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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黎孅]資優生(惡男高校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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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6 00:30:56 |倒序瀏覽 | x 2
資優生【惡男高校之二】 作者: 黎孅

高一那年,她喜歡上那個十項全能、風度翩翩的學生會長,
兩人真正成為男女朋友後,她才發現他根本就是一個大醋桶,
看她跟男同學打鬧,他表面沒反應,其實是不爽在心裡,
讓她每次面對他的怒火都啼笑皆非,卻又有種甜蜜的感覺,
原本他們都以為,這樣的幸福會一直持續下去,
誰知一場誤會,導致兩人分手多年,
再相見,他們解開誤會,他說想和她復合,並用行動表達決心,
看他一下飛機就風塵僕僕跑來找她,心底有說不出的喜悅,
他記得她愛吃的食物,吃飯時會順手幫她點幾道菜,
知道她為了保護他妹妹而受傷,他心急如焚,
雖然對她說話口氣差了一點,但總歸還是擔心她的,
基於以上種種表現,她決定再愛他一次,
而抽屜裡那張泛黃的紙,更讓她徹底明白,他究竟有多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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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6 00:31:07
楔 子

      火紅的夕陽將天空映照成一片橘紅,整個城市沒入其中,有種華麗的美感。

  倚在窗旁的男子身形頎長,文明的西裝包裹著昂藏身軀,他五官清秀斯文,名家修剪的發型煞是好看,一綹垂下的發絲落在額間,展現貴公子的氣息。

  但這位貴公子臉上卻浮現焦慮神情,領帶解開、西裝皺起,一身的狼狽。

  他背對著夕陽,看著自己身處的地方—醫院的病房走廊。

  醫院這地方,一直給蔣禦文不好的觀感,沒辦法,因爲他每回到醫院,都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十年前,他在手術室外等待車禍重傷的妹妹,十年後的現在……

  他守在病房外頭—也就是說,病房中的人情況已被控制住,轉入一般病房休養,可他卻焦慮更甚。

  這是很難得的情況,蔣禦文活到二十八歲,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焦躁不安,愧疚又心疼,他躊躇不前,進退維谷。

  一切都是因爲病房中的那個女人。

  猶豫了很久,終究敵不過內心想見她的渴望,他深吸口氣,走向緊閉的門,輕敲兩下,推門而入。

  單人病房內,女人靠坐在病床上,眼睛望著窗外的高樓,對於他的出現不發一語,甚至不曾回頭。

  她瘦弱纖細,幾乎要被巨大的病床吞沒,寬大的病人服套在身上,更讓她有種脆弱易碎的感覺,細瘦的手上吊著點滴,這樣的她,讓蔣禦文心頭一緊。

  他放輕腳步,盡量不發出聲音來到她身邊,然後坐在床沿,伸手握住她沒有插上針頭的那隻手。

  而她沒有任何反應,要不是感受到她的體溫,會讓人以爲她是一尊洋娃娃,沒有生命、沒有感情。

  蔣禦文喉頭乾澀,用這輩子最低聲下氣、最愧疚求饒的語調,澀澀地輕喊,「紗紗……」

  像被扯動操縱線的木偶,她的身子顫了顫,回頭。

  那雙明亮的大眼,如今沉寂一片,用著空洞的神情回望,像是他已不在她心上。

  事實上,真的不在她心上了,她用行動證明—她抽回手,拒絕他的觸碰,別過頭不再看他。

  蔣禦文慌了,對這樣的局面不知該如何反應,隻好用強硬的態度道:「爲什麼懷孕了不告訴我?說話!」

  雙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扳過來逼她面對自己,他粗魯強硬的態度跟他斯文貴公子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裏。

  長長的沉默在病房內流轉,她不願看他,也不願理會他,這讓蔣禦文慌亂不已。

  明知道用兇惡的態度掩飾他的狼狽不對,但他沒辦法……隻能用最糟糕的方式跟她相處。

  「梅紗,我在跟你說話。」

  梅紗總算回過頭,這次看著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下定決心的清醒。

  「我姊說小孩可以姓梅,如果是男孩更好,她願意把爸爸的廚藝傳授給他,畢竟我們家沒有男孩子,如果我爸爸知道這件事,他在天上一定很開心。」她用平靜的語調答非所問。

  「紗紗!」什麼叫小孩可以姓梅?這是他的小孩!蔣禦文壓抑著搖晃她肩膀的沖動。

  「出去。」看著又要發火的他,她輕聲下逐客令,「我不要再看見你。」

  他楞住,不敢相信這樣的話語出自她的口中。

  她趕他?她居然趕他

  「你認真的?」蔣禦文皺眉問。聰明一世的他,不知道自己問了一個笨問題。

  梅紗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從少女時期就愛戀不已的人,爲了他,她退讓、壓抑自己……但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一樣。
  她終於了解,他永遠都不會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你不會想知道我有多認真。蔣禦文,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絕對不會愛上你,反正我們之間什麼也不是。」

  蔣禦文的怒火在她吐露出後悔的心聲之後,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般瞬間熄滅。

  他沒有辦法理直氣壯的回答她,他們之間有什麼,因爲造成這一切的元兇,就是他。

  他木然的走出病房,但並未立刻離開,他倚著牆回想剛才的對話,整理出一個事實—

  「我被甩了?」他喃喃自語著,仍舊不敢相信。向來隻有他蔣禦文開口說不要,怎麼可能有人不要他?

  他想回去跟那女人理論,可一想到她脆弱冷淡的面容,他不禁洩氣,繼被甩之後,他又理解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搞砸了。」他用雙手抓亂頭發,貴公子形象全毀。

  哪有人求和還咄咄逼人的?他是大笨蛋!

  她有多認真?認真到對他說,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絕對不會愛上他……她對他失望到說出這樣的話,全盤否定了他們的相遇。

  蔣禦文想起梅紗那沒有光彩的小臉,腦海中浮現很久以前的回憶。

  十年前,他們還是少男少女,那時候的梅紗最吸引他的,正是她飛揚直率的笑臉。

  從什麼時候起,她失去那樣的快樂?

  仔細一想,似乎從認識他以後,那個快樂無憂、勇往直前的女孩,開始變得小心翼翼,不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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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6 00:31:22
第一章

      初秋,秋老虎發威,天氣仍悶熱難當,太陽曬得人頭昏眼花,校園裏蟬聲唧唧,代表夏天尚未結束。

  周三下午第三、四節課,是這所私立高中的社團時間,幸好這時間太陽威力減弱,讓一些戶外社團能夠在操場上活動而不至於中暑。

  下午四點五十分,下課鍾聲響起,教室內的學生們魚貫走出,而操場上,玩興未減的男孩子們仍繼續活動,直到社團顧問老師吼著要大家快點收拾用具。

  操場一隅,足球校隊的隊員們無視下課鍾,繼續練球。

  這時,一個後衛的射門角度偏了,讓足球越過球門飛往教室方向,落入教室旁的花圃中。

  背號號的男孩揮揮手,讓場中的隊員們繼續,他則朝球落地的方向奔去。

  彎腰撿起球後正打算回去,眼尖地看見走廊上的人影。

  他眼一眯,粗聲喊道:「蔣立亭!」

  「……哥。」一張怯生生的小臉從柱子後探出來,可愛的五官和男孩的清俊不同,但兩人神韻相似,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們的關系。

  「放學了還不回家,在這裏做什麼?」一手抱著球,蔣禦文嚴厲的盯著妹妹,像個管很多的牢頭。

  「今天社團烤杯子蛋糕,出爐後要等放涼,才能用糖花裝飾,還要一個個擺好,才會比較慢嘛……」女孩急忙解釋,生怕哥哥誤會她刻意在校內流連。

  「事情做完就快點回家,不準在外面逗留,聽見沒?」蔣禦文疾言厲色的叮嚀。

  「聽見了!」迫於兄長的威嚴,女孩不敢回嘴,乖乖點頭稱是。

  見她聽話,他滿意的點頭,轉身拎著球準備離開。

  「欸,蔣禦文!」

  一道不屬於妹妹的女孩聲音叫住了他。

  他回頭,一張粲然笑臉在眼前出現。

  蔣禦文記得這個女孩,她叫梅紗,是妹妹的同班同學,也是最要好的朋友,跟妹妹的害羞不同,她是個開朗大方、個性爽利的女孩。

  「接住!」梅紗笑容飛揚,把手上不知名的東西往他一丟。

  蔣禦文反射性的接住,定眼一看,是用透明紙袋裝著的杯子蛋糕,沒有任何糖花裝飾,簡簡單單的,烤得金黃的外皮讓人看了食指大動。

  「給你的,不用客氣,Bye!」梅紗朝他笑道,揮揮手,跟著他妹妹走了。

  看著兩個女孩離開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杯子蛋糕—是他喜歡的原味,他眼神微動,幾不可察的微笑浮上嘴角。

  「隊長!」球場上,隊員們朝他揮手。

  「來了。」他朗聲應了一句,回到球場,先將杯子蛋糕放在自己的包包旁,再把球踢向場中,繼續練球。

  結束社團活動,梅紗與好友話別後,便一個人待在教室裏,慢慢整理書包。

  黃昏的夕陽映照著那有點嬰兒肥的圓臉,她深思皺眉的表情看起來非常苦惱。

  她緩慢的收拾著,課本擺放的順序和方向有她的堅持,非得要書包裏整整齊齊不可。

  收拾好書包,望著桌上的杯子蛋糕,是她喜歡的原味,蔣禦文也喜歡。

  想到那個人,她忍不住伸出雙手算了起來。

  「一、二、三、四、五……」梅紗扳著手指數,數到後面亂了,乾脆拿出筆記本,翻到月記事那一頁。

  兩周前的周二,被她用紅筆畫了一個愛心符號,沒有注解,也沒有其他文字,就隻是一個紅色的心,隻有梅紗自己知道,那顆心代表的意思。

  她在月曆上數算起來。

  「十三天。」算出日子後,她皺起眉,思索了一會兒,把頭趴在桌上,歎氣道:「蔣禦文的態度是什麼意思?」

  十三天前,她向蔣禦文告白了。

  她不是透過好友傳信,而是自己找上蔣禦文,當面對他說:「我喜歡你。」

  結果蔣禦文回了一句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話—「我知道了。」

  她錯愕不已,楞在當場,直到蔣禦文溫文問她,「還有事嗎?」她搖搖頭,他笑了笑,說要練球便離開了。

  那之後,兩人的關系沒起什麼變化,他還是她最好朋友的哥哥,蔣禦文待她也跟其他女生沒有兩樣。

  溫文、有禮,像個王子,蔣禦文變態管很多的一面,隻會針對他妹妹。

  這……怎麼會這樣?

  她喜歡他,他說「知道了」,然後咧?

  不要這樣吊她胃口啊,喜歡還是不喜歡,給她一個明白!

  「怎麼辦?」看著手中的記事本,梅紗傷透腦筋。

  蔣禦文是學校的名人,功課全校第一名、運動全能,又是學生會會長,風度翩翩的像個王子,是很多女孩子暗戀的對象。

  梅紗知道很多女孩都希望成爲他的女朋友,而她,也是其中之一。

  她很有自知之明,論美貌輸人一大截,身材?看看自己還有發展空間的胸部,她扁扁嘴,心想還是別提了。成績?自然無法跟蔣禦文的變態第一名相比,那她還有什麼可以比拚的呢?

  問題是不戰而逃,不是她的作風,就算知道自己贏面很低,她也要努力看看!

  「蔣禦文看起來不像討厭我……吧?管他的,今天就問出個答案,被拒絕就算了,省得總這樣患得患失!」

  想到就做,梅紗丟下收好的書包離開教室,來到操場尋找心上人的身影。

  可他不在操場。

  「請問,蔣禦文呢?」她抓住一個正要離開的足球隊員詢問。

  「隊長把球具擡去體育館了。」

  蔣禦文雖然身爲足球隊隊長,卻不耍特權,輪到他收拾球具他也不會推給學弟,這種行爲讓他在梅紗心中又大大加分。

  得知心上人的去向,梅紗朝那名隊員道了聲謝,往體育館方向前進。

  走過穿堂,她看見兩道高大的身影,擡著一籃足球朝體育館而去。

  她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是蔣禦文,他正愉快的跟身邊的隊友聊天。

  一想到自己是來詢問告白答覆,梅紗不禁緊張起來,心怦怦亂跳,猶豫著她是要直截了當的上前問,還是把另一個人支開再開口?

  她想要一個答案,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她也可以接受。

  兩個男孩轉進體育館後方的球類放置室,梅紗深吸口氣,鼓足勇氣後才邁開步伐。

  誰知才靠近放置室,她就聽見一段詭異的對話。

  「禦文,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慢著!是誰搶在她前頭告白!而且這麼直截了當,要是蔣禦文答應了怎麼辦?

  正當梅紗扼腕自己慢了一步,卻又聽見蔣禦文的回答。

  「……你瘋了嗎」

  奇怪,蔣禦文爲什麼聽起來非常生氣?梅紗仔細思索,究竟哪裏不對勁……是了,此刻向蔣禦文告白的人,不是可愛的學姊,而是跟蔣禦文擡著球回來,身材雄壯威武的足球隊守門員。

  天哪,她發現了什麼

  梅紗震驚不已,她躲在門後,雙手摀著唇,生怕自己不小心叫出來,理智上,知道不可以偷聽,但她是女人,生來就有八卦的基因,所以她還是探出頭。

  放置室門口兩個男孩僵持著。

  「禦文,我是認真的!」體格健壯的守門員,深情款款地告白。

  梅紗小心翼翼地趴在擺滿排球的架子後頭,好奇看著眼前的一幕。

  老實說,守門員學長高出蔣禦文半顆頭,站在身形頎長的蔣禦文身旁,還滿搭的。

  「我喜歡你,我知道你心裏隻有殷嶽,但隻要你給我機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梅紗聞言一怔。殷嶽?不正是那位留級後立刻休學,到今年才複學重讀一年級的家夥嗎?

  她知道,蔣禦文和殷嶽以前是同班同學,兩人感情非常好。

  殷嶽複學後正好和她同班,他們的體育課又常和蔣禦文班碰在一起,因此兩班男生們感情很好,甚至經常由蔣禦文和殷嶽分別領軍進行對抗賽。

  「原來是他。」梅紗理解的點點頭。

  蔣禦文和殷嶽的感情的確非常好,她常想爲什麼蔣禦文這麼受女生歡迎,卻從來沒交過女朋友。

  原來,他心中隻有殷嶽。這樣一切都合理了,隻可惜,蔣禦文的愛意永遠得不到回應。因爲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殷嶽的眼中隻看著一個人,正是她最好的朋友、蔣禦文的親妹妹—蔣立亭。

  真是一片真心付諸流水,梅紗忍不住要爲蔣禦文坎坷的感情路落淚了。蔣禦文,我同情你!

  「殷嶽根本不值得你爲他著想,給我機會,我會讓你忘了他!」守門員學長步步逼近,告白的方式非常有迫力。

  「放你個狗屁!給我閉嘴,滾遠點!」

  神奇,從來不發脾氣的學生會長,竟然火大爆粗口。梅紗瞪大了眼。

  「再讓我聽見這些惡心話,我就把你的舌頭拉出來塞進肛門裏!」還有不堪入耳的威脅。

  「禦文,接受我,你不會後悔的。」守門員學長將蔣禦文困在牆與胸膛之間,眼看就要吻上他。

  梅紗看得心漏跳一拍。媽呀,這就是班上腐女們說的BL嗎?她總算理解爲什麼那些女生會這麼瘋狂—斯文貴氣的蔣禦文配上高壯的學長,畫面好養眼!

  「放你媽的狗屁!誰準你動手動腳?我講話你聽不懂嗎,那就打到你懂爲止!」差一點被強吻的蔣禦文跳起來,掄拳就往對方臉上揍。

  被男人告白還差點被強吻,又被誤會跟好友有奸情,聖人都會忍不住發飆,於是蔣禦文對著隊友就是一頓痛打!

  「喜歡我不是你的錯,錯的是你竟然聽不懂老子的拒絕想用強的,還有你扯殷嶽做什麼,我喜歡女生!」蔣禦文恨恨地重申。

  他雖然身形偏瘦,但揍起人來完全的暴力,加上沖口而出的一連串咒罵以及三字經……

  極大的反差讓梅紗看傻了眼。這真是她心目中斯文、帥氣,如王子一般風度翩翩的學生會長嗎?真是差太多了!

  把人痛打一頓之後,蔣禦文深深吸了一口氣,溫文的整理自己亂掉的衣物,再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直不起腰的男孩。

  他粗魯的將人拎起來,語帶威脅道:「今天我會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你要是敢洩露一個字,我不隻會把你的舌頭拉出來塞進肛門裏,還會把你的腸子從菊花拉出來,塞進你嘴裏,聽見了?」

  「聽、聽見了。」告白被拒,強吻不成反被揍的男孩,驚恐地望著和自己愛慕形象完全不符的他。

  松開手,蔣禦文強忍著差點被同性強吻的惡心感,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在人前露出破綻,即使現在很想殺了這個對他告白的家夥,也得忍住!

  他正要邁開步伐離開時,卻聽見了不該出現的聲響—鐵架被碰撞,以及急匆匆逃跑的腳步聲。

  「誰在那裏?」蔣禦文心一驚,聽見腳步聲遠離,他低咒一聲,快速追上。

  絕對不能讓剛才的事情傳出去,要不然他還要活嗎?

  他喜歡的是女生啊!

  發揮球場上的飛毛腿爆發力,蔣禦文跑過體育館,在充滿桂花香氣的穿堂,逮到偷窺的人。

  「站住!」他伸長手臂,往那纖細的肩膀一搭,止住對方逃跑的動作。「你聽見了什麼?說清楚!」

  梅紗慘叫一聲,心想完蛋了。嗚嗚,現在怎麼辦?

  「我什麼都沒有聽見。」她不敢回頭,心虛地大聲回答。「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快放開我!」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他不敢相信地輕喚,「梅紗?」

  完蛋,被認出來了!梅紗垮著一張臉回頭,面對表情不同於平常的蔣禦文。

  他對人向來面帶笑容,溫文又和氣,可此刻他……錯愕之餘,還有種糗事被人發現的難堪。

  他是她喜歡的人,就算他心中隻有殷嶽,她也不忍心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我什麼都沒有聽見。」也就是說,她什麼都聽見了。

  聽見她的保證,蔣禦文臉都綠了。

  「不要難過……殷嶽是很好的人,可惜你們沒緣分……」梅紗安慰他。

  聽她提到好友,蔣禦文忍不住皺眉。

  「你在講什麼」語調高了八度。

  「我一直在想,爲什麼我說喜歡你,你都沒有回應……直到阿正學長提到殷嶽,我才明白。」阿正學長,正是那位告白之後聽不懂拒絕硬要強吻,結果被痛打一頓的超級小白。

  「我原本想再跟你告白一次的,可是我現在知道你心裏有人了。你放心,我不是得不到就要毀了它的那種人,這點風度我還有,我會幫你保守這個秘密,連亭亭都不說……你一定會找到屬於你的幸福。」保證加上誠心的祝福之後,梅紗想了想,決定加最後一句,「無論性別。」

  蔣禦文長到十八歲,第一次有被氣到要吐血的感覺。

  「誰告訴你我喜歡殷嶽的?」他語調很粗暴,一點也沒有貴公子的形象。

  「不喜歡爲什麼每天黏在一起?」當她眼睛瞎了啊?

  蔣禦文慎重重申,「我性向很正常,我喜歡女生!」

  「喔。」梅紗應了一聲,但眼神很明顯的不相信。

  蔣禦文被她的反應氣到了,他抓住她的雙肩,把人往懷裏一攬,在她驚愕的目光下,低頭,吻住她那張氣死人的嘴。

  梅紗嚇呆了。這、這算啥?現在是要拿這當作封口費嗎?她腦中閃過無數揣測,連他已退開身都沒察覺。

  「梅紗,我注意你很久了,你很有趣,是唯一對我表白之後態度一如以往的女孩,我原本想等你大一點再交往……可我竟然被我喜歡的女孩子懷疑性向?」蔣禦文眼一眯,危險的氣息表露無遺。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你就這樣回去。剛才你看見的事情,以及我們之間,都得好好聊聊。」他伸手握住她的,牽著她走在空無一人的校園裏。

  梅紗覺得自己在作夢。這是真的嗎?她喜歡的人,正牽著她的手。

  桂花的香氣在鼻尖流連,她像被下了蠱,讓蔣禦文帶進隻有學生會長允許方能入內的學生會室。

  四周的窗戶都拉上厚重的窗簾遮擋陽光,室內一片灰暗,梅紗還未從牽手的喜悅中反應過來,便聽見門在身後關上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才剛回頭,就感覺到一股屬於異性的陽剛氣息逼近,她慌得不停往後退,一直退到牆邊,再也無路可退,隻能伸手抵擋。

  男孩濃重的氣息撲鼻而來,運動過後的汗味、有些燙人的體溫,掌心下的胸膛……一想到和喜歡的人如此近距離接觸,她不禁雙頰通紅,心跳加快。

  「好了,我知道了!」爲免他繼續靠近,她立刻發聲,告訴他不需要解釋。

  「不,你不知道。」蔣禦文將她困在自己雙臂之間,晶亮的雙眼在黑暗中更顯清明,他笑意深深。「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在她錯愕地瞪大眼睛望著他時,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頭,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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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6 00:31:49
第二章

     季節交替時分,天氣已不再那麼燠熱難當,但早晚的溫差讓穿什麼衣服成了一件麻煩事。

  爲因應這樣的天氣,校方宣告半換季—上身仍著短袖白襯衫,下半身則讓女學生們換上深藍色長褲。

  每天下午第三節課下課,是校園的打掃時間,有些學生認真打掃,有些則邊掃邊玩。梅紗屬於前者,所以她很認真掃著走廊;班上的男生則屬後者,玩的成分居高,例如,兩個正在洗手台附近拿水互潑的男孩。

  「幼稚。」她不屑的看過去,下了結論,繼續打掃自己的區域。

  兩個男孩玩得興起,聽見梅紗的不屑一哼,他們互使了記眼色,把寶特瓶裝滿水,鬼鬼祟祟的走到她身邊。

  「紗紗小心!」看見這一幕的女同學連忙出聲提醒,可惜爲時已晚,兩個男孩已經舉起手,同時將水往她頭上倒。

  「啊—」冰涼的水刺激得梅紗尖叫。「小齊,一定是你,你死定了!」她立刻放下掃把,搶過寶特瓶跟男生們打鬧起來。

  「潑不到、潑不到,你手短,哈哈哈—」三個人你潑我、我潑你,玩得不亦樂乎。

  夏季的白襯衫又薄又透,被水這麼一潑,濕透的布料緊貼著皮膚,讓身材曲線一覽無遺。

  男孩子還好,不就是打赤膊嘛,又不吃虧,可是女孩子就不一樣了。

  「好了,你們別玩了!」班長範姜羲人出來制止,可惜沒有人理他,而梅紗敵不過兩個男孩的攻擊,潰不成軍。

  「小齊,住手!啊—」梅紗話還沒說完,小齊已拉開她的後領,把水灌進去,惹得她尖叫連連。

  「你死定了!」她跳上小齊的背,一手勒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抓著寶特瓶把水往他衣服裏倒。

  圍觀的人群有的放聲大笑,有的拿出手機拍照,有的邊看邊閃躲瘋狂的水花,就是沒有人出面制止。

  「停下來。」突然,從群衆裏傳來一聲制止,溫和的語調在歡笑聲中感覺特別突兀。

  認得這個聲音,梅紗立刻住手,但玩瘋的同學沒有,繼續把水往她衣領裏倒。

  「哈哈哈哈—」邊倒還邊狂笑,笑完才發現四周過於安靜。

  難道是老師或教官來了?

  兩個男孩警覺地回頭,看見來人不是老師或教官,但他們並沒有松了一口氣,反而覺得更糟。

  「學長好!」兩人立正站好,向出巡的學生會長打招呼,態度比看見師長還要恭敬緊張。

  蔣禦文表情溫和,沒有一點生氣的模樣,他看了看玩得全身濕透的三人,開口道:「雖然校規沒明令禁止打水仗,但浪費水資源是絕對不允許的事,更何況現在是打掃時間。想玩水,我會請學校安排—例如遊泳課或校慶,讓大家玩個夠。」

  沒有責罵,隻是說道理,可蔣禦文說話的時候,就是有股不容人置喙的氣勢,讓人隻能乖乖聽訓。

  「哈啾!」

  結果,就是有人這麼白目,在偉大的學生會長訓話時,打了個噴嚏。

  許多視線齊齊掃去,那白目鬼正是渾身濕透的梅紗。

  隻見她死命低頭,想當作自己不存在,不敢迎上蔣禦文的視線,甚至連對不起都不敢講。

  「看吧,現在天氣多變,很容易感冒。再說,你們兩個怎麼沒有想到,女生的衣服濕掉會有多難看?」蔣禦文不動聲色,脫下薄夾克覆在梅紗身上,遮掩外洩的春光。

  可即便蔣禦文態度紳士溫和,她還是不敢擡頭。

  「這回隻給你們口頭警告,下次再犯,就罰你們幫校工照顧花圃一個月。」說完,蔣禦文便轉身離開。

  「是,謝謝學長。」

  「哈啾!」蔣禦文一走,梅紗又打起噴嚏,跟她一起打鬧的男同學訕訕的摸著鼻子,她則立刻被一群女同學包圍。

  「紗紗,學長對你真好,剛才他脫夾克幫你披上的舉動實在太帥了!」女同學們眼冒愛心,一臉羨慕。

  沒辦法,誰教蔣禦文如此優秀,完全符合女生心中白馬王子的形象,自然得到很多青睞。

  「你們難道就不關心我會不會感冒?誰有多帶一套衣服?運動服也可以,先借我穿。」沒有回應女同學們的花癡發言,她急忙找衣服換上,以免感冒。

  上課鍾響,梅紗坐在位子上,想要專心聽最後一堂課,但一張紙條打斷了她難得的認真。

  打開紙條,上面的字跡屬於好友蔣立亭的

    我哥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生氣。

  簡單明了的一句話,讓梅紗心忐忑不安。

  趁著老師回頭寫黑闆,她看向好友的位置,隻見她露出同情的表情,而坐在她左手邊,上課難得沒有睡覺的殷嶽,則一臉幸興災樂禍的看看她。

  她低頭假裝寫筆記,回紙條給好友。

  我感覺得出來,他非常火。末了還附一個哭泣的臉。

  接下來幾十分鍾的課程,梅紗都心神不甯,直到下課鍾響,她一邊慢吞吞的整理書包,一邊跟同學道再見。

  “紗紗,要一起走嗎?”蔣立亭站在好友桌前,低聲詢問。

  她擡頭正要說話,就看見站在好友身後的殷嶽一臉不耐,還丟給她警告的眼神。

  她當然不會去做這個電燈泡。

  “不了,我有點事要處理。”摸摸鼻子,她拒絕好友的邀請。

  “走了,不用管她,死不了!”丟下話,殷嶽直接牽起蔣立亭的手,拉她離開教室。

  他們交握的十指讓梅紗一征,兩眼發直。

  “等一下,紗紗頭發還是濕的,應該要先送她回家。殷嶽—”手被握得很緊,蔣立亭念念有詞的被殷嶽拉走,兩人手拉手的畫面,落入不少返家的學生眼中。

  梅紗很難克制自己不流露出羨慕的神情,直到好友和殷嶽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才甩甩頭,拍拍臉,離開教室。

  刻意避開人潮,走在寂靜的長廊,她仍左顧右盼,擔心被人發現,閃閃躲躲的走向學生會室。

  她敲了敲門,裏頭沒有回應,才試看扭轉門把,發現門並沒有上鎖,她打開門,探頭輕聲道。“哈羅。”

  學生會室裏就隻有坐在辦公桌後頭、臉色不太好看的蔣禦文。于是,她火速進門,反手將門關上,落鎖。

  “禦文!”她漾開笑容,討好的孰到男友身邊撒嬌。

  蔣禦文懶懶的掃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他坐得端正,表情嚴肅地審核校慶活動的預算。

  “禦文—”見他無動于衷,她繼續腆看臉,扯看他的衣擺。“不要這樣嘛……對不起啦。”

  一般人或許不會察覺到他的怒火,但她可以感覺到,禦文非常火大!

  火大的原因,老實說,她不太清楚,不過,他常常生氣,也很愛生氣,所以隻要他一生氣,不管自己有沒有錯,都會先道歉消鮮他的怒火再說。

  “錯在哪裏?”聽見她道歉,蔣禦文心情稍微平複,回頭跟她說話。

  但看她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他又怒火中燒。

  “不知道錯在哪裏就道歉,敷衍我啊?”蔣禦文抓過她,忍不住大罵。

  梅紗縮了一下,小媳婦似地回答,“你常常生我的氣,我也不知道哪裏做錯惹到你……”

  委屈十足的語調,讓蔣禦文火氣又上來,可看見她無辜的模樣,他隻好又吞下去。

  這丫頭總是出乎他的意料,總是能讓冷靜的他變成暴躁易怒的噴火龍。

  對這段感情,他是有十足把握,但真正在一起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實在錯得離譜。

  身爲全校女生的夢中情人,這樣的他竟然不是梅紗心目中的No.1,他甚至排在她姊姊和朋友之後。

  而且梅紗這丫頭,女生緣好,異性緣也不差,看今天這件事就知道她和男同學有多“麻吉”。

  梅紗吸引他的地方,正是她直率、勇往直前,大膽但不失貼心溫柔的個性,可這樣的女孩子,他喜歡,其他男孩當然也有可能會喜歡。

  他總不能沒用的對女友承認,他生氣是因爲吃醋吧?就算撕爛他的嘴,他也不會承認這件事』

  “哈啾!”頂看一頭濕發,學生會室的空調又頗強,梅紗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然後可憐兮兮的看看男友。

  “頭發爲什麼沒有擦幹?”經她這聲噴嚏,蔣禦文才發現她的頭發還是半濕的,不禁又心疼又生氣,拿起一旁的毛巾幫她擦千,一想到她被撥了一身濕,襯衫貼看皮膚,透明得連內衣的蕾絲花紋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怒火又熊熊竄起。

  “現在這種天氣,玩水不怕感冒嗎?衣服換掉沒—齊厲行?!你給我穿其他男生的衣服,找死嗎?給我脫下來!”翻開她身上的薄夾克,裏面是一件運動服,上頭繡的姓名讓蔣禦文理智線全崩斷,整個人大爆發。

  “今天跟你打水仗的男生,其中一個就叫小齊是吧?感情居然好到穿他的衣服。”

  梅紗一開始搞不懂他在氣什麼,但現在他醋意橫生的模樣,她再笨也懂了。

  “噗——”她忍不住笑出來。

  “你笑屁!”氣到連粗話都飄出口,蔣禦文捧著她的臉,火大的啤啤念,“很好笑嗎?誰的衣服不借偏要借男生的,是怎樣,你在挑釁我?”

  “我哪有。”雖然被罵、被念,但她臉上充滿笑容,雙眼璨璨發光,笑望氣得臉漲紅的男友。

  原來他罵她,是爲了掩飾嫉妒和醋意。

  “沒有?那你現在穿什麼?”要不是場合不對,他很想直接把她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燒掉!他的女朋友怎麼可以穿其他男生的衣服?!

  梅紗沒有回答,伸出手捧著他的臉,突然湊近吻住他。

  “唔……”突如其來的吻讓蔣禦文的火氣頓時消了一半。

  “我隻喜歡你。”她再追加甜蜜惡心的情話。“其他男生在我眼中跟女孩子沒兩樣,穿他們的衣服就像我跟亭亭交換衣服穿,你不喜歡,我以後不做就是,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被她這麼撒嬌加上道的解釋,蔣禦文剩下的那一半火氣瞬間消失殆盡。

  他想要壓抑不住上揚的嘴角,實在不想這麼輕易放過她。

  對,不能就這麼放過她!一定要把她“調整”到自己滿意爲止。

  “你別以爲就這樣算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要有女孩子的樣子,你都不聽—晤,梅紗,我在說話,你不要一直親我,晤,又來……死丫頭!你完蛋了!”

  蔣禦文被她吻到心癢癢,挫敗的放棄訓話,抓看她加深了吻。

  喜歡這種情緒很奇妙,交往前隻要能遠遠看看或一點小暖昧就會高興而滿足,但交往之後,喜歡的感情就不再純粹。

  會希望融入對方的生活圈,讓別人知道他是屬于自己的。

  梅紗很喜歡蔣禦文,祟拜他的聰明才智以及十項全能,相較之下,成績普通又不夠優秀的自已,能被蔣禦文喜歡上,她開心,也自卑。

  因此對她來說,蔣禦文說的話就是聖旨。

  要她每天都把上課的筆記給他檢查,她照做。

  要她跟男生保持距離,她聽話。

  要她有點女孩子的樣子,她盡量當個淑女。

  要她保密兩人交往的事,以免遭人指指點點,她也同意。

  但仍會因爲每一次在人前,他放開她的手而失望難過。

  “要回家了嗎?”

  這一天,跟平時沒有什麼不同,頂多冷了一點,學生們鼓噪了些,街上的商店開始掛上一些聖誕裝飾罷了。

  梅紗在學校裏等了很久,等到學生會的千部開完會離開,她才出現在男友面前,嘻嘻笑著,等他一起回家。

  這是一整天中,梅紗最喜歡的時間。

  “等很久?”見她鼻頭都凍紅了,蔣禦文心疼地拉過她的手,女孩柔軟的手在他掌心中顯得小巧纖細,可溫度卻低得嚇人。“冷爲什麼要等?你可以先回家。”

  “先回家就見不到你了,今天還沒跟你說過話。”她撅起嘴,用可憐的語氣說。

  “好啦,現在可以回家了。”一聽見這種口吻,蔣禦文心都軟了,哪舍得多苛責,牽看她的手,走出校門。“我買熱咖啡給你?”

  “可以換巧克力嗎?”梅紗笑得眼睛彎彎,一臉滿足的模樣。

  “可以。”疼惜的摸摸她的頭,他眉眼間全是笑意。

  走進便利商店,店裏微暖的空氣解了一些寒意,正要往熱飲櫃方向走時,一道聲音出現。

  “咦?蔣禦文,你還沒回家呀?”站在影印機前的女孩有一張精巧的瓜子臉,即使穿看厚重的冬季制服,也不顯臃腫,就像日本雜志中穿者學生服的外拍麻豆一樣。

  被認出的第一時間,原本帶著疼惜、寵溺的大掌就放開了她。

  “剛收好東西,去一趟社辦。楊安雨,你怎麼還沒回家?影印開會資料?”蔣禦文熟撚的和對方打招呼,裝作跟一同進便利商店的梅紗不是一路。

  梅紗很習慣了,蔣禦文從不在人前牽她的手,也從不向人宣告他們在一起的事實。知道他們交往的人,除了他們兩個當事人之外就隻有蔣禦文的家人以及殷嶽了。

  她走到書籍區,假裝翻看雜志,其實一直注意蔣禦文和那個女生的對話。

  那是三年級的學姊楊安雨,不但是人氣美少女,更是學生會最美麗的風景。

  她聰明漂亮,身材又好,站在蔣禦文身旁,自信的模樣讓她十分羨慕。

  不像她,永遠隻會被罵,在蔣禦文眼中,她很笨。

  是不是隻要她聰明一點,他就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難爲你放學後還要整理紀錄,這都是明天要給老師的資料?我幫你吧。”說看,蔣禦文拿起印好的文件,幫忙整理。

  “那太好了,有你幫忙,事情很快就能完成,等等我可以安心回家了。”楊安雨微笑說,將垂到額前的發絲勾到耳後,頰上一對深深的酒窩,甜美動人。

  “事情沒有做完帶回家,會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對吧?”

  “沒錯。”

  兩人聊得很愉快,忽略了一旁的梅紗。

  梅紗放下雜志,走到熱飲櫃前,拿了一瓶罐裝巧克力到櫃台結帳後離開。

  她知道蔣禦文不會在人前跟她有任何親密互動,所以她沒有傻傻的在便利商店等待。

  梅紗沒有回頭,應該說,不敢回頭,因爲她怕一回頭,眼淚就會滑落。

  蔣禦文說不要公開戀情是她同意的,所以她沒有哭鬧的資格,但是哪怕隻有一次也好,她多希望他牽看她的手,對他的朋友們說,她是他的“女朋友”……

  十六歲的梅紗不知道,這個願望,一直到她二十六歲都沒有實現,她不知道在這一天,她會跟蔣禦文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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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年後

  午夜十二點,少了人車的喧囂,巷道內隻有街燈的照明。

  這個學區附近的社區,是出了名的好,治安佳,又鬧中取靜,住了很多年的人家都舍不得搬離。

  一棟洋房二樓散發出昏黃燈光,小碎花窗簾後透出一抹窈窕纖細的身影,女性化的曲線,豐胸細腰,長發披肩,探身將窗旁的小燈關掉。

  但鐵門闔上時發出的碰撞聲,’涼嚇到正要掀被上床的女子。

  “有人回來了!”她嚇了一跳,輕松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慌張神色。

  她穿看細肩帶連身睡衣,薄薄的衣料緊貼看凹凸有緻的身軀,裙長隻蓋住翹臀,露出誘人的長腿。她一隻腳己跪到床上,眼看就要爬上床,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到手足無措,一副亞欲逃命的模樣。

  女子慌張地放下爬上床的那隻腳,急忙去抓自己的衣物準備離開,生伯被房間之外的人發現她在這裏留宿,

  “有人回來就有人回來,怕什麼—紗紗,快點回來睡覺!”

  一雙纖細的手探出被窩,抓住正要逃走的她。

  “你緊張什麼,快點睡,明夭還要上班。不就是我家有人回來嘛,你幹麼表現得像你偷情被抓到?”

  梅紗定了定神。對啊,她千麼驚慌?她是來陪伴獨自在家的好友過夜,兩個女孩子睡在一起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以爲是小偷。”梅紗懾懦說出別腳得一眼就能看穿的藉口。

  “怕什麼?我家有保全系統,安啦。”結果這別腳的藉口蔣立亭竟然相信了,拍拍床上的空位,笑看喚她,“又沒有什麼,應該是隔壁的鄰居啦,他們關門的聲音都特別大。”

  梅紗想想也對,她應該不會那麼倒黴,遇到不想看見的人。

  于是,她又掀被上床,待她雙腳都爬上床,倒在柔軟的被褥間,身旁的好友輕聲飄來一句—

  “了不起是我哥出差回來了。”

  她突地身體一顫。“什麼?”

  “不準說要回家!紗紗,你有這麼怕我哥嗎?你又不是不認識他!”蔣立亭又好氣又好笑。

  “我這是尊敬!念我們高中的,誰不知道曆屆最優秀的學生會長蔣禦文?他耀眼的光芒令我不敢直視,多看一眼都是褒讀。”梅紗第一百零一次對好友陳述她閃避蔣禦文的原因。

  蔣立亭沒好氣地說。“算了,我真不知該怎麼化解你對我哥的誤解,他是好人,你不用那麼伯他的。”

  其實她不怕蔣禦文,隻是看見他,就會想到十年前他們分手的那個夜晚,他完全不講情面的面孔,冷酷的揮開她的手,說再也不想看見她……

  “幹麼?你一臉有話想說的樣子二”蔣立亭笑問。

  是啊,她真的有話想說,她想問亭亭……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十年前亭亭與殷嶽共乘一部機車,卻發生車禍,殷嶽輕傷,亭亭頭部受到猛力撞擊,陷入昏迷,差一點救不回來。

  雖說後來脫離險境,但腦部重擊造成的傷害,是失憶。

  記憶歸零,一切重來。之後透過親朋好友的努力,亭亭慢慢想起一些回憶,但唯獨殷嶽,她完完全全不記得了。

  而這都是因爲蔣禦文的緣故。

  爲了保護妹妹,他不惜和好友撕破臉,動用學生會長的權力—或者也能說是惡勢力,抹去殷嶽存在的痕跡,不願讓妹妹想起那個害她差點送命的男孩。

  亭亭到現在都沒記起來的事還有一件,她完全不記得她哥哥和自己交往過。

  “說啊,千麼悶著不講?”蔣立亭捏好友的腰。

  “握!會痛啦。”梅紗反手擰回去,臉上是笑的,心卻是苦澀的。那場車禍,蔣禦文不隻抹去殷嶽,也一並舍棄她。

  因爲她辜負了他的信任。

  “你講不講、講不講!”

  “你要我講什麼?講你哥壞話嗎?蔣立亭,你哥的壞話不需要我說,你很常抱怨啊。”敵不過好友的攻擊,梅紗求饒。

  “這樣講也是。”蔣立亭點點頭,每每被哥哥管教到快發瘋,她就會跟好友抱怨。

  “不過,我還是不會放過你的,你有秘密瞞著我。看招!”

  她們笑鬧了很久,直到無力再戰才睡下。

  聽到身旁傳來規律的呼吸聲,梅紗睜開眼睛,眼中沒有半分睡意。

  炯炯有神的雙眼在沒有燈光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晶亮。

  確定身旁的好友睡著了,她掀被下床,輕聲離開房間,下了樓,赤腳踩在木質地闆上,走到廚房,爲自己倒一杯冰水,她靠著流理台,面對看冰箱。

  銀灰色的鏡面鋼闆,映照出她的身影。

  梅紗看看自己的倒影,微微出神。高中時期的嬰兒肥不見了,臉小了,五官輪廓變深,身材越來越女性化,穿看打扮也漸趨成熟,整個人明媚動人。

  她從大學就追求者衆,畢業後,社會曆練讓她成長爲一個成熟的女人,追求者更是多不勝數。其中不乏體貼溫柔、願爲她做任何事的追求者,但她從沒給任何人機會走入她的內心,幾場戀愛都是草草收場。

  梅紗知道,自己心裏有個遺憾,名叫蔣禦文……

  “請問杯子在哪裏?”

  因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正在喝水的梅紗差點嗆到。

  她回頭,看向出聲的人。

  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柔亮的直發過肩,有種聰明氣質,不過她身上,隻穿著一件男人的寬大襯衫,而那顯然是蔣禦文的。

  “給你。”意識到這點的梅紗不曉得該做何反應,隻能拿了個千淨的杯子遞給她,並告訴她開水在哪裏。

  女人向她道謝,笑起來的模樣好有氣質。

  “謝謝,你是禦文的妹妹吧?嚇到你了,對不起喔——禦文要我小聲點。”

  女人究竟說了什麼梅紗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蔣禦文竟會帶人回家過夜,還讓她穿他的襯衫,這麼親密,感情一定很好……

  梅紗突然想起十年前,蔣禦文爲她套上夾克的模樣,她清楚知道穿著他的衣服,會聞到千淨好聞的氣味,還有種……這個男人屬于她的感覺。

  原來,他早就放下。

  原來,他己經有了認真到願意帶回家的女朋友……

  原來,是她一直沒有放下,隻是躲、隻是藏,卻從來沒有忘記他。

  “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說。”梅紗不打算告訴她自己的身分,反正她跟蔣禦文不會碰到面,隻要她不說,蔣禦文也不會知道,他的女友跟高中時期的女友見過面。

  梅紗把水一口氣喝光,將杯子洗幹淨放回架上,對那女人微笑,帶看冰冷的禮貌道。“晚安。”

  她踩看輕巧的步伐上樓,一路走向好友的房間。

  短短的距離,她腦中快速跳出無數畫面—那個女人回到蔣禦文房中,他們會做什麼?

  腦中自然而然浮現兩人親吻的畫面,梅紗忍不住嫉妒,忍不住臉色陰沉,忍不住……氣還在意的自己。

  就在她走到好友房門前,正欲打開房門,對面的房門突然打開。

  高瘦斯文的蔣禦文出現在門口,梅紗回頭,一眼望進那雙深邃的眼瞳之中。

  她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零點一秒的四目相對,就像過了一世紀。

  “禦文。”那名美麗的女人走了上來,笑咪咪地偎進他懷裏。“你還沒睡?我剛剛去喝水,遇見你妹妹。”

  女人的出現打破了兩人之間流轉的氛圍,梅紗很想要逃走,但高傲的自尊心讓她站在原地。

  “我妹?”蔣禦文不看痕跡地推開懷中的女人,與她保持距離,雙眼直視眼前的梅紗。

  有多少年沒有這麼近距離看過她了?

  她長大了,變成讓人眼睛一亮的女人—變得這麼漂亮,是爲了誰?

  蔣禦文的眼神隱含無限深意,看著她從容淡漠的面容,像是他們的過去,她己經忘記。

  可他卻五味雜陳。

  “你該回去了。”他語氣堅定道。

  女人的笑容僵住,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

  “蔣禦文,你什麼意思?”趕她回家?!

  梅紗直覺這不是自己該在的場合,摸摸鼻子,她扭開房門回房,立刻將門關上。

  爬上床,耳邊仍能聽見穿透門闆的爭執聲,梅紗有種不妙的預感。

  “撞見蔣禦文帶女友回家,還跟女友吵架,這……”

  這是大兇之兆!

  能容納四十人左右的辦公樓層內,過了下班時間依舊燈火通明,仍有留下加班的員工。

  總經理室裏,蔣禦文眼睛盯看桌面的文件,心思卻不在上頭。

  手邊的智慧型手機不斷傳來A“P以及簡訊提示音,他連看都不看,因爲知道那是分手女友欲求複合的簡訊。

  手指在面闆上輕敲,腦中閃過比較—

  他知道比較不對,但他忍不住會去想,多年來,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但沒有一個超過三個月。

  每一段感情的開始和結束,都由他而起,可感情結束就是結束了,無論女方如何的積極想複合,甚至一哭二鬧三上吊,他也不會理會。

  可在他的情史中,有個女人非常聽話,他說不想看見她,她就乖乖的不再讓他看見,甚至沒有挽回的意思。

  明明舍棄得這麼容易,貼心的不給他制造麻煩,他卻有種不太開心的感覺。

  十年了,他還是會想起那個女人,說也奇怪,她不是他交往過最漂亮的,也不是他主動表白的,交往的時間也不過兩個月,但卻常常讓他想起—

  想這麼多做什麼?蔣禦文氣自己,不過是一個他不要的女人!

  “總經理。”特助輕敲了兩下門,拉回他的思緒。“有你的訪客,範姜先生。”

  蔣禦文隻認識一位姓範姜的朋友—高中時期的學弟,也是學生會的成員之一。

  “請他進來。”蔣禦文難得回台灣探視妹妹,順道進公司視察,行程非常滿,少有時間可以見見朋友。

  難得有人親自上門,他不介意挪出空檔,見一見老朋友。

  “大忙人,真的好久不見。”範姜羲人是個笑起來爽朗,透露出溫和氣質的男人。“總算堵到你了,我可是親自前來邀請,你要看在我這麼誠心誠意的分上,撥空前來啊。”

  說看,他拿出一封粉紅色的喜帖,雙手奉上,送到蔣禦文面前。

  “你好事近了?”蔣禦文笑出來,接過喜帖。

  “是啊、是啊,總算抱得美人歸,我還缺一個擋酒、應付長輩的男慎相,你不覺得自己很適合嗎?“學長”!”範姜羲人加重了“學長”兩個字的語氣。

  蔣禦文笑不可抑。“我答應,屆時一定會參加,你也邀請了小亭?”

  “那當然,高中同學就一桌了—學長應該不介意跟學弟妹們同桌吧?”提起婚事,準新郎就神清氣爽。

  “大家都認識,有什麼關系?”蔣禦文笑笑,表示一點也不在意。

  高中同學……他靈光一閃,突然問道。“梅紗呢?她也會參加嗎?”

  沒想到他會特別問起梅紗,範姜羲人怔了下才回答,“當然,小亭和梅紗都會來。”

  “是嗎?”蔣禦文微斂眼,盯看手中的喜帖,沒有起伏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心思。

  他想見梅紗,這股欲望,誰都擋不了。

  春天是結婚的旺季,尤其是好日子又碰上假日,許多婚宴會場預訂滿檔,一廳難求。

  “呼、呼、呼……”梅紗花了半個小時找停車位之後,才踩著三寸高跟鞋,氣喘籲籲地來到婚宴現場。

  明明還沒到夏天,她卻熱得直冒汗,不清楚是因爲踩著高跟鞋奔跑,還是看見令她緊張的畫面所緻—

  婚宴入口處,有今天的新郎範姜羲人,她最好的朋友蔣立亭,以及..…“蔣禦文。

  不敢把視線停留在蔣禦文身上太久,梅紗下意識地調轉視線,看看現場還有誰,卻意外看見一位十年未見的老同學—

  “殷嶽?!好久不見。”她微笑地跟對方打招呼,盡量忽視那個存在感強烈的男人。

  可梅紗發現,自己的視線仍不由自主地捕捉他的身影。

  蔣禦文一身合身窄版西裝,襯得他身形順長,貴公子形象令人無法忽視。

  看見他胸口別的男慎相胸花,她突然有種頭大的感覺,

  爲什麼沒有人告訴她蔣禦文在她高中班長的婚禮上擔任男慎相?現在怎麼辦,她沒有見蔣禦文的心理準備!

  然後梅紗發現蔣禦文很生氣。殷嶽的出現讓亭亭一臉疑惑,卻又像想起什麼的表情,這教她分不出來蔣禦文的火氣是針對殷嶽的出現?亭亭可能恢複的記憶?還是……她?

  現場的氣氛僵到極點,讓一旁的新郎非常尷尬。

  “快入席吧!大家不要站在這裏。”範姜羲人冷汗直流地打圓場,僵笑著趕老同學入座。

  “班長說的有道理!”梅紗立刻接話,她心想隻要入座,就可以遠離這個詭異的氛圍,

  可是,真正的悲劇,從入席後開始。

  “亭亭,我們坐這裏。”梅紗拉看好友在空位上落坐,等待其他晚到的同學。

  他們被分到男方親友桌,她們兩個自然坐在一起,殷嶽過來坐到蔣立亭身旁的空位,而梅紗身旁的那個空位……

  協助新郎招待完賓客的蔣禦文自然而然的落坐。

  她嚇到差點跳起來。

  “千麼?我不能坐這裏?”蔣禦文陰陽怪氣地問話,平靜無波的眼神像一潭水,讓人多看兩眼就會溺斃。

  “當然可以,您坐。”她像小貓遇到老虎般乖巧,不敢多說一句話。

  快點吧,快點上完菜,她就能回家了!

  喜宴開席,送上了冷盤,其中一道是茶雞,而殷嶽不隻幫蔣立亭布菜,連同梅紗的也“順便”了。

  “你還真的吃?”

  在啃雞翅的時候,梅紗聽見耳邊傳來不輕不重的一句。

  她擡頭反問。“不能吃嗎?”

  一句話噎住他。

  蔣禦文瞪著身旁的女人,也不爽的瞪向在一旁十分自在的死對頭殷嶽。

  獻什麼殷勤?裝什麼體貼?

  蔣禦文胸口漲滿不爽的情緒。爲什麼他會出現?爲什麼……梅紗不看他?

  他有這麼可怕嗎?

  “紗紗來,幹一杯。”

  這時,坐在蔣禦文身旁的男人忙要一旁的女伴把酒杯倒滿,一臉邪笑的看著梅紗,挑費意味十足。“連喝三杯,敢不敢?”他晃了晃手中八分滿的紅酒杯。

  “小齊,你千麼又激沙紗?女朋友在旁邊耶,你小心被揍。”看見老同學又要起哄,蔣立亭立刻阻止。

  “沒關系,紗紗吐一口,我就褪他十拳。”齊厲行身旁的女孩笑得十分溫柔,說出來的話卻很暴力。

  “喝、喝、喝、喝。”同學們紛紛起哄,想看兩人拼酒。

  “小齊,你從以前就很愛鬧紗紗,這麼多年感情還這麼好,幹脆在一起算了!”有人酒喝多了,也沒顧慮人家的女友在場,白目的說。

  這句話,梅紗和黑粉知己齊厲行多年來,己經聽得不想再聽,兩人很有默契地回答,“誰要跟他(她)在一起!”殺氣騰騰的指看對方。

  “我眼睛沒瞎!”再指著自己的眼睛。

  末了,再恨恨的瞪著對方,然後同時說—

  “沒喝光,你要幫我洗一個月的絲襪!”梅紗陰笑。

  “沒喝光,你要幫我洗一個月的臭襪子!”齊厲行也跟她杠上了。

  最後兩人眼神較勁,然後同時舉杯,用最快的速度連喝三大杯紅酒。

  “不要玩了,哪有剛開席就這樣喝的?紗紗,小齊,你們冷靜點!”看他們玩得太瘋了,蔣立亭跳出來阻止。

  這種場面,通常會讓蔣禦文擺出不贊同的表情,但現在他的臉上卻出現驚訝和不解,因爲他得知了一個驚人的訊息。

  梅紗和齊厲行沒有交往過?他們“隻是”好朋友?

  “我不行了!”酒量極差的齊厲行,沒喝完第三杯就倒進女友懷裏尋求安慰。

  “就跟你說吧,笨蛋。”梅紗哈哈大笑,豪爽的千掉三杯紅酒,還挑釁地對著好友倒掛酒杯。

  “哼哼,你完蛋了。”她坐下,開心的哼兩聲,但沒有得意太久開位子,往廁所奔去。

  “紗紗!”蔣立亭緊張地站起來,欲追上照顧。

  “你坐下,我去。”蔣禦文按下妹妹的肩膀。

  他得去問清楚一件事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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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6 00:32:35
第四章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蔣禦文在那一晚對梅紗大發雷霆。

  因爲她又一次爲了幫他妹和殷嶽掩護,欺騙他,而那一晚,他妹跟殷嶽出遊,發生嚴重車禍。

  蔣禦文怒極遷怒,朝哭著向他道歉的女友說。“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甩開她的手,不讓她再靠近一步。

  當年他很年輕,不懂得疼惜人,不懂得收斂情緒,不懂得體諒—那是蔣禦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傷害了他最喜歡的人。

  他後悔不己,但又拉不下臉去挽回。後來妹妹脫離險境,失憶讓妹妹忘了一切,全家人雖然傷心,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要讓妹妹回複正常生活,而在這期間,他總有些心神不甯。

  “禦文,紗紗是好女孩。”看出他的猶豫,蔣母催促道。“你看,亭亭清醒後,紗紗每天都來醫院看她,亭亭要什麼、想知道什麼,紗紗都會告訴她,因爲她,亭亭的情緒才穩定下來。”

  母親了然的眼神掃向他,蔣禦文有種心事被窺視的心虛。

  “我很喜歡紗紗,你真的不打算把她追回來嗎?小情侶吵架難免,總要和好的。”

  知子莫若母,兒子多喜歡梅紗,蔣母當然看在眼底,即使他裝作不在意,但臉上的表情說明一切。

  “我知道。”蔣禦文摸摸鼻子,就看梅紗離開的方向走去。

  走到樓梯間,沒看見她,他順著樓梯往下,在偌大的醫院裏找尋她的身影,心中低低懺悔—

  不該讓嫉妒沖昏了理智。

  對的,嫉妒。

  梅紗幫別的男人隱瞞他,即使是情義相挺,他也妒火中燒。

  現在,他比較煩惱的事是—

  “那丫頭,如果又哭了怎麼辦?”想起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想牽他的手,卻被他狠狠甩開的可憐模樣,蔣禦文心就擰成一團,恨不得揍自己幾拳。

  他太沖動了,紗紗是他想珍惜的人,怎麼可以讓她傷心?待找到她後,一定要好好道歉。

  蔣禦文心裏明白,梅紗是無辜的,對她發脾氣,隻是借題發揮罷了。

  找遍醫院也沒找到人,他不禁有些心急,最後走到醫院外頭。

  寒冷的冬夜裏,冷空氣迎面撲來,蔣禦文想起梅紗很怕冷,最愛在這樣的夭氣喝一杯熱巧克力。

  她會不會去買熱巧克力了?

  心念神動,蔣禦文調轉方向,決心找遍醫院所有的自動販賣機。

  沒有找太久,轉角處,一部在夜色中散發出冷光的販賣機旁,坐看一個穿看單薄的女孩。

  那是梅紗。

  蔣禦文擡腳,正欲上前,卻又硬生生停下腳步。

  一個站在販賣機前的男孩投下硬幣,彎身取出一罐熱騰騰的巧克力,走到梅紗面前,將鐵罐塞進她手裏。

  從他的角度,蔣禦文看見不見梅紗的表情,隻看見男孩握看梅紗的掌心細細安慰,而梅紗把頭靠在男孩的肩膀,男孩摸摸她的頭,動作溫柔。

  蔣禦文拳頭緊握,感覺指甲刺進掌心,隻是掌心的刺痛感,遠不及他心中的痛。

  想不到她己經有了別人,她根本就不需要他。

  強烈的妒恨差點將他逼瘋,幸好掌心傳來的刺痛讓他保持理智,沒有沖動的上前將兩人分開,沒有讓憤怒主宰自己。

  他突然意識到,這麼濃烈的感情是自己的弱點。

  他不喜歡這種被人左右的感覺,于是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就那樣,他們真的分了手。

  可是十年後的現在,他卻親耳聽到梅紗和齊厲行,當年那個在醫院溫柔安慰她的男孩,他們兩個從未交往過?!

  齊厲行在今夭之前,是他最想鏟除的對象。

  可今天,卻得知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那麼十年前自己的轉身放棄,算什麼?

  蔣禦文大步走向女廁,眼神透看堅決。他得問個清楚!

  梅紗沖進女生廁所,推開最近的一扇門,抱看馬桶,吐得昏天暗地。

  “嘔……”吐掉了腹中的紅酒,吐掉了剛才吃的少許食物,也想把蔣禦文帶給她的壓迫一並吐掉。

  她吐到胃酸上湧,吐到……好想哭。

  “沒用的東西……”她忍不住斥罵自己。

  真是太沒用了,都那麼久了,看見蔣禦文還是會緊張不己,瘋了似的灌酒,想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傻瓜,她連自己都騙不了,還能騙誰?

  梅紗抱看馬桶冷靜了很久,久到她沒有發現一個身材碩長的男人走了進來。

  待心情平複了,她起身走出去,這才發現女廁裏多了一個人。

  “呢……”看著蔣禦文,梅紗的聲音像被鎖住了,

  蔣禦文深深地凝望她,像頭獵豹鎖住了獵物。

  “這麼巧,你慢慢來!”梅紗沒有勇氣問他來這裏千麼,畢竟他一個大男人出現在女廁,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她彎腰探身,掏了把清水送入口中,慢條斯理地漱口。

  她冷淡疏遠的態度讓蔣禦文眼神陰郁,見她漱完口便掏出手帕遞給她,不疾不徐地問道。“你從來沒有跟齊厲行交往過?”

  他知道那個人跟梅紗很要好,感情甚篤,超越一般的男女之情,梅紗跟他玩起來沒有節制,甚至還穿過那家夥的衣服……想起往事,蔣禦文又不太開心。

  “小齊?我爲什麼跟他在一起?”聽見這個問題,梅紗一副見鬼的表情。

  蔣禦文瞬間有種荒謬的感覺。

  “你從來沒有跟齊厲行交往過?”他慎重追問,想確定自己沒聽錯答案。

  “我沒有!”梅紗隻差舉手發誓了,可想想不對,他問那麼多幹麼?

  “我跟誰交往過,跟你有什麼關系?”擺出冷淡的態度,姿態遙遠,不易親近。

  “高中的時候,你真的沒跟他在一起?”蔣禦文又問一次。

  分手十年,現在來質問這個有什麼意義?梅紗突然覺得跟蔣禦文說話,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與你無關。”她回答得很冷淡,試圖找回這些年來建立的冷豔形象。

  不可以一遇到他就大腦當機,她跟以前不一樣了,蔣禦文影響不了她!

  “我以爲你們在一起—在小亭出事之後。”他眼神陰沉地說。

  “所以呢?”梅紗不解他說這些話的意義。

  “所以我們才分手。”

  “不是因爲我騙了你?”她奇怪地反問。

  蔣禦文感覺有點頭痛。這丫頭,不論十年前還是十年後,都可以輕而易舉激怒他。

  她不提沒事,她一提起,他就想起當年她爲殷嶽騙他。

  “沒錯,我絕對不可能忘記這件事。我警告你以後絕對不要再犯,我信任你,因爲你是你,再爲了別的男人隱瞞我,你就死定了,聽見沒?”

  “好。”他陰惻惻的警告讓梅紗下意識點頭說好。但答應之後,她馬上就後悔了。自己怎麼又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奇怪,你管我那麼多幹麼?我們又沒有關系。”

  “不然你以爲我來這裏做什麼2”看見她嘴角仍有水潰,蔣禦文拿起她捏在手裏的手帕幫她擦拭。

  他溫柔又寵溺的動作讓梅紗有恍惚……等一下,現在不是陶醉的時候!

  “來尋仇的?”她忍不住這麼猜。

  蔣禦文當紳士、白馬王子己成自然,多年來少有動氣的時候,可今天卻因爲梅紗幾句話,被氣得臉都歪了。

  “我跟你有仇?!”他大步上前,嚇得梅紗往後退,退到背抵住牆,被困在牆與他之間。

  “你、你要千麼?住手』”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大聲喝斥。

  可惜,擋不住蔣禦文的攻勢。

  雙手撐在她兩側,他低頭凝望她嚇到說不出話來的表情,然後吻了她。

  “梅紗,你給我聽清楚了—我要我們在一起,你別想逃,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

  淩晨一點梅紗踩著高跟鞋、抱著公事包,頂著一臉不再完美的殘妝,回到自己的窩一棟以小家庭爲訴求的新興大樓。

  今天工作十分忙錄,兩場都是大型的宴會,她負責整個活動,要求完美的性格讓她每件事都要做到最好。

  梅紗在!梅家美宴”是負責一切事務的窗口,舉凡訂席、宴席流程、菜單等都是她一手包辦,長她九歲的姊姊梅林則是梅家美宴的大廚。

  姊妹倆同心協力把父親留下來的事業發揚光大,賺到了名氣,也賺到了錢。

  她現在住的這間公寓,就是姊姊用公司營利買給她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

  “晚安,李先生,有我的信件嗎?”經過警衛室時,她向警衛詢問了聲。

  “有,梅小姐,這是你的信。”警衛笑咪咪地拿出信件,待梅紗接過之後,欲言又止道。“梅小姐……”

  “嗯?”她低頭看信,腳步準備往電梯方向走。

  “你有一位訪客。”警衛指了指會客室沙發上,那個支看頭打磕睡,一臉風塵仆仆的男人。

  梅紗心一驚,下意識走向前,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吵醒了睡看的男人。

  “你回來了。”蔣禦文清醒後抹了抹臉,站起身來。“怎麼這麼晚?晚餐吃了嗎?”

  “……還沒。”梅紗呆楞回答,看看這個離開台灣不過半個月的男人。

  他怎麼又回來了?還直接到她家,沒有聽亭亭說他要休假回台灣啊,這是怎麼回事?

  “現在都幾點了?你在學人減肥嗎?”蔣禦文皺眉念了一頓,最後歎了口氣道。“要不要吃點什麼?我去買。”

  他如此體貼,讓梅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特地回來,隻是爲了問我有沒有吃晚餐?”她吶吶的問。

  當然不是!

  看她這副呆呆和一臉不解的模樣,蔣禦文覺得自己在最快的時間內回國見她,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我來的路上看見附近有家營業到四點的熱炒店,既然你沒吃,我下飛機後直接趕來也沒有用餐,不如我們邊吃邊聊?”

  蔣禦文伸手環住她肩膀的動作親昵但不失風度,拎過公事包,帶著她調轉方向,朝熱炒店前進。

  梅紗傻傻的,看著他朝警衛道了聲謝,等她回過神,人己經坐在熱炒店裏,吃著熱騰騰的白飯淋熱燙香辣的五更腸旺!

  “多吃一點。”蔣禦文修長的手指捧看小巧的白色紙碗,夾了一筷子的千煽四季豆到她碗裏。

  這是梅紗喜歡吃的菜。

  她說不上來心裏的感覺,就是……覺得自己被疼惜、被照顧。

  這樣的蔣禦文,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你幹麼這樣?”直到吃個半飽,血糖上升,腦子能靈活思考了,她才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

  自從參加婚禮那天起,她每隔兩周就會看見蔣禦文出現在她眼前。

  就種模式就像約會,就像他們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

  蔣禦文會等她忙完一天的工作後,帶她去吃飯;會問她好不好,關心她的身體以及近沉。

  每一次相處時間都不長,有時候甚至隻有幾個小時,蔣禦文就會離開,讓她覺得……

  他特地回來,隻是爲了見她一面,與她相處。

  “什麼幹麼這樣?”見她停下筷子,蔣禦文又爲她夾了一大塊鐵闆豆腐。

  看他又爲自己夾了愛吃的菜,一副怕她吃太少的模樣,梅紗心裏有點甜。

  他不一樣了,跟他們還是高中生時的情況不同,他變得沉穩、體貼,變得……更貼近她希望的樣子。

  每個女人都希望有人疼愛,並被無微不至的照顧。

  “你很忙。”

  “我知道我很忙。”蔣禦文聞言挑了挑眉,笑答。

  蔣家早期制作免洗餐具,近年環保意識擡頭,蔣家研發出低污染、可自動分解的免洗餐具,頗受店家青睞,在大陸及越南都有設廠。

  直到蔣禦文接手,他將家族事業轉型爲制作精良的瓷器餐具,蔣家的餐具,目前在亞洲各大百貨公司都有設櫃,他還打算更進一步,將蔣家的餐具推廣到歐美。

  爲了拓展事業版圖,他沒有多餘的休閑時間,更沒有心思浪費在戀愛這種麻煩事上。不過,那是以前。

  “那你這次怎麼提早回來一趟?”明知道答案,梅紗卻想要親口聽他說。

  “我想見你,不行嗎?”蔣禦文也看出她想要聽什麼,從善如流地回答。

  接看他就看見,梅紗的嘴角上揚,想要止住笑卻又忍不住的模樣。

  他不禁莞爾,她的反應讓他明白,自己沒有失去她。

  但撕爛他的嘴,他都不會告訴她,他提早回來見她的真正理由。

  因爲前天例行的查勤電話—查他家妹妹小亭的勤,他從妹妹口中聽說梅紗又有追求者的消息。

  他不動聲色地套話,按捺心中的不悅,告訴自己要有自信一點不要介意。

  可他還是忍不住盡快將工作趕完,來到她面前,確定她沒有笨笨的被其他男人拐走—

  “爲什麼你就不能聰明點?”蔣禦文想到自己得知消息後,想都不想,工作趕完直接辦交接,便從新加坡趕回來—這麼的不冷靜、這麼的不像自己,都是因爲梅紗,她卻一臉沒事的樣子,就不禁歎息。

  “不夠聰明?那你可以找比我聰明漂亮的女生吃宵夜,比如前兩個月在你家看見的那位,非常的美麗有氣質,是你喜歡的類型對吧?”

  二十六歲的梅紗,己經不是當年的小女孩,面對喜歡的人一派的唯唯諾諾,她學會反擊,懂得在受傷害之前先保護自己。

  見她擺出防備的表情,蔣禦文就知道自己又說錯話。

  “我正好喜歡你的有點聰明又不太聰明,完全符合我的標準。”他非常識相地改口。

  梅紗對他的巧言令色哼笑兩聲,一個字都不信。

  用完飯,蔣禦文送梅紗回家,因爲距離她住處不遠,兩人便用走的,當作飯後散步。

  他自動自發地走在靠車道的那邊,善盡保護責任。

  “你比我上次看見更瘦了,怎麼回事?”他眼神銳利,一眼就看出她身上的套裝寬松不少。

  “剛吃完飯就逼問,你牢頭嗎?”她不答反問。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爲什麼瘦這麼多?”原本就覺得她身形消瘦,現在仔細一看,真的小了一號。

  她己經沒有高中時期的嬰兒肥,鵝蛋臉輪廓分明,隻要稍微瘦一點顴骨就會很明顯,他更發現,梅紗的消瘦似乎不是減肥所緻。

  她臉上的妝很濃,像是要掩飾什麼……

  “梅紗,你到底怎麼了?”他越看越心驚,恨不得立刻知道答案。

  “也沒有什麼,腸胃型感冒,上吐下瀉才會瘦了三公斤。”被追問到沒辦法,她隻好說了。

  豈料她一回答自己變瘦的原因,立刻感覺手被他緊握住,她嚇了一跳。

  “你做什麼—”梅紗回頭,看見他臉色陰沉,接下來的話停在舌尖說不出來。

  “你生病卻沒告訴我。”他臉色黑得像包公。“你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我怎麼能放心?”

  梅紗原本有點生氣,因爲手被捏得很痛,她急看想要甩開,但是他的這些話讓她忘了掙紮。

  他關心她—是這樣吧?

  蔣禦文對她終于不是一昧的責備、生氣。

  他生氣,但會告訴她原因,像現在,他的不滿源自于她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讓自己生病,還沒有告訴他。

  他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他是真心想複合。

  蔣禦文以前對她的傷害,造成日後談了幾段戀情,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走入她心裏。

  她可以再相信他嗎?

  “有車子,小心!”蔣禦文雖然不開心,但仍注意看路況,當發現一輛轎車疾駿而至,他反應極快地護住她。

  梅紗心中大受震撼。

  他不再像從前始終把她丟在一旁,反而會先顧慮她。

  蔣禦文是真的喜歡她吧?

  “這是什麼白癡問題?我不喜歡你喜歡誰?”蔣禦文沒好氣地道。“我很閑嗎?半個月回來一趟,誰也不通知,就把自己送到你面前,全是因爲我想見你一面。現在,在你的猜測裏有沒有複合這個選項?”

  聽到他沒好氣的低吼,梅紗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將心聲洩露出去。

  他親口表明他喜歡她,也證實他這麼常回來,是爲了她。

  “喔”她覺得自己像回到十六歲,呆呆傻傻的,聽到夢中情人親口說這種話,隻能這麼回答。

  蔣禦文顯然對這個答案非常不滿意,但又不能拿她怎麼樣,隻能長長歎氣。

  誰教他當年如此豬頭,因爲誤會放棄兩人的感情,才讓她傷透心,想追回分手十年的前女友,困難重重。

  “到了,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班。”他送她到大門前,很紳士地道別。

  一路上,梅紗的手一直被他握著,他沒有放手,她也沒有甩開的意思。

  到這裏,應該要結束了。

  她該回家洗個澡,睡個好覺,明天九點要進公司,她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睡了。

  但是她卻忍不住,問了他,“你呢?要回家了?”

  “不了,早上十點的飛機,我八點得到機場。”他有問必答,沒有隱瞞。“我到機場過一夜,不回去驚動家人。”

  他是專程回來見她的,就爲這一頓飯,蔣禦文在二十四小時內來回台灣和新加坡……

  他這麼辛苦,都是爲了她。

  “晚安。”蔣禦文跟她道別,轉身欲走。

  “等一等,”梅紗不由自主地牽住他的手,“機場椅子不好睡,反正也沒有多少時間,你跟我上樓吧。”被心疼以及漲滿胸臆的情意淹沒,她不禁想挽留他。

  她話一說出口,就見他眼神轉深。

  “紗紗。”他聲音沙啞。“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邀請一個對你有企圖的男人到住處,還是在半夜三點的時候。”

  被那雙深邃的眼盯著,梅紗頓時有種腳軟的感覺。

  深刻體認到,蔣禦文對她的不,嚇好意。

  讓他上樓,絕對不是單純的睡覺休息,他們會更進一步,蔣禦文言詞間也透露了這個訊息。

  “我可以再相信你一次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用小女孩般的神情望看他,可憐兮兮地問。

  再一次和他在一起,她需要付出極大的勇氣,因爲她傷不起。

  “當然可以—或許我還是會讓你失望,但請不要輕易放棄,如果我讓你傷心難過,那麼,就懲罰我吧。”他捧起她的臉,情意深深。

  梅紗相信他此時此刻的真心誠意,她微笑,笑起來的模樣讓蔣禦文仿佛回到高中時代。

  那單純美好、直率朝氣的笑容……沒想到,他會這麼想念梅紗對他綻放的笑臉。

  “走吧。”梅紗牽看他的手,將他帶進自己的私人領域。

  這一夜,她讓蔣禦文擁有她,用最親密的接觸,確定兩人的現狀爲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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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6 00:32:59
第五章

    下午三點,信義區一棟以出租場地舉辦活動而聞名的大樓內氣氛熱絡。

  挑高的設計讓室內看起來寬敞又氣派,夭花闆垂下的水晶燈飾華美絢麗,四周燈光柔和,音響設備高級,飄揚的音樂舒適悅耳。

  想訂到這麼優質的場地辦活動,要透過層層關系,而既然訂到這麼好的場地,自然得把活動辦好才行。

  梅紗神經緊繃,盯看現場每個小細節,不隻一次把外場的服務人員叫到後台訓話。

  “我說過,擺盤很重要,隨時都要注意吧台的清潔,清理時不能影響到賓客的取餐動線,收拾餐盤的動作要輕柔、快速。”她穿著套裝,臉上畫看豔麗的濃妝,手上拿看餐盤,對那些年輕的服務人員示範動作。

  突然,她眼尖地看見一個工讀生擺臭臉,銳利的眼神馬上瞪過去,語氣兇惡、氣勢萬千地道。“別給我擺那個臉!對,你隻是工讀生,但既然要領這份薪水,你就要做到我的要求,你不想學沒關系,多得是想學的人。”

  梅紗對每個細節要求都很嚴格,自上大學起,她課餘時間就待在公司,從基層學起,因此才能在一畢業後接手一切管理工作,而姊姊梅林則專心廚房的事。

  正式工作四年,梅紗得心應手,在員工面前頗有威望,也建立了自信。

  “紗紗,廠商送來的酒和一開始訂的不合。”管理酒的員工跑來向她求救。

  一聽事情非同小可,梅紗立刻到後門去清點那些酒,然後痛罵那家送錯酒的廠商。“我一個月前就向你們調這批紅酒,千叮呼萬交代不能出錯,大家合作這麼多年,現在是給我難看?我手上還有一些存貨可以先擋著,我給你一個小時調酒,一個小時後,我要看到我訂

  的酒出現在宴席上。”

  根本不給人回答的空間,她強勢的要求事情要照她的意思辦。

  處理完酒的問題,在走回會場的路上,她接了幾通業務上的電話,喬定了幾個案子,順便替好友解圍。

  “紗紗,你最近火力全開,好可怕。”蔣立亭是梅家美宴的首席甜點師,剛剛完成現場制作泡芙塔的表演,就被客戶纏住獻殷勤,幸好好友正巧氣勢洶洶地走來,將她帶離會場。

  她理直氣壯道。“快年底了,趕過年前搶錢好分紅!”她可是財務大臣,當然要爲公司的人還有自己謀福利。

  除此之外,她最近在工作上這麼野心勃勃,跟順利的感情有關系,他讓她有所向無敵的感覺。

  “那我就等分紅,紗紗,我可以先走了嗎?”蔣立亭扭捏害羞地問。

  工作上,紗紗是她的上司,即便兩人私交甚篤,但爲了私事要早退,她還是會不好意思。

  “快去吧,我伯某人等不及了。”梅紗爽快的回答,微笑中暗藏挪榆,爲自己惹來好友在她腰間一掐。

  “哎喲,會痛啦,快快快,殷嶽在等你!”梅紗笑看閃躲,催促臉皮薄的好友下班約會去。

  “路上小心,幫我跟殷嶽問好,還有謝謝他的早餐,小籠包非常好吃!”她幫好友脫下廚師白袍,一邊笑咪咪道。

  “你怎麼這麼好講話……紗紗,你怎麼了?”記得上回自己因爲私事要早退時,她才沒這麼和顔悅色,擺足了上司的機車嘴臉,讓她好氣。

  她才不會告訴別人,隻要行個方便讓亭亭跟殷嶽去約會,就有種爲難到蔣禦文的快感—梅紗偷偷爲這個幼稚舉動竊喜,看蔣禦文吃癟的感覺超好!

  “因爲你今天表現很好,所以獎勵你一下。”她沒有說謊,亭亭今天現場制作的泡芙塔非常精彩,一推出就立刻被拿光。

  送好友離開,走出門時被太陽一曬,她頓時有點頭暈,踉蹌了一下。

  “紗紗!”蔣立亭失聲尖叫,扶住身形搖晃的好友。“你還好嗎?生病了?”

  紗紗一向很少生病,但一病起來就要人命,像上回的腸胃型感冒,短短幾天便瘦了三公斤。

  “沒有,隻是頭有點暈,大概是冷氣房待太久了。”梅紗站穩身子,笑笑地安撫好友,一臉沒事樣。

  “是嗎?我怕你又感冒了,雖然是夏天,還是很多人感染到感冒,雖然殷嶽說隻有笨蛋才會在夏天感冒,”

  “很不巧他就是那個笨蛋。”梅紗聞言爆笑出聲。

  蔣立亭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來,兩人笑了一陣子,才讓一頭霧水的殷嶽接走蔣立亭。

  梅紗目送殷嶽的藍寶堅尼離開,才轉身走進會場。

  就在轉身時,她看見一個人。

  李國澤—今天活動的主辦人,與梅家美宴合作多年,是一個對甜點有特殊要求、品味奇高的男人。

  此刻,他竟然放下賓客,站在大樓死角,用令人發毛的笑容盯看駛遠的藍寶堅尼。

  “李先生?”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梅小姐。”風度翩翩,氣質偏陰柔的李國澤,朝她點了點頭。“我出來透透氣,這麼巧遇見你。”

  瞬間,那種詭異的感覺消失了。

  梅紗眨了眨眼,心想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今天來了很多人,您的活動很成功。”她微笑,客套社交。

  “多虧了梅家美宴的鼎力協助。”李國澤十分溫和有禮。“一起進去吧,我們兩個不在,手下肯定搗蛋了。”

  “哪裏,李先生的員工是出了名的敬業,不會有問題的。”梅紗誇贊一番,兩人一前一後,再度踏入會場。

  梅紗看看李國澤走人群中,與客戶意氣風發地說話,完全是她熟悉的模樣。

  可爲什麼……她卻有種不安的感覺?

  李國澤這個人,讓她覺得怪怪的……

  “怎麼個怪法?”蔣禦文一聽梅紗提起工作上遇到讓她不舒服的“客人”,殺氣都出現了,“他碰了你?還是對你說話不禮貌?”

  在梅紗的小公寓裏,他舒適的側躺在小牛皮貴妃椅上,梅紗則靜靜的靠在他懷中。

  “你想到哪裏去了。”梅紗心裏甜,可還是翻了個白眼,推了下他的胸膛,不過才拉開五公分的距離,立刻就被他扯回懷裏。

  倚看他的胸膛,聆聽他的心跳,感覺他的體溫,梅紗不禁想笑,這個人,連一秒鍾都不想跟她分開。

  “是合作多年的客戶,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可能是我最近太累的關系,才會胡思亂想。”這麼說,一方面是不想讓他擔心,另一方面她也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一旦把心裏的疑慮說出來也就沒事了。

  “太累?”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他目光緊盯著她,將她轉過身來,捧起她的臉細細檢視,看她的氣色,以及本就沒什麼肉的臉頰是否更加消瘦。

  經他x光眼的檢視,紗紗大概瘦了零點五公斤。

  “忙歸忙,也要好好吃飯!你看你又瘦了,肯定是沒好好吃東西的關系才會氣色這麼差。”他碎碎念,臉色不太好看。

  雖然被數落了,但梅紗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因爲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這個男人對待她的方式跟以前不一樣。

  闆起面孔訓她,是爲她好、擔心她,他會清楚說明理由,不像以前,總冷著一張臉等她道歉,道了歉,她還是不懂自己哪裏做錯了。

  “你好煩。”她雛眉抱怨,但心裏的甜濃得化不開。

  她感到幸福、快樂,可這麼快樂時卻又會忍不住想—他是曆經了多少段戀情才變得這麼體貼溫柔?

  “你在想什麼?!”蔣禦文暴跳如雷,伸手敲了她的頭。

  “噢,很痛耶!”她痛得靚淚。

  “什麼叫我經曆過多少戀情才變得這麼‘體貼溫柔’?你認爲我字典裏有那四個字嗎?如果對象不是你這個笨蛋,我何必這麼勞心勞力?”他伸手捏她的臉,力道不重。因爲舍不得懲罰她,又氣不過她講的那些話,才下手表達他的不滿,可看她流淚,自己又心疼…

  …

  蔣禦文不知道懲罰的究竟是她還是自己。

  “咦?我講出我的心聲了?”梅紗大驚失色。

  “笨蛋。”白了她一眼,蔣禦文沒好氣地歎息,伸手揉揉她被他敲痛的部位。

  “我不常在你身邊,保護你的機會有限,你自己一個人要多注意,甯可多疑也不要錯信,你既然覺得對方怪異,讓你不舒服,就離他遠一點保持距離……”

  聽他滿口的叮呼,梅紗覺得煩死了,可聽出他言語中的關心,心中又甜又喜,于是……

  她眯了眯眼,盯看他喋喋不休的嘴唇,湊上前,將自己的嘴唇覆上他的。

  “紗紗—”蔣禦文皺眉,不贊同她又在他說正事時用這招來讓他閉嘴,最糟的一點是,無論現在還是少年時期,他都對這招沒轍。

  “死丫頭!”蔣禦文又怒又窘,對自己的沒定力感到生氣,雙手卻又控制不住地環抱住她,加深這個吻。

  梅紗嘴角喃看一抹笑,捧看他的臉回應,爲自己成功止住他的叨念竊笑不己。

  每年一過中秋節,梅家美宴的行程就會滿檔,一連串的尾牙、婚宴訂席占滿每個假日,也有一些公司行號在非假日的時間舉辦活動。

  因此,每當這個時節,梅紗手上那本訂席紀錄,是不準任何人更動的。

  但今天,她有點爲難。

  “怎麼辦?”看看剛掛掉的電話筒,她思索看行程。

  通常她不接受三天以內的預約,但李國澤與梅家美宴來往五年,是個大方、好商量的客戶,也爲他們介紹了很多的客人。

  梅紗不想失去這個重要的客戶,想要配合他難得請求,但這樣一來,可能會影響到日後的工作,而且一旦破例,那麼接下來其他客戶的請求她也不好意思推拒了。

  “李先生應該不至于大肆宣揚,好吧,就接下。”她回電話給李國澤,接受他的臨時預約,再撥了一通電話給蔣立亭,請她臨時出個差。

  “亭亭,我這裏有個急件,可以請你幫忙嗎?”梅紗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爲現在己經是好友的休息時間了。

  “好啊。”蔣立亭卻沒有抱怨,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梅紗松了口氣,告知她工作地點,最後補充,“影響到你跟殷嶽約會不好意思,等你忙完這一輪,會讓你好好休假休個夠。”

  “三八,小事!我等等回公司拿東西,再去李先生的住處。”

  兩人很快就把事情敲定了,收了線,各忙各的事。

  梅紗重新埋首于工作中,她不知道,她承諾好友的“讓她好好休假休個夠”,會在最快的時間內一語成鑿。

  蔣禦文從小就是資優生,少有事情能難倒他,學業、工作向來一帆風順,就連感情方面,隻要他想,沒有什麼事情他不能解決。

  但今天,他卻讓憤怒主宰了他。

  “又是你!小亭隻要遇見你就會發生血光之災,之前你再三保證事清都處理完,我才會讓你回到她身邊,結果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妹妹又一次醫車禍進醫院,蔣禦文得知訊息匆匆來到,發現在妹妹身旁的,竟然又是殷嶽,他氣到眼都紅了,當場出手揍人。

  十年前,好友和自家妹妹交往,他原本抱持樂觀其成的態度,直到殷嶽的家世讓妹妹不再安全,最後妹妹甚至因爲他車禍重傷,才讓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互相砥礪的好友反目成仇。

  十一年後,妹妹又一次出車禍,蔣禦文明知和殷嶽沒有關系,但焦急的他仍忍不住遷怒于殷嶽。

  “要打架給我出去!”一進來就看到兩人大打出手,梅紗沉聲斥喝,“在亭亭病房裏就打起來,以爲你們還年輕嗎?吵死了,出去。”

  “那是我妹!”蔣禦文不能諒解,梅紗爲何不懂他的心情。

  “亭亭是我的好朋友!”梅紗瞪大眼蜻,氣勢完全不輸給他。“我一點也不在乎你們打得死去活來,我隻在乎我的肛友。你們給我安靜點,她需要靜養,她隻是在捶覺而己!等她醒來就沒事了……她不會忘記任何一個人,絕對不會!”

  她說得氣勢萬千,但慌亂的大眼卻洩露了她的真實心清。

  她很害性,也很自責。

  又一次……亭亭發生車禍,而且是因爲她。

  就像當年,如果她不幫著殷嶽隱瞞,是不是亭亭就不會發生車禍,差點救不回來?

  現在也是,假如她沒有要求亭亭在休息時間接那份臨時工作,說不定她就不會自已開車,不會發生車禍。

  蔣禦文會不會怪她?就像當年,他責怪她沒有善盡保護亭亭的責任。

  亭亭現在是她的員工,她卻沒有爲她著想……

  “亭亭,你醒了!”萎靡不振的殷嶽聽到病床上傳來聲響,驚喜地撲上前,並且激動的要找醫生。

  梅紗想上前關切,蔣禦文卻走了過來,寬大的胸膛遮擋了梅紗的視線,也阻擋了殷嶽與蔣立亭的視野。

  他站在梅紗面前,神情陰沉,下巴收緊。

  “跟我出來。”

  “我要看亭亭—”梅紗想越過他,探視剛清醒的好友。

  蔣禦文用力握住她的手臂,強硬道。“她沒事,殷嶽會看著,你先跟我出來。”

  他拉她離開病房,來到無人的走廊。

  “你在搞什麼?”不過幾天,就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瘦這麼多,車禍昏迷的人是他妹妹,但紗紗的臉色卻好不到哪去。

  梅紗卻誤會了他的意思,解釋道。“是我的錯,如果我不讓亭亭接那份工作,她就不會開車,她最近一直都是由殷嶽接送,她不開車就不會出車禍,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跟你有什麼關系?”要怪也是怪殷嶽,哪有人這麼倒黴老是出車禍,肯定跟殷嶽有關。

  “跟我有關系……我沒有保護好亭亭,我辜負你對我的信任。”她把錯往自己身上攬,好友又一次的車禍把她嚇得六神無主,大腦當機。“我應該聽你的話,原本我就覺得李先生怪怪的,可我還是選擇相信他……”

  “你說什麼?”蔣禦文聽到了關鍵字。“你上個月跟我說你覺得怪異的客人,就是亭亭到府服務的對象,亭亭就是去他那裏才發生車禍?”

  蔣禦文原本不生氣,聽到她這麼說後卻勃然大怒。

  “我不是告訴過你,既然覺得對方有問題,就要保持距離,現在事情變成這樣,要是小亭怎麼了……你要怎麼辦?”你要是怎麼了,我怎麼辦?!

  蔣禦文氣極了,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將她罵了一頓。

  怎麼這麼傻?這麼容易相信人,爲什麼要讓他擔心?

  “我沒有好好保護亭亭,是我—”

  “你能保護誰?!”蔣禦文聽她還想要用自己薄弱的力量保護別人,就不禁發火。

  一旦發火,就不由自主地說出傷人的話。

  “你以爲自己有多少能力?你連自己都護不了,還能做什麼?”

  己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被他這樣罵過,梅紗呆呆的擡起頭,看看他扭曲變形的臉。

  其實他沒有變。

  在本質上,他還是強勢又霸道,自己認定的事不會改變。

  他就是認爲,她是一個不會思考,沒有行爲能力的女人。

  即使她這麼努力,擁有比同年齡女人更高的社會地位,在蔣禦文眼中,她仍是一文不值。

  梅紗不再道歉,冷冷的看著眼前不停責備的男人,這一刻,她感覺不到他喜歡她。

  尊重,很難嗎?

  “你少瞧不起人。”她逼自己闆起面孔,逼自己強硬,不被他的態度傷害。

  “我保證會好好保護你的寶貝妹妹,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蔣禦文向來冷靜,少有事情能讓他變臉,隻有遇到一個人才會讓他王子般的面容龜裂。

  那個人叫梅紗,現在,她強硬的語調更讓他變了臉色。

  什麼時候起,她有了這樣的表情?

  這麼的強勢,這麼的防備心重,難道她覺得他不能保護她嗎?

  這該死的好強個性,她到底是誰跟學來的?

  “你最好記住你說的話。”被她的倔強激怒,他撂下了狠話。

  但話才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爲梅紗轉身就走。

  “紗紗……”蔣禦文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不是要給她壓力,他隻是用了最糟的方式表現怒氣,他不想傷到紗紗,但態度卻讓她傷心。

  這是他們複合後的第一次爭吵,也是第一次的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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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沒有人喜歡跟情人吵架,就算是小小的爭吵,也會當成天要塌下來一般。

  蔣禦文這輩子談過很多次戀情,但從來沒有一次的爭吵像現在這樣,讓他焦慮難當。

  “沒有我的電話留言?”

  下午兩點鍾,他與客戶用完午餐回到辦公室,與特助交接重要公事時,忍不住詢問。

  “有的。”見他詢問,特助連忙把一疊留言送到他手中。

  蔣禦文回到辦公室,皺看眉頭審視那些留言。

  公事、公事,還是公事,就是沒有一封來自那個女人的留言,蔣禦文不死心,掏出手機點閱通話紀錄,發現完全沒有梅紗的來電。

  這是第一次,他們超過一個月沒有聯絡。

  蔣禦文沮喪的坐進辦公椅,歎了口氣,發現自己討厭被當成空氣。

  從來沒有女人這樣對他,就算吵架,她們也會纏看他,想鬧得他無法工作,但至今沒有人成功過。

  唯獨跟梅紗的冷戰,讓他工作失常、無心應付,這是很不好的現象。

  蔣禦文忍不住想,倘若小亭傷勢穩定,他又得離開台灣,一個月最多隻能回來兩趟,假如他們又吵架,紗紗又與他冷戰不聯絡,他在國外能安心嗎?

  正當他煩惱要怎麼解決和女友的冷戰時,特助急急忙忙闖進辦公室。

  “總經理!”特助神色慌張。

  “什麼事?”他語氣不耐,敢不敲門就闖進來,千刀萬剮都不爲過。

  “警局來電話,說你妹妹現在在警局……”

  蔣禦文立刻接起電話,待了解情況之後,他拿起車鑰匙就趕往警局。

  因爲在警局裏的人不隻小亭,還有殷嶽以及紗紗……

  一路靚車闖紅燈,蔣禦文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警局後,先是看見毫發無傷的妹妹和像尊門神護在她身旁的殷嶽,最後將視線定在狼狽的梅紗身上。

  她的發髻亂了,妝花了,總是筆挺的套裝滿是皺摺,一臉的驚魂未定,像是大戰一場一一錯,她就是大戰一場!

  “哥……你的表情好可怕,不要這樣嘛,我沒事,反倒是紗紗,她爲我打了一場架……”

  聽見妹妹的聲音,蔣禦文努力把表情調整到不嚇人的程度,掃了眼一臉心虛的妹妹,再望向她腿上還沒拆的石膏,又轉過頭看看整個人狼狽不己卻還硬要撐著的女人。

  蔣禦文不禁惱火,這麼危險的事,她怎麼可以做?!

  “你是白癡嗎?”他對著女友破口大罵。早就跟她說過了,既然覺得對方有問題,就離那人遠一點小亭在電梯裏被挾持,她就傻傻的踏進去,爲了救他妹與不懷好意的李國澤硬碰硬,打是打贏了,但贏得狼狽,看起來一點也不好。

  “要是小亭怎麼了,你拿什麼還我一個妹妹?蠢女人!”

  要是你怎麼了,你拿什麼還給我一個深愛的女人?笨蛋!其實他想這麼說。

  被女友的沖動嚇得心髒都快停了,蔣禦文又氣又急,恨不得時間回到兩個小時之前,他肯定會趕到她身邊,在那個李國澤動手之前,狠狠揍他一頓。

  敢碰他妹妹,敢動他的女人,不要命了!

  “哥!這跟紗紗沒有關系,你們也跟李國澤談過,不是也認爲他沒有問題嗎?”

  蔣立亭站出來打圓場,擋在他和梅紗中間,試圖緩和氣氛,也幫好友說話。

  聽她提起這件事情,蔣禦文更爲光火,但不是針對一語不發的梅紗,而是針對自己。

  當確定小亭那場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爲之後,他與殷嶽放下成見,聯手調查,甚至親自上門詢問李國澤。

  可他和殷嶽都沒有從那人身上套出話,也沒有探出不尋常的地方。

  蔣禦文爲此自責,他竟然讓在他保護下的兩個女人陷入危險。

  看看冷凝看臉,什麼都不對他說的女友,蔣禦文既心疼又生氣。

  爲什麼這麼好強?他就在這裏,就像小亭有殷嶽的庇護,她爲什麼不來向他訴苦?

  話說回來,這丫頭老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不理不睬,最後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她引狼入室,不用幫她講話!”蔣禦文認爲這是他們兩人的問題,一句話堵死妹妹的好言相勸。

  梅紗冷冷看著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對自己發火。

  她從他進警局起就一語不發,因爲她想知道,蔣禦文會怎麼做。

  她什麼話都沒說,擺出這張臉,其實是對他的拭探。

  想看看他經過上次的爭吵,有沒有稍微反省。

  結果她失望了,蔣禦文沒有通過她的測驗。

  她眼神一黯,幽怨的目光投向好友。

  亭亭和殷嶽並沒有在警局裏手牽著手,但甜蜜的氛圍讓人一眼就明了他們之間的關系,殷嶽站在她身旁護著,像個忠誠的騎士,爲她擋去一切災難。

  可蔣禦文呢?

  一見面,就是無清的責備。

  梅紗突然想起來,早在他們還是高中生時,交往的模式就是如此,她以爲蔣禦文變了,其實從來沒有。

  一樣的霸道、壞脾氣,一樣的……不公開與她的關系。

  明明她受了驚嚇一身狼狽,他爲什麼不抱抱她?隻要一個擁抱,讓她感覺到自己對他來說很重要,這樣她就滿足了。

  可是他沒有這麼做。

  梅紗忍不住想,跟她在一起有這麼丟人嗎?

  “你的老毛病從來沒有改過。”她沒有表情,也沒有清緒,那種沒有起伏的口吻,表示她失望到極點。

  蔣禦文不喜歡她現在的表清和冰冷的態度,像是她根本就不在意他了。

  他急了,一看急,對看她又是一頓罵。

  “你是笨蛋嗎?這種時候了更應該要謹慎,隨便一個客戶你就把小亭叫到公司,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你拿什麼賠?”

  注視著眼前的蔣禦文,梅紗卻隻看見他的楷一張一闔,聲音聽不真切,隻有嗡嗡聲,她覺得警局有點冷,肚子很痛。

  子宮收縮的疼痛讓她臉色發白,可梅紗忍住了,她不斷告訴自己再忍忍,等蔣禦文罵完,她甩頭就走,再也不要理他!

  在他又一次叫她走,說不想看見她之前,她要保護自己。

  “紗紗!紗紗,天哪!醫院,快點去醫院!你流血了……”蔣立亭撲向好友,扶著她擔心的哭了出來。

  妹妹的話讓蔣禦文慌亂。紗紗流血了?哪裏?

  他梭巡女友身上哪裏受了傷,卻發現,猩紅的血沿著她大腿內側流到小腿,尋奔落地面。

  而她臉色蒼白,冷汗直冒,一副快要支撐不住的模樣。

  蔣禦文像被賞了一巴掌—原來她一直在忍耐,他卻沒有看出來。

  “紗紗……”在她倒下前,蔣禦文及時伸手扶住。

  梅紗的昏倒造成騷動,警察叫襄看要送他們去醫院,蔣禦文二話不說抱看她急急走出警局,坐上警車,往醫院飛馳而去。

  抱看她,蔣禦文暗暗心驚。紗紗怎麼會瘦那麼多?輕得幾乎不需要花力氣就能抱起她。

  她的重量,輕得讓他恐俱,好像她會就這樣,從他懷中消失不見。

  蔣禦文自責不已,暗暗發誓,她醒來後就不再跟她鬧脾氣。

  可借他後悔得太晚了。

  這一天,他們兩人同時知道自己即將成爲父母,但梅紗的心再次築起高牆,讓蔣禦文再也走不進去。

  梅紗坐在病床畔,雙腳套著舒適的軟鞋,身邊有人正爲她收拾住院期間使用的東西。

  她撫看自己仍平坦的小腹,沒有想到,有個生命正在她體內孕育—她跟蔣禦文的小孩。

  直到她決定不要了,在蔣禦文放手之前先行舍棄,卻得知兩人有了愛的結晶,他們明明很小心避孕,怎麼還是……

  “真沒想到,我梅林的妹妹會笨給同一個男人兩次。”

  梅林收拾完妹妹的物品,看著呆呆撫著小腹的妹妹,皺著眉,沒好氣地歎道。

  “我更沒想到,我妹妹會蠢到連自己懷孕了都沒發現,比起得知懷孕,更早知道自己流産……我怎麼會教出你這樣的妹妹?”她看看妹妹的眼神充滿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我沒有流産,我的小孩好好的!”梅紗認真的聲明。她的小孩很平安,一點事都沒有,她隻是差點流産,從今天起需要好好靜養安胎,不能太過操心勞力。

  知道自己即將成爲一個母親,梅紗感覺自己變得很堅強,也很強焊,強到連姊姊的話她都敢反駁。

  “幸虧如此,不然爸爸的廚藝我要傳給誰,最好是男孩,女生當蔚師太辛苦。”

  梅林念歸念,可也全力支持妹妹,鼓勵她把小孩生下來,不用擔心當單親媽媽會太辛苦。

  “生男生女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梅紗回答,有種撒嬌的味道。

  這是很奇怪的感覺,她竟然敢爲肚子裏尚未成形的胎兒跟姊姊頂嘴,這種事她以前絕對不敢做。

  “反正生下來讓小孩姓梅就對了,不過要繼承我的衣缽還是男生好,老天保佑,不然我總不能要你再去找那個姓蔣的生一個男孩吧?”梅林口吻很大姊頭,也很女王。

  梅紗被姊姊的話嗆到。

  “我們結束了,不會再多一個小孩。”她嚴正聲明,省得姊姊一天到晚拿蔣禦文的事說嘴。

  “你高中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男人沒肩膀,你大了還要跟他耗,現在還不是一樣,結束了也好!”語氣滿是對蔣禦文的不滿意。

  “誰說我們結束的?”蔣禦文出現在病房內,原本打算來接女友出院,卻意外聽到刺耳的對話。

  他嚇著忐忑的心情,打定主意不管紗紗同不同意,都要接她出院,安置她和他們的小孩。

  他的大意,差點讓他們的小孩保不住,這樣的事,他不容許再發生。

  “都收好了?”他看看己經換好衣服的女友。氣色看起來不錯,不像前幾日剛進醫院時的蒼白瘦弱。

  她穿上寬松的裙裝、腳踩軟鞋,很有準媽媽的味道,看看她這副模樣,蔣禦文眼神不禁放柔。

  他的女人和他的小孩—意識到這點,他心裏一片柔軟,語氣也放軟,生伯太過強硬又會激怒她。

  紗紗因爲失血痛昏過去的那一幕,真的嚇壞了他。

  “嗯。”梅紗不輕不重地應一聲,視線很快掃過,最後落在姊姊身上。“姊,出院手續都辦好了?”把蔣禦文忽視得很徹底。

  “阿貝去辦了,應該就快回來—人來了。”梅林根本就不把蔣禦文放在眼底,連招呼都不打,甚至還輕蔑地一哼。

  一個體格壯碩的男人踏進病房,梅林將視線落在那男人身上,挑眉問。“都好了?”

  “姊夫,謝謝你,還要你特地請假來接我。”梅紗對那虎背熊腰的男人笑臉盈盈,嬌俏可愛。

  “小事。”叫阿貝的男人回答得很果斷,十分有氣魄。

  “那麼,該回家了。”蔣禦文討厭被當成隱形人,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知道,如果就這麼負氣離開,他永遠都挽回不了紗紗。

  他忍氣吞聲,維持笑臉,拿出談生意時的耐心。

  “我來拿吧。”他甚至主動伸出手,去拿梅林擺在床尾的行李袋。

  “你千麼多事?給我滾出去!”梅林女王沉不住氣了。她看見蔣禦文就來氣,誰教這家夥害她寶貝妹妹吃了不少苦頭,現在才來挽

  回有什麼用?梅家女兒不需要男人也能過得好!

  所以她故意給他臉色看,直到蔣禦文自若要去拿妹妹的東西,梅林深覺領域被侵犯,立刻發難。

  “姊,不要生氣。”梅紗緊張地看看自家老姊。姊的火爆脾氣一旦發作,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紗紗,我們該回家了。”蔣禦文出聲,雙眼盯著她,欲爲她拎行李的動作沒有退縮。

  “關你什麼事?紗紗要回家我會送,不用你操心!”眼看蔣禦文不退讓,梅林又上前搶走妹妹的東西不讓他碰,甚至想沖上前把人拖出去,像是母雞護衛看小雞。

  沒有動作,蔣禦文就這麼靜靜望看梅林,眼神透露出堅定—他今天一定要接紗紗出院,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義務。

  他不會退讓,紗紗是他的女人,她腹中還有他的小孩,他不會讓任何人奪走他的權利。

  即使那個人是紗紗敬愛的長姊。

  “別鬧。”

  在這麼緊張的時刻,阿則申手拿過小姨子的行李袋,再當著兩個女人的面,把它塞進蔣禦文手中。

  梅紗傻眼,梅林大怒。

  “你做什麼?!”梅林氣得回頭痛揍丈夫。

  阿貝卻像不痛不癢似的,直接將她扛起來,不顧她的尖聲掙紮和粗暴的狠揍,把人扛出病房,走了很遠才放下來。

  “你千麼?!紗紗跟那個男人獨處,她會吃虧!”梅林揍他揍個不停。

  “紗紗不是小孩。”阿貝眉頭皺也沒皺一下。“她都沒有出聲反對,你急什麼?”

  梅林一愣。“可是—”

  “那是他們的問題,要讓他們自己解決,紗紗就要當媽媽了,你不能像母雞保護小雞一樣顧她一輩子,該放手就得放手。”

  梅林知道他的話是對的,但是她……

  “我不甘心。”強勢霸道的梅林紅了眼眶,“我的妹妹……我好不容易拉拔長大,竟然栽在那個男人手裏,還不珍惜她,我不甘心……”

  阿貝歎了口氣,將妻子攬進懷裏,低聲安慰。

  “紗紗這幾年變了很多,她會過得很好,再說你要相信一件事。”

  “什麼事?”

  “梅家女兒不隻會過得很好,她們更拿手的是讓男人生不如死。”

  “……你的意思是,我讓你生不如死?”梅林眼眯起來,危險地盯著丈夫,頓時沒有心思去管妹妹的事。

  阿貝逃避地別過頭,心想日行一善怎麼沒有好處呢……

  反觀病房這頭,梅紗看看姊夫扛看姊姊走人,她的東西也被蔣禦文拎在手裏……

  這樣的情景,她竟一點也不意外。

  蔣禦文本來就是個很難撼動的男人,一點點的爲難,根本不可能讓他打退堂鼓。

  一旦蔣禦文確定目標他就會勇往直前,那是她最傾慕他的部分,也是她現在覺得他難纏的地方。

  “我以爲我己經跟你說清楚了。”她語調冷淡,像是兩人就隻是一對陌路人。

  “你是說得很清楚。”蔣禦文告訴自己別沖動,別又因爲脾氣壞事。

  紗紗說得很清楚,她肚子裏的小孩要姓梅,以及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

  “但我沒有答應你小孩姓梅,而且我們在交往中,我也沒有分手的打算。”他態度堅定,不同意分手這件事。

  他之前的挽回,不是爲了分手。

  “是嗎?”梅紗笑出來,笑聲輕輕淺淺,像是他說了什麼笑話。“誰知道呢?”

  簡簡單單幾個字,就讓蔣禦文說不出話來。

  他沒有辦法反駁,他們的複合的確沒有公開,不是刻意隱瞞,而是他的私心,他與紗紗的相處時間太少,連約會時間都不夠了,所以不想有人來打擾他們。

  “是我疏忽了。”他坦誠這是他的問題。“我很忙,能擠出來的時間有限,半個月頂多一夭時間能見面,我想把握時間跟你相處,不想讓人打擾我們。”

  梅紗沒料到他的理由會是這個,一時間有點楞住。

  這是蔣禦文會說的話?

  他竟然大方承認想跟她獨處,這種話……他怎麼講得出口?

  不行,梅紗,你不能被迷惑,要堅定。

  “不是跟十年前一樣,你隻想談秘密戀情,隻要厭倦,很容易就可以甩掉一個無足輕重的對象嗎?”她故意刺激他。

  “十年前和十年後根本不一樣!”聽她這麼說蔣禦文生氣了。“十年前不公開,是因爲我擔心你。”

  高中時他是學校風雲人物,暗戀他的女生不計其數,其中不乏一些比較偏激的人,紗紗太單純,他又沒有辦法時時刻刻保護她,才不願意公開兩人的關系。

  “你太單純,不曉得一些女孩的心機有多深,而當時的我也隻是個高中生,不足以守護你,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是嗎?可我真的覺得沒有什麼差別。”梅紗笑了笑,回答得很冷淡。“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你沒有把我當成一個獨立自主的人。”

  “我隻是想保護你……”蔣禦文承認自己用錯了態度待她。

  其實她的本質沒有變,但他忽略了她好強的部分。

  高中的時候,他嘲笑她的成績,她便發憤圖強,在第二次月考時大幅進步。

  但他隻看見她在自己面前展現的嬌憨可愛,忽略了藏在傻大姊表象下的好強倔強。

  “你不是我爸。”她淡淡地道。“別把我當成小孩—什麼保護不保護的,現在我仔細想想,你真的喜歡我嗎?如果喜歡,爲什麼你完全沒有告訴你朋友我的存在?我也真的喜歡你嗎?不然爲什麼連我最好的朋友,我都沒有辦法告訴她我現在跟你在一起。”

  梅紗的話,重重打擊了蔣禦文。

  原來,不是與他有默契地想過兩人世界,而是她根本開不了口,讓別人知道他的存在。

  蔣禦文總算明白梅紗的心情。

  “你變了。”他接受了她對兩人感情的不確定和質疑。“變得強悍,連我都敢反擊。不過,你說的對,我不需要過度保護你。”

  梅紗突然覺得,他說這些話,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的朋友們—不怎麼好相處,以前擔心你會被他們嚇到,不過我想,現在的你,應付得來。”

  蔣禦文咧開嘴笑,白牙森森,亮得讓人不安。

  梅紗頓時豎起十二萬分的警戒,她覺得蔣禦文似乎有什麼陰謀,但她也不是好惹的,放馬過來吧,她倒要看看他能耍什麼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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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婦産科是個熱鬧的地方,有人抱著小孩來回診,腳邊還有幾個稍大的孩子跑來跑去。

    也有産後恢複良好的女子踩著高跟鞋推著娃娃車,有帥氣十足的丈夫陪伴在身旁;

     更有小腹平坦的女性一臉喜色,身旁的男人呆楞傻笑;或有大腹便便的孕婦,由丈夫、家人陪同來定期檢查。

  候診室中,有數排木質長椅,營造出溫馨輕松的氛圍。

  梅紗就坐在其中一張長椅上,她眼睛發亮的盯看手中的超音波圖片,嘴角掛看愉快的淺笑。

  那是剛才産檢所拍攝的,小孩的第一張照片,照片中有看一個小豆丁。

  明明未成人形,連性別都不知道,她卻覺得自己的小孩無敵可愛。

  蔣禦文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她坐在背對窗戶的椅子上,柔柔的陽光灑下,讓她整個人沐浴在陽光裏,在他眼中,她充滿了母性光輝。

  他嘴角微勾,神情溫柔,忘卻一路飄車趕到醫院的舟車勞頓。

  蔣禦文看了很久,直到一個奔跑的小孩撞到了他才回神,他小心扶起跌倒的孩子,舉步走向梅紗。

  “紗紗。”

  他的出聲驚動了梅紗,她擡頭看向突然出現的人,眉毛一挑。

  “你來做什麼?”態度明顯不歡迎。

  “我來晚了,醫生怎麼說?還好嗎?”蔣禦文見她把超音波照片放進媽媽手冊裏,沒有要給他看的意思,眼神不禁黯淡。

  加上她今天産檢的消息,他不是透過她得知—小亭通知他紗紗今天産檢晚進公司,他便立刻放下工作趕來她所在的醫院。

  可她排拒意味十分明顯,並不想讓他參與。

  “還好。”梅紗的回答很籠統。

  這個答案滿足不了蔣禦文,他皺起眉頭,“你在等什麼?”

  “不是等你。”梅紗帶著甜美溫柔的微笑,說著打擊他的話語。

  蔣禦文真的被這句話打擊到了。她等的不是他,那是誰?

  “梅紗小姐在不在?”一名護士從診間走出來,笑容親切道。“這是批價單,還有下周己經幫你掛了號,你要小心,加油喔。”

  “我會注意。”她笑看接過護士手上的東西。

  可蔣禦文的速度比她更快,先行拿過那些單子,神情緊張地問。“爲什麼她要小心?她怎麼了?現在裏面有人嗎?我自己問比較快!”接著不由分說就闖進了診間。

  梅紗呆掉,爲他一點也不從容的態度感到神奇。

  “他是你老公吧?很擔心你呢。”護士見怪不怪,笑笑道。

  梅紗隻能千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不一會,蔣禦文走出診間,神情不太好看,有緊張,也有擔憂,

  “還我。”不想問他爲什麼會有那種表情,梅紗朝他伸手,討被他拿走的單子。

  看著她白嫩的掌心,再看看她堅定的小臉,他用比她更堅定的態度—把那些東西折一折,往自己口袋裏塞。

  “你千麼?還來!”她瞪眼怒斥。

  “我下周陪你回診。”蔣禦文順勢握住她主動伸過來的手,緊緊的,相偕離開候診室。

  梅紗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這太不像蔣禦文了,他怎麼公然拉拉扯扯的?

  “蔣禦文,你拉著我要去哪裏?放手』”她想甩開他的手,問題是他的力氣很大,讓她無法動彈。

  直到醫院大廳,蔣禦文才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可牽看她的手依舊沒有放開。

  “爲什麼不告訴我你需要休息,好好的養胎,不然小孩和你都會有危險?”用“還好”兩個字就想打發他,如果不是他去詢問醫生,她是不是會一直瞞看他?

  “我很好。”梅紗嘴硬道。

  她其實不太好,之前差點流産,對她的身體造成影響,孕期十五周,正常來說應該己經進入穩定期,可有時仍會有出血的情況。

  “我想走了,把東西還給我,我要去拿藥。”晨吐也讓她的體力迅速消失,食欲不振,不得己的情況下,醫生開了藥。

  “你坐下,我去。”見她固執,蔣禦文也不打算逼她,反而好聲好氣的找了個空位讓她坐下,自己則去排隊批價、拿藥。

  看看他爲了她的事情忙碌,梅紗覺得不真實。

  蔣禦文對她的好,她感覺得出來,但不確定他現在的體貼是愧疚補償,還是真的變成她想要的樣子?

  一個帶看香氣的女人坐到她身旁,刺激了梅紗此刻敏感的嗅覺神經,她忍不住搗住口鼻千嘔。

  “紗紗,怎麼了?不舒服嗎?”蔣禦文領了藥,正打算帶女友去吃點好吃的,回來卻發現她正不舒服的搗著口鼻,眼眶還紅了起來。

  梅紗搖頭,深吸幾口氣,讓自己習慣那股味道,才擡起頭告訴他她沒事。

  “我以爲我認錯了,禦文,是你嗎?”

  一道好聽的聲音傳入梅紗耳中。

  她轉過頭去看那坐在身旁的女人,這個女人她認得,是高中時期大她兩屆的學姊,學生會的美麗書記,楊安雨。

  這位學姊在她跟蔣禦文分手後,與蔣禦文算是半公開的交往了—想到這點,梅紗的臉色就不太好看,殺人視線瞪向身旁的始作俑者。

  接收到女友充滿殺意的視線,蔣禦文不禁冷汗滲渾。

  “好久不見,想不到會在這裏看見你。”他一副很久不見的疏遠語調。

  “有很久嗎?不是上個月才一起吃過飯?”楊安雨挑了挑眉,爲他不尋常的反應感到有趣。“會在這裏出現也沒什麼,女人嘛,多少會有點身體上的小問題—我記得我告訴過你的。”她的微笑帶看喜色,說的話語帶保留,但又有誤導的成分在。

  蔣禦文瞪她一眼,言明道。“收到你的喜帖,屆時我一定會出席。”

  楊安雨笑看回答,“我很歡迎。”看蔣禦文出現在婦幼醫院己經令她驚訝萬分,他身邊居然還有個拿看媽媽手冊的女人,蔣禦文的手還牽著她的手,死都不放開,種種情形都讓她覺得很八卦。

  何況並沒有聽說他最近跟哪位名媛千金過從甚密,可今天卻陪一個孕婦産檢,讓人忍不住揣測她的身分。

  “我記得你想要小孩很久了,難道這位是代理孕母?”楊安雨眼中閃看惡作劇的光芒,盯住梅紗,

  “你誤會了,小孩是我一個人的,他不過提供精子罷了。”梅紗恨恨地反擊。

  氣質沉靜優雅、美麗大方的楊安雨,爲梅紗這句有力的話笑不可抑。

  “原來是不要蔣禦文的女人—真聰明。”

  她忍不住打量起這個女人,真是有魄力,令人欣賞。吃癟的蔣禦文,這個消息傳出去肯定會讓人談論很久。

  可楊安雨越看越覺得這個女人非常眼熟……

  “我看過你,你是立亭的同學,叫梅紗對不對?你變得好漂亮,難怪我一時間沒有認出來,還好你高中時有點嬰兒肥,否則我鐵定被你比下去。”

  “呢,對,學姊好。”沒想到會被認出來,梅紗吶吶地打招呼。

  現在該怎麼辦?她要怎麼應對?

  誰知楊安雨竟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語氣誠摯地說。“我喜歡你,不愧是蔣禦文喜歡的女人,很有個性。”

  “他喜不喜歡我很重要嗎?”她反問。“我喜歡現在的自己。”

  楊安雨大笑,笑得沒有形象,用同情的眼光看向老朋友,“你會很慘。”

  蔣禦文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知道。”

  以前梅紗聽不懂他們這種高來高去,拐個彎說話的藝術,可她現在懂了。

  不就是安雨學姊祝福他們,又對蔣禦文現在的處境幸災樂禍。

  梅紗反應是翻個白眼,在心裏提醒自己,今天是意外才接受蔣禦文的體貼,絕對沒有下次!

  不在預料中的懷孕,壞了梅紗的年底搶錢計劃。

  她被醫生叮囑得好好休養,工作不能太過勞累,她聽話將工作量減少,將超出負荷的工作分擔給其他人。

  有事做讓梅紗的心情非常好,她覺得現在有一點累又不會太累的狀態非常OK。

  但到了年底尾牙宴的高峰期,甚至一些半年前就預訂好的宴席,她實在無法把那麼重要的工作交給其他人,于是親自到場盯看每個小細節。

  “紗紗,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許多員工看她挺看微隆的肚子,在會場裏東奔西跑,一刻都不得閑,便忍不住勸她。

  “沒關系,我還可以。”梅紗擺擺手,讓他們別擔心。

  “你給我去休息。”蔣立亭備料備得差不多,走出來看見好友還站看,連準備的午餐都沒用,生氣的拉看她去一旁休息。

  “不行,還有事情沒處理完。”梅紗才剛坐下就立刻跳起來,眼睛盯著自己看不順眼的部分,想親手去整理。

  “你肚子裏的小孩要喊我姑姑,你餓到我侄子了!”蔣立亭不開心的闆著臉,

  直到提到她肚裏的小孩,梅紗才消停。

  “我忘記我是孕婦了。”一工作起來,她就隻想把事情做好,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不記得。

  梅紗吶吶地撫著肚皮,深深爲忘了吃東西感到愧疚。

  她接過好友遞來的食物一一冷掉的中餐飯盒,不作聲地吃了起來。

  “這種事是可以忘記的嗎?難怪我哥連上海和新加坡都不去了,直接待在台灣。”

  “他留在台灣關我什麼事?”梅紗直覺想撇清。

  “不是因爲你,他留下來幹麼?紗紗,你好幾次産檢都不找我哥陪同,他很沮喪。”

  梅紗繼續悶不吭聲的吃便當,不想回答好友。

  因爲知道好友是在幫蔣禦文說好話,如果她有什麼回應,亭亭肯定會轉述給蔣禦文知道。

  千麼讓他開心?她才不要!

  “我吃飽了。”她把吃不到一半的便當收了起來。

  “你吃太少了吧?才一點點而己!”蔣立亭不贊同的瞪她。

  “不好吃,不想吃。”她的回答很任性。

  “可是金園的排骨飯是你的最愛,以前連冷便當你也吃得很開心。”

  “你侄子不想吃。”她賴皮道。“我現在飯也吃了,也休息夠了,我要去工作!”她走向會場門邊那盆擺歪的花籃,試了幾次擡不起來後,她連忙指使工讀生調轉方向。

  看看這樣的好友,蔣立亭無奈地搖頭歎息。

  忙碌從下午一直持續到晚間,六點時賓客們開始入場,但梅紗並沒有松•解下來,反而更加嚴陣以待,盯看每一個地方。

  舉凡取食的動線,以及服務生收取餐盤的速度,她都全神貫注。

  “你在千麼?”

  就在梅紗處理突發狀況時,一道陰魂不散的聲音出現在她身後。

  她忍不住仰頭歎息,不想遇見一個人的時候,偏偏去哪裏都會遇見。

  “你沒看見嗎?我在工作。”她連頭都不回,繼續手邊的事。

  “正因爲你在工作,我才問你在做什麼,醫生明明交代過你不可以太勞累。”

  蔣禦文走到她面前,執意要與她面對面。

  他今天來參加一場客戶舉辦的尾牙,想不到這場尾牙是梅家美宴負責的。

  而且一進場就看見那個挺看肚子,踩看平底鞋滿場跑的孕婦。

  他當下眉頭皺起,抓了一個工作人員詢問,得知梅紗從下午三點起,就沒有一刻閑下來。

  “我很清楚醫生說什麼,我很好。”她倔強地回答。“現在,你是客人,請好好享用今晚的美食。”她朝他微笑,非常職業的笑容,接看轉身不去理會他。

  蔣禦文追上來拉住她。“你不應該再繼續工作,你的身體無法負荷。”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也沒有做超出能力範圍的事,今天這場尾牙半年前就訂下,你也是受邀賓客,會不了解這場宴會代表什麼?會不清楚我爲什麼要這麼重視?”

  蔣禦文明白她的意思。

  事實上,他很討厭應酬,能不參加就盡量避免,今天是因爲宴會主人是重要客戶,他才破例參加。

  而梅紗會這麼重視,自然是因爲把這場宴席辦好,對梅家美宴的聲譽會有極大的加持效果。

  “你說得沒錯,但我認爲你不用事事往自己身上攬—小亭也可以幫你,她不是菟絲花。”

  “我更不是,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工作上的事,她不喜歡別人多嘴,就算那人是蔣禦文也一樣。

  就連姊姊叫她留職停薪回家去,她都不予理會,堅持要待在工作崗位上,蔣禦文又算什麼?

  她越過蔣禦文,要去問好友甜點準備得如何,卻走得太急,沒注意到腳下有一灘翻倒的飲料未清理,硬生生滑了一跤。

  “紗紗!”見她摔跤,蔣禦文心髒差點跳出來,他看急上前,看看因爲疼痛而蜷曲成一團的女友,頓時手足無措。

  “很痛?肚子?”他想起醫生交代的事項……心不禁一驚。

  她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下一回不隻可能保不住小孩,連大人都有危險—上個月與李國澤打架,讓紗紗的身體受到很大的傷害。

  現場頓時一團混亂,一群人圍在梅紗身旁,隻見她臉色發白,抱著肚子說不出話來。

  “紗紗、紗紗……紗紗說過多少次?要把地闆擦千,就是怕這種事情發生!”

  蔣立亭奔到好友身旁,心急的責備沒有把工作做好的員工。

  就是因爲紗紗事事親力親爲,隻要看不過去的事就會自己動手,才造成這些人要時刻盯著!

  “讓開!”隻慌亂一會,蔣禦文就逼自已冷靜,他推開圍在梅紗身旁的人,將她抱起,走出會場,坐上自己的車子,用最快的速度帶她去醫院。

  一路上,梅紗都沒有說話,因爲她痛到沒力氣了,但她可以感覺到,身旁的男人情緒不穩,似乎在壓抑什麼。

  她沒辦法睜開眼睛,隻能努力跟侵襲她的黑暗搏鬥。

  “紗紗,不要睡,醒一醒!”看情況不對,蔣禦文拍拍她的臉。“我知道你很痛、很不舒服,但是你不能睡—爲了小孩、爲了我,你醒一醒!”

  他這輩子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害怕。

  他害伯失去紗紗—上一秒她還活蹦亂跳,有力氣反駁他,跟他作對,下一秒不過摔了一跤,她就萎頓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一到醫院,他抱看快痛昏的梅紗下車,大吼大叫的要人來幫忙。

  醫護人員將梅紗從他懷中搬上活動病床推入急診室,她軟軟的倒在病床上,脆弱的模樣讓蔣禦文情緒激動。

  “保住大人,無論如何,都要讓她活下來!”他有了最壞的打算,在醫生開口前,先行說出自己的決定。

  梅紗躺在病床上,感覺自己像被綁起來,她眼睛半睜,看見蔣禦文慌亂的臉。

  奇怪,明明下定決心不要他了,可在這麼危急的時候看見他的臉,她卻覺得好安心。

  她忍不住盯著他看,看他失去王子形象,對醫生吼著一定要救她……

  梅紗閉上眼睛,終于忍受不了子宮收縮的疼痛,發出了尖叫。

  “紗紗!”耳邊傳來蔣禦文擔心的呼喊。

  圍在她周圍的醫護人員躁動起來,連忙拉上藍色布簾。

  陷入昏迷之前,梅紗最後看見的,是蔣禦文泛紅的眼眶,以及他不停的張口呼喊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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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6 00:34:13
第八章

      淡粉色的婦産科單人病房裏,一群人圍繞著病床,七嘴八舌地對著病床上,被勒令短時間內不能下床的孕婦碎念。

  “就跟你說工作有其他人會做,你急什麼?你這次摔了一跤沒有流産,下一次呢?你以爲自己是九命怪貓嗎?以爲自己上産台沒有危險嗎?你忘記媽媽是怎麼走的?你能不能用點大腦。”

  聲音最大,罵得最狠的,正是梅林。

  梅紗搗住耳朵,對姊姊的怒吼感到害怕—媽媽是在生弟弟時難産,最後大人和小孩都沒有救回來。

  媽媽離世時她還小,但她知道這事帶給父親和姊姊很大的傷痛,所以她初次差點流産時,姊姊的反應非常大。

  “姊,你小聲點……”她知道錯了。

  “不大聲你聽得進去嗎?我講過多少次不準你來上班,在家裏休養到小孩生下來爲止,你不聽,偏要來,以爲我老到那點小事都會搞砸,我忘性有這麼大嗎?!”

  “姊,我真的沒有這樣想。”梅紗小媳婦似地辯白。

  “你的作爲讓我這麼想!”梅林火大的怒吼。

  梅紗立刻閉嘴,乖巧的喝看姊姊煲的補湯。自己也深深覺得她沒有流産,真的是好運氣。

  “梅林姊說的沒錯,紗紗,你太莽撞了,以後不準你到公司來,乖乖在家養胎!”蔣立亭難得生氣,闆起面孔訓斥好友。“那麼會照顧別人,結果卻照顧不好自己!”

  梅紗環視來醫院探望她的人,有姊姊、姊夫、公司裏的同事、亭亭,每個人臉上的神情滿是擔憂,她有點心虛地繼續低頭喝湯,不敢看向關心她的親友們。

  當她把空碗放到一旁的桌子時,發現不太對勁的地方—是哪裏不對呢?

  啊,想起來了,是蔣禦文不見了,如果他在的話,會在她把湯喝光的第一時間收走空碗。

  “哥哥去幫你辦一些手續,等等就回來了,紗紗,從你進醫院,哥哥就一直守在你旁邊,他沒有離開過,真的!”看出好友眼裏的疑惑,蔣立亭立刻解釋。

  “你不用多說了。”梅紗毫不留情地打斷她。

  因爲她都知道。

  當她和胎兒脫離險境,被從手術室推往一般病房時,自始至終守在她身邊的人,就是蔣禦文。

  他看起來非常不好,一臉的驚嚇恐慌,看見她沒事時,他松了一口氣,可人趕不走也罵不走。

  他幾乎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甚至開口要求—

  “我們結婚吧。”

  在不恰當的時機求婚,她隻覺得他瘋了。

  “我想照顧你,我們結婚,搬來跟我一起住,讓我照顧你好嗎?”他卑微的說。

  “照顧?我需要嗎?!”

  她當時很生氣,覺得他把自己當成需要人家照顧的小孩,

  可接下來的時間裏,她連下床都很困難,上個廁所也無法自理,蔣禦文二話不說,卷起袖管協助她。

  這讓她覺得沮喪。

  她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她太好強,想要把工作做得盡善盡美,下意識地想要當能與蔣禦文匹敵的女人。

  可她的好強差點害死他們的小孩。

  她是不是太逞強了?

  “嗨,紗紗,你很好嘛。”一道跟別人不一樣的輕快語調出現在病房裏。

  她定眼看去,是小齊。

  他一邊走進病房,一邊低頭玩手機,如時下的年輕人般,低頭族一枚。

  “看到你就不好了!”看見他,梅紗便笑了,故意惡狠狠道。“你就隻帶兩串香蕉來?我的補品呢?不要再玩手機了,夠了喔”

  兩人從高中時期就是好友,經常打打鬧鬧的,一些沒有告訴亭亭的秘密,她都會告訴小齊。

  比如,她跟蔣禦文高中時期短暫交往過的事,亭亭仍想不起來,可小齊早在高中時就知道,因此,他非常討厭蔣禦文。

  “奇怪了,我玩我的手機它到你了嗎?不過你是因爲沒有出氣對象才找我麻煩吧,話說,學長呢?”一眼就看穿好友在想什麼,齊厲行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齊厲行!”被說中心事的梅紗惱羞成怒。

  “幹麼這麼兇?我也不是真的隻帶兩串香蕉來好不好。”齊厲行朝她笑得很詭異,讓梅紗有不好的預感。

  “你那什麼臉?”如果不是自己不能下床,她鐵定一腳踢過去,讓他知道誰是老大!

  “我隻是在想,有人應該很樂意花錢買回這些照片—不過身爲你的黑粉知己,我怎麼可能跟你收錢呢?你的小孩還要喊我一聲幹爹!紗紗,拿出你的手機,我傳照片給你,快點!”齊厲行講了一堆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挑起了衆人的好奇心,末了卻沒有把手上的照片

  公布給大家看,隻傳給梅紗。

  “什麼照片那麼神秘?我要看!”蔣立亭好奇的不得了,追看齊厲行討照片,

  梅紗想不透他葫蘆裏賣什麼藥,剛皺起眉,就聽到手機傳來訊息提示聲。

  她拿來擺在手邊的手機,點開A“P消息,看見好友傳給她的照片。

  照片不隻一張,場景都是在急診室外,照片裏有很多人,有姊姊、亭亭等等一些得知她情況趕來醫院探視等待的親友。

  而照片的主角,竟然是蔣禦文。

  第一張他遠離人群,站在一旁,臉上疑似有淚水,下一張則是他很快的抹掉眼淚,沒有讓人看見。

  梅紗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她以爲那是幻覺,結果他竟然真的爲她擔心到掉眼淚!

  “怎麼樣?照片如何?你覺得主角願意花多少錢買回去?”齊厲行嘻嘻哈哈地擠到病床旁,對她擠眉弄眼。

  梅紗聞言卻狠很地瞪他,罵道。“我進急診室,大家都擔心得要死,你還有心情拍照。你隻差沒有打卡了。手機拿來!”

  “我也隻是覺得畫面難得一見,可以成爲你的利器……”齊厲行委屈的奉上手機。

  梅紗橫他一眼,警告意味濃厚,讓小齊知道她不高興。

  接著,她拿著小齊的i-phone,找到剛才傳給她的照片,擡頭問。“有備分在別人那裏嗎?”

  “這種東西備分太多還值錢嗎?我隻給你!”齊厲行悲憤宣示,肥水絕不落外人田。

  “才良好。”她笑笑,然後按下刪除鍵。

  “啊—”齊厲行凄厲慘叫。

  可惜來不及了,梅紗刪掉他手機中所有有蔣禦文的照片。

  “還你。”做了想做的事,她把手機還給黑粉知己。

  檔案都被刪了,還能怎麼辦呢?齊厲行默默的收回手機,可眼睛卻盯看梅紗的白色i-phone4s。

  “你不跟進?”現在唯一的檔案在她手裏,照理來說,她也要刪掉不是嗎?

  “你說的對。”她把手機拿在手上,不給任何人碰。“這的確是我的‘利器’。”要是以後蔣禦文的壞脾氣又發作,她就可以用這個來提醒一下他!

  她身體仍不舒服,但心情卻好了起來。

  天氣漸漸轉涼,陽光不再炎熱難當,風勢越來越強,空氣也日漸濕冷。

  梅紗在醫院休養了兩周後,在秋末冬初的一個平日下午,被允許出院。

  她靠坐在病床上,撫看隆起的小腹,懷孕四個月未讓她身材變形,反而還有點太瘦。

  “手續都辦好了。”蔣禦文走進病房,把手機塞進口袋裏,明顯的剛結束通話。

  梅紗定定的看著他,仔細回想—他待在台灣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點?

  多少從亭亭那裏聽說,蔣家將事業重心轉回台灣,由蔣禦文坐鎮台灣總公司。

  這麼突然的決策讓她有點錯愕,因爲她很清楚,蔣禦文是個野心勃勃的男人。

  他想將蔣家的瓷器打進歐美市場,與排外的歐洲人一別苗頭。

  蔣禦文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止,可他現在卻下了個讓事業停滯、進展緩慢的決策。

  這讓梅紗不禁想,他怎麼了?

  “嗯。”沒有把心中的疑問問出口,也沒有任何排拒的意思,她讓蔣禦文扶她下床,替她拎行李。

  看看她沒有表情的面容,蔣禦文心裏有話卻說不出口。

  他很想問,可以牽你的手嗎?可害怕她冷然的拒絕,不禁有點急,也有點煩躁。

  梅紗真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弱點。

  算了,拒絕就拒絕吧,他豁出去了,就是要牽她的手。

  “我們走吧。”蔣禦文試探性地握住梅紗的手,懷著忐忑的心情等待—

  她沒有拒絕,反而乖順的讓他牽著,他心底一樂,想笑卻不敢,以免太開心會遭到天譴。

  他站在梅紗身前,爲她擋掉迎面而來的人,小心不讓她碰看、摔到。

  他聽進醫生的叮濘—她不能再受到一點刺激,不要說跌倒,她連被人碰到都要小心,最好在家休養,連工作都不要。

  因此蔣禦文神經兮兮,好像她是一尊易碎的玻璃娃娃。

  蔣禦文領看她到醫院的地下停車場,爲她開車門、調整椅座的角度,還爲她系安全帶。

  做了這麼多,梅紗難得沒有要他滾遠一點蔣禦文心裏很開心,可想想—也許她隻是遵照醫生的指示,Hold住情緒不太過激動,不是因爲接受他的關系。

  一想到理由可能是這樣,蔣禦文就有點失落。

  他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開啓空調,但卻沒有馬上開走的打算,他握看方向盤,思索了零點一秒,決定問清楚。

  “紗紗,我上周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他想知道她的決定。

  梅紗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結婚,一起生活,他願意照顧她一生。

  再次聽他提起,梅紗凝視看他良久。

  看不出她的心思,蔣禦文一顆心七上八下。

  她終于開口,答案卻是—

  “我想吃東西。”

  聽見這話時,蔣禦文有種想跌倒的感覺。

  “中午沒吃?想吃什麼?”他語氣小心翼翼。

  “都可以。”她的回答不再不近人情。

  蔣禦文若有所覺—兩人之間的相處不太一樣了,她的態度在軟化。他不禁雀躍。

  他放下手煞車,車子順勢駛離停車場,他調轉方向盤,開了約十五分鍾,找了間他曾帶客戶去過的簡餐店。

  了解她最近口味清淡,他點了一份烤鰭魚定食、一份甜不辣,正好自己也沒有用餐,他一並點了。

  餐點一送上來,梅紗也沒管蔣禦文,自己吃了起來,兩人無聲的用餐。

  蔣禦文坐下後隻看了她一眼,確定她有好好的吃飯,便掏出手機,滑開螢幕,與客戶聯絡。

  他一連回了數通電話,指示幾項工作給特助。

  梅紗是真的餓了,狼吞虎咽的吃看,直到饑餓感平複,她才放慢吃東西的速度,觀察蔣禦文。

  他很忙,就算在台灣也一刻不得閑,但他卻幾乎一直待在她身邊,在她有需要時伸手。

  蔣禦文正盡他最大的努力對她好。

  這一點她是知道的,隻是,她還是氣他,沒有辦法輕易原諒。

  “你的東西怎麼還沒送來?”她己經吃得差不多,蔣禦文的餐點卻還沒有送來。

  “時間有點趕不及—不用了。”見她一臉難看伸手就要招服務生,蔣禦文知道她職業病發作,這會擺出梅家美宴經理的嘴臉,是想好好訓斥忘性大的服務生以及廚房,他阻止了她。

  梅紗一爲他出頭就後悔了,自己對他那麼好千麼?

  “那個,你點的東西,千麼不吃?”盯看桌上那盤未動的酥炸甜不辣,梅紗問他,想一想又覺得奇怪。“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吃這種小東西?”

  她記得除了正餐和主食,蔣禦文是不吃那些有的沒的。

  “我點給你的。”他回答,“你怎麼沒吃?不好吃嗎?”

  梅紗眨眨眼,有點不敢相信。“你記得我喜歡吃什麼?”

  “我不該知道嗎?”回覆完E-mail,蔣禦文收起手機,用她的筷子夾了一塊酥炸甜不辣,嚼了兩下後看著她說。“的確不好吃,不是你愛的味道。你會累嗎?不會的話,我們繞過去延吉街華視停車場那家阿婆甜不辣?”

  梅紗愣住了。他竟然知道她最愛的甜不辣店家?

  他們其實不常一起外出用餐的,他爲什麼會這麼了解她?

  她以爲蔣禦文沒有用心,可事實上,他比她想像中付出得要多。

  他隻是犯了一個錯—遷怒,在盛怒之下,說出很難聽的話。

  這樣的錯誤,真的不可饒恕?

  梅紗放下筷子,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皺眉頭。

  “怎麼了?不舒服?我們立刻回去看醫生!”一看她不對勁,蔣禦文立刻變得緊張兮兮。

  “我沒事。”梅紗搖搖頭,要他冷靜下來。

  她睜大眼睛,看看蔣禦文,摸摸自己的心問—

  她真的不想要他了嗎?

  如果真的不要了,爲什麼不消失,還要一直待在他可以找到的地方?

  要躲他,真有這麼難嗎?

  她再問自己,還愛看他嗎?

  答案是肯定的,她仍愛看這個男人。梅紗仔細想,在腦中列出別繼續這段關系的原因,隻有一個—他脾氣壞,愛遷怒。

  可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她卻可以列出好幾個。

  第一個很爛,那就是她肚裏的小孩不能沒有爸爸,第二個……

  就是她會想念他。

  然而,他還沒有吃到苦頭,她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原諒他!

  看看蔣禦文,梅紗想起這陣子以來的點點滴滴,看他現在一副王子模樣,正經八百、男子氣概十足的嘴臉,再想到小齊偷拍成功,他爲她落淚的照片……

  心呀,很不爭氣的軟了。

  超不甘心!不想他那麼好過!

  “我暫時不想結婚。”她突然跳到這個話題。

  蔣禦文愣怔,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不隻一次提了要結婚,可梅紗總是不回答,隻是深深的望看他不發一語,那種眼神、態度就像是在質疑他,能不能做到他說的承諾。

  現在她回答了,蔣禦文一方面開心她總算願意正視他的問題,也沮喪答案是否定的。

  現在她回答了,蔣禦文一方面開心她總算願意正視他的問題,也沮喪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我一個人沒有辦法照顧自己。”

  蔣禦文又一次懷疑自己聽錯。她竟然放軟身段,承認自己能力不足?

  “我需要你的幫助。”

  聞言,他臉都亮了。

  “我非常願意照顧你和我們的小孩!”立刻握著她的手,表示自己的真心誠意。“你願意搬來我家,跟我一起生活?”再趁勝追擊。

  沒有甩開他的手,梅紗露出看笨蛋的神情,其實內心在暗笑。

  這個男人,也滿笨的嘛。

  “嗯。”點頭,她答應了。

  不結婚,但同居,她接受蔣禦文的幫助,也代表他們不分手,仍然在一起。

  “你不會後悔的。”她的軟化,激起蔣禦文的雄心壯志。

  破冰了,代表紗紗對他仍有情,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隻要自己繼續努力下去,紗紗會答應他求婚的!

  他信心滿滿,對未來充滿期盼,可蔣禦文不知道,事情沒有他想像中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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