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實說,殷嶽的工作是什麼,蔣立亭沒有問過,隻知道這人比她還要忙。直到坐上他的藍寶堅尼來到市中心,進了一間落地窗全部都還貼著膠紙的店面,她才知道他開了一家店……
很大的一家店。
引擎聲呼嘯,開進了敞開的大門,跑車駛上坡道,開進店內,停在明亮的磁磚地闆上。
「嶽哥!」
看不出是什麼店面,但裏頭有幾個大男孩正忙碌著,看見殷嶽的座車立刻上前來打招呼。
殷嶽下了車,馬上有人向他詢問事情。
「嶽哥,義大利那批貨還在海關那扣著,不讓我領,要我補交一堆我看不懂的資料。」一個大男孩垮著臉求救。
「你別去了,叫阿徹去。」殷嶽很快的指派人手,那人聞言立刻通知轉手負責的人。
「嶽哥,印刷廠那裏送樣品來了,要你去驗收一下。」
殷嶽身邊圍著一堆人向他報告事情,他一邊下達指令,一邊走向副駕駛座,打開車門。
「這種事情還要來問我?我怎麼放心把這家店交給你們?」他口吻嚴厲的責備幾個處理不當的員工。「亭亭,下來,小心點。」轉頭卻是語氣溫和,並牽著一個怯生生的女人下車。
原本有點吵的室內,因爲這出乎意料的發展瞬間轉爲沉靜。
蔣立亭一下車,還來不及細看殷嶽的店面,就立刻接收到四面八方投射來的震驚眼神,像見鬼了似的。
「嗨,打擾了。」她覺得很尷尬,但還是笑了一下,禮貌的開口打招呼。
「是活的……」有人倒吸口氣。
「女的!」
衆人開始議論紛紛,但在殷嶽一個咳嗽聲示警之下,全都立刻閉嘴。
細長的眼睛緩緩掃過在場的男孩們,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待確認每一個人都接收到他「禁止亂講話」的威脅後,殷嶽這才回頭對蔣立亭說:「我辦公室在裏面,你在裏頭等我,有事叫就這些小子去幫你做。」
他親自領她到辦公室—店內唯一打理好的地方。
辦公室不算小,除了一張大辦公桌之外,還有一組寬敞的會客抄發,而四周的牆上掛滿了相框。
「你自己隨意,電腦、電視你都可以使用,有什麼事情就叫我,我在後面。」殷嶽調整了空調,從小冰箱中取出飲料,知道她還沒吃晚餐,立刻派人去買了便當回來。
盯著她吃了大半盒便當,期間不時有人來敲門請示他前去處理事情,而他本人則在問了她三次「還缺什麼嗎」,確定她不缺了才離開。
蔣立亭待在他的辦公室吹著冷氣,眼前四十八寸的電漿電視正播放著晚間新聞,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頭。
她放下吃不完的飯盒,跑到掛滿照片的牆面前,好奇的看著,隻見照片中的殷嶽穿著賽車服倚著賽車,還有一些照片中出現了超過十輛的超級跑車,而他則是群體合照中的其中一人。
這下她更好奇殷嶽的店到底是做什麼的了。
他好忙,不時在處理事情,還要盯著那群愛玩鬧的員工們,而他的辦公桌上,除了她沒吃完的便當之外,還有一盒冷掉的便當。
「這人……盯我盯很緊,自己卻犯規啊!」蔣立亭抱怨了一下。
眼睛不自覺的掃向玻璃窗,從這面玻璃可以看見外頭的情況。
這一擡眼,就發現自己對上好幾雙跟她一樣好奇的眼睛,那些大男孩手裏忙著,眼睛卻全都看向她,視線相對,大家皆是一愣。
有人立刻撇過頭不再多看,也有人大著膽子繼續看,更有人不要命了的對蔣立亭笑,朝她揮揮手,嘴裏不知道說了什麼,引起旁人一陣大笑。
因爲隔音太好,以至于蔣立亭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她很好奇,于是打開門,探出頭來問:「我可以請問是什麼事情那麼好笑嗎?」
衆人哪敢再笑。「沒有!」
但有個較年輕不懂事的笑說:「我們在叫你大……唔!」他話未說完立刻被搗住嘴。
氣氛突然變得有點怪異,蔣立亭不解,直到她感覺到熟悉的壓迫感,以及重重的咳嗽聲……她立刻往那壓力來源望去,是殷嶽。
「吃完了?」他問,一臉懷疑。
「吃飽了。」蔣立亭報告牢頭。
「無聊?好奇?」他看她眼睛不時在店裏張望,想她應該是好奇,便解釋道:「我最近新開了家店,現在還沒有整理好,過兩周開幕酒會再請你來幫忙。我現在要回一些電話,你可以在店裏走一走,小心別被地上的零件絆倒。阿徹。」他朝人群中一喊。
「是,嶽哥。」那是一個個頭稍微比蔣立亭高一點點,口音帶著腔調的年輕人,笑起來會露出兩顆虎牙,很可愛。
「這是蔣小姐,帶她四處繞一繞,注意,小心點。」殷嶽交代著,接著用日文說了一句話,讓阿徹斂起笑容,正色用日文回應。
原來阿徹是日本人!蔣立亭點了點頭,同時發現殷嶽日文非常好,也對,他媽媽是日本人嘛。
「嶽哥在日本、大陸、韓國都有店面,這家店是嶽哥的第五家分店。」阿徹口音雖帶著腔調,可中文非常流利,他接著自我介紹,「我叫阿徹,是日本人,十八歲就跟著嶽哥,至今五年了。」
「你好。」蔣立亭理解地點頭,隨著阿徹帶她參觀這間店。
偌大的場地空間,照明明亮,分隔出兩大區塊,較小的那一個區域大門完全敞開,就像是車廠的門面,車子可以直接開進來,經過內部的通道直接到後方,那裏是洗車打蠟保養廠。
較大的區域寬敞明亮,地面上有許多特殊打造的活動展示台。
「現在車子還沒進來,都述在海關那裏,隻有幾輛鎮店的好車,就像那輛。」
順著阿徹的指示,蔣立亭看見了一台的重機,她恍然大悟,原來殷嶽開的是一家重型機車精品店,而除了賣重機,也提供頂級的洗車服務,因此才開辟了車道。
聽說那個「頂級洗車服務」鎖定的族群還有價碼,已讓她瞪大了眼睛,再聽阿徹說,店還沒開就已經賣出很多張頂級的會員卡,那些會員的身分地位讓她不禁大歎,「男人果然很舍得在車子上砸錢。」
「開幕那天會有很多人,亭姊要不要趁現在沒人,上去試坐一下?」阿徹熱情的問,平時可不能隨便讓客人試騎。
「我們之後也會有車隊上路,亭姊可以一起來。」
「不用了。」看著那巨大的重型機車,蔣立亭笑著搖手。「我不坐機車。」自從她發生車禍之後,家人就嚴厲禁止她搭別人的車,她自己也對坐在別人機車後座挺排斥的。
「真可惜,跟嶽哥一樣,他開重機店,卻從來不騎機車,可他明明很愛重機……」
「是嗎?」她倒沒想到會有這種事,但她剛才明明看見殷嶽因爲員工們保養店內重機的動作太草率,而斥責他們。從他的表現來看,應該很愛惜車子才對,也因爲愛車才開了重機店,爲什麼……不騎車呢?
「還有那台藍寶堅尼,嶽哥從不讓人碰,更不用說載人了,你是第一個坐上那台車的人。啊,亭姊,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阿徹笑咪咪說了一堆話,不給她反應的機會,「嶽哥通常隻吃早餐,然後就一直忙忙忙,他午餐和晚餐都沒有吃,我們沒有人敢叫他去吃飯,可以麻煩你叫他記得吃點東西嗎?」
「阿徹,我剛才交代你什麼?」殷嶽一處理完事情走來,就聽見阿徹出賣他,他一皺眉,阿徹就抖抖抖。
「嶽哥。」完蛋!嶽哥聽到哪句?不會全部聽見了吧?
「你太多話了。」殷嶽警告性的朝他一眯眼。
阿徹閉上眼等待暴力懲罰,幾秒後卻發現沒有動靜,他大驚!竟然沒有被踹?!他不禁往蔣立亭望去,知道他今天的救星就是她!
「亭姊,拜托你了!」他連忙告退,在殷嶽再瞪過來之前一溜煙的跑了。
蔣立亭看著阿徹遠離的身影,腦中消化著他早先的語意,心想著不會吧?
她隻是有點遲鈍,不是笨蛋,也有被追求過,但是殷嶽對她……她直覺不可能,但若不是又要怎麼解釋……他對她的好?
真的,他對她很好。
「哈啾。」非常詭異的,殷嶽突然打了個噴嚏,然後咳了兩聲。
「你不舒服?」蔣立亭拉回了注意力。
「隻是喉嚨有點癢。」他才沒有不舒服。
「沒有好好吃飯,對不對?」蔣立亭站在他面前,闆起小臉。
「我有吃。」殷嶽伸手彈她額頭。「管起我來了。」
「哪有人這樣的!自己犯規都沒關系,卻逼人守規矩,這算哪門子的規定啊?都你說了算!哼,快去吃飯。」
「忙完再吃。」他酷酷地回答,現在沒空。
「你跟我哥一樣,一忙就不吃東西,然後不舒服還硬撐。」她想到他辦公桌上那個冷掉的便當,當下眉頭皺了起來,一把拉過他的手走向辦公室。「你一定要吃!」
平時殷嶽是不會讓人違抗他的,不過對象是她,而且她主動拉著他的手,這讓他不禁微笑,神情柔和了下來。
他們走向辦公室的途中,一些人看見了殷嶽臉上的表情,手中的東西都嚇得掉了。
「現在是風水輪流轉嗎?換你管我。」殷嶽被壓坐在抄發上,手捧著便當,其實他不愛吃外食,隻挑出輕爽的菜色隨意吃了一點。
蔣立亭看他吃東西的樣子,就想發火。
「你逼我一定要把肉吃光,自己卻不吃,哪有這樣的。」眼尖的看見他伸手去拿可樂來喝,她一手抄走。「你打噴嚏又咳嗽,還專挑好吞的東西吃,你要感冒了你,喝水。」
「我不是你,我每天都跑七公裏,絕不會感冒,尤其夏天。」他嗤之以鼻。「隻有笨蛋才會在夏天感冒,隻不過打了個噴嚏,咳幾個嗽,我會用意志力壓下感冒病毒。」
她因他荒謬的回應一爵。
「你真是跟我哥有夠像的……」連面對感冒都可以這麼強勢,真是有毛病!蔣立亭不知哪來的勇氣,跟殷嶽卯上了,逼他一定要吃完所有的菜才準他去工作,殷嶽雖一直跟她鬥嘴不肯配合,可結果還是吃完了。
這一天下班後,店裏的人收拾垃圾,看見殷嶽吃得很幹淨的便當盒,不禁下了結論—
「不愧是大嫂!」語氣中充滿景仰敬佩。
星期六的早晨,外頭陽光普照,室內空調涼爽舒適,讓人一覺好眠不願清醒。床上的人兒睡得香甜,但突然身體卻像彈黃一樣彈了起來,慌慌張張的伸手探向床頭的手機,看了看時間,早上八點。
蔣立亭大驚。「我睡到八點?!」她一臉不敢相信。
她己經習慣假日的早上被吵醒,最晚七點一定會起床,因爲有個牢頭不會放過她,一定會把她吵到醒來爲止。
可她今天竟睡到了八點,沒有電話擾亂?她很不可思議的看著手機,確定沒有未接來電。
「怎麼可能?」呆呆的查找通話紀錄,確認自己是否漏接了殷嶽的電話……
真的沒有。她開始覺得怪怪的了,昨天晚上他很早就回家,她看見他家很難得的開了燈,可他晚上固定的查勤電話中並沒有透露今天不去慢跑的意思。
越想越覺得奇怪,蔣立亭立刻撥電話給殷嶽,電話響了,但是沒人接。
「怎麼可能?」她很少打電話給他,可她知道,隻要是她的來電,他不管多忙都會接。
她不死心的再撥,但這通電話響了十幾聲後,直接轉進了語音信箱,她呆掉。直覺想到的是他不可能躲著她,至于這篤定的想法是基于什麼因素,不是現在該深思的事情,所以……
他出事了?!
蔣立亭從床上跳起來沖進浴室梳洗,隨意套了件運動服後,直接來到殷嶽家的大門前,用力按下門鈴。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她不停狂按。
但不管門鈴怎麼響,都沒聽見屋子裏頭有動靜,她開始擔心了。
「那就是逼我了!」蔣立亭看著比她還高的圍牆,咬咬牙,走到圍牆最邊緣,那裏的牆面上有一、兩個凹槽,正好適合踩上去爬牆。
蔣立亭看著那面牆,腦中突然浮現清晰的畫面—少年模樣的殷嶽摸黑回家,可惜大門深鎖,他隻好摸摸鼻子,翻牆進去。
長手長腳的殷嶽爬這座圍牆很容易,但她……然而,蔣立亭一想到裏頭的殷嶽可能發生什麼不測,她就沒辦法想那麼多,爬了!
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翻過那道牆,笨拙的跌在院子裏,她一身狼狽地歎道:「我果然沒有蹺課的天分。」
站在殷家的院子裏,看見草木扶疏的庭院,幾乎與她少數印象中的一樣。
樹下的水池長滿了青苔,裏頭彩色的小魚優遊,日式平房的屋檐下,隻有一隻晴天娃娃。
風徐徐吹來,吹動垂吊在屋檐下的晴天娃娃,鈴擋發出清脆的聲音。
蔣立亭愣了一下,一個畫面倏地湧入腦海,溫柔婉約的日本女人,以及坐在女人身旁小小的她,一同制作著晴天娃娃。
那些晴天娃娃兩大一小,一夫一妻,以及一個男孩,垂掛在屋檐下,晴天娃娃的數量代表這一家人的人數。
記憶中三個晴天娃娃的畫面對照眼前孤單的一隻,酸澀的感覺驀地充斥心田。
她忽然想起來,殷嶽和他的父母感情非常非常好。
正當蔣立亭細細回想這突然浮現的記憶時,一道粗暴的吼聲從屋子裏頭響起。
那是殷嶽的聲音,說著日文,她聽不懂,可聽得出來他很火大,也很虛弱。「殷嶽!」她立刻在門廊前脫了鞋,赤腳踩上涼爽的木質地闆,拉開和式拉門,走進屋子裏。
木造房子有著令人安心的味道,她在前堂呆站著,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你在哪?」他的聲音消失了,無法尋聲找人。
她不知道他住在哪一間房間,這個家像迷宮一樣,到處都是拉門,可沒幾秒,她的雙腳卻像有自己的意識般,帶著她走進內堂,在窄窄的走廊上走到最底,拐向右邊,拉開拉門。
找到了,殷嶽在這裏。
他倒在床上,身上穿著日式浴衣,看看位置和姿勢,像是站起來又摔倒。「殷嶽,你醒醒!」蔣立亭大驚失色,跪坐在他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發現他全身發燙,燒得很厲害。
殷嶽意識模糊地睜開眼睛,看見她的身影。「亭亭……」聲音十分抄啞。
「你發燒了,我扶你躺好,我知道你很不舒服,可是你太重了,麻煩你出點力,好不好?」對待病人要溫柔一點,因此她的語調非常輕柔。
聽見她的聲音,殷嶽沒有多餘的力氣回話,隻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我數到一二,你就撐起來,一、二、三!」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她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高壯的他擡起來,讓他躺回去。
這麼大的動作,讓殷嶽身上的深色浴衣衣帶松脫,衣襟敞開,露出他皮膚驗黑,但肌理分明的胸膛和腹肌。
見狀,蔣立亭臉一紅,連忙幫他把浴衣拉起來,眼睛卻情不自禁地往下看好險好險,他有穿短褲!
幫他拉好被子,調整室內空調通風,她開始想辦法幫他降溫。
她當然不指望一個單身男子住的地方可以找到耳溫槍、溫度計之類的東西,隻能在冰箱裏找了些冰塊,以毛巾包裹著貼在他的額頭上,至于冰箱裏的啤酒,她現在選擇無視,但會想辦法消滅掉。
「冰箱裏竟然隻有冰塊和啤酒,我真不敢相信。」碎碎念了一下,殷嶽並沒有因爲她的抱怨聲而清醒,她不禁有些擔心。想到剛才在廚房裏看見疑似食材的東西,她決定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做出補充營養的料理。
結果她翻遍了蔚房也隻找到一點米。她洗了米,加了很多水,放進電鍋裏煮粥,然後回到殷嶽的房間。
「殷嶽。」她跪坐在他身邊,搖晃著他。「殷嶽,你有聽見我的聲音嗎?」
額上的冰涼讓高燒稍退,殷嶽因此找回一點點神智,聽見她的聲音,他以爲自己在作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亭亭?」
「你燒得很嚴重,我得找人來幫忙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藥,在車上。」他手指向房間小桌上的一串鑰匙。「半夜看過醫生,回來來不及吃藥就睡了。」
原來他已經看過醫生了,那就好。
「我去幫你拿藥,你家裏什麼吃的都沒有,我順便回去拿些食材,你的鑰匙先放在我這裏,不然我又要爬牆進來了。」
「咳咳……」殷嶽突然咳了起來,他很虛弱,但表情不算痛苦,甚至帶著笑意。
「活該,誰教你笑我!」蔣立亭怒瞪他一眼,卻爲他換了新的冰塊毛巾才離開。
她先回家,從家中找到一些蔬菜肉品,以及一些救急用品才回到殷嶽的住處,並前往車庫,在他車上找到那一大包醫院開的藥。
捏了捏那分量有點重的藥,她不免有點生氣。
「昨天聽起來還好好的,生病都不會講,笨蛋!」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除了生氣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關上車門,她正欲離開車庫,角落一個被布慢罩起來的東西卻引起了她的興趣。
她走過去,掀開—
一輛重型機車倏地展現在眼前,有著酷炫的外型,特別翹的後座,車子的後視鏡掛著兩頂嶄新的全罩式安全帽。
她突然覺得有些怪異……
「他不是不騎機車嗎?」那這裏怎麼會有重機?而且看起來保養得很不錯。「算了,這不重要。」聳了聳肩,沒有多想,她把布慢重新蓋好,抱著一堆東西回到殷嶽身邊。
先溫了牛奶,把土司抹上海苔醬切成小塊,送到他房裏,把殷嶽叫醒後逼他吃了一點,再喂他吃下退燒藥,才放他繼續昏睡。
接著她打算料理一鍋清淡順口的蔬菜肉粥,待他睡醒後可以吃一些。
因爲不放心,蔣立亭幹脆請假,今天不進工作室了。幸好昨天事情已經處理了大半,工作讓其他人來接手也沒問題。
她守在殷嶽身邊,一開始緊張地不時注意他的體溫,後來他退燒了,她也安心了,一安心,,就開始打起磕睡……
殷嶽清醒的時候,還以爲自己在作夢。
「亭亭?」他坐起身,看見抱著雙膝守在一旁睡著了的蔣立亭,不禁懷疑自己病到看見幻覺。
他仍能感覺到身體深處散發出來的熱度,頭也暈暈的,但比起深夜的頭痛欲裂要好多了。
「蛤?」蔣立亭聽見聲音立刻醒過來。「你醒了?還好嗎?」她跪坐在他面前,伸手摸他的額頭。「退燒了,才幾個小時,真是強悍的恢複力!」她隻喂他吃一份退燒藥而已。
「我說過我會用意志力壓下病毒。」
她聞言挑眉。「你也說隻有笨蛋才會在夏天感冒。」他就是他自己口中那個在夏天感冒的笨蛋。
殷嶽詞窮,轉了話題。「是你照顧我的?謝謝你,我好多了。」
「沒錯,你總算清醒了。我去幫你盛點粥,你要吃完一大碗然後吃藥,接著再睡幾個小時。」
說完,蔣立亭自站起身離開,當她回來時,手上拿了一隻托盤,上頭放著一碗放涼的粥,一杯水以及藥。
「你幫我煮的?」殷嶽露出笑臉。「謝謝。」他生病中的雙眼充滿迷蒙水光,少了銳利,多了柔和。
蔣立亭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臉紅了。「不、不客氣,我隻是逮到機會逼你吃飯而已,就像你平時逼我那樣,何況我廚藝很爛,隻會做甜點,所以算你倒黴。」她結結巴巴的將自己的行爲合理化。
殷嶽沒有拆穿她的藉口,反正隻要是她做的料理,再難吃他都會全部吞下肚。
正餐吃完後,接下來是藥。
「吃。」蔣立亭非常賢慧的把藥包拆了,掌心擺著藥丸。
吃一碗粥二話不說,但吃藥,殷嶽就皺眉頭。
「我好多了,接下來我可以靠意志力……我睡一下。」他翻身就要睡。
看他像小孩子一樣逃避吃藥,她吃驚的同時覺得好笑,連忙把他拉起來。
「你小朋友啊!還怕吃藥,快點。」她把他手抓過來,在他掌心放藥丸並遞了杯水,逼他吃。「快啊,還等什麼?」
看看手中的藥丸,再看看眼前的女孩一臉打算跟他僵持到底的模樣,殷嶽非常想要賴—他最討慶吃藥了。
可是一想到她爲了照顧他而沒去上班,又非常擔心他的樣子……于是他抱持著上斷頭台的心情,吃了。
「看,不是很簡單嗎?」蔣立亭笑咪咪的收回水杯,扶他躺下後述幫他蓋被。「你再睡一下,晚餐我再叫醒你。你想吃什麼?我能做的盡量做。」
想吃什麼……殷嶽一愣,隨即笑著搖頭。「不用了,你忙一整天了,不需要特別照顧我,我睡醒就好。」
「少來,我看見你呆了一下,你一定想到要吃什麼了,快講。」如同殷嶽看穿她一般,她也可以看出他的心思。
雖然他很會藏心事。
「……我討厭吃藥,我一生病,我媽就會做銅鑼燒哄我,從小到大都這樣,直到她過世……現在我想吃也吃不到了,沒關系,隨便弄弄就好。」
殷媽媽做的銅鑼燒……蔣立亭突然想起來殷嶽不吃甜食,但他最愛吃他媽媽做的銅鑼燒。
「我懂。」她露出笑容道:「杏子阿姨做的,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甜點—我很想念她。」
聽她還記得自己的母親,殷嶽一怔,旋即笑容溫和地望著她。
「我也是。」
蔣立亭看著他虛弱微笑的模樣,心頭莫名揪緊。
銅鑼燒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