傾囊相授了，貝兒小表姊，妳千萬要——  

　　舉一反三，湊合著用……

第五章   
        
　　一張請柬，還有魯丹萍一張小心賠不是的笑臉，貝兒沒辦法當面拒絕。  

　　「我再想想好嗎？」其實她不想和這個女人再有瓜葛呢！  

　　魯丹萍巴在黎家的大門口，不達目的不撤離。「我怕方旭拿我當仇人看，所以妳一定要來我的Party，給我個機會向妳賠罪嘛！」  

　　她不忘再一次叮嚀。「我想給方旭一個驚喜，妳別事先告訴他喔！」  

　　「我知道。可是我的腳傷還沒完全好……」到處趴趴走不太好吧？  

　　「年輕人的Party裡，大家隨便吃吃喝喝，誰管妳這麼多。一定要來喔！不然，我派公司的車子來接妳吧！」魯丹萍眼中隱藏著一股異常的興奮神色。  

　　魯丹萍是方旭老闆的女兒，貝兒實在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別這麼麻煩，我自己過去就好了。  

　　「太棒了！」魯丹萍笑的得意無比——  

　　好戲上場，看不整死妳……  

　　***

　　貝兒盯著會場外的牌子——理海＆中橫法律事務所合併宴會場。  

　　有沒有搞錯？魯小姐說的是一個年輕人的party呀！  

　　這個宴會7：00就開始了，可是她手上的邀請函註明的時問是8：30哪！  

　　「請問一下？」貝兒攔住一個服務生。「魯丹萍小姐給我這張邀請柬……」  

　　服務生瞥了一眼帖子，又深深的瞧了這位一身逛街輕簡打扮的小姐一眼，回道：「妳等等，我進去問問看。」  

　　「千晶，千晶……」貝兒戴上免持聽筒耳機對千晶呼救了。  

　　「什麼大事？」千晶的聲音不是很清楚，沒辦法，她正在地下室咖啡座！  

　　「妳上來頂樓，有狀況了，快來啦！」  

　　「什麼？」千晶聽不見了。「喂喂！貝兒？」  

　　「小姐，請妳跟我來……」服務生很快回來了。  

　　來不及告知千晶了！貝兒只能拄著枴杖被帶到最裡頭的一張大圓桌旁……然後呆若木雞地睜大圓滾滾的眼睛！  

　　她是不是誤闖什麼閻羅殿？不然為什麼圓桌上的一堆人就像看到了鬼一樣？  

　　「貝兒！」同樣坐在首桌的方旭也瞪大了眼睛。她來幹什麼？  

　　今天的聚會有雙重目的。前半場自然是海峽兩岸兩個最大法律事務所合併典禮；後半場是理海的大老闆魯冀誠伉儷三十年鑽石婚的慶祝餐舞宴會。  

　　合併案簽過宇，公開餐宴已過，私人舞會就要開始……貝兒居然出現了！  

　　「這位是……」好幾張嘴巴同時問向方旭。  

　　「讓我來說吧！」魯丹萍站了起來，張揚著手中的請帖。「我很佩服黎小姐，拿著這張請柬對門口的服務生說，是我請她來赴會。我猜她一定是有急事要找方旭吧！所以我也就作了順水人情，放她進來了。」  

　　魯丹萍算準了死無對證，就肆無忌憚地掰出漫天謊話了。  

　　哼，她就不信方旭還會繼續寶貝這個野丫頭！  

　　貝兒低呼著。「妳今天下午不是這麼說的！」  

　　「什麼請柬？」魯冀誠接過來一看，沉下了臉。「根本是偽造的。」  

　　「偽造請柬？太大膽了！」  

　　「還敢穿著襯衫、短裙、涼鞋、拄著枴杖來這麼一個正式的舞會！」  

　　「簡直不知輕重，亂來！」  

　　你一言我一語攻得貝兒無地自容。魯丹萍為什麼要整她呢？「方旭，我沒有！」她滿臉通紅，盈盈水光在眼底閃動了。  

　　「把她趕出去！」魯冀誠極度不悅貝兒來鬧場。  

　　「等等……」方旭半斂著眼眸，來回穿梭在貝兒和魯丹萍之間。他感覺事有蹊蹺，貝兒個性溫婉、心思單純，不是一個會要心機、鬧事的人。  

　　況且，他們兩人感情進展正甜蜜順利，貝兒何必如此做呢？  

　　「爹地、媽咪要開舞了，方旭，你沒忘了你今晚是我的舞伴吧？」魯丹萍使個眼色，示意服務生快將貝兒強行拖走。  

　　魯丹萍的舉動更讓方旭證實了心中的疑問，想搞鬼、鬧事的是她吧？  

　　「慢著，我有話問貝兒！」  

　　「別問了，妳快點走啦！」魯丹萍突然伸手用力推了貝兒一把。  

　　「哎呀！」貝兒一個重心不穩，跟艙地直直栽向地面，快得方旭根本來不及阻止，攙扶。  

　　她滾落的身子還扯動桌巾，帶走一堆的碗盤酒杯來作伴。  

　　「痛哪！」很痛、很巨大的疼痛啊——腳踝好像不單單只是扭傷而已了！貝兒坐在地板上，臉色死灰、珠淚紛紛滾落，張著嘴大口吸氣，根本爬不起來。  

　　她好狼狽，小耳機扯掉了，身上沾了一堆湯汁、飲料、雞骨、魚刺……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吧！她縮著身子不敢吭聲，青蒼的小臉充滿羞慚，偷覷著方旭。  

　　她鬧出這麼大的笑話，他一定覺得很丟臉、很難堪……他不會管她了吧？  

　　貝兒的那一聲「痛」，就像一把利刀狠狠戳進方旭的心房——貝兒倒在地上蜷成一團，像一隻被踐踏得很淒慘的小貓咪……不，不可以這樣！  

　　他不允許！因為——  

　　一個認知排山倒海地襲來……因為貝兒是他最寵愛的寶貝！自從和她邂逅以來，他無時無刻不放在心頭的一個珍寶啊！  

　　他衝過來，彎身抱住貝兒，想以他的力量溫暖她、支持她，化去她的痛楚。  

　　「我的寶貝！」他一手來回撫觸她蒼白的臉龐，還有她痛擰了的娟娟秀眉。  

　　「哪裡痛著了？有沒有被碗盤碎片給割傷了？」  

　　他另一隻手的拳頭同時也收緊了，怒意在他每一個血脈中竄燒！  

　　魯丹萍竟敢明目張膽地欺負貝兒，根本就是踩在他方旭頭頂上作亂！  

　　當他是死人啊——他不會放過她的！  

　　貝兒沒想到方旭會把她納入懷裡，一雙淚眸盈滿驚訝！  

　　他的關懷字字刷心……她偎向方旭遼闊的胸膛，呢喃著。「腳痛，還有……心口——」  

　　她方才還以為方旭也會跟著所有人一起誤解她……也有那麼一剎那，她真的以為她就要失去方旭了……  

　　那種心顫、心傷的痛楚盈滿心口，讓她悲痛得無法支撐下去！  

　　如今陣陣暖流衝擊上心頭，更讓她震撼、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來人哪！快把她給我帶走，一個傷兵在我的結婚紀念日哭哭啼啼的，還摔破一大堆碗盤，簡直觸我霉頭。」魯夫人繃著臉，氣得直拍桌子了。  

　　「夫人，我們去開舞了。方旭，這個女孩讓別人去處理，你跟丹萍也一起過來。」魯冀誠凜著眉色示意了。  

　　方旭腰間的那一雙小手驀地緊張的收攏了！哽咽的人兒默默無語，只任憑那一雙剪瞳訴出委屈的千言萬語。  

　　律師本色是什麼？不畏強權，永遠站在正義的一邊。這是方旭當初選擇律師行業時的信念，這也是他毅然決然來到最不注重智慧財產權的東方國度，想要克盡一己之力的原因。  

　　現在在他眼前，有一個備受欺凌的纖纖身影！  

　　滿屋子的人可以錯待貝兒，知她、懂她、憐她的他，絕不可能棄她不顧！  

　　他更要替她爭回一口氣！  

　　方旭一甩頭，把貝兒拉起來。「貝兒，妳跟我來。」  

　　他要她去哪裡呢？貝兒根本站不住。「痛！」打腳踝那兒來的痛直入心扉，骨頭是不是裂了啊？  

　　「忍著！把妳疼著的那一隻腳放在我的腳上，我答應妳，讓我帶妳跳完這一支舞，我馬上背妳去看醫生。」  

　　「方旭！你是我的舞伴！」魯丹萍擋在方旭面前，氣脹著臉孔，氣焰絕對囂張，「你敢帶她進舞池，我一定不放過你，我會和你沒完沒了！」  

　　今晚來了一大票她的死黨，她都已經誇下海口說方旭是他的囊中物了，她丟不起這個臉啊！更何況憑她窈窕、靈活的身段，光鮮、亮麗的晚禮服，怎麼也比那個醜八怪強啊！  

　　方旭眼神轉為冰冷。「沒完沒了？來日我奉陪。」  

　　他絕不是沒有擔待的人！  

　　他百分之百相信貝兒，才是被魯丹萍的詭計欺負得很淒慘的那一個受害者。  

　　如果他放任貝兒被趕出去，如果他帶著貝兒一走了之，貝兒永遠別想抬起頭來做人了！

　　因此，他必須以行動來證明貝兒的清白、無辜！  

　　快三步的華爾滋舞曲響起——碰恰恰、碰恰恰……  

　　「方旭，我相信你識得大體，不會自毀前程！」魯冀誠拋下一句警告，與魯夫人攜手滑入舞池。  

　　「我相信貝兒沒有造假！」方旭不遲疑的回敬那一尊傲慢的人影。  

　　他瀟灑地聳聳肩，環緊貝兒的腰肢，隨著樂隊節拍也溜進舞池。  

　　貝兒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只能隨著他堅定的步伐滿場飛舞、旋轉！  

　　意外！又是一個意外！貝兒真的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方旭完全相信她！  

　　他不理睬魯小姐，反而帶著她在跳舞！  

　　她抬頭瞻仰著方旭……他堅定得宛如一尊天神，他擁抱著她的雙手是支撐她世界的樑柱！  

　　「方旭……」說些什麼呢？這種感動已是言語無法描述的了……她只有放任很不爭氣的眼淚奪眶而出了！  

　　賓客們又是揉眼睛、又是擦眼鏡的，全都凝望著方旭一身狂放的風采。  

　　偏偏他眼裡的溫柔恰似三月迎面而來的煦風……只吹拂向他眼前哭得抽抽噎噎、蓬頭垢面的小女人！  

　　那個女人真的慘不忍睹！她的裙擺上東一坨醬油，西一塊油漬，渾身髒兮兮，呼，任誰都不想靠近哪！  

　　只有方旭不怕一身高雅西服被她給弄髒了。  

　　那個女人右腳完全萎縮著，無法落地著力，說穿了，她簡直像一個破布娃娃！嘖，誰會要這樣一個舞伴來找罪受啊！  

　　只有方旭不怕它將全身的重量倒在他身上！  

　　方旭捨大老闆的千金屈就這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他一定瘋了！  

　　「那張請柬是……」淚眼汪汪、楚楚可憐的模樣。  

　　「不必說了，我都知道。」別把他想得太簡單了，好不好？  

　　「你不要讓我跌倒啊！」貝兒小手還緊抓著方旭的肩膀。  

　　「我不會。」方旭微微勾起揉合了縱容與寵溺的落拓微笑。「貝兒，我總算見識到黃河和長江一起氾濫的慘烈了！」  

　　「嗚……你別笑我啦！」涓涓淚水的細緻容顏染起嬌美紅霞。  

　　從小幻想如同灰姑娘一樣，能和俊逸優雅的王子共舞一曲，如今……她的王子在她眼前了，可是，她是如假包換的一個灰姑娘，身子髒死了，右腳痛斃了！  

　　她簡直比畫了花臉的小丑還可笑啊！  

　　「貝兒，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妳忘掉心中的痛苦與不愉快呢？」臉頰與她相貼相依偎，再難掩飾的真情流洩了……他願意不計任何代價承擔她所有的苦痛！  

　　他想著，這樣想全心包容她的陌生感覺應該就是「愛情」吧！  

　　「我沒有不愉快！可是你好委屈喔！我怎麼會這麼笨呢？別人給一個圈套，我還當人家是好意。嗚……」這下子淚水沖刷成了尼加拉瓜大瀑布了。  

　　「妳哭成這樣子，別人還以為妳不樂意與我共舞呢！」  

　　他的眸心炯炯，承載了天地間所有的穩定力量，讓她芳心沉醉。  

　　「不是的啊！」她輕啟朱唇低喃。  

　　「不是就開心一點，來，吻我！」剛毅、卓絕的臉龐貼在她耳畔低噥。  

　　轟！貝兒的眼淚嚇停了……她一定聽錯了！  

　　「妳不肯吻我？」方旭眼裡含著濃得化不開的愛意，只要能讓她忘卻煩憂，他不介意當眾表演啦！  

　　願意看盡她的笑靨甜、願意替她擋去淚眼朦朧、願意面對自己胸懷中如風雲翻湧的渴望……他真心的想舔去她柔媚動人眼角那兒的那一顆頑固淚水。  

　　「在這裡？」貝兒一臉呆樣，真的此白癡還白癡。  

　　「在這裡！」方旭湊上自己的唇，輕印上她的眼梢，輾轉過她的嫣頰，落定在她抖瑟的唇片。  

　　貝兒記住了——初吻的滋味是鹹的，因為他唇瓣沾染了她的淚水。  

　　低斂的秋眸，讓深情又狂傲的擁吻覆去那抹輕愁，染上幸福沉醉的顏色。  

　　吻得難分難捨的人們眼中只有彼此，心相貼、意相融、情相纏！  

　　「方旭真的瘋了！」周圍一陣高過一陣的抽氣驚訝聲裡——  

　　舞影繽紛，愛在飛揚……

第六章

　　一個男人……  

　　貝兒的房裡有一個男人？！  

　　錯不了，那是一個男人偉岸、挺拔的身影。  

　　書房裡的方旭跳起來，手中磚頭般厚的英文書飛出去，差點砸碎了桌燈！  

　　十分鐘前，他進家門的時候，才在大門口和貝兒的兩個弟弟迎面打過招呼，他們出門打籃球去了，不到太陽下山不會回來。  

　　貝兒的雙親正在日本游賞初綻的櫻花，共度銀婚紀念，也要兩日後才會賦歸。  

　　貝兒房間的窗戶關得密不通風的，雙重簾幔屬於不透光的那一層未掩上，只有裝飾用的薄紗窗幃低垂，所以他多少可以瞧見她房內的狀況。  

　　那個男人是誰？  

　　方旭渾身顫抖、雙手握拳，著火的眸子數度朝天閉了閉……  

　　什麼？當他睜開眼皮時，男人的懷裡竟然多了一副窈窕、輕巧的身子？

　　她居然躲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啊！  

　　天旋地轉還是毀天滅地？方旭的胸坎只有一種痛徹心肺、遭遇背叛的感覺！

　　看不下去了！「唰！」他憤恨地一把拉上他這邊的窗簾子！  

　　為了貝兒，他在事務所裡一下子從熱門人物變成老闆的眼中釘。感情也許不應講究你來我住、以一回一的平等公式，但，她怎能與別的男人幽會？  

　　想起她昨晚還來電話定下今晚的約會，他也擔心地一直詢問她。「妳的腳底盤骨頭有裂痕，醫生才給上了夾板，妳拄著枴杖，準備晚餐不會太辛苦？」  

　　「不會呀！你一定要來，七點半好嗎？」貝兒討好似的請求口吻。  

　　佳人有心獻手藝，他自然開心的接受了！孰料，飯還沒吃，他已經氣飽了！  

　　「我吃得下才怪！」方旭拔腿就往樓下衝。  

　　就在雙手放上大門把手上的那一刻，他個性中沉穩的因子將他的步伐給拉住了——  

　　「你衝過去做什麼？你憑什麼對貝兒興師問罪呢？」  

　　未曾說愛，末許承諾，雖然有過擁抱親吻，但在感情詭譎多幻的風雲裡，這些真的算得了什麼嗎？

　　方旭頹唐地靠著大門板，雙腿緩緩滑落下地，胸口好像被什麼利器狠狠的穿刺，苦澀的噬痛直達心扉，泌泌淌著鮮血。  

　　定過大半個地球，以為找到了愛情的對應磁場，尋得生命中第一次的心動，卻只換來自尊受戕傷。  

　　不知失神地悶坐多久，大門外有聲響了。  

　　只聽貝兒揚聲喊著。「喂，你先別走啊！」  

　　天！她竟然明目張膽追男人追到大門口來！  

　　老天，悲憤漲滿胸懷，這口氣叫他怎麼嚥得下！  

　　踢開大門，正好看見一部黑色的BMW絕塵而去。還有……貝兒撐著枴杖，小臉上佈滿焦急……  

　　「方旭……你……」他幹麼沉著俊臉，兇惡得好像想殺人的樣子啊？  

　　「妳還要我過去吃晚飯嗎？」  

　　貝兒眉心輕打個小褶，認真考慮著……  

　　剛剛她和千晶坐在樓下客廳中，門鈴一響，因為家中無其他人在，千晶就代為應了門……  

　　誰知門外衝進來一個怒氣沖沖的年輕男人，對著千晶沒頭沒腦大呼小叫，然後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千晶竟然沒命似的往樓上跑，逃進了她的房間去……男人跟著追了上去……  

　　然後，男人沒多久又衝下樓，頭也不回地跑出她家，而千晶就躲在她房間裡呼天搶地大哭大叫、摔東西……  

　　一連串戲劇化的變化簡直比演電影還神奇！  

　　她又想起千晶最近常常莫名其妙的失蹤一段時間，就連上次她被騙去Party的那一晚也是。  

　　這一切是不是和那個男人有關啊？  

　　貝兒知道該怎麼做了。「突然發生了一件緊急事情，我晚上可能沒辦法做晚飯請你吃了，改天可以嗎？」  

　　「改天？」有了新歡想將他踢到一旁去？方旭一臉陰煞，危險地瞇起眼。  

　　「你生氣了嗎？」方旭的表情就好像她做了天大不赦的事，也好像他正在承受著莫大的苦惱。  

　　「為了那個男人，妳想取消晚餐約定？」  

　　「咦？你都看到了？不好意思喔！」貝兒歉然地垂下眼眸。  

　　以一句不好意思一筆抹殺兩個月的感情？方旭還沒碰過如此窩囊的分手！  

　　他側過身，胸腔劇烈膨脹收縮，拚了命才能抑制想跳起來大吼大叫的衝動！  

　　原來每個戀愛之後都是心碎！他真是受夠了！  

　　「如妳所願！」  

　　他用力甩開頭，黯然消魂，掉頭走了。  

　　這怎麼了？原來方旭很在意沒有晚餐吃！可是已經來不及喚回他了……  

　　貝兒對著消失在門板內的背影兀自低語。「對不起哪！改天一定好好補償你。從小千晶就最照顧我，她現在這麼難過，我不能拋下她不管啊……」  

　　***

　　「不得了了，發生大事了！」黎老媽從大門外一路嚷進來。  

　　「Honey，你慢慢說。」黎老爸代表晚餐過後同坐在客廳中看電視、吃水果的三個子女外加一個外甥女發言了。  

　　「我剛剛在巷子口那兒散步，正好碰到幫方旭打掃屋子、收拾家裡的歐巴桑，她說方旭……」  

　　貝兒忙問道：「他怎麼了？」  

　　聽到方旭的名字，她的心跳轉劇，愁思偷偷爬上容顏。  

　　她打過好幾個電話給方旭，想彌補那一頓晚餐，不過他總冷淡地推說沒空。  

　　好幾天沒見到他了，她幾乎就要相信方旭在躲她，也許……不願意再與她繼續下去了。她敲破小腦袋怎麼也弄不明白，他的這番冷卻降溫到底所為何來？  

　　在他給予她那一支一輩子都難忘的華爾滋舞之後，在他熱燙的唇片攫取了她的初吻之後！她知道自己這一生愛定方旭了！  

　　難道，只為了一個臨時取消的晚餐，就讓愛成為往事？

　　「原來方旭從昨晚就發燒了，一個人關在房間裡一天一夜了，歐巴桑剛剛還聽到他在咳嗽，嚇得她奪門而出呢！」黎老媽一口氣劈下這一個驚天消息。  

　　大毛、二毛互瞧一眼，一同高喊：「SARS！」  

　　「別危言聳聽，平常感冒也會發燒、咳嗽。」黎老爸是屬於鎮定、理性的那一個。  

　　黎老媽嘴裡碎碎念著。「我還在納悶怎麼最近都沒看見他來找貝兒，原來是生病了！可是他什麼病不好生，居然發燒咳嗽一起來，讓人心頭怕怕呢！」  

　　原來他生病了！還一個人關在房裡，好可憐喔！貝兒的胸口陣陣抽疼，這幾日她不該胡思亂想、懷疑他的，早該拿那些時間去照顧他了……  

　　「我去看他！」貝兒撐著枴杖就打大門走去……  

　　去照顧發燒咳嗽病人？這還得了！黎老媽反對了。「貝兒，我不准妳去。」  

　　「媽——」貝兒掉回頭，抬高了小下巴，小臉顯現難得的堅決。「他病了，我要去看他啦！就算他是那個病，我也要陪他過去醫院！何況妳只是亂猜……」  

　　二毛搔著腦袋，哇塞！趴趴熊老姊很不一樣哩，敢和老媽……頂嘴，他幾時見過老姊這麼勇敢？生平頭一遭哩！  

　　「愛情的力量果然偉大！」大毛點著頭，下註腳。  

　　「不行！貝兒，妳聽我說……」  

　　貝兒打斷母親的話。「媽，如果病的那個人是老爸，妳會怕嗎？」微瞇的眸兒晶瑩瑩黑亮亮，裡面一片明澈、了然、無悔。  

　　「我……這……」黎老媽一時語塞，貝兒從不曾違拗她啊！  

　　「千晶，」像個隱形人兒一樣滿懷心事的千晶被貝兒點到了。「妳贊成我過去對不對？」  

　　「貝兒，相信妳的判斷！」千晶快慰地點頭，美麗的貝兒終於能自己決斷了。

　　「謝謝妳，我還想要與妳手機連線噢！」備胎還是需要的啊！

　　「不行！」千晶一口否決。  

　　「為什麼？」貝兒好詫異。上次手機丟了後，她才新買了一支最好用的 Docomo型機呢！  

　　「因為……妳不需要了。」因為她正在等一通很重要的電話，手機不能一直占線嘛！她附耳過來，對貝兒面授機宜一番。「這樣好了，如此這般……這些撇步絕對有效！」  

　　黎老媽怒暍了。「停停，千晶，妳唯恐天下不亂啊？不許妳再攪和！女兒，聽媽的，我是為了妳好……老公，你倒是說說話啊！」  

　　聰明的女人真到緊要關頭，還是要把男人抓出來出頭哪！  

　　結果，黎老爸攬著愛妻的肩膀，沉篤的聲音如此道：「Honey，自從女兒出生開始，我們就準備為她遮風擋雨一輩子了，妳對她寵溺、疼愛我都明白，但是，這一段日子以來，我深深感受到貝兒的改變，她長大懂事了，有了自我的主張。也許妳很難接受不一樣的女兒，但是我們都希望她快樂，這不就是我們養育她的一貫願望嗎？」  

　　「你的意思是說……」倒戈相向？她的老公？  

　　平常家中西線無戰事，主帥大可大隱隱於市，只讓Honey一人獨攬全局即可，如今狀況來了，黎家太上皇當然要御駕親征，發揮一下能屈能伸的大男人本色！

　　「貝兒，妳去找方旭吧！如果妳同意，爸爸也會陪妳過去，不過妳應該不會想帶一顆老電燈泡吧？」  

　　「爸爸，你支持我？」貝兒眼中眨著霧光，心窩好溫暖喔！  

　　「爸爸一直都支持我所愛的家人們啊！爸爸希望妳記住，爸媽想為妳遮風擋雨的心情永遠不會變！」黎老爸拋出一個鼓勵的微笑。  

　　哇！太感人，一向是妻管嚴的舅舅原來這麼有擔待啊！不給他好好崇拜一下哪行，千晶跳著跑來了。「舅舅，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這麼偉大耶！」  

　　大毛、二毛也將父母圍成一團。「小表姊，羨慕死我們『甜蜜的家庭』了吧？」  

　　「爸媽，我很愛你們，真的很愛、很愛！謝謝爸爸，媽媽也不生氣好嗎？」貝兒唇邊笑盈盈，輕聲懇求著。  

　　「貝兒，妳……嗚，Honey，你沒管我……」黎老媽沒砍人、沒吼人，她……哭得像個淚人兒，躲進老公的胸膛尋求安慰——這樣的女兒，她很不習慣啊！  

　　「Honey，沒事的、沒事的！妳別想太多……」黎老爸一手拍撫著愛妻的腰背，一手一直對貝兒揮手使眼神——去呀、去呀……  

　　懂了，老媽有老爸搞定就好了。貝兒走出家門——  

　　方旭，我來了……  

　　***

　　頭痛欲裂，渾身發冷，肌肉酸疼，這病毒是不是天下第一奇毒啊！

　　幾乎讓感冒病毒打敗的方旭，怒望著房間內突然冒出的女人，還以為自己得了老花眼！  

　　「妳？妳來幹什麼？」粗嗄沙啞的嗓音進出。老天！喉頭灼燙、疼痛得好像在吞火劍一般，病容瞬間凝霜了。  

　　「歐巴桑離開的時候沒將門關好，所以我就自己進來了。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貝兒拄著枴杖一跛一跛地朝方旭的床舖位置前進。  

　　他隨便罩著睡衣，腰間攤著一床薄被，新長的胡碴未刮，病懨懨的神情，看來好虛弱，破鑼嗓子似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  

　　「不必了，妳不怕被感染上？」方旭爬坐起來，這女人還來假惺惺，根本就是對他惡劣的病體和情緒雪上加霜！  

　　貝兒將枴杖擱在地毯上，坐上他的床沿，瞳眸瞬也不瞬說道：「我不怕！」  

　　「走啦！」方旭大力喘著氣，分不清是病毒還是情傷，他胸口那兒就是好痛。  

　　基於一份尊重，他小心翼翼的追求她，深怕任何太過於大膽、躁進的舉動會冒犯了她的清靈潔淨，結果他居然大錯特錯！  

　　他到底是哪只眼睛出錯了，居然愛戀上這個可惱、可恨、水性楊花的女人！  

　　該恨她入骨、該對她狠狠報復的，但他竟然窩囊地只在無眠夜默默舔舐沉重的創痛，也放任自己無法拋開的悲傷吶喊，在過去一周穿透夜晚的空氣分子——妳的影子究竟要糾纏我到幾時啊！  

　　貝兒娟秀柳眉凝蹙，心想著，他一個人住，少人遞茶水、煮吃食，萬一半夜病情急速惡化，可就很不妙了……  

　　她低嚷著。「我不在乎會被你傳染了！」  

　　嚷完後，她迅速地捧住他的臉龐，在他乾裂、灼燙的嘴唇，用力啄吻了上去。  

　　方旭瞠大眼睛，強迫自己不去感受嘴唇上的感受，與記憶裡是同樣的美好……他硬把貝兒巴在他臉上的小手給拉掉了。  

　　吻到了，貝兒羞赧地舔舔嘴唇。「病毒已經過給我了，你不能再趕我走了啦——」  

　　臨出門前千晶有說，照顧生病男人的原則就是……平常從不敢做的反著來說來做就對了。  

　　迫不及待的想投懷送抱，是慾火難耐、還是空閨難守？她居然敢找這種看來很偉大的藉口以便留下來！

　　方旭有些明白了。「妳沒和那個開BMW的男人在一起？」  

　　哪個男人？開BMW車子的？喔，和千晶鬧得水火不容的那個人啊？  

　　「我沒和他在一起呀！」事實上，她總共也只見過他那麼一次而已。  

　　她想吃回頭草？當他方旭來者不拒啊！這個在心女人還想回過頭玩弄他！一口怨氣沒順過來，方旭突然暴咳了起來。「咳咳咳———」  

　　她見狀忙著幫他拍背順氣，又把床頭的一杯水遞給他。  

　　他一把推開貝兒，還拍翻那個水杯。「妳這女人有夠可惡！居然還敢吻我！」  

　　氣死他了！沒被感冒病毒毒死，他可是會讓這個女人給氣斃命了！

　　啊？主動吻他就要承擔「可惡」的罪名？  

　　千晶哪，妳教的這幾招真的管用嗎？真糟糕，求救無門、沒人可商量，貝兒賬紅著俏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貝齒幾乎就要咬破嘴唇了。  

　　「你別生氣呀！不然……你……想要我怎麼做呢？」  

　　「我想要妳怎麼做？」  

　　方旭燒得發紅的眼眸中充滿怒焰，眼皮倏地微瞇，瞳光驟轉為冷酷、危險。  

　　一個愛情騙子，還給他裝成清純、無辜的聖潔公主，害他病得昏沉的腦子還要分攤想將她狠狠掐死的心情！  

　　他唾棄她，他不會輕饒她，絕不！  

　　「到浴室去準備洗澡水！」口吻寒颼颶。  

　　貝兒忙不迭的點頭。「喔！我知道，發高燒要泡泡澡、褪熱度！」  

　　連枴杖也沒拿，她單隻腳往浴問跳過去，沒留意到身後那一雙邪冷的怒眸……  

　　哇，不整整她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對，要整治得她慾火難耐、嬌聲鶯啼，再狠狠地一腳將她踢開……  

　　***

　　貝兒蹲靠在超大型的按摩浴缸邊，以手試著熱水的溫度。  

　　「嗯，可以了，有點燙但又不太燙，對發燒的人最好了。」以前媽媽就是這麼照顧生病的她，因之她學起來一點也不難啊！  

　　她嘴邊溜出一個微笑，千晶說過女人得對病弱的男人發揮一些母性愛。  

　　她回過頭喊著。「方旭，水放好了……啊——」唇片間跑出一道驚呼。  

　　他什麼時候摸到她身後邊來了？  

　　方旭抖掉上衣、跨進浴缸，穿著平口短褲的有力雙腿浸漫在熱水中。  

　　平常溫文儒雅的男人卸下外包裝，私底下竟然只有一個豪邁了得！  

　　貝兒拚命吞嚥苦口水，她的眼光正好平視著他線條粗獷的大腿肌肉、男人濃密的腿毛……  

　　腦袋一片暈眩，打起一個莫名哆嗦，可，她胸口怎麼就是熱辣辣的呢？  

　　他居高臨下瞅著她，口氣陰沉。「幫我脫掉。」  

　　「啥？」貝兒愣住了。  

　　脫掉？那唯一僅剩的一條內褲？呃，呃，她甚是為難地低語。「不用照顧得這麼仔細吧？」人家不敢看光溜溜的男人哪！  

　　方旭濃重的鼻音再度壓迫而來。「妳做不做？」  

　　「做……」腦袋裡突然跑出來千晶的最高指導原則——慾女、色女、豪放女……亂七八糟一堆「女」的！  

　　不、不，她還是放不開哪！清純玉女心中怕幫男人脫褲子啊！可是，他一臉橫怒……  

　　唉，生病的人很容易生氣，生病的男人最大，貝兒滿臉飛紅霞，只能咬咬牙，認命地閉上眼睛，一雙小手朝方旭身上一陣亂摸。褲腰在哪裡呀？  

　　她還要注意不能去碰觸到某些很「重要」的部位……好艱辛的工作啊！  

　　「妳按摩啊？」方旭不留情糗著故作鎮靜的女孩。  

　　「那麼你自己脫，等你泡完澡，我再幫你按摩，好不好？」她細細抽著氣。  

　　「不好！」  

　　生病的男人都會學小男孩一樣好強要賴嗎？她好頭疼。千晶，妳把我害慘了，妳那幾招撇步不好用哪！

　　「快點！」  

　　「喔！」沒辦法，只好睜開眼進行任務了。  

　　一塊布落下，底下一團黑壓壓……哇！她瞄到男人的……那兒了！  

　　哇！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會長針眼哪！  

　　全身的血液全衝上臉頰，心跳得好快，好像剛跑完百米，要發心臟病了吧！  

　　臉蛋那麼紅，方旭真要以為她才是發高燒的那個人了。厲害，連臉紅也能裝出來！  

　　「慢著，妳抱著我換下來的衣服，要上哪裡去？」  

　　貝兒把臉埋在衣服堆裡，很濃烈的男人味道嗆得她腦袋轟轟作響。她悶聲道：「你……泡澡，我……洗衣服去！」  

　　「回來幫我擦背。」  

　　這次，貝兒愣得更嚴重了。  

　　擦背？對著渾身光溜溜的男人？她會全身先觸電而亡啦！  

　　「妳來發愣的啊？」方旭猛地躺進水中，口氣不耐、沉冷。  

　　「不是啦！」可是脫衣服、擦背這些，全在她今晚照顧病人的腳本之外呀！  

　　拜託啦！別逼我馬上當豪放女，她在心裡哀求著。  

　　還給他蘑菇？他使出力氣，健臂將她一帶，水花四濺裡，貝兒手中的衣物拋落一地，人也跌入浴缸，牢牢地貼在他身上。  

　　男人就是男人，即使生著病、發著高熱，力量仍然驚人得很！

　　「我沒發燒，你自己泡澡就好！嗚——」舞動的手腳以及嘴巴，被制止了——  

　　他扣住她圓靈的身子，咬上她芳潤的唇瓣。  

　　既然她今日趕來投懷送抱，他何必委屈自己當個磊落自重的君子！  

　　反正他的身子很熱，就讓熱度徹底瘋狂沸騰又有何不可！  

　　狠辣的舌頭穿入貝兒的檀口中，席捲香舌與之糾纏、碰撞……  

　　一同碰撞的除了唇舌之外，還有狂躁的心跳聲，以及密密貼合的男女身體構造。 ──她柔軟的胸脯擠壓著他堅硬的胸膛，屬於男人雄挺的傲物衝撞嵌入她下腹的軟嫩地帶。

　　霸道的巨掌搓揉著無法一手掌握的豐挺，他爆出激賞。「完美銷魂！」  

　　不甘於隔著衣料點到為止，煩躁的手指主動出擊，浸水的純絲質衣衫不堪一擊、撕裂成兩半。  

　　雙唇一得到特赦，貝兒呼叫著。「你是不是病糊塗了？」  

　　眼前狂魅如猛獅野獸的男人一點也不像她愛上的那個男人啊！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親吻妳，引出妳的唇裡的嬌喘。撫摸妳，帶出妳全身的顫悸，我知道妳也渴望著！別否認妳的反應！」他低嗄笑著。  

　　她有嗎？嬌喘、顫悸，渴望、她的反應？貝兒全然迷糊了！  

　　他低下身埋入水中，撥開她胸罩一邊，銳利的牙尖狂野凌厲地對準她胸前紅蕊峰，一口啃咬上去。

　　「啊──」貝兒驚爆慌亂的激情吶喊，無措的小手攬住他的頸項尋求倚靠。

　　他咬得她胸口甚是麻痛，好像……酸麻的地方不只胸乳那兒，好像……身體有一個串聯的網絡，每一個敏感點都酸麻、緊繃了！她的身體已然著火了啊！

　　「嗚──我……」要你停止哪！可，她竟喊不出來！

　　三十秒後，他一口氣已憋盡，猛地竄出水面，大口呼著空氣……再下一秒，方旭的臂膀一旋一壓，換成她整個人沉入水中了！

　　空氣啊？在哪裡啊？她就要不能呼吸了！

　　他適時潛入水中，運補給她一大口空氣。然後他的唇就再也不肯離開她了，封去她的任何驚呼，成了她生命延續的操控者。

　　兩具身軀在熱水裡翻滾，他執意糾纏著她，她也只能融化在他的鷙猛狂烈裡，從頭到腳，從身到心。  

　　在她能離開水面呼息的時候，她可憐兮兮地哀求著。「旭，別讓我死掉……」

　　一種難言的震盪在她心頭漾開，好像她生命之存在全在他的掌控裡，而她百分之百願意依附著他而生存。咫寸之前的男人是她的一切啊！  

　　是時候了，該一腳將她踢開了……  

　　然而他卻反其道而行……把她擁得更貼近，吻得更傾醉，他的慾望熾盛如燎原的野火。不，他無法拋丟這一具著了火的曼妙女體不管、不要！  

　　就這樣吧——放任自己奔騰的原始慾望徹底要她一回，讓自己噬痛的心情認清她是一個人盡可夫的浪女，也就可以把她從心版上刨挖出來丟棄了！  

　　他悶悶低笑得又狂又邪。「讓妳死掉？我可捨不得哪！瞧瞧妳，已經離不開我了吧？」  

　　他一把揪起貝兒，怒道：「多少男人抱過妳？」  

　　他的手立刻撥開她底褲的一邊，無預警地爬入她少女最脆弱的中心……

　　貝兒全身痙攣，整個人軟弱地再度跌入水裡！

　　「啊！」吐逸出的一串空氣變成一顆顆的水泡飄向水面，碎裂幻化在他鼓動的身軀下！

　　指尖好像碰到了什麼……方旭一甩頭，拋開那一個可笑的念頭，不可能的！

　　他一把揪起貝兒，怒道：「多少男人抱過妳？」

　　貝兒迷離的眼神找不到焦距，昏脹的腦海不知如何回答。  

　　「說！」  

　　暴吼的聲音讓她不假思索說了。「我……記不得了。」  

　　真的，從中學到大學，因為企圖擁抱她而讓她捧過肩的人不計其數，她哪記得清楚啊！可是為什麼只有他沒有遭逢她的柔道嚴懲呢？  

　　因為她的一隻腳上了夾板，不方便嗎？  

　　不，擒拿術不全然關乎兩隻腳的著立點問題。那麼理由再明顯不過了，因為心中有愛，兩情相悅之下，她也融化在他再自然不過的擁抱、纏吻愛撫之下哪！  

　　原來，根本不必刻意學習開放自己，對像對了、時間對了，熱情自然奔放！  

　　「哼哼，」方旭打鼻孔中噴出熱氣。「吻過妳的男人呢？有多少？」  

　　貝兒以為她聽錯了，他怎能這麼說她？「你應該知道啊！就你一個人嘛！」  

　　前後矛盾，謊話連篇！他要拆穿她的伎倆！  

　　他下腹的挺拔探索著她源源冒出稠蜜愛液的盛開花園。「別自歎欺人了，妳現在很渴望我來愛妳吧？」  

　　「噢——」低淺的呻吟洩漏了她所承受的煎熬與需渴！  

　　嗯，千晶說過，親熱一下可以讓戀情加溫……千晶還提到要閉著眼睛配合方旭的要求……原來方旭想對她求歡，而她這個笨丫頭一開始卻不懂得配合，才會惹得他羞惱不已！  

　　「旭，你別惱火了，我不懂哪，我一向就不怎麼聰明……」糟糕，這個不可以說哪！她一慌一急就更結巴了。「我……是說……我喜愛你愛我！」  

　　「怎麼愛妳？我要聽妳說出來！」他的唇邊勾著魅惑人心的邪佞笑痕。  

　　千晶教她要學著蕩女、浪女、色女、慾女，她也讓他又親又抱又摸了，居然還要人家將羞死人的話宣之於口？好丟人喔！  

　　「你是男人，你懂得的！」  

　　「我懂？」他的唇線拋出野蠻的弧度，他的強壯也徘徊在她誘惑人的入口地帶，「今晚，妳是我的！」  

　　他一直點觸著她的私密處，她全身輕飄飄宛如一片隨風而舞的葉子，渴望依存一個落點……她閉合上眼睛，雙手攬住他的腰桿。  

　　「旭啊——」一聲低低渴望源自她內心深處。  

　　果然！小狐狸露出尾巴了！「如妳渴願！」一起玩吧——  

　　他一挺身，推擠進入她的身子。

　　「啊——」她承受不住他的入侵而哭喊著。  

　　「天！」她還是處女？怎會這樣？  

　　下半身仍然固執地停留在她的緊窒內不敢或動，他只能雙手的力量撐開自己上身，凝視著她皺成一團的痛苦小臉。

　　然後他還看見了，水中泛出一道殷紅，源自於兩人的結合處。

　　老天，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胸口一陣悶塞，他焦急喊著。「貝兒，貝兒，妳還好嗎？」  

　　「很痛——」撕裂的痛楚直達心窩，她幾乎虛脫的柔軟身子滑向浴缸裡……  

　　他眉心一緊，身子撤離開，一把將她抱離浴缸。  

　　心中盈塞疑團，他竟不知——  

　　閉月羞花，少女心事……

第七章   
        
　　貝兒渾身上下好不狼狽。  

　　腳板上固定的夾板鬆脫了，外衫整個撕裂了，胸衣歪斜掛著，裙子撩到大腿上，而那件原本屬於純白的底褲整個捲向一邊，沾染著紅血……  

　　方旭看得怵目驚心！  

　　到底哪個環節出錯了？貝兒是純潔的完璧之身。  

　　他犯下大錯了！  

　　他的行徑絕對不是發熱、腦筋混亂、病到失去理智，任何藉口能帶過去！  

　　他懊惱地一拳垂向床墊。「瞧我對妳做了什麼？」  

　　他在說些什麼呀？他對她做了什麼？不就是男人與女人之間最親密的那一件事嗎？  

　　她的身子好痛，他為什麼還要一副氣呼呼的樣子——眉心深蹙、表情沉鬱，像是強忍著什麼……  

　　一陣忐忑輾過心頭，她……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他是不是不喜歡她了啊？  

　　男女情事她也懂的，可是她看過的書上沒有一頁說過這種尷尬情況呀！  

　　千晶只有鼓勵她可以為愛獻身，卻一字也沒提過獻身之後，該如何面對她的男人！方旭是擁有了她身體的男人，可是她竟然不敢偎向他撒嬌……  

　　「嗚——」她悲慘的心情化成淚液漫出眼眶了，「我要回家啦！」  

　　回家去，家裡還有爸爸願意為她擋風遮雨的……  

　　「除了我的床，妳哪裡都不許去！」欲住床下翻的小身子被抓回來了。  

　　他怎麼可能放她一個人哭哭啼啼、離開他的身邊?他必須做一點彌補……但，該死的！他奪走了她清白的身子，即使以一萬句道歉也彌補不過來啊！  

　　他悔恨得想死掉了！  

　　啊？還不讓人家走？「你到底要怎樣啦？」她長串的淚沒一秒停過。  

　　「我……」他一時語塞。  

　　她的盈盈珠淚滴滴落向他心頭，他滿胸懷全都讓心疼不捨給漲滿了！  

　　「噓噓，別哭了！寶貝，我最捨不得妳哭啊！」  

　　捨不得她哭，偏又是製造她眼淚的罪魁禍首！他沉沉歎息，也喟歎出被嫉妒、憤怒蒙蔽了許久的萬縷柔情……  

　　他灼燙的指腹輕柔地撥開她頰上的髮絲，又溫柔地揩去滾墜個不停的淚滴，  

　　貝兒漾著迷離水眸呆望著他，她熟悉的方旭好像又回來了……那一個讓她全心愛戀，三番兩次解救她於危難的男人，正以款款柔情的眼芒注視著她……  

　　可能嗎？會不會又是錯覺啊？她好氣惱自己為什麼不像千晶一樣，腦中有聰明的腦細胞呢！  

　　「貝兒，妳聽我說！」滿是自責的嗓音更乾啞了。  

　　「你將人家抓得好緊，你不讓人家走……可是，別讓人家難過的只想哭，行不行啊？」貝兒忍不住噘著唇瓣，細細嘟囔滿心委屈！  

　　迎視著她幽幽怨怨的眼神，他的良心瞬間已被謀殺千萬次了！他扯著自己的短髮，佈滿血絲的眼睛巡梭著她沾滿珠淚的小臉蛋上的每一個部位。  

　　「不會了！我發誓再也不會讓妳難過了！」  

　　荏弱嬌柔的美麗撼動他心神，他再度沉重歎氣，終於找到聲音嗄啞言道：「最初的時候，我愛看著妳微笑的樣子，妳的眼尾總是微瞇，柔柔的一圈暗影，讓我沉醉……」  

　　「接著，我在妳的身上發現了無數吸引我的特質，清新無邪、文思巧語、善體人意，妳是我跑了大半個地球才找到的一個寶貝！  

　　「我吻了妳，我渴望妳的陪伴，貝兒，妳難道不知道我愛上了妳嗎？」  

　　聽到自己心愛的男人終於說出了這一句話，她應該雀躍三丈，可，她只有讓淚水震愕得凝結了，只能怔忡的凝望著他……  

　　眉兒輕輕皺著——可能嗎？  

　　唇片兒動了動，卻問不出——真的嗎？  

　　蔥白十指無助地胡亂絞擰著——她怎麼就感覺他前後矛盾呢？  

　　白玉貝齒無措地咬緊下唇，掙扎又掙扎，齒痕都咬得快滲出血來了……她終於放出一聲不解的沉吟。「你愛我？」  

　　天！貝兒不信他！  

　　怨不得她，誰讓他將她傷得太重了！可是，他過去一星期以來的痛苦、掙扎又有誰明白呢？  

　　他痛楚地喊了出來。「很愛、很愛！但是，妳怎麼可以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我沒有啊！」大眼睛裡寫滿無辜!  

　　「明明就在妳的房裡！」他的眼中有半秒鐘又出現那種想將她殺了的眼神。  

　　她的房裡？「怎麼可能？」  

　　方旭甩甩頭，食指尖憐惜著貝兒唇緣因為掙扎過而留下來的深深齒印，沉篤的聲音從齒縫中進出來。「算了，我不想這些，現在不是追究那一個秘密的時候。無論如何，我還是必須對妳道歉，我會為我莽撞的行為負責的！」  

　　他衝進浴室抓出來一條大毛巾，用來整理她一身的慘狀。  

　　貝兒還陷在他上一句話的驚愕裡……秘密？他知道她有秘密……  

　　這兩個字奪去她所有的思考能力，她甚至忽略他提到她房裡有男人的事情！  

　　「老天！是不是已經穿幫了啊？」她輕咬著小指頭，除了慌亂還是慌亂！  

　　天哪！一定是這樣的，他愛上了那一個千晶指導、塑造出來的貝兒，然後不知什麼時候，她的馬腳露出來了，所以……他才會脾氣陰晴不定！  

　　滿腦子擔憂不已、胡思亂想的人回過神來時，竟是他張手意欲撥除她底褲的那一秒了。  

　　她急忙將雙腿夾緊了。「你想做什麼？」  

　　「讓你舒服一點！」他的眸光在她倉皇的小臉以及玉腿之間來回審視。  

　　「你不要看啦！」她伸手擋住了一雙溜溜賊眼。  

　　雖然貝兒斷然否認了有關那個「BMW男人」的事，雖然他心頭仍然盤桓著那一個末解的謎團，但她害羞、赧紅著小臉蛋的模樣，真的好純真、超可愛，他忍不住低嘎笑了。  

　　愉快的笑聲裡，想疼、寵她的感覺也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我不否認妳美得像維納斯女神，我也很想將妳全身瞧個透徹，但是我相信我目前的企圖絕對不是妳腦子裡的那一種。  

　　「傻貝兒，還說要來照顧我？哪，現在乖乖躺好讓我照顧妳啦！」他溫柔地拉下蒙在眼睛上的小手。  

　　哎呀！雖然他很輕柔的對待，可是好難為情喔！加上心緒不上不下，正忐忑著，她只好合上眼睫，聽憑他在她的身上一番擦拭、整弄。  

　　之後，她被納入他滾燙的胸懷裡，一床被子裹住兩人已然光裸的身軀……這麼緊密擁抱，不該碰著的地方都貼在一塊兒了哪！  

　　「哎呀！」她低呼著，訝然的眼睛也跟著張開了。  

　　「都弄好了，只除了妳的腳盤那兒，明早我再帶妳去醫院。」他明亮的眼睛一刻也不肯放過她迷人的每一絲表情。  

　　她想到了今晚過來的目的，顧不得訝異與羞怯趕忙提醒他。「那麼你也要去看醫生，照個X光，確定一下不是那個……」老爸一直說不要胡亂猜測的，她即時煞住話。  

　　「那個……哪個啊？」他緊盯著她欲言又止的菱唇，然後有了領悟。 SARS？」他忍不住大叫了出來。「我的天，SARS！太誇張了吧！小傻瓜，我只要一感冒，扁桃腺就會習慣性的發炎，一場高燒是免不的……慢著、慢著……」  

　　他的神情突然轉為嚴肅。「妳不會以為我中煞了，還特地跑來照顧我？」  

　　他撫摸自己的嘴唇，回想起她硬奪去他一個吻，還說她也已經給過上病毒了，所以打死也不肯離開他床榻邊的神態……  

　　他開始意識到，他真的犯了一個無可饒恕的特極嚴重錯誤！  

　　她是以怎樣深愛他的心情來到他家、想照顧他的啊？他又是如何的誤會她……對待她……欺負她呢？  

　　該死的！他的眼睛那日一定凸槌了，也許她的房裡根本沒有男人，也許她房裡那個女人……老天！他是不是搞錯物件了啊？！  

　　自責、懺悔的心情讓他根本提不起勇氣來一探謎底了。  

　　又或許，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謎底，所有的只是一個被愛情蒙了心眼，捧著一壇老醋猛灌、亂噴的可惡男人啊！

　　他大力的喘息，整張臉埋在貝兒柔膩的頸窩裡，感受到那一份漲滿胸坎的甜蜜衝擊。「妳真的傻得可以了！對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妳這麼這麼愛我啊！」  

　　那一個「傻」字又射入她的心窩！  

　　他一直強調她好傻！他從剛剛到底說了幾次了呢？  

　　他一定真的知道了！完了，「秘密」隱瞞不住了……嗚嗚——  

　　老天！求禰讓他別再說了吧！

　　貝兒心慌意亂，眼眶又酸澀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說我傻、罵我笨了？」  

　　方旭捧著她臉，接收到她眼中的哀傷、焦灼和困擾。  

　　他想，他懂了，清白之身淪陷於他，難怪她會痛哭流涕。他拚命想安慰她。「貝兒，妳別擔心，我會負責的！」  

　　「什麼意思？」她輕吶著。他想負什麼責？  

　　他們從剛剛不是都繞著「她的秘密」這事兒一直在兜圈子嗎？  

　　「傻女孩！讓我休息一晚，等燒退了、體力也恢復，我明早就送妳回去。然後……就讓任憑妳爸爸將我要殺要剮都可以啦！」他自我調侃著。  

　　嗄？她一聽這事兒更不得了，拚命搖著頭，暴力血腥不好啦！  

　　「不要我去妳家？」他的濃眉問打上一個死結了。  

　　「又不是你的錯。」是她先撒謊騙人的嘛，他幹麼隨她爸要殺要剮呢？  

　　方旭愣了愣，拍拍昏脹的腦袋。「難不成妳才是錯的那一個？」  

　　「嗯！」他再問下去，她都要無地自容了！  

　　嗚嗚～～床底借躲一下，可不可以啦？  

　　嗚嗚～～真的要揭穿了啦～～她真的不甘心，她努力了那麼久說！  

　　驚天動地的滂沱眼淚又與貝兒的粉頰相見了。  

　　嗯什麼嗯啊？又哭了？他全給搞糊塗了。  

　　天哪！女人的眼淚真不是普通的可怕！方旭慌手慌腳的，又搖頭又歎氣，這種緊張情景簡直比打一百場官司還窘迫艱難！  

　　「0K，妳先別哭，慢慢說可以嗎？」  

　　「反正你知道了就好了，你不要問這麼多啦！我想回家了！」她現在只想當鴕鳥，避開真相從他嘴中說出來，或是她被他逼著說出來的那一秒！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到底知道了什麼啊？  

　　很難和哭泣的女人溝通的，他只能下停吻著淚眼婆娑的小臉，又頹歎口氣。「我沒有不愉快，我也不要妳走開！」  

　　「為什麼你還要留我？還要吻我？」他應該恨死她的欺騙才是呀！  

　　「我還想抱妳一整夜，更想要對妳做愛到天明！寶貝，抱著妳我不想崩潰都很難！」他以濃烈的嗓音低吼著。  

　　貼著她令人發狂的嬌軀曲線，聞苦她一身的沁人馨香，他一直「雄壯威武」苦啊！她都已經是他的人了，對她的渴望也無須再強制壓抑了！  

　　「不好、不好！」不可以再與他揪扯不清了，就算日後哭瞎了也是她活該！  

　　「可是我要！」

　　「不好啦——」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錯，她活該有一個很失敗的初夜！  

　　「這樣很好！」想起她不像話的緊窒溫暖，他抵不住誘惑，不顧她的反對開始探入一些些了。  

　　「不——」呃，這是什麼感覺？那兒竟然沒有不太舒服耶！她悔恨、慌張、緊繃的神經被導向完全不同的一個感官向度……淚閘也不知不覺關閉了。  

　　太好了，原來做愛做的事這麼有用啊，讓他莫可奈何的眼淚居然給治好了！他誤打誤撞還給蒙對了，記住了，這招以後一定要常撿著來用！  

　　顧慮到她依然很脆弱，他還是只敢安靜埋在天堂裡，沉聲低低探問：「不痛了嗎？」

　　「痛……」還有麻緊、還有一種快窒息的陌生快感、還有剛剛在浴室中沉浮於水中時的那一種需要被他抱的渴望，又復現了。還有很多、很多……

　　她的手指游移向他的背，抓住了他。

　　她說痛……唉！「那，我出來了……」今晚他要死於非命了！

　　「不，不……」破碎的細細抽氣聲。

　　氤氳的醉眸淺藏著小女人的願望──明日再說再見可以嗎？也許初夜不會很失敗？也許她可以從心愛的男人那兒偷一次美妙？

　　「不要什麼？」他再度勇敢挺進，很深、很深。

　　她愉快得想死掉。「旭，別問了！」她主動以熱辣的纏吻幫住他的唇！

　　唔，他知道了，她要──

　　***

　　不是一次，而是很多、很多次的美妙——在昨晚！  

　　她在一次又一次的炫麗中落淚，幾乎不敢相信世間有這等美好狂喜！  

　　貝兒單手支著下顎，端凝著眼前的男人，他好安靜，睡得正沉、正熟。  

　　然而昨夜，他不是這樣的溫和。  

　　他不能遏止的席捲她一回又一回，讓她一而再地顫悸投降，心醉神迷、嚶嚀著。「別，你還在發燒啊！」  

　　他卻執意抖落一身汗水淋漓，衝撞得更劇烈，激情狂吼著。「不，這樣好，我全身的毛孔全出汗了，舒暢得不得了，這是最棒的退熱方法啊！」  

　　喔！她還能怎樣呢？只要他能早點脫離暈熱，她什麼都願意給他呀！  

　　伸手探探他的額頭，太好了，高燒真的退了耶！  

　　她輕撫著自己一身的青紫瘀痕，還有腿窩間感受到的痠麻疲倦，只怕一個禮拜也恢復不了！這般愛戀他的情懷，只怕一輩子也永遠消褪不了。

　　她抿抿紅唇，指尖按按眼尾冒出的濕意，耳畔流連過他濃醇的聲音。「妳眼尾這兒有一種神秘的美感……」  

　　語音猶在，聚散匆匆，刻骨相思留在晚秋的天。  

　　天色已然濛濛亮，時候不早了，她該走了……  

　　不管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她的秘密，「追夫計劃」該停止了，她無法承受這般膽戰心驚、害怕面對秘密揭穿那一刻的滋味。  

　　良心的苛責更是難捱，她真的沒有臉再賴在他身邊了！  

　　她淒慘一笑。「我好傻、好笨，從小的願望就想嫁人……可，竟然毫不後侮地把珍貴的處子之身，給了這一段已劃上句點的愛情！」  

　　嫁人？不會了！她永遠不可能嫁給別人了……  

　　傾下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旭，我真的愛你，只會愛你一個人啊！」  

　　一滴淚墜落在他的臉頰，她輕輕的給吻去。「旭，你可知道我此刻心頭的滋味比眼淚還鹹楚嗎？」  

　　然而哭泣有什麼用呢？  

　　誰叫小趴趴熊笨到以為可以化腐朽為神奇，變不可能為可能呢！「千晶哪！這回連妳也幫不了我啊！」  

　　輕手輕腳地穿上已然殘破的半乾衣服，又借了一件他的大外衣套在外頭，淚眼凝眶中，最後回眸一顧又一盼。  

　　咬痛唇瓣強忍悲傷，終於狠下心放開依依不捨、緊緊樞住床沿的雙手……默默拿過枴杖，她躡手躡腳地踱下樓。  

　　「滴鈴——」是電話聲！  

　　不可以吵醒方旭啊！貝兒不假思索地跳衝向客廳中的電話機。      

　　「喂？」她像個小偷般壓低了聲量。  

　　「妳是誰？」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低音。  

　　這個嚴肅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貝兒回問著，「你找誰？」  

　　「方旭。」  

　　「他還在睡覺，我幫你留話好嗎？」  

　　「告訴我，妳是誰。」咄咄逼人的口氣。  

　　「我是他隔壁的鄰居！」這是最保守的說法。  

　　咻的一聲重嗤。「又是妳——黎貝兒！好，妳給我聽清楚，一個字不漏的轉告給方旭聽。」  

　　居然猜得出她的身份？這人太神奇了吧！「您請說，我會記清楚的。」  

　　「我是魯冀誠，今天下午兩點我們預定飛住上海，叫方旭一定要來。他居然敢兩天沒來上班，今天他如果誤了班機，讓我在上海那兒的計劃出狀況，我要他賠償一切損失！」  

　　老天！原來是方旭的老闆，貝兒還記得這個有一面之緣的男人。情況聽起來很嚴重，老闆也誤會得很厲害，她趕緊解釋。「方旭生病了，他沒法上班！」  

　　「是嗎？」他根本不信。「是妳這個女人絆住他讓他忘了公事職務吧？」  

　　「我沒有！」用力給否認回去。  

　　「哼，妳識相點，離開他，讓他以公事為重！否則兩千萬美金的違約金會讓方旭一輩子無法翻身！」  

　　「什麼違約金？」好多錢喔，貝兒嚇到了。  

　　「我有必要對妳解釋嗎？叫方旭到機場來！」然後「喀擦」一聲，電話斷。  

　　很蠻橫、好粗魯、愛頤指氣使的老闆，這人居然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律師，貝兒想不懂呢！  

　　方旭還在睡，要把他喊起來去搭下午的飛機嗎？  

　　兩千萬美元的違約金……真的會砸死人了。就算她父親也沒有這麼多的身家，何況是讓人聘請僱用的方旭呢？  

　　她離去的腳步停止了。  

　　不可以毀了方旭的前程，一定要讓他上飛機去上海！  

　　***

　　很蕩人心魂的溫柔輕喚在耳邊。「方旭，起來了——」  

　　緊接著如蝶棲迴旋的指尖搔過他的下巴。「餓不餓啊？想不想吃東西哪？」  

　　好美的一天、好棒的起床號，他已經開始期待往後每天都可以如此陶醉了。  

　　「要！」鐵軀轉瞬間覆住嬌軀，就想吃住她的小嘴，  

　　「不是啦！」她硬是偏開頭，躲過他的攻擊。「你的燒退了，來喝點清粥補充點體力，然後再吃一包感冒藥。」  

　　嘮叨的小老太婆的聲音真好聽哪！他的兩眼亮晶晶的，一洗昨晚的血絲疲憊，「清粥？哪來的？」  

　　「我煮的，沒有燒焦喔！」期待得到些許讚美的小臉笑盈盈地。  

　　他擰擰她的俏鼻頭。「這麼陽春，只有清粥，妳還欠我一頓晚餐喔！」  

　　「嗯！」她用力的點點頭，眼裡閃過一抹難解神色，「你從上海回來，我就補給你！」睜著眼說瞎話騙他，她好不惱恨喔！  

　　「妳怎麼知道這一回事？」他警戒地問。  

　　「你老闆打電話來催人了……」  

　　「不理他，」他的大掌點向她私密的地方。「妳還好嗎？我把妳弄痛了？」  

　　她害羞的閃躲。「你別管這個啦！」  

　　「怎麼可以不管？告訴我，很痛、很痛？」他輕憐密愛地輕順著她的長髮。  

　　一定要問人家這個嗎？螓首羞答答低垂，下巴黏到胸口了。「你說是就是。」  

　　他親吻著暈紅的耳窩，語氣歉然。「我知道我取悅了妳，但還是太急猛了。以後妳就會好一點……」  

　　她猛揚啟幽眸，「以後……」還有以後嗎？  

　　他憐寵地搔刮著白裡透紅的嫩頰。「貝兒，妳就像火苗，抱著妳我就只能變成一團烈火，我不敢保證以後我能做到百分之百憐香惜玉……」  

　　「噓！」一根食指阻止了他繼續讓她面紅耳赤的話題，「你趕快起來吃點東西，趕飛機去好嗎？」  

　　她一心三思只想完成任務，完全忽略了他言語中的其他重點。  

　　「當然不好！去上海？我才想跟事務所遞上辭呈呢！」  

　　哇！代志大條了！貝兒很嚴肅的板著小臉。「旭——」  

　　他一邊眉微挑。「嗯？」柔媚中帶著堅決的神情，很超乎貝兒平常表現喔！  

　　「我從來都沒有求過你，對不對？」  

　　「嗯！」她想求他什麼呢？在這一個絕對難忘的早晨，他一定會答應她的。  

　　「你去出差啦！」她動手推推他。  

　　「嗯！」要分開兩個星期！可不可以拐她一起上飛機呀？  

　　未來岳母大人那一關恐怕過不了喔！「唉！」他頹歎著氣。  

　　「嗯？唉？什麼意思？」他居然也學著嗯啊唉的，搞得她一頭霧水。  

　　她知道自己理解力差，猜不透他的言下之意，秀眉蹙起了。唉，用這種撒嬌討好的爛步數能達到目的才怪！  

　　「我去出差啦！」啄吻上她眉心的小皺褶，不忍再捉弄她了。不知怎麼的，他就是很享受看她憨美可愛的樣子。  

　　奇怪，他不是非聰明、智慧美女不入眼的嗎？  

　　他捏捏自己的後頸，頓然明白了——  

　　第一眼印象當然很重要的，能讓他看上的女人自然要有一副好頭腦，可是女人就是女人，永遠精明、俐落、幹達、聰明到不行也傷感情哪！  

　　所以呢！還是貝兒最好了，該聰明的時候有內涵、不顯笨拙，該像個聽話小女人的時候，嬌柔、可愛得恰到好處，讓他只想疼愛到心坎裡去了。  

　　瞧，她還擺出一副不敢置信的呆呆樣，真是很侮辱人喔！  

　　「貝兒，我都應妳的要求了，妳還給我發呆啊？」  

　　怎麼可能呢？爛步數居然奏效了？！她捶著額頭。「你沒騙我？」  

　　「居然不相信我？該罰！」把她抓過來打一頓屁股好了！  

　　陡地間，她的身體騰空架離床榻了。  

　　「喂喂，方旭，你抱我去哪裡？」  

　　病體初癒，一夜賣力得不得了的男人，居然還力大無窮！  

　　渾圓可愛的小屁股不捨得打，還是好好「疼愛」她才對！他壞壞的眼神戲朗著她。「兩個禮拜不能見到妳，妳說我不先討點甜頭當儲利怎成？」  

　　浴室裡，蓮蓬頭一開，水花噴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了。  

　　她才穿整好的衣服又泡湯了。「什麼甜頭儲利非得到浴室來啊？」  

　　「這種……」手勁一縮，她柔軟的小腹撞上他的硬邦邦的下腹。  

　　貝兒努力睜大了眼睛。「方旭……」  

　　「喊親愛的！」  

　　她啞口無言。這個熱情大放送的男人，不是已經瞧出她的秘密了嗎？  

　　他擠擠眼睛。「不喜歡『親愛的』？小寶貝，我可不接受電視劇裡台灣女人老愛追著男人喊『死鬼、短命鬼』喔！」  

　　「……」她想，自己除了腳傷之外，一定還得了腦震盪了。「你不都知道了嗎？你還叫我小寶貝？」  

　　要讓她喊一聲好聽的有這麼難啊？他有點挫敗地低嚷。「我很愛妳，我只知道妳是我的心肝寶貝呀！」  

　　唉，原來女人都愛逼男人說出噁心的話！不過，他對她可說得頂樂意、開心的！  

　　「你愛我……」他說他愛她！他依然愛著她啊！  

　　貝兒顧不得足踝還不可以使力，大力一蹬，蹦上方旭的身子，像個瘋子般大嚷大叫。「你沒有不要我！你沒有不要我！」  

　　老天！太棒了，她還有希望留在他身邊哪！  

　　先前的疑慮、還有良心的問題，統統先滾到天邊去吧！  

　　這一句「他愛她」宛如千軍萬馬，又將她拉回綁在他身上了！  

　　她要聽他說「我愛妳！」再聽一百次，不，一千次……這麼好聽的甜言蜜語，她實在捨不得放棄啊！  

　　這麼簡單的道理有那麼難懂嗎？他擔憂地探探她的額頭。「貝兒，妳沒生病發燒吧？」如果換她染上感冒病毒，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她的熱唇用力堵住他的話，吻得很投入，絕對熱情。一聲低吟溜出她的嘴角，「My love——」  

　　這個稱呼他喜歡！他更喜歡她的熱情如火！  

　　他愛極了她像他的小籠物般躲在他的身下，承受他的縱情雲雨……  

　　歡愛裡，方旭都不記得了他到底說了多少次「我愛妳」，他只見著了他的女人像個小瘋子一直求著他說，她還一直求著他給她所要的一切激情與愛憐……  

　　「貝兒，一切只為妳……我的世界只會繞著妳而旋轉！」他覆上她的嫣唇。原來——這就是戀愛的心蕩感覺！  

　　她在心中默默回應戀愛的心聲。「我的世界從此以妳為中心！」  

　　***

　　之後，他依承諾飛車開往桃園機場。  

　　當初加入「理海」時，就知道會有這一場重頭戲，他一身專才不在上海那種百年難得一見的智慧財產權法律研討盛會中層露表現，也委實太說不過去了！  

　　只等上海工作完畢，就是他與魯冀誠攤牌的時候了！  

　　大老闆實在把他看扁了，老拿違約金來壓他，逼他屈服於魯丹萍的石榴裙下！呿，有骨氣的男人當然不會任人擺佈的！  

　　說真格的，方旭這輩子還不知什麼叫作「低頭」！

　　然後，只待上海行一回來，他會帶著戒指上貝兒家去，尋得美人歸……  

　　然而，歎只歎——

　　風月偏惹，尋得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