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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包]猛男曬恩愛(御姊的誘惑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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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50:02 |倒序瀏覽 | x 4
猛男曬恩愛【御姊的誘惑之一】 作者:米包

湯恆的鄔小蔓觀察日記──
嘖,這冷面學藝看到死黨和甜點就笑得那麼開心,
面對我就一副死人臉,把我嗆到無言,還天天罵我幼稚,
可是……馬的,我卻覺得她超成熟有魅力……

這被大家簇擁的知名甜點廠商代表,在她看來也是優質男,
只是沒想到失聯多年的前男友,如今會變得這樣沉穩有自信,
當年的湯恆只會用惡作劇和笨拙言行引起她注意,
像是因擔心而特地陪她回空盪盪的教室拿東西,
或是顧及她不想被他粉絲騷擾的心情,願將戀情地下化,
這些小體貼讓她的心一下被他入侵,佔據至今,
但是,畢業前的一場爭吵卻讓他幼稚至極的不告而別……
等等,這傢伙現在在說什麼鬼話,居然說她是他的女朋友?!
哼,看來他骨子裡依舊是那個讓她沒轍的霸道幼稚鬼,
妄想用深情的眼神打動她也沒用,他們的舊帳可還沒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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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50:28
楔子

        夕陽餘暉透過窗戶,灑進大樓裡的每一間教室,空間染上一片美麗的澄黃色。

        有個女孩坐在教室,澄黃色的光線映在她身上,形成淡淡的光圈,她略微豐腴的臉頰,在光線下,顯得柔和且別具風情。

        湯恆身上穿著汗濕的籃球衣,本來打算衝進教室的他,因映入眼簾的畫面止步在門旁。他那道又濃又粗的眉饒富興味的挑起,猶豫了會兒,神色自若地舉步踏入教室。

        教室僅有一人,他大剌剌地走到那女孩身前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手肘往後搭上了她的桌面,也推亂了她桌上整齊的作業本。

        「幹麼,乖乖牌,不去體育館?」

        鄔小蔓彷彿沒見到桌上突然的山崩,面不改色地將擋到她視線的作業本推到一旁,繼續埋首改作業。

        「叫妳呀!」

        沒聽見反應,原本背對著她的湯恆,這下連頭也往後仰了,枕在她桌面上,他也因此見到了她淡淡掃射過來的一記白眼。

        「我怕妳沒聽到。」他一臉無辜,又或者可以解讀成白目還賣乖。

        鄔小蔓已經習慣這幼稚鬼的行動,她將作業本從他頭底下抽出。

        「髒。」

        「我的汗是香的。」

        「強詞奪理。」她聲調平靜,手抽出作業本後,卻出其不意地狠狠往他頭上抽了下去。

        「靠!」媽的,打之前都不先通知的

        湯恆抱著頭急忙縮回安全地帶,以防這暴力女再抽他幾記。他那張讓女同學傾心愛慕的俊臉,此時因自尊心受損大於皮肉痛而扭曲。

        「出口成髒。」

        作業本凶器沒再抽過來了,但她的話卻像根針,刺得他表情又扭曲了下。他在心中深呼吸,深呼吸~~好男不跟女鬥,而且這女人還是個恰北北。不只如此,她還剛好是那個他明知道會被釘,還很愛去招惹的那個恰北北。

        他努力在心中自我建設,修補完受損的自尊心後,站起身,轉身落坐,正大光明地面對她。

        鄔小蔓掀眼皮瞧了他一眼,不知道這幼稚鬼又有什麼把戲。

        她不知道她掀眼皮,一眉微微揚起的表情,讓眼前的男孩血液流動速度加快了幾分。湯恆在心中已經幹聲連連了。他不是故意罵髒話,那只是他用來表達激動情緒的一個單純音階。

        此刻他的心跳快了些。

        「比賽比完了?」

        「還沒,不過目前大贏二十六分。」他立即換上一臉得意。「就算我這主將不在也很難輸了,給學弟機會表現一下。」

        臭屁又愛現。鄔小蔓心中默默做出結語,繼續改作業。

        「喂,妳表情好像很看不起我哦?」

        「想太多。」她只是懶得理他。

        「妳很不合群耶,大家都在體育館,妳自己在教室改什麼作業?」

        「我沒有自己,無美去福利社,等等就回來了。」

        「又吃!」這兩個女人整天就只知道吃,她不知道她的臉和那個樂無美一樣越來越圓了嗎?

        「滾。」

        「……」幹……「我也餓了,買什麼?分我一點。」他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自己去買。不然等等付錢給無美。」

        「……喔。」他要搥心肝了。一堆女生買東西請他吃,他不要,偏偏就要來跟這恰北北討食物兼被糟蹋,果然犯賤。

        他在心中又唾棄了自己一回。

        接著再一次地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馬的,他的肺快爆炸了!

        「鄔小蔓,妳要不要當我女朋友?」

        她手上的筆停下。

        湯恆發現自己的心跳急促到快爆掉,周遭空氣彷彿都凝結。他在等她的答案,但她的反應真該死的慢!靠,都五分鐘過去了吧他誰呀,他湯恆耶!這問題需要想那麼久嗎!

        臉上黛眉先是蹙緊,鬆開,又挑高。鄔小蔓連續變了幾個表情。她正在思考,思考這話是自己聽錯,或者是有什麼目的的新玩笑?

        接著她微微抬起頭來,眼前的大男孩強作鎮定又笑容輕佻地望著她。

        「怎樣?」

        兩人都聽見有腳步聲接近了。

        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很怪異,她也分不清這是不是玩笑,或者他們在打什麼賭?她還思考著如何回應,但看樣子無美已經回來了,她直覺認為這不是個適合在無美面前討論的話題或玩笑,她很快地給出回應。

        「好呀,不公開的話,就可以。」

        鄔小蔓以不以為意的語調給了他答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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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50:47
第一章

        「學藝,作業。」

        「謝謝,請放著。」

        「學藝,作業晚點交好不好?」有人哀號。

        手上抱著一疊簿子,穿梭在座位間的鄔小蔓接收著從四面八方湧來的作業,抽空望向哀號聲源。「第一節下課前給我。」

        「OK、OK!感謝您!」

        「不客氣,加油。」她聲調不卑不亢,客客氣氣的。

        收完作業回到位置上,她開始檢查數量,不意外地少了幾本,不用想她就知道少了誰的。

        她視線望向斜後方,教室的最角落,那個位置是空的,顯示座位主人還沒來教室。在那位置的前與右方也是空的,形成空位鐵三角。

        那裡,坐著最讓她頭痛的三個傢伙。

        她忍不住在心裡嘆氣,看了下手錶。昨天放學前就已通知第一節課老師臨時有事,改成自習,她不確定那三個人是沒到校,還是直接溜去籃球場。

        她知道他們籃球隊快要比賽了,極有可能直接向老師請假去練習,那不關她的事,但她最晚得在第一節下課時將作業全送到老師辦公室去,而她不曉得這三個人到底有沒有到校。

        跟身旁同學交代了一聲,她果斷離開座位,出發前去尋找這三位老不見蹤影的同學。

        落成不到五年的簇新體育館,外牆依舊乾淨美麗,散發著新建築特有的建材芬芳。鄔小蔓還沒走進體育館,已能聽見運球聲響。

        她不意外地從旁邊小門走了進去,更不意外地發現她的三位同班同學,連同被丟在一旁地面上,尚未進到教室的書包。

        現場除了那三位同學,還有其他人,有學弟也有學長。他們發現了她,卻沒人願意多理會她幾秒,繼續運球、傳球、上籃……沒人停下。她走到那一堆不曉得是哪些人的書包旁,雙手環胸地站在原地等待。

        自從一年級下學期當選學藝股長後,她已經在非體育課時段進出這體育館多趟,這些總愛在各種時段滯留在體育館裡的成員,對她這「熟面孔」也早就見怪不怪了,任由她呆站。

        她就像闖入天鵝群的醜小鴨,目光所及,每個高頭大馬的男生,都是籃球校隊的一員,簡言之,就是在校內知名度高的運動明星、風雲人物,她站在同一個畫面裡,就像跑錯棚的演員,顯得特別突兀。

        但她沒感到絲毫彆扭,耐心站著。

        幾分鐘後,終於有人朝她走過來。

        「學藝,什麼事?」倪安斌,三個問題同學裡態度向來較友善的那位。

        他有雙彷彿會笑的眼睛,語氣溫和,要不是一身汗濕傳達出他是個運動員,他看起來就像個出沒地點除了教室就是圖書館,永遠名列前茅的好學生,還是個很有人氣的優等生,因為他長得不錯。但是鄔小蔓對這些「外貌協會」的「標的物」無感。

        「我要收英文作業。」

        「哦,妳等等。」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膠框眼鏡,直接蹲下來,從三個不同的書包裡翻出了英文作業本,遞給了她。

        鄔小蔓當場翻閱,將一本退回。「沒寫。」

        「呃。」他看了本子一眼,轉頭喊,「阿恆!」

        經過呼喚,才有個頂著刺蝟頭髮型的傢伙慢條斯理地晃過來。

        倪安斌將作業本丟給他。「沒寫。」

        湯恆那張俊臉上翻了個大大白眼。「不交可不可以?」

        「可以。」鄔小蔓很乾脆地給了他答案。「作業關係著你的分數,交不交是你的自由,但如果你改變想法,今天英文老師第三節有課,她最晚第二節上課時間會到校,你自己拿捏時間。」

        盡完自己責任的通知及告知,她收起兩本作業,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滿臉晦氣的湯恆,在她背後猛翻白眼。

        「死婆娘,我不寫作業關她屁事,一副我欠她幾百萬的樣子。」

        倪安斌推了把自己的哥兒們。人還沒走遠,他這話是會被聽見的。

        「幹麼,學藝來收作業而已,你和她有仇哦?」

        「沒呀,就是看她不爽。」湯恆接過旁人傳過來的球,單手運球地走回場內。「你不覺得她有病?我們不進教室就算了,為了收作業她還追到這裡來,然後教訓我一頓她也爽。」他真覺得那傢伙怪到一個不行。「馬的,我真不想她當學藝,上個學期還沒受夠呀?為什麼那麼多人投她!靠。」

        「這叫盡責。」

        「屁。」

        「那你交不交作業?」

        「……」被刺中痛處,某人幾乎要咬斷牙。他運球,在三分線外出手,得分。接著一臉不爽地轉身朝場邊走。

        「老子去旁邊寫作業!」幸好還有時間。

        「二年級了耶,時間過好快哦。」坐在校內某座涼亭裡,樂無美看著天上飄過的雲朵,忍不住幻想那是美味的棉花糖,因而嚥了口口水。

        「感慨什麼?」鄔小蔓好笑地問。

        現在是社團時間,園藝社的她們因為學校在施工架設管線而成了自由活動,在校內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閒聊嗑瓜子。

        「二年級,代表我們快十七歲了,等到滿十七,很快就要十八了。」樂無美從口袋裡拿出一片巧克力板,剝了一塊給鄔小蔓。「成年耶!」她聲音很興奮。「妳有想過成年後要做什麼嗎?」

        「打工,考駕照。」她腦中盡是實際的選項。

        「我想要喝酒!」

        鄔小蔓眼神瞟了過去。「妳叫妳媽明天煮燒酒雞就可以達成願望了。」

        「不一樣啦!我想喝調酒,那種大人感覺的酒。」樂無美抗議,燒酒雞聽起來沒半點情調。

        「酒乃穿腸毒藥……」她嘆了口氣,搖頭。

        「……」樂無美無言。好友的態度讓她感覺自己像是哪裡有問題一樣,她又不是破戒喝花酒的和尚!「蔓蔓,妳傷了我的心~~」

        「放學我請妳喝花媽的珍珠奶茶。」

        「哇!蔓蔓妳最好了!」

        鄔小蔓嘴角揚高,因好友的單純露出難得的笑容。但目光一轉,她發現不遠處有熟識的面孔朝著她們這方向走來。那群人醒目的身高,加上其中一顆刺眼的刺蝟頭,讓她才瞟到一眼隨即變回面無表情。

        湯恆直到走近才發現涼亭裡坐著什麼人。他們正要前往戶外籃球場,只是路過這,但在他發現涼亭裡的人時,眉心很自然反應地蹙緊,隨即別開視線。

        鄔小蔓也差不多。在發現來者是他們時,她很自然地轉頭看雲、賞花。

        雖是同班,但情誼並不存在於所有同學之間。

        至少他們和陌生人同處一個空間,可能還自在些。

        「哼,那涼亭不會塌掉吧?」

        在鄔小蔓轉頭欣賞剛才不知哪朵讓樂無美露出嘴饞表情的白雲時,微弱的嘲諷飄進她的耳朵。她眼觀鼻、鼻觀心,試圖裝作沒聽見的模樣。

        直到幾秒後人走遠了,樂無美才碰了碰她的手臂。

        「蔓蔓……」

        「嗯?」她終於回頭。

        「不要理他們。」

        鄔小蔓笑了。「別鬧了。」安慰她?這姑娘的表情看起來可比她委屈多了吧!「反正我們又不可能和他們吵架,我才不會把他們的話當一回事。」

        「他們是風雲人物嘛。」樂無美用力點頭。「人帥,又是運動健將,尤其是湯恆,好多女生喜歡他。」和她們這種既普通又不起眼的學生是雲與泥的差別。

        「那也不關我們的事。」

        「道不同!天生相斥!」

        「妳也會說大道理?」

        「耳濡目染嘛,好歹我們那麼麻吉,一點也沒被妳傳染到怎麼行!」樂無美搞笑道。她天生就是樂觀性子,像傻大姊,蔓蔓在她心目中則像得道高僧,看得開,彷彿凡人俗事都無法困擾她。雖然兩人「路子」不同,但她們確實一拍即合。

        不過以上是她自個兒認為。

        以旁人目光來看,這兩人走在一起的原因似乎更簡單,更「一目了然」。

        鄔小蔓身形豐腴,樂無美則比她更圓了點,外型如此相似的兩人聚在一起,十之八九都會被認為是「興趣相同」的因素。

        「我甚感欣慰。」她又露出了微笑。

        「噯,對了,說到湯恆,他很可能會接籃球隊的隊長哦!」上一秒還稱道不同的某人,下一秒話鋒一轉,立即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人家來。「怡婷她哥哥也是籃球隊的,她說隊長可能會把棒子交給湯恆,大概在期中考過後就要交棒了。到時我們班上就有一個校隊隊長,一定會有更多仰慕者來我們教室門口『朝聖』!」
樂無美一臉與有榮焉。

        鄔小蔓嘆息,但她沒阻止好友說下去的興致。了解同學的消息和八卦也是校園生活的一部分,她還沒得道升天,自然不可能脫離這些柴米油鹽和是非。

        況且這和她也有點關係。

        「我最好去打聽一下他們接下來還有什麼比賽。」她關心的是這點。好讓她有再跑籃球場或體育館的心理準備。

        「倪安斌、祝柏曄、湯恆……湯恆,湯恆!湯、恆!你們前後左右的,哪個把他搖醒!」

        在講臺上老師的怒吼下,也剛由睡夢中轉為清醒的前、右兩位同學急忙搖晃、拉扯已經睡死的那傢伙。

        在全班同學的殷殷期盼下,坐在最角落的湯恆終於睡眼惺忪地抬起頭。雖然他很快就進到「等著聽課」的狀態,但這三不五時就在課堂上呼呼大睡又常作業遲交的黑名單榜首,在這刻已徹底惹火了他們班導師。

        「你們給我換位置!換位置!我不准你們三個再繼續窩在那角落,給我分開!坐到前面來!」班導暴走中。

        他開始物色方位,調動座位,一個調到左前、一個調到右前、湯恆則被他安排放在中間。但在導師怒火未熄的當下,當事人立即反對了。

        「老師,我會擋到同學。」湯恆一臉無辜地舉手反應。

        他們三個都高,倪安斌和祝柏曄被調到兩旁還沒差,但他坐在中間,一定會擋到不少黑板畫面。

        導師雖火,但他也拿此沒轍,總不能叫學生上課都駝著背。

        「你來坐學藝前面!」

        鄔小蔓瞠目結舌地看著導師指向她的手,只覺無辜遭受流彈波及。要那傢伙來坐她前面?

        湯恆原本座位在教室左後方,鄔小蔓則是坐在最右排中間,因黑板沒那麼寬,理論上左右兩排不會被正前方的同學擋到視線。

        三人臉上有著無奈也有不爽地整理自己的家當,連帶幾個遭受牽連的同學,玩起了座位大風吹。

        一道高大的陰影壓迫過來,鄔小蔓抬頭,與那個一臉不爽的傢伙對上視線,那瞬間,完蛋、不對盤、苦日子就要開始了……諸如此類的詞飛快從她腦海中閃過。但湯恆還沒坐下前,再度舉手。

        「老師,我這裡離祝柏曄太近,我乾脆坐學藝後面好了。」

        什麼鄔小蔓心一驚。

        導師看了下這兩個黑名單的座位,只隔了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同學,認定確實沒什麼阻隔作用,在鄔小蔓看似無波瀾的目光下,首肯。

        「學藝,妳跟湯恆換一下位置。」

        鄔小蔓心想湯恆一定是不想讓她在背後盯著看。她也一樣,光想就覺得有如芒刺在背。但這傢伙很敢講,而他爭取到了。

        她安靜收拾起個人物品,加入調換座位其中一員。

        當他不存在……在新位置坐定時,她在心中如此告訴自己。

        但就在她認為自己就要忘了有這號人物時,某人的長腿不知無意或有意地踢到了她的椅子,力道大到椅子連人都震動了下。她頓時分心,這一震也重新提醒她,後頭可是坐了位「新」同學。

        她深呼吸,努力忽略椅子遭踹的不悅,再度眼關、鼻關、耳關……總之能關的全都關一關。

        湯恆臉上就明寫著「戰鬥」兩字,爭執只會勾起這種人的戰鬥慾,她隨便就能想像他有多少理所當然的理由,例如腿太長。她沒打算和他做無意義的爭吵理論,也不想領教他那票愛慕者的口水。

        她只需要做聰明人的選擇—

        忽略他,就對了。

        球賽後的慶功宴,一夥人擠滿了壽喜燒店的一塊區域,大夥開心吃飯聊天。

        聊過一輪比賽相關的話題後,幾個坐在鄰近的三五好友也各別聊起了其他生活瑣事。

        「阿恆,坐在學藝後面還適應嗎?」倪安斌問。

        湯恆手上筷子幾乎沒停過,菜及肉來者不拒,他不斷地吃,聞言還連吞了好幾片肉,才回道:「勉強。」他唇角勉強扯了扯,皮笑肉不笑。

        坐在那婆娘後面已經兩個禮拜了,除了收作業時還是會看到她那張死人臉外,平時那婆娘也不會轉頭和他打照面。兩人算是心照不宣,知道彼此沒好感,都極力避免接觸。

        「奇怪,你和她到底是哪裡不對盤?」倪安斌至今還是搞不懂。

        「我啊災。」她給他臭臉瞧,他也不給她好臉色看,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就暗潮洶湧了。

        「你們很奇怪耶。」

        「她才奇怪吧!」他咬著肉,口齒不清,堅持辯駁。「老是那張好像我欠了她幾百萬的臉,誰看了心情會爽呀?」

        「她對每個人都那樣。」祝伯曄跳出來說句公道話。

        「屁,她和那個胖子就不會。講到食物就眉開眼笑。」他不爽地哼哼。

        一個班級就那麼些人,就算不特別注意也會知曉誰和誰是同一個圈子。

        倪安斌翻眼望天。「留點口德吧,說不定久了以後你們可以處得不錯。」

        他露出一副「殺了我比較快」的表情猛翻白眼,之後埋頭繼續吃。吃撐了,同行的隊友又重起新話題說說笑笑,也有跟著他們征戰的「啦啦隊」加入了他們的圈子,那些打扮可愛美麗又笑容甜美的同學及學姊妹在他們這群男生間穿梭談笑,場子一路熱絡,直到續攤後的最終散場。

        得獎凱旋,禮拜一的早會上,籃球校隊一行人上臺接受了表揚及全校師生的掌聲,一場比賽完整劃下句點,接下來又是新的挑戰。

        湯恆一大早就哈欠連連,經過週末高強度、高刺激的賽事後,現在他對任何事情都懶洋洋的,更別說無聊的上課,他也只能努力不讓自己睡著。

        臺上老師口沫橫飛,他一手撐住下巴,意識早不知神遊到哪去了。

        他視線無意識地盯著前方,突然注意起了身前鄔小蔓制服底下的內衣肩帶,透過米白色夏日布料,內衣輪廓十分清晰,那麼一瞬間,他有股想彈她內衣的衝動。

        但他也只是亂想,在發神經前他不會兌現舉動。兩個禮拜來他們「相敬如冰」的結果他還算滿意,沒有一開始他以為會有的大戰,這女的也算能忍,他幾次故意踹她椅子都沒反應。

        對方都表現出不戰的意思了,他也不會真的故意找碴。他們雖互看不順眼,但這點自制力他還有。

        更何況那舉動只會讓他像變態。他無聊地胡思亂想。

        好不容易撐到下課,他咚地立即趴倒補眠。

        昨晚明明睡滿八個小時,但就是累,誰知道在累啥。反正累了就是得睡,他睡得理直氣壯。

        鄔小蔓在下課鐘響後站起身,目不斜視,完全沒看向後方,直直地往前,由前門離開了教室。這已經成了固定模式,她已經很久沒走後門了。

        她和樂無美在門口會合,一起去了洗手間,再到福利社,才剛過完第一節課,一日漫長,得先準備好今日儲糧。她拿了瓶紅茶,又抓了包科學麵,樂無美和她一樣,只是她還多買了顆包子。兩人戰果豐碩地回到教室。

        依原路線,從前門踏入教室,鄔小蔓這才發現她身後那傢伙在睡覺。

        她搞不懂他哪來那麼多覺好睡,上課睡,下課也睡。更讓她不解的是這傢伙的成績竟還不是吊車尾的那種。雖然沒前十名,但也一直在中段偏上游走,他那兩個搭檔中,更有一個是至今從沒掉出全年級前五名外的資優生。

        與他們三個之前常窩在角落集體睡覺的舉動對照著實不可思議,如果睡覺就能睡出好成績,她大概也會願意嘗試。

        不過,她很快地便把這疑惑拋到了腦後。這幾個傢伙從來就不在需要她費心思理解的名單內,她又不是那些愛慕者或啦啦隊,想研究他們的行為,她只希望他們每回都能準時交作業,那就圓滿了。

        上課,下課,不同科目師長的叮囑,偶爾會有學長姊或學弟妹結伴出現在教室門外—大部分都是為了找那三個愛睡覺的傢伙討論事情或送來愛慕小禮物。時間就在這些日復一日的規律生活中,逐漸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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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51:17
第二章

            「八下,你腳怎麼了?」
  
            見到出現後便按著腿,一臉痛苦坐在地板上,而沒進場練球的隊友,湯恒濃眉靠近,和幾名隊友過去關心。

            「作業沒交,剛半蹲了一節課。」綽號八下的同學痛苦呻吟地回應。

      「靠,你不會找時間寫哦!上面六節課你都在幹麼」湯恒罵。

      「我啊知!誰知道要交作業,我們早自習又沒進教室,全班早都交完了,我也剛才才知道!」

      「沒人通知哦?你們班不是學藝收作業?」

      「你以為每一班的學藝都像你們班那個那麼好呀?」八下一邊捏腿,一邊哀哀叫。「靠,要是我們班學藝也會一大早就『搞岡』地來體育館通知我,我隨便拚也能把作業拚完,我寫字超快的好不好!」

      湯恒聞言濃眉緊了緊。「不負責任……」他嘴裏模糊地嘟囔了句,卻沒再多說些什麼。「腳沒事吧?下個月還有比賽耶。」

      「沒事啦,讓我休息一下。」八下揮揮手,表示沒什麼大礙。

      一小段插曲過後,所有隊友又回到場內練習。熟悉的聲響持續,直到大夥搞得全身汗水,筋疲力盡,才背起書包回家去。

      平常的一日又過去了。

      隔天,湯恒又是睡眼惺忪的來到學校。路上有不少同學或學長姊、學弟妹跟他打招呼,他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反正打國小起他就是個校園風雲人物,個性也和孤僻構不上邊,有人打招呼他就應個聲,一路強打起精神地爬上位於校內自強樓三樓的二年B班教室。

      來到座位上,他書包一掛,人一癱,立即趴倒在桌上回去找周公下那盤未下完的棋。

      早自習時間近了,班上同學越來越多,吵鬧不休,他充耳未聞,繼續熟睡,直到有人喚醒他。!

      「湯恒……湯恒。」

      沒起伏的冷淡嗓音,重複喚了幾次。一直聽到自個兒名字,湯恒終於轉醒。

      「歷史作業。」

      見他抬起頭,鄔小蔓也不在意他清醒了沒,簡潔明瞭地表示。他則是一臉剛睡醒的不爽表情,皺眉瞪著她。

      他似乎還沒清醒,頓了會兒,才應,「沒寫。」

      「最晚第三節下課。」

      她也不廢話,該說的話丟下,轉頭回去整理一桌子的作業簿。

      湯恒依舊眉頭深鎖,神智逐漸回到腦袋。他沒有不爽,只是睡眠不足時就這模樣,但奈何人長得帥,就算整天都擺張死人臉,也會被美化稱作「酷哥」,自然沒人覺得他有任何問題,他本人也就很「自然率性」地長到了現在這年紀。

      一會兒後他總算清醒,從書包裏摸出了歷史課本和作業簿,埋首開始拚進度。

      半晌,他伸手,以筆尾戳了前面那傢伙的背,鄔小蔓似乎被嚇到,肩膀彈跳了下,轉過頭,只見後面那人朝她攤開一隻手掌。

      「來本答案參考一下。」

      鄔小蔓蹙眉,但還是從作業簿堆裏抽出自己的那本遞給他,之後又轉回去。

      湯恒掃了眼封面上的名字,翻開作業簿,裏頭密密麻麻的字,字跡工整得一板一眼,他前後翻了幾頁。這字跡確實有像本人。

      早自習開始了,他埋頭猛寫作業,下課鐘響,接著又是上課鈴,在第一節課老師進到教室前,他將兩本簿子往前遞,並且又戳了前面那人的背。

      鄔小蔓再度皺著眉轉過頭來。

      他將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只是一臉「老子寫完了」的了事表情,將兩本作業簿遞給她。

      她蹙眉收下作業本後,忍不住一臉莫名地多瞄了他一眼,才再度轉回頭。

      這可是他們難得彼此正眼瞧到對方,並且還算和顏悅色的一刻。

      接下來又是平常不過的授課時間,段考近了,課堂上小考也多了,歷經沉悶的考試,成績出來的那刻教室又是亂哄哄的。下課,當許多人都還沉浸在討論剛才的小考問題時,鄔小蔓已經站起身來,抱起她桌上那一疊作業簿離開教室。

      湯恒盯著她離開教室的背影,顯然,他是全班最後交作業的那個。

      昨天發生在八下身上的慘劇讓他忍不住回想,自己似乎真的因這個學藝的提醒而少挨不少罰。要不以他回家幾乎不開書包的習性,他懷疑自己可能早被老師盯死了,哪還能讓他常在早自習去練球。

      但他好像沒給過學藝什麼好臉色……

      他努力苦思回想,腦中回憶像跑馬燈一樣,一幕幕都再再告訴自己,這半年多來他不只沒感謝過學藝,態度還糟得不得了。

      「靠!」

      「靠什麼?」

      「沒事。」

      聚到他桌旁的倪安斌和祝柏曄莫名其妙地互看一眼,搞不懂好友突然喊那聲是怎麼回事。

      「今天誰占場地?」湯恒立即轉開話題。

      「學弟。小強那班的。」

      「羽球隊什麼時候比賽?」同樣是校隊,大家都有比賽,一堆人都想搶體育館的使用權。

      「比我們晚一個禮拜。」祝柏曄回道。

      「不能跟他們打個商量,先讓我們練?」

      「想得美,而且除了他們,還有排球隊,他們友誼賽還早我們一天。」

      「馬的。」他罵。想到學長卸任後,就得換他們去和那些人周旋,他就頭大。

      「幸好啦啦隊在臺上就能練,否則還有得搶。」全國啦啦隊比賽日程也近了。

      「下一節過去一年級提醒小強他們,要是中午沒搶到場地,他們就死定了!」湯恒哼哼兩聲,這傳統可是學長教下來的,他們有義務傳承下去。

      背後又傳來一記刺癢的觸碰。

      鄔小蔓覺得自己今天應該已經把一年份的皺眉次數都用光了。

      還有,她背後那位同學可能吃錯藥。

      過去身後這傢伙連交作業,都是下課直接將作業簿丟到她桌上,完全避免跟她交談、接觸,但這已經是他今天戳她背的第三下了。

      而現在才第二節課!

      她再度皺眉轉過頭去。

      其實她剛才有懷疑他是趁機拿原子筆在她背後亂畫,但下課時她請無美幫她看過了,答案是沒有。她搞不懂這傢伙是想幹麼?

      結果她從他那收到一張紙條。

      她再度以莫名其妙的眼神瞄他,在他「對啦,就是給你的啦」的眼神示意下,轉回身,攤開了那從作業本上撕下的紙張。

      為什麼你知道哪個老師哪節有課?紙條上寫了這問題。

      鄔小蔓被這問題搞得更莫名其妙了,但她猶豫幾秒後,還是動筆寫下回答。

      我問的。

      問這幹麼?

      問你呀。如果沒有同學會遲交作業,我也不需要問。

      這樣鑽漏洞老師不會怎樣?

      不要讓他們催就沒事。  

      喔,那還真是謝啦!

      紙條來回往返了幾趟。

      看著紙上那個「謝」字,鄔小蔓表情變化萬千,先是感到不可思議,覺得後面那傢伙肯定病很重了,要不就是昨晚被球打到了腦門。再來,她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這句話可真值得玩味。

      不客氣。

      她丟了這三個字回去。

      湯恒濃眉揚高幾分。「不客氣」就這三個字?他還以為前面這傢伙會趁機再曉以大義或教訓他幾句,沒想到她也挺乾脆的嘛。

      他看著那方正、工整的字體,對比他豪邁的筆跡,整張紙條除了文字外,一片乾淨,以他收過的信和紙條,他以為女生都很愛在字旁畫一堆有的沒的愛心或其他圖案,顯然他前面那傢伙沒有這習慣。

      他又看了幾眼,將紙折了兩折,收到抽屜裏去,終於專心上課。

      「學長加油!」

      「加油、加油!」

      「搶攻—」

      尖叫聲包圍了她。

      鄔小蔓冷眼看著籃球場上的比賽,各類球賽是他們學校的傳統活動,在現今一片努力拚升學率的高中裏,他們「德心高中」的校長算是挺另類的了。不但不准導師挪用學生早自習、體育課、社團時間等課堂來考試或授課,各類才藝及球類比賽更是年年舉辦,她打一年級入學開始,這學校的學生似乎都沒停下來過,每天都忙得團團轉。

      不過或許是這種風氣的吸引,德心的錄取成績也一直維持著不錯水準,身邊一堆會念書又會玩的同學,她感覺自己的呆板在這學校也同樣挺另類的。

      如果哪天學校舉辦美食通比賽,或許她也會拉無美一起去參加。

      等明年吧,說不定明年哪天她覺得升學壓力太大時,就會投書校長信箱去建議了。她心想。

      「湯恒!」

      「學長,看我這邊!」

      「倪學長!」

      現在體育館場上的是二年級的班際籃球對抗賽,同時間一年級的比賽在戶外籃球場舉辦,非常明顯的,有一年級的觀眾跑盤,許多人在場邊席地而坐,鄔小蔓和樂無美兩人也隨意找了個角落窩著,聽著尖叫,搭配場上參賽人員的賣力演出。

      「蔓蔓,吃吃看。」樂無美將拆封的餅乾袋遞到她面前。

      「草莓味道好棒!」她咬了一口,讚美道。

      「對呀,我新發現的!不過好貴哦!這樣一小包就要七十幾塊。」樂無美嘖嘖兩聲,但這包餅乾吃完後,十之八九她還是會繼續掏錢買。

      她們邊吃邊看。

      班際對抗,毫無疑問,擁有三位校隊成員的B班占了很大的優勢,郎小蔓只覺得那幾個傢伙滿場耍帥,而感覺不出球賽的刺激。

      「湯恒人氣還是最旺。」樂無美感受了會兒尖叫內容後,如此分析。

      因為他最出鋒頭。鄔小蔓在心裏補充。

      同樣是籃球校隊,同樣長得不差,倪安斌和祝柏曄就比湯恒來得低調許多。

      倪安斌人挺不錯,說話語調是斯文溫和的那種,就算沒特別喜歡,也不會引起惡感。祝柏曄則較孤僻,似乎只和他們圈子裏那幾個男孩子聊天,在班上也很少聽見他發言。相較之下,頂著那顯眼刺帽頭的湯恒,簡直可用騷包來形容。

      但他的騷包又不是刻意,那傢伙不管做什麼事都一副理所當然樣,開心就笑,不爽就板起臉,據說他這叫作「真性情」,倪安斌是「溫柔派」,祝柏曄是「有個性」。

      鄔小蔓則認為,人帥果然會產生魔力。

      那魔力讓所有女同學的想法都扭曲了。

      「哇!」

      一記灌籃令全場尖叫,連樂無美也張開還咬著餅乾的嘴,跟著驚歎。湯恒憑藉他那一八五的身高,加上超凡彈跳力,在全場觀眾面前演出班際賽中難得出現的一手。

      連態度平靜的鄔小蔓也不得不承認,那傢伙真的有一套,除了外貌,他確實很有他的魅力。

      不過先前他的某些舉動,還是讓她認為他挺幼稚的,就算他有魅力,也改變不了他幼稚的事實。

      B班取得了最後的勝利,為期中考來臨前,二年級的最後一場校內賽事劃下句點。離場後的兩方熟絡地互動,湯恒在一群人的包圍中,與人笑鬧。

      窩在角落沒事可做的鄔小蔓,無可避免地也跟著群眾目光,一起注意到了那些發光體的互動。那傢伙的人緣真的很好!每個班級都有各自班上的領頭人物,可湯恒三人在這些人中依舊是中心。

      「好無趣喔!」樂無美突然發出抗議。

      「怎麼?」

      「妳看,好多女生。」她示意好友看過去,原本被男生包圍的湯恒、倪安斌、祝柏曄三人,現在也被女生包圍了。

      「所以?」和無趣有什麼關係?

      「畫面不對啦!」樂無美說。「你看嘛,湯恒他們是校園風雲人物,就是故事中的白馬王子,所以女生靠近他們,應該要含羞帶怯、自慚形穢,鼓起勇氣把禮物交出去後,連話也不敢多說一句,害羞得轉身就跑要這樣才對呀!哪有那麼多人一起擠上去聊天的,一點曖昧、害羞的感覺都沒有!」

      鄔小蔓聽得滿頭黑線。

      「阿美呀,你少女漫畫看太多了!」這哪門子的情境劇?「而且咱們這裏是臺灣不是日本,現在小孩也不來那套了!」

      害羞?現代人臉皮都厚得像銅牆鐵壁似的,自拍秀自己是主流,誰跟你害羞?

      「這不是我想像中的高中生活!」樂無美一臉大受打擊。

      這教從國小就因少女漫畫情節幻想期待著高中生活的她,如何接受?!幻滅啦!

      「歡迎回到現實。」

      「蔓蔓!妳好狠心!」

      「乖,人生要腳踏實地。」

      樂無美嗷嗷了兩聲,以示悲憤。接著將剩下的半包餅乾全倒進嘴巴裏,回到她的「現實人生」。.

      放學,離校。

      鄔小蔓都快走到公車站了,才發現她忘了自己的外套。

      今天出門覺得天氣稍微轉涼,她才臨時從衣櫃裏挖出了制服外套,結果到校不久,氣溫就飆升到像是回到暑假,持續一天,導致她沒帶走外套也沒發現不對。

      公車站離學校不遠,她立即決定再走一趟。

      結果半路遇上同學。

      湯恒和幾名籃球隊員走在一塊,正打算出校門,發現她迎面走來,朝她投以疑惑眼神。自從那日紙條破冰後,他們雖然還是沒啥接觸,但至少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現在的他們能算是正常的普通同學了。

      「學藝,去哪?」他發揮同學愛地關心一聲。

      「我忘了拿外套。」

      「放一天又不會不見。」他轉頭,校內人幾乎都快走光了,而他們所在的自強樓校舍離校門挺遠的。

      「拿一下而己,你們回去吧,掰。」她揮揮手,逕自朝校內走去。

      湯恒蹙了蹙眉,看著那傢伙在空蕩校園內即將走遠的背影,跟同行的友人交代了聲,「你們先走,我陪我們班學藝走一趟。」

      幾秒後,聽見腳步而回頭的鄔小蔓,對朝自己走來的身影訝異地問道:「你也有東西沒拿?」

      「小姐,放學後的校園不一定安全好不好?」他翻白眼。他們校隊常是最早到校又最晚離校的那群,對這議題特別敏感。

      「一下子而巳。」

      「對呀,一下子而已。」他一語雙關地回答。

      鄔小蔓蹙眉,決定不在這話題上鑽研。來到校舍,她迅速拾階爬上三樓。湯恒雙於插在口袋內,跟在她屁股後,看著她的深藍色裙擺在眼前飄蕩。

      肉腿。他心想。

      不過不難看。

      走在前頭的鄔小蔓完全不知道跟在她身後的傢伙,正很雄性本能地觀察目光所及的異性的一切,沒特別的意思,就是本能,沒有男生會錯過這種機會。

      基本上坐在她後頭這段時間,湯恒早已經把她背後能看的全看仔細了。他發現這傢伙雖然比一般女同學來得圓了一些,不過該有的曲線也是都有,看起來還軟軟的,似乎很好捏。他好幾次都有棄筆,改用手指戳她試試觸感的衝動,不過理智沒讓他做出如此可能會遭誤會的舉動。

      幸好校工還沒來鎖門,她順利取得自己的外套。

      「謝謝,走吧。」她回頭就是道謝,畢竟對方是好意陪她走一趟。

      湯恒聳聳肩,表示沒什麼。

      兩人依原路往校門走去。

      路上有點安靜,他們倆沒共同話題,鄔小蔓本是不在意,但想想是他主動陪她走了一趟,至少在這趟「陪走」路上,自己似乎有義務主動釋出些善意。

      「明天要交數學考卷。」她也只有這能講。

      她聽見身旁的傢伙發出一聲似笑非笑的氣音。「知道了。」他回。

      「第一節課前就要交。」

      「是--」

      她轉頭側目。這傢伙太高--她身高有一六三,但他高了她二十公分以上,她只好往上斜視。

      湯恒注意到她的舉動,同樣斜目看了她一眼。只不過她仰望,他俯睨。

      墨黑濃眉和彎彎黛眉對上,鄔小蔓有雙杏圓大眼,湯恒的五官則因他高挺的鼻樑顯得深邃。才一眼,她就收回了目光。

      「幹麼?」

      「沒事。」

      「有事就講,婆婆媽媽做什麼?」

      這傢伙講話絕對構不上文雅。「我只是不懂你怎麼老是遲交作業。」

      「我也不懂你幹麼非要追著我要作業。」

      「我沒追著你要,我只是『去要』,要得到要不到我不能控制,也不強求。」

      「那更怪。」

      「哪里怪?」她又斜了他一眼。「收作業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是呀,可是之前他對她的態度差得很咧。湯恒心想。

      沒人明文規定她一定得通知到所有同學,他沒進教室她不必找,他態度差,她大可直接忽略他,管他要交不交。結果無論他的態度有多惡劣,這傢伙面對他時好像都是那張臉,不笑也沒生氣,只是他也感覺得出她的冷漠。

      不過以他的態度,她會熱情才有鬼。要是他自己,有人拿這種態度對他,就算不幹架也吵起來了。

      「你是不是不會跟人吵架?」他好奇地問。

      「你是不是一天到晚只想和人吵架?」她反問。

      「要看對方是不是一副想找我吵的樣子。」

      「你可能有點被害妄想症。」

      湯恒挑眉,嘖聲。這傢伙嘴還挺利的嘛!

      「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想跟我吵。」

      「沒興趣。」

      「我說之前。」

      「更沒興趣。」

      「屁。妳之前看我明明就一副看大便的表情。」

      「……」看大便是什麼表情?她忍不住在腦海想像。
  
      「看,說不出來了吧?」

      「我想先請問一件事,我每次去體育館跟你們要作業都要在那罰站等你們有空來理我,你作業沒寫完時,告訴你時限還會被酸被瞪你覺得你當時對我是什麼表情?我又該回你什麼表情?」

      「……」
  
        「嗯?」看,說不出來了吧。

      「還不怪你每次都那死人臉。我記得你第一次來跟我要作業就那樣子!」

      「……」鄔小蔓深呼吸,「同學,我一直都是這張臉。」

      「……」

      「除了我麻吉,我對大部分同學都這樣。」

      「靠!你是不會笑一下哦!哪有女生像你這樣的?」

      「……」被靠了一聲。鄔小蔓心想,她大概知道問題癥結在哪了。

      大、部、分的同學,尤其是女生,在面對這位體育健將兼大帥哥時,都是抱持熱情或笑容滿面的態度,而她沒有。

      她承認,她對不熟的同學態度確實較生疏,也不太會自來熟那一套,而這位被「慣壞」的大少爺,大概就以為她對他有什麼不滿,於是也本能地擺出刺蝟態度反擊。

      幼稚。

      幼稚鬼。

      她心中又再一次印證了這形容詞。

      「我是女生,我也一直都這樣。」她回。

      又是那種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語調和反應,湯恒覺得這女生真的是夠了。「靠,不爽就講呀,罵我我也不會怎樣,你幹麼老是這種態度?」

      他有自覺自己講出來的話不怎麼禮貌,被回罵是理所當然,他又不會怎樣!

      「哪種態度?」她心裏已經感到無奈。

      「這、種、態、度!」他加重語氣。「開心就笑,有不爽就要講,悶著不講又一臉吱歪的表情最讓人受不了!你是不會過得簡單、開心一點?」

      鄔小蔓忍不住低笑出聲--無奈的笑。她停下腳步,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稍微彎下腰。
  
        湯恒蹙著眉,帶點警戒,但還是依她指示朝她靠近一些。

      鄔小蔓指了指自己的臉蛋。「同學,看清楚了,我天生就是這張臉。我沒有吱歪,也沒有不爽,我只偶爾覺得你很幼稚,然後我不想和幼稚的人吵無意義的架,所以我完全沒興趣和你生氣,更沒有像你心中想像的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悶在心裏面,我只會把它忘掉,忽略它。

      「更具體一點的講法是,在我眼睛沒看到你之前,我不覺得有你這個人存在,一直到你踹我的椅子,這時我會短暫想起你這個人,心想:『幼稚』,然後我會發現自己沒有興趣和幼稚鬼吵架,就像我也不會有興趣在公車上和不停吵鬧的小孩理論一樣,那是自找罪受。我會在下了公車後,就立即忘了這件事,沒必要生氣。基本上我們的想法完全不通的,你懂嗎?」
  
        她一口氣講了很長很長一段話。

      湯恒的表情已經莫測高深到讓她無法分辨這傢伙到底聽不聽得懂她的話,但他看起來不像呆子,姑且就認為他能懂吧。
  
        「同學,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跟你說你誤會大了,從一開始就誤會了。」

      她沒生氣,也沒有笑,只是語重心長,表情認真又無奈地告訴他這段話,語末還歎了聲幾不可聞的氣。

      湯恒親眼看著這女的像在努力跟某個「盧小小」的死屁孩溝通道理,說完還勉強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率先轉身離去。

      他發現此刻的他心中只有無限的「幹」字,在腦內回蕩。

      連「陪走」的對象走遠了,他都還不太好意思跟上去,覺得自己臉頰有點燙。

      真的是誤會大了……

      丟臉也丟大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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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51:44
第三章

          期中考接近,又是一個不必晨練的早上。

    湯恆這天難得一路清醒地步入學校,進到教室。他掛好書包、坐下,便單手撐著下顎,動也不動,看起來像是在發呆放空。

    在他呆坐快滿五分鐘時,鄔小蔓也進到教室裏來了。

    保持單手撐顎,視線卻往前與她對上的湯恆讓鄔小蔓心裏訝異了下。

    難得一早他沒在睡覺。

    她一如往常地來到自己座位。

    「早。」

    「呃?喔,早。」突如其來的招呼聲讓她楞了下,但隨即反應過來是他打的。

    「昨天比較早睡?」

    「差不多。」

    「喔。」

    他們正在進行前所未有的對話。

    鄔小蔓將自己的書包掛在桌旁,坐上自己的椅子。

    「今天沒穿外套呀?」

    黛眉微揚,她表情又出現幾分怪異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嗯。」

    「幹麼?」

    「你今天很清醒。」而且,看起來很想講話。一定是因為他那兩個麻吉還沒到校,他找不到人聊,否則她想不出他一直找她瞎扯的理由。「數學考卷寫了嗎?」

    「還沒。」

    她瞬間翻了個白眼。自己明明昨天放學時才交代過。

    「借個答案吧?」他又朝她攤開手,一副理所當然,活像她欠他的。

    鄔小蔓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角,還是從書包裏抽出張考卷給他。「快寫。」

    「謝啦。」他還是那副放空的表情,手一揮,算是道了謝。

    她感覺這傢伙應該是還沒清醒,不過這才正常。給了考卷之後,她便沒再理會他,回頭忙自己的事。

    樂無美到校了,她跑到鄔小蔓的座位旁,與她聊天。原本她們會儘量離這座位遠一點,不過自從鄔小蔓公佈她和湯恆算和解了之後,便沒了顧忌。樂無美帶著她的新戰利品來與好友分享。

    湯恆埋頭抄答案,聽著前面兩人吱吱喳喳的,滿滿的食物內容,聽得他都快反胃,幾乎都是甜食。他心想這兩個女的真是太誇張,都已經肉成那樣了,對吃還完全不節制。

    「就我之前跟你提過,我那個嫁到法國的小阿姨,她昨天回去我外公外婆那,帶超~多~好吃的!我外公外婆不吃甜點,這些東西又不能放太久,我媽就帶了一堆回來,超幸福的啦!」樂無美從提袋裏連拿了三盒包裝精美的甜點,有巧克力、馬卡龍,和形狀可愛迷你的一口派餅。

    「哇!。」甜點外觀實在太漂亮,鄔小蔓發出壓抑的驚呼。

    她們兩們活像做賊似的,將食物全擱在大腿上交流傳遞。湯恆忍不住分心抬眸往前覷,想看看什麼玩意兒能讓那個冷面女發出那種讚歎。

    除了精緻的包裝紙盒,他還看到了兩雙都稱不上細的腿。

    但那不是重點,他很快地就忽略掉腦中自行躍出的想法。眼前精緻的食物讓他再次確認了,他真的沒辦法理解女生喜歡的甜點。每次收到那些五顏六色,外觀漂亮,吃進嘴裏卻膩得要死的玩意兒,他都直接轉送給別人。

    「那是什麼?」他一臉無趣,手上的筆朝鄔小蔓腿上那盒玩意指,表示疑問。

    「蜜桃奶油派。」突然冒出的問句讓兩個女生同時轉頭看他,食物的主人樂無美開心替他介紹,「這是千層派的餅皮,中間夾法式鮮奶油,還有……」

    他有聽沒有懂,以他的理解,那玩意兒就是甜死人的餅乾就對了。

    「分我一塊?」雖然對甜食沒興趣,但他還是擋不住好奇。

    「好呀!這要趕快吃,不然明後天可能就壞了。」樂無美樂於分享。派餅在鄔小蔓腿上,由她遞給他。

    湯恆隨便拿了塊,一口將派餅扔進嘴裏,嚼了嚼。口感酥酥脆脆的,味道沒有想像中的糟,雖然他還是覺得有點甜,但不是無法接受的味道。

    「還不錯,那一盒大概多少錢?」

    「我也不知道耶,」樂無美一臉苦惱。這是小阿姨直接從法國帶回來的,應該能算進口的手工甜點吧。「你那一口大概一百塊吧?」她估。

    湯恆差點把嘴裏那些一未吞咽下的派餅屑屑噴出來。

    「妳有病哦!這樣一百塊我寧願去吃牛肉麵!」還可以加菜咧!

    樂無美莫名其妙被他這麼一吼,一臉驚恐。鄔小蔓則不客氣地從他拿著筆亂指的那只手上拍了下去。

    「又沒人叫你吃!」她瞪了他一眼。「寫你的考卷。」

    她示意樂無美轉頭,決定不理會他。湯恆被她凶了,詫異地望向自己剛被拍疼的手背。
   
    「喂!」他直覺反應拿筆尾戳她。

    鄔小蔓轉頭,皺眉看他。

    「生氣了?」

    「對你?」

    「不然咧?」

    「你憑什麼呀?」她語調多了份莫名與不解。

    她剛才只是很直接地表達對他當下舉動的不滿,離生氣還差個十萬八千里。

    發現她的態度不假,他在這一刻,終於真正地、完完全全地、被徹底打敗了!

    湯恆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搖,好像想指向她又不敢指。「嗯……沒事!」最後手握成拳,壓在了考卷上。

    眼前情況,證實了她昨天的話不是胡謅,就算某個沒禮貌的小孩,會讓她湧起瞬間的情緒反應,但也不至於幼稚到和小鬼生悶氣。她會離開或轉過頭,然後忘掉他。

    而他就是那個死小鬼。

    靠!

    「阿恆,你考卷還沒寫完哦?」倪安斌到教室了,晃到他這哈啦。

    「寫完的滾啦!」一股無以名狀的悶氣在心中翻騰,又有人主動來撞槍口,他哀怨地白了好友一眼,悶頭回去寫考卷。

    而他身前那傢伙,早在給了他莫名的一眼後,就轉過頭去。他都還沒回應她的反問,她就已當他不存在了。

    「你們會覺得我很幼稚嗎?」

    倪安斌和祝柏曄聞言,兩人都朝湯恆投去困惑的目光。

    「你吃錯藥?」

    「嘖,每次和鄔小蔓講話,她就是會給我那種我很幼稚的感覺。」

    體育課,老師點完名後就任學生在籃球場附近活動,他們三人天天都和籃球相處,體育課反而只是輕鬆玩玩練習,暫時沒加入同學間的賽事。

    倪安斌饒富興味地揚揚眉。「就叫你留口德,不聽?」

    「我又沒怎樣?」他立即捍衛自身清白。

    「不爽就不要跟她講話。」祝柏曄給的建議簡單又乾脆。

    「小三,阿恆沒有不爽,他爽得咧。」小三是祝柏睡在籃球隊裏的綽號。

    「屁!」

    「不承認?不然我去告訴學藝你以前用過哪些『形容詞』形容她?」

    「你敢的話就試試看。」他一邊眉毛壓低,威脅的態度相當明顯。

    「你哪天得罪我,我就去試。」倪安斌皮癢地笑,對方給了他一個白眼。

    「呿。」湯恆嘖了聲,看似不以為意。「麥擱亂啦,我現在坐她後面,坐得好好的,我可不想回到之前那樣。」

    「就說你們可以處得不錯。」倪安斌不忘證實自己當初有先見之明。

    「隨便啦,回答我的問題!」

    「你幼稚?」祝柏曄盯了他一會兒,眉毛挑了挑,似乎在思考。「還好。」

    還好這兩個字並不能給湯恆安慰。「什麼叫還好?」靠,他超在意的!

    「不會呀,你現在還當隊長耶。」倪安斌說。「我們全隊就靠你了,你幼稚還得了。」

    期中考後,籃球隊的隊長棒子正式交到了阿恆手中,他已經上任一段時間了,同時要應付學長、學弟,整合球隊,與隊外人事打交道,處理一堆大小聲音,他到目前表現依舊可圈可點,學長們都很看好他。

    身為友人,他們也深知阿恆有種領袖魅力。小三不愛與人交際,他則是笑臉常掛臉上,一切都好商量,他們都沒有那種一眼就能讓人湧起強烈追隨念頭的魅力。

    相較之下,阿恆直接、率性,他從小到大就被關注慣了,習慣眾人目光,也不會因此受影響或改變自己的想法,反倒是與他接觸的人很容易受到他的影響,他的態度太理所當然,和他持相反意見都會忍不住懷疑起自己是否才是不對的那方。他像天生的發光體,容易吸引人朝他靠近。

    只能說男生和女生大不同吧,至少阿恆在男同學圈中,是個不折不扣的中心人物,他的籃球隊長職位也不是因為他帥而得來的。

    顯然他們與鄔小蔓看到的是不同一面。

    他們邊練習邊聊天,途中,一顆球突然飛過來。

    面向球的祝柏曄將球攔下,丟給了離失事者較近的湯恆。湯恆轉身,就瞧見他們稍早話題中的同學朝他跑來。

    「謝謝。」鄔小蔓伸手跟他討球。

    「撿球大隊的呀?」湯恆將球交到她手上。

    「球掉了你都不用撿?」她抬眸,一臉他有問題的表情。

    「我是問你會不會打?連球都接不好。」他扯扯唇,跩個二五八萬地睥睨。

    「跟你比當然還差很遠呀。」她理所當然地回。

    「廢話。」

    鄔小蔓轉身要走,聞言眼神慢動作地瞟過,最後才收回對方已看不見的眼尾,小跑步離去。

    湯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一會兒,轉回頭,就見兩個好友四目齊齊地對準自己。

    「做啥?」

    祝柏曄歎息。

    倪安斌朝他走過來,手搭上他的肩,輕拍了兩下。「阿恆,我錯了。」

    「幹什麼你們?」

    「我剛才才發現或許你的感覺是對的。」身為堂堂籃球校隊隊長竟然對一個女同學做這種無聊的舉動與發言。

    「關於你幼不幼稚的問題,你要不要去問問學藝?說不定她會給你很清楚的答案。」

    當然湯恆不用直接去問本人,從鄔小蔓對待他的舉止中,就己能得到答案。

    坐在她身後幾個月了,天天盯著她的背,有意識地觀察她與人互動,不敢說熟透,但他絕對將她的個性摸了個七八分。這女的絕對是他見過最另類的傢伙。

    不說在一群青春活潑的女高中生裏,她只有樂無美那個朋友,還常當獨行俠,像個怪咖。最厲害的是,她不過當了兩任學藝,就能讓班上所有人,包括老師全都喊她「學藝」。

    他曾經好奇地抓了個男同學詢問,對方還真的答不出她的名字。明明那麼盡力盡責,卻還能把自己搞得那麼渺小透明,這點他怎麼看都覺得很強。

    當慣了風雲人物,他知道很多同學和學長姊學弟妹,在面對他們時的態度都會明顯不同,大多是熱絡。說是真的想認識他們也好,說攀交情、巴結也罷,即使他們真的明顯擺了拒絕的態度出來,不少人還是會鍥而不捨的繼續纏上來閒扯哈啦。

    但鄔小蔓這傢伙即便和他關係好轉了,還是一如往常地貫徹她最初的態度,對他既沒有特別疏離,也沒親近熱絡。那種感覺其實很舒服,他喜歡這種自己不過和普通人一樣平凡、自在的感受。

    但同時,她那冷靜內斂的態度總會讓他感覺自己像個死小鬼……於是他的舉動非常配合心裏想法,總想激出她一些反應,並暗自竊喜。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像小朋友,但又如何?反正他就是幼稚。他最後已經有點自暴自棄的想。

    天空湛藍,冷風吹撫,舒服的太陽出來露臉。肅穆的傳統鐘聲準時敲響,學生魚貫步出教室,嘈雜聲漸濃。

    湯恆趴在桌面上,剛剛的考試己榨幹他最後一個腦細胞了,他現在只想睡覺。

    「蔓蔓,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

    「不用了,我等等要去圖書館。」

    「可是等一下圖書館就關了耶?」   

    「我是說去我家那邊的圖書館啦。」鄔小蔓輕笑。「你去吃,明天再告訴我好不好吃。」

    「你幹麼不跟我去呀?」樂無美五官擠在一起,表示不滿。

    「阿美呀,你和家人去吃飯,我去湊什麼熱鬧?」鄔小蔓好笑地伸手戳了她一下。「我這裏花媽的集點券差一點就可以換烤布蕾了,我等等去用掉。」

    「哦……好吧。」樂無美皺了皺鼻子,算是勉強同意。

    「走吧。」整理好書包了,小蔓招呼好友,一起離開教室。

    湯恆繼續趴在桌上。

    「阿恆,你幹麼?」倪安斌和祝柏曄收拾好了等在門口,見他還趴在位置上,走過來詢問。「有沒有那麼誇張?剛才題目還可以吧?」倪安斌晃了他幾下。

    「煩吶~~」他趴在桌上哀號似地低吼,抓了抓俐落的短髮。

    「安怎?」

    「肚子餓。」

    「吃飯呀?你趴在這幹麼?」本來三人就是要一起去吃東西,唯獨這傢伙像掛點了一樣。

    「吃花媽。」他說,然後一副不情願模樣地起身收拾桌上物品。

    「花媽又吃不飽。」祝柏曄一臉嫌惡。

    「管你的,我今天想吃。」

    倪安斌揚揚眉,與祝柏曄交換了一個眼神,聳了聳肩,決定順著這看起來被考題惹毛的好友。

    花媽早餐店位在離校園側門不遠的巷弄內,店裏稍有佈置,除了賣早餐,中午過後也賣輕食、簡餐以及簡單的甜點。

    今日是期末考的第二天,提早放學,這間座位不多的店早已客滿,坐了不少邊吃飯邊拿著考卷或課本討論的同校學生。

    「客滿。」倪安斌和祝柏曄停下腳步。

    「看看。」湯恆走進店裏。  

    三人高大的身影剛出現,便吸引了不少學生目光。有學弟妹熱情的與他們打招呼,湯恆隨意點點頭,表示回應。

    他在店裏角落發現了熟悉的背影。「鄔小蔓。」他直接走到座位旁。「沒位子了,擠一下?」

    陰影突然籠罩過來,小蔓手上拿著考卷抬頭,訝異地看著不像是會出現在這兒用餐的傢伙。

    「你怎麼會來這吃?」

    「門口有貼我不能進來?」

    她白了他一眼。「你可以去跟別人擠。」

    湯恆沒理會她,逕自轉身朝還站在門外的好友招呼,「喂,這邊有位子!」喚完,他縮回這門口看不清的角落,自顧自地拉了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她上半身因突然擠過來的壓迫感稍微往內縮。「喂,我有說『請坐』嗎?」

    「小姐,有點良心,自己一個人占一張桌子,店家還要不要做生意呀?」他放下書包,一手置於桌上,理所當然地同她講道理。「而且這裏就你和我同班,去和不熟的人擠很尷尬好不好。」說不定還會被騷擾。

    聽起來算有道理,她皺皺眉,低下頭看考卷,不再表示意見。

    「咦,學藝?」倪安斌和祝柏曄進到店裏,當他們發現同桌的另一個人是熟面孔時,露出訝異神情。

    「嗨。」鄔小蔓扯扯唇角,揮手表示招呼,之後便繼續低下頭,沒理會後來加入的三位同桌食客。

    倪安斌和祝柏曄坐下了,他們看看鄔小蔓,再看看坐在她身旁的那傢伙……倪安斌突然露出一副發現新大陸的欠扁笑容,視線在他們兩人間來回,朝湯恆揚眉。

    哎喲?

    湯恆瞪著他,手握拳提到胸口,做出要扁人的姿勢警告。

    不要亂想!

    祝柏曄表情淡定,不過看到他的舉動後,也扯了下唇角。

    倪安斌不再亂使眼色,不過笑得更賊了,他配合地低下頭掩飾笑容。祝柏曄抽了一旁的點餐單,拿著筆準備決定餐點。

    「點什麼啦?快!」某人惡聲惡氣。

    「學藝,你點什麼?」倪安斌忽然問。

    「呃?排骨飯。」突然遭點名,鄔小蔓抬起頭來。

    「有沒有推薦的?」

    她又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又不是老闆。」

    這回答害倪安斌噴笑了出來。「咳、我是說,我們只來吃過一、兩次,你覺得這裏什麼比較好吃?」

    那他們為什麼決定來這吃?雖然鄔小蔓很想這麼問,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口味,不過我覺得他們的潛艇堡和土司類的東西都滿好吃的。甜點的話,烤布蕾不錯。」

    「那你點排骨飯?」祝柏曄露出懷疑目光。

    「午餐輕食吃不飽呀!」

    「……」她理所當然的回答讓三位同桌食客都無言了。

    實在是太常聽見女同學喊著要減肥,她們吃飯每個都像麻雀,喝個飲料、吃點點心就喊飽,他們家學藝反應算挺另類的,加上她的身材有種誠實得很衝擊的感受。

    三人點好餐,便聊了起來。中途他們時不時就將鄔小蔓扯進話題中,問她一堆有的沒的問題,她邊吃飯邊看考卷,明明忙得很,卻三不五時就遭打斷,最後她乾脆將考卷收起來,專心吃飯兼應付他們。

    「學藝,你今天怎麼沒跟樂無美在一起?」

    「無美和家人去吃飯。」

    「那你不找別人一起吃?」

    「找別人吃會比較好吃?」

    「咳……」有人笑嗆了下。「說不定?」

    「心理作用。」她說。

    「嗤。」換坐她身旁的那個人笑了。平時都是他吃癟,今天總算也有其他人嘗到這滋味。

    這頓飯除了鄔小蔓,其他三人其實吃得很愉快。原本他們三人都不太愛跟不熟的女生一起吃飯,因為話題不同,女孩子又常追問一堆讓人很難回答的問題,可出於禮貌不好不回應,常常吃到最後就像在受酷刑。

    但鄔小蔓完全沒理會他們,要不是他們一直丟出話題,她甚至當他們三人不存在一樣。

    習慣了被騷擾,突然間不被當一回事,感覺挺妙的。湯恆是被她無視慣了,還不熟的倪安斌與祝柏曄在一開始感到些許趣味後,也很快地便進入朋友相聚時的自在狀態。於是他們聊開,態度輕鬆得像和朋友相處一般,同時也發現這學藝挺有趣的。

    鄔小蔓則沒想太多,只覺這三人平時本就交遊廣闊,哈啦能力強很正常。

    只是等到用完餐後,她挖著眼前的烤布蕾,看同桌的其他三人明明已經吃完飯了,卻還留在原地繼續聊天,不免疑惑的問:「你們等等要練球嗎?」

    雖然她來得早些,但這三個吃飯速度都比她快,加上她還有個甜點,現在的畫面看起來仿佛吃完飯的三個人在等她一個,感覺十分怪異。

    「沒。怎麼?」湯恆瞟向她。

    「那你們不回去念書?」

    「等等要去我家念。」他說。「你要不要一起來?」

    「啊?」

    「啊什麼啊?念書呀!」

    她知道念書呀,問題是邀請她做什麼,他們有那麼熟嗎?「我要回我家那的圖書館念。」

    「白癡哦,有高手在這不用。」湯恆翻白眼。

    聞言,鄔小蔓視線轉向祝柏曄,這個成績排行始終在班上非一即二,也是全年級前五名的資優生。

    若說她對湯恆老是在睡覺還能睡出這種成績感到奇妙,她對祝柏曄就只有「變態」兩字可以形容了,而坐在他身旁的倪安斌,雖然沒那麼變態,卻也是班上前十名的常客。

    「嗯……」她認真考慮起來。

    她成績不錯,一直保持在前十,但比起他們三個的「行程滿檔」,她自認花了更多時間用功,事實告訴她,他們似乎擁有更有效率的讀書方法,這讓她很難不心動。

    原本心裏還在奇怪什麼時候說好要去阿恆家念書的祝柏暉,感覺有人在桌底下踢了自己一腳。

    他莫名地望向前方兇手,接著他又被踢了第二腳。他視線又轉向身邊的好友,倪安斌正朝他使眼色。

    他總算懂了。

    「咳……學藝,」他輕咳一聲做為開場。「妳……是不是比較不擅長數學?」

    他努力搜尋記憶中班上同學的成績資料,好不容易擠出一句。

    「喔,對呀!」幸好他沒蒙錯,鄔小蔓來了精神。「我公式一直背不好!」

    「反正他也要教我,你一起來吧。樂無美什麼時候吃完飯,要不叫她一起?」找到機會,湯恆立即插話給建議。

    「我等等打電話問她。」她想,如果只是去一會兒就散場,那就免了。真的有讀下去再通知,否則不就讓無美白跑一趟。

    「哦,那就我們幾個先一起吧。」他一副無所謂態度地決定。「看在你平時常罩我作業的分上,大恩不必言謝了。」

    鄔小蔓又擺出看呆子的表情瞄他,搖頭歎息,低頭吃她的烤布蕾。

    倪安斌差點笑出來,若說剛才都還是懷疑,這下可真的看出點名堂了。

    嘖嘖嘖……到現在他才明白,先前某人口中說的「幼稚」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知道原來阿恆那麼笨拙。

    他與祝柏曄唇角都掛著笑意,非但不在意被強迫改變行程,也很夠意思的沒拆穿好友臨時瞎掰的謊言。

    有這種好戲,一定要跟去瞧瞧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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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52:11
第四章

        「喂,你在幹麼?還不進來?」

    旁邊的人喊著,鄔小蔓卻不予理會,她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的豪華大廳,忍不住張望了幾圈,之後她才小跑步進了電梯。

    「你家那麼高級呀?」她一臉訝異地問。

    「普通啦。」湯恆撇嘴。

    電梯在十八樓停下,她好奇地看著他按指紋、刷感應卡的動作,跟在三人身後進入他家。

    「哇哦!」

    寬敞,雅致,是鄔小蔓對這屋子的第一印象。饒是她平時冷靜,目睹眼前高級的現代裝潢還是讓她興奮不已。從沒親眼見過那麼漂亮的房子,她也是個普通女孩子,對美麗的裝潢擺設很難無動於衷。

    這裏簡直像城堡一樣!

    對於她不同於平常的驚訝反應,湯恆心裏偷偷暗爽了下,表面上還是裝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書包放這。」他指了個位置。

    在鋪有米白長毛地毯的客廳內,四人各佔據了桌面一隅。經過最初的興奮,那小蔓很快地便冷靜下來,恢復平常模樣。湯恆盡主人之誼的幫大夥準備了喝的,四人有模有樣地討論起明天要考的科目。
  
    一會兒後,鄔小蔓打了通電話給樂無美,詢問她要不要過來一起念書。

    「和湯恆一起念書?」她在電話那頭髮出疑惑,仿佛以為自己聽錯。

    「對呀,在他家。還有倪安斌和祝柏曄。」

    「啊啊啊--」

    「怎麼了?」鄔小蔓被好友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了一跳。

    「蔓蔓,這是少女漫畫的情節啊!」樂無美興奮得大叫,「平時不太熟的校園風雲人物突然邀請你去他家一起念書,身旁還有兩個好朋友當掩護--」

    「阿美呀,你夠了哦。」她忙打斷好友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眼角餘光瞄到倪安斌忍笑的唇角,知道好友的大嗓門已經透過手機全放送出去了。

    幸好白日夢到了某種誇張的程度後就像玩笑,要不她真要感到不好意思了。

    「你的數學比我爛,要不要過來加強?」

    「啊……呃……欸……那個……」

    「樂、無、美。」

    「哈哈,蔓蔓妳也知道的嘛……我將來也不是要做什麼大事業的,考及格就好了……」樂無美猛打哈哈。「不過,如果你們之後有打算開下午茶會的話,我一定過去。」這次就沒轍了,他們全家還在飯店裏用餐呢。

    鄔小蔓無語問蒼天。下午茶會咧,無美到底以為她來做什麼的?

    她無力地結束了通話。

    轉過頭,就見同桌的男外三人沒人看她,頭全壓得低低的,活像努力用功的好學生。

    「要笑就笑吧。」她無所謂。

    倪安斌第一個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半晌才停。「抱歉,」他一臉歉意。「我不是故意的。」樂無美很寶沒錯,但加上學藝冷感語調造成的反差,才是讓他噴笑的主因。

    這兩人簡直像是唱雙簧的搭檔。

    「滿腦亂七八糟的東西。」

    湯恆態度倒是平靜,只是有些不自在地丟下這句評語。祝柏曄則是唇角掛了抹微笑,繼續看他的書,不發表任何想法。
  
    鄔小蔓輕輕歎息,她當然不認為這三個人會把樂無美的瘋言瘋語放在心上,他們常在應付愛慕者,想必已經聽慣各種奇奇怪怪的告白或騷擾才對。

    沒人再提起,她很快地將這插曲丟到腦後,繼續用功。

    時間飛快流逝,動腦總是特別容易餓。中途倪安斌發難喊肚子餓,抓著祝柏曄一起出去買吃的,留下鄔小蔓和湯恆兩人。

    在採買組離開不久,他們也放下紙筆,稍作歇息,自然地聊了起來。

    「湯恆,你家裏有幾個人?」又環視了眼屋內的裝潢格局,她好奇地問。

    「四個。」

    「你還有兄弟姊妹?」

    「一個哥哥,他在英國念大學。」

    「你爸媽呢?」

    「他們工作很忙,一、兩天不回家也不是什麼怪事。」湯恆一手抓著玻璃杯,一手撐在身後,聳聳肩,態度輕鬆自在地喝水。

    「你家很漂亮。」她真誠道。從住宅可以感受到主人的不凡品味。

    「還可以啦。」他撇撇嘴。「妳家呢?妳住哪?」

    「我家住靠近後尾公園那邊。」鄔小蔓說。「平時我爸媽差不多都是六、七點回到家,如果我太早放學就會到圖書館或附近去晃。」

    「為什麼?」

    「省電呀!我家沒兩個人以上是不開燈的。」

    差點把口中的水噴出來,他一臉不敢置信。「真的假的?!」

    「是沒有一定不能開那麼誇張啦,不過能省則省倒是真的。」

    他還是感覺不可思議。「那你平時還那麼愛買吃的!」

    鄔小蔓瞪了他一眼。「拜託,那是我平時的小小娛樂好不好。」連這點娛樂都不給,不就痛苦死了。「一碼歸一碼,省電是習慣,我家又不是窮到沒飯吃。」

    從小到大向來是要啥有啥,物質生活優渥,更不缺零用錢花的湯大少爺聽得似懂非懂。不過鄔小蔓也沒打算解釋,說完就繼續回去算試題,不理他了。

    又遭忽略。湯恆見這個剛才還對他家表示「哇哦」的女生,轉眼間又回到平時對待他的態度,心裏偷偷腹誹,卻又有著難以言喻的欣喜,因她態度沒變。

    他休息一會兒後,即有樣學樣的也抓回紙筆,一手撐在下顎,像是繼續用功。

    可放在試題上的目光,卻偷偷地往前。

    桌子,是透明的。他可以直接從桌面看到她曲向他身側的腿。那雙肉感的腿,膝下被半筒黑襪子包覆,只露出裙底膝上一小截肉色。圓圓的,嫩嫩的,看起來似乎很好摸。

    這雙腿他已經注意很久了,一開始覺得不難看,越到後來越覺得這雙腿誘人。

    光用看的,他就可以想像出那觸感,應該是軟軟的,帶點彈性,皮膚光滑水嫩……

    想像中的感受讓他喉結滾動,他承認自己最近有些想像失控,幸好還沒有太超過。只是每天坐在她後頭,總會想棄筆,改用手指戳她的背。

    現在是冬天,隔了一層制服和厚外套,或許不算太唐突,但每次在天人交戰過後,他還是乖乖拿起筆戳她。他承認自己有些陰影,國中時他曾因課堂上的溝通,直接用手碰過幾次坐他隔壁的女同學的手臂,經過半學期,那女生向他告白被拒絕後,泣訴是他對她釋出「善意」,他因此莫名地被冠上玩弄女同學的罪名。

    自此他才知道自己隨意的舉動,都可能會被誤會。他可不敢保證他直接用手戳鄔小蔓,會不會被她解讀成變態或非禮。

    女生這種生物太難懂了。他可不想因此被誤會而疏遠,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他轉換思緒,視線改溜到她臉上。

    平時坐在她後頭,難得有這機會,他仔細觀察起她的臉蛋。

    帶點粉色的雙頰微鼓,她膚色不是特別白,看起來卻很有彈性。睫毛彎長,扇般地擋住了她的雙瞳,那唇粉嫩嫩的,看起來似乎很好吃……

    鄔小蔓突然抬起頭來。

    「喂?你發呆呀?」

    「休息一下不行哦!」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浮上他黝黑的臉頰,他像做了虧心事被抓包,粗聲粗氣回應。

    他這死態度讓鄔小蔓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

    「慢慢發呆。」她懶得理他,淡淡丟下一句隨他放空去。

    心臟怦怦跳,此刻他非常慶倖這傢伙一點也不像女生,粗線條得很。

    但同時也有個教他欲哭無淚的事實--

    這傢伙對他完全沒興趣。

    今天過後,他已經有被安斌和小三笑死的心理準備了。

    但他沒想到……會被笑那麼久。

    「鄔小蔓,你要不要當我女朋友?」

    過了個寒假,繼續被追著討作業,繼續在他可媲美幼稚園生的表現下收集更多的白眼,再歷經無數個用各種藉口邀約一起讀書的大小考,在暑假來臨前的某個腦袋被雷打到的下午,湯恆終於鼓起勇氣,表白了。

    她答,「好呀,不公開的話,就可以。」

    好呀。

    不公開的話,就可以。

    不公開的話……就可以……

    「媽的,笑屁呀!」湯恆惱羞成怒地看著笑到在籃球場上直接趴下打滾的倪安斌,有股沖上去海扁他一頓的衝動。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幾乎笑岔氣,笑到腰軟腿軟,最後地上翻滾了圈,雙手猛槌地。

    一旁的學弟完全不清楚學長們發生了什麼事,但看隊長一臉山雨欲來,沒人敢上前去問。

    「至少她答應了。」祝柏曄的微笑就顯得真誠許多。「恭喜。」

    偷偷摸摸的約會過了個暑假,開學後,湯恆終於跟好友們坦白了。誰叫他心裏五味雜陳,非常需要有人聽他發牢騷兼出主意。但他的某位好友聽見他告白被接受後,非但沒恭喜他,還笑到在地上狂打滾。

    他有點後悔告訴這傢伙。

    「真不愧是小蔓……」倪安斌笑到淚都快流出來了。

    因湯恆的關係,他們都和鄔小蔓熟了,也發現這世上真是一物剋一物。湯恆這不管到哪都能跩個二五八萬的大爺,在鄔小蔓面前簡直就像受虐兒,吃癟還沒得發作,給他點甜頭就可以讓他爽好一陣子。他們早就在猜,不知道這越挫越勇,像是受虐上癮的重症病患什麼時候才會告白--要嘛結束,要嘛在一起--結束這場酷刑,沒想到鄔小蔓還有更狠的後手。

    讓他們德心高中籃球隊長當地下情人,不曉得鄔小蔓是故意整他還是不想被他的迷姊迷妹們攻擊,無論原因如何,這舉動都成功的讓湯恆內傷嚴重了。

    「不要笑了啦!」他踹了地上那傢伙一腳,倪安斌順勢滾了一圈。「有什麼想法,給我點意見。」暑假時兩人常約會他還沒什麼感覺,開學後終於感到鬱卒了。

    女友就在眼前,卻不能親近不能碰,免得被人發現不對。對比暑假的待遇,他鬱卒得快內傷。

    「小蔓是不是要你知難而退?」

    「你要不要乾脆去死一死呀!」某人扳手指。

    「咳、好啦,我想想。」倪安斌正色。「你們暑假有約會?」

    「有,八次。」

    「你不是去英國二十天?還可以約會那麼多次?」次數那麼密集,竟然保密到現在才通知。

    「對啦!」

    「她有表現出……嗯,不想約會?還是躲你的態度?」

    「她沒有躲我。」湯恆回道,接著又補充,「一直到開學後才不太理我。」

    「她都說了不公開了,當然會這樣。」

    「我就是不懂幹麼不公開呀!」湯大少爺抓狂了。「馬的,我見不得人嗎?!」

    倪安斌和祝柏曄互看一眼。這答案可能得問本人才知道了,至少每次比賽,球在阿恆手上時的尖叫聲,一直是隊裏最響亮的,可見迷他的人還真不少,大概是這原因。

    「阿恆,你要不要跟學藝好好談談?」祝柏曄建議。

    「怎麼談?」他雙眼放光。

    祝柏曄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他又不是戀愛高手,給出的答案可不一定有用。

    「就……老實跟她說你的感受?」

    「如果她嗆我『不爽不要交往』怎麼辦?」雖然過程可笑,但這應該也能算他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吧?

    「……」倪安斌和祝柏曄同時無言。

    「阿恆,小蔓講話沒那麼粗魯。」倪安斌歎息,看這反應就知道好友真的是完全淪陷了。「要不你就刺激她一下?」他出主意。「不是說女生都很愛吃醋?那麼多學妹送你東西,你就適度的拿到她面前去晃一晃,讓她知道你很有行情的。如果她有反應的話,你就趁機要她公開宣示所有權好好把握?」

    「哦?」湯恆雙眉感興趣地揚高了。這主意不錯!

    他努力吸收意見,抄筆記。

    「鄔小蔓。」

    聽見聲音,她抬起頭,眉微微上挑詢問:「嗯?」

    「給你。學妹送我的,我不喜歡甜食。」湯恆將裝著食物的小紙袋放到了她桌上,紙袋上貼著大紅色的愛心,看樣子裏頭裝的是手工餅乾。「你應該會吃吧?」

    他一副客套樣。

    「哦,謝謝。」她揚揚眉,不置可否地收下這甩手禮物。

    見她沒什麼反應,湯恆蹙眉,但沒多說什麼,回到自己座位上。

    上下課鐘輪流交替,雖然位置有變,卻仍坐在鄔小蔓身後的湯恆在下課時,時不時地會被叫走,要不是學弟有事來找,要不就是學妹來送信送禮物。升上三年級後,學長的威嚴,加上剛入學對一切充滿憧憬的新生,都讓這既高又帥的籃球隊隊長的仰慕者越來越多了。

    湯恆前陣子突然停收了禮物,但近來又來者不拒,愛慕者們沒想太多,只覺得是剛開學時大家一窩蜂送禮,學長不想她們浪費錢。畢竟湯恆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開誠佈公的保持著三不原則:不拒絕、不接受、用不到就轉送人。

    也就是不拒絕接受禮物,但也不接受收了禮就得接受對方愛意這種事。而收到的禮物若他用不到也不愛吃,就都會轉送給別人。

    他一直率性地如此處理,大家也都知道他的原則,從無異議。

    他豐收地帶著禮物回到位置上,全丟進抽屜,趴在桌上繼續睡。

    下午放學,籃球隊留下來訓練,鄔小蔓在湯恆要求下到體育館去一趟。在樂無美的陪伴下,她們來到體育館。

    「嗨,小蔓,樂無美。」倪安斌和祝柏曄都主動與她們打了招呼,他們兩個是絕對要有的障眼法。讓外人以為他們三個在他們家學藝的「感化」下,「都」和她感情不錯。

    湯恆將放在他書包旁的大袋子直接交給她。「喏,學妹送我的,都是吃的。給妳。」

    鄔小蔓微微蹙眉。「那麼多?」

    「受歡迎呀。」他一臉我也沒辦法的表情,心裏想著吃醋吧……吃醋吧……

    誰知鄔小蔓直接打開袋子,從裏頭撿了兩包東西出來,一包直接遞給身旁的樂無美。「其他的你送別人吧。反正你們練習耗體力,等會兒剛好可以分著吃。」她說完便對身旁好友道:「走吧,無美。」

    湯恆不敢置信地看著就這麼走掉的女友,心裏大受打擊。他回頭,倪安斌和祝柏曄都不敢看他,怕笑出來會刺激到這傢伙脆弱的神經,導致還沒開始練習就先被扁。

    他不爽地將東西丟回他書包旁,接著聽到一旁有學弟向倪安斌詢問。

    「阿斌學長,剛才那兩個是你們班的?」

    「嗯,頭髮較短的那個我們班學藝,你以後會常看到她。」因為他們依舊常讓她追著要作業。

    「她長得不錯耶。」

    「噗--」

    倪安斌很不客氣地噴了。

    「小黑,麥鬧呀!」震驚過後,他用力地拍了下這一年級新進隊員的肩膀,為對方接下來的隊上生涯感到擔憂。

    但小黑誤會了阿斌學長的意思,他解釋自己並不是開玩笑。「我不喜歡太瘦的女生,另外那個就有點太肉了,但她身材剛剛好,是我喜歡的型。」

    倪安斌和祝柏曄視線都忍不住往學弟身後瞧,有點冒冷汗的感覺。

    學弟以為學長們對他的審美觀不以為然,更努力地解釋並鼓吹。

    「真的啦,學長。你們班學藝長得不錯,身材有點肉又不會太肥,那種女生手感很好,她皮膚看起來也嫩嫩的……欸,對了,她有沒男朋友?」

    還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他先因背後被人碰觸了下,而轉過身。只見他們隊長站在他身後,表情莫測高深地審視著他。

    「隊長?」他疑惑,不曉得隊長找自己是為了什麼。

    「小黑,籃球打多久了?」

    「國中兩年。」

    「嗯。」湯恆點點頭,之後語重心長地告訴他,「身為咱們隊上未來的靈魂後衛,你的觀察力學長我予以肯定,但你的速度有待加強,准度也要多練練,」他拍拍他的肩。「從今天起訓練量加倍,不把你訓練成材,學長我會走得不安心。」

    小黑悟了。「學長,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現在就給我去測、百、米。」湯恆微笑咬牙交代,「還有,在訓練時不要想女人,專心練習!」

    在知情人士的同情目光歡送下,小黑踏上他的狂奔訓練之旅。

    「喂!」

    在叫喚聲下終於發現了角落男友的身影,鄭小蔓小跑步跑來。

    「你幹麼?」怎麼突然跑到她家附近打電話叫她出來?「吃晚餐了嗎?」

    本來還有點氣悶想發作,但就在女友後面那句關心的話出口後,胸口流過一股暖流,他情緒瞬間好了許多。

    「吃了。」他語氣有些瞥扭,想粗聲粗氣,卻又梗在胸中發不出。

    「哦。」她應了聲,見他態度有些怪怪的,腦中轉了轉,主動提議,「那要不要散步?」

    他終於有了反應。「嗯。」

    兩人在紅磚道上漫步,沿途路燈映照在兩人頭上,在他們腳下映出兩道圓圓短短的灰黑影子。他們在晚間人少的公園旁,沿著步道繞行。

    「你怎麼了,怪怪的?」

    「哪有。」

    都表現得那麼明顯了,卻還是嘴硬,這大少爺的脾氣可真是有點傲嬌。

    「有呀,你最近都怪怪的。」

    「哪里怪呀?」明明她才奇怪。

    「就一直給我臉色看呀。」

    「屁啦。」他哪會給她臉色看。

    「不然你說嘛。」

    「……」蚌殼又搞自閉了。

    「幹麼,你要跟提我分手?」

    「哪有!亂講!」他反應可大了。她可是他好不容易追到的。

    鄔小蔓停下腳步,在一旁的花園圍牆上坐了下來,她仰頭看向他。

    她在他面前顯得很嬌小,她的臉蛋仿佛有種魔力,光是被她盯著看,他的心跳就會加快幾分。湯恆斂下眼瞼,在她身旁也坐了下來。

    她用手肘碰了碰他。「說啦。」

    在短袖上衣下,裸露出的肌膚觸感讓他心蕩神馳。他覺得她很奸詐,一舉一動仿佛都吃定他。

    他攤開手掌。「手。」

    一會兒,她將一隻手交到了他的掌心。

    他長期練球的手已顯得粗糙厚實,與她柔嫩的手掌截然不同,他貪戀地將她的手包覆在自己掌心中,感受這種肌膚互熨的親密。

    這點觸碰,便足以讓他的所有脾氣通通投降。

    「我覺得開學後你就不太理我。」

    「啊?」

    「啊什麼啦!」某人抓狂。  

    「暑假時我們也沒每天見面,現在是天天見面耶。」

    「感覺不一樣!」

    因為暑假時只有他們兩人,現在是在學校,當然不一樣。

    鄔小蔓望天,不曉得怎麼回應。「不然你想怎樣?」

    在戀愛上,他們兩個都是新手。但情感上,女孩子天生就比男生早熟,她努力扮演協調的那方。

    「我哪知道!」他又鬧瞥扭。

    鄔小蔓在心中歎息了。

    她怎麼會喜歡上這個幼稚鬼咧?

    說來她也感到很不可思議,在湯恆跟她告白的那刻,腦中有幾秒鐘的空白,心情複雜,但很快地,她發現自己不排斥他的告白。

    他對她的舉動時常很幼稚是沒錯,可他的優點也是不少。

    例如他當初不知道怎麼發現她在職責上的努力,便拉下臉主動破冰。又例如她忘了帶外套返回學校拿的那次,這傢伙也是主動回頭陪她走了一趟。諸如此類的小事,都可以看得出湯恆本性的良善,雖然有點脾氣,但他基本上是率性大方的那種人,只除了在面對她時有點拙。

    身為女孩子,後來回想,她當然也發現了他過去某些幼稚舉動所代表的意義。

    加上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證實了他的告白不是玩笑,他真的對她有心,說不感動是假的。但她也是第一次談戀愛,有許多事情她也還在摸索中,面對這個在她面前時總愛闖脾氣的男友,她真有點不知該如何反應。

    安撫他?問題是該怎麼安撫他?或許她該去借點書來看看。

    「湯恆。」

    「幹麼?」

    「告訴我,你在生什麼氣?」

    「我沒有生氣。」

    好吧。「那你在不爽什麼?」

    「為什麼我們交往不能公開?」他哼。

    原來是這回事。

    她深呼吸,重重地時出。之後轉身,讓他與自己面對面。

    「這位同學,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粉絲很多?」

    他蹙眉,似乎覺得這問題不必思考。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公開的話,你的女粉絲會來騷擾我?」她又問。

    「她們敢的話我會翻臉。」他的答案更乾脆。

    好吧,很難溝通。「湯恆,這種話很幼稚。」她說。「你沒辦法保證事情不會發生,就像員警無法向民眾保證不會發生犯罪,他們只保證事發後會去抓犯人,可這種話無法讓人安心。」到時傷害都已造成,遲來的正義總是遲到的。

    又被她說幼稚,湯恆臉色有些難看,但他還是靜靜聽她說。
  
    「湯恆,我有我的步調。我答應和你交往,是因為我覺得你不錯,也滿喜歡你的,但是我不喜歡麻煩。」鄔小蔓歎道。看見眼前這傢伙在聽見她說「喜歡」時,臉色瞬間錯愕,之後極力掩飾浮現的欣喜。「不過反正我都和你交往了,似乎不可能和以前一樣了,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歡現在的情況,那就公開吧。」

    她將決定權丟給他。

    「我得重申,我真的不想走在校園內被你的愛慕者指指點點,但我也不想你生氣或不舒服,如果公開你感覺比較開心的話,那就說吧。你決定。」

    湯恆表情有點呆滯。

    「妳……」

    她回答的態度是那麼落落大方,他想說些什麼,唇動了動,卻吐不出個完整句子來。

    此時,鄔小蔓的手機也正好響了,她接聽,他聽見她回答「馬上回去了」等字眼,想必是她家裏打來找人的。

    看著她的一舉一動,聽著她說話的語調、內容,他感覺好奇怪……

    這女孩,怎麼能那麼與眾不同,同時又那麼吸引他。

    在她面前,有時他真的會浮現自己很幼稚、還沒長大的挫敗感。但她卻又能用一個眼神或笑容,就包容了他的所有舉動。他真的覺得這女生太怪異了。

    平時的自信,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真的能和她在一起嗎?和這個比他成熟、比他懂事的女孩子一起?她不會哪天受不了他,就突然提出分手了吧?

    「你怎麼了?」結束了電話,發現他似乎在發呆,鄔小蔓戳了他的手臂兩下。

    「沒事。」他搖頭。

    「我媽在找我,我得回去嘍。」她說。

    「嗯。」他點頭。

    「那這件事就給你決定嘍。」她雙手握住了他一隻手,大力地握緊。「你好好想想。」

    她像是在交代小朋友注意事項一樣。他心裏不大爽快地想,但還是乖乖地應了聲。

    可下一秒,她的舉動讓他完全震驚了。

    她靠近他,香香軟軟的唇在他臉頰上輕輕碰了一下。

    他驚訝地瞪大眼。

    「不管你決定如何,我都沒意見。不過呀,我覺得以後你還是不要再亂收學妹送的東西會比較好哦。」她難得露出俏皮表情,勾勾唇,在他眼前以略帶玩笑的語氣道:「麻煩你記得自己已經死會了嘿!」

    湯恆呆若木雞。他感覺血液仿佛瞬間凝結,之後又加速奔騰。他感到全身血液全往臉上沖,臉頰辣燙。他張開嘴,擠不出半個字來。

    鄔小蔓見他這模樣,只是笑了笑,臉上也浮現些許靦腆。「幹麼這表情?我也很害羞好不好。」說完,她站起身,揮揮手,小跑離去。「自己回去要小心哦,掰掰!」

    待她走後,早先的鬱卒什麼的情緒,全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湯恆坐在原地,滿臉通紅地捂住自己半張臉。

    馬的……女生實在太奸詐了……即使是小蔓這種平時冷面的女生,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就能笑得那麼可愛……

    她那麼容易地就能打敗他。實在是太奸詐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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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52:38
第五章

        纖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迷蒙的眼神逐漸轉為清明,望見一室柔和光暈。

    鄔小蔓在被窩裏伸了個懶腰後,緩緩坐起身。

    她手指梳了梳微亂的烏髮,神情顯得慵懶。

    她又夢到過去那段無憂無慮的學生時光了。

    唇角不由自主地染上微笑,過去的許多回憶,直至今日依舊清晰,仿佛才剛發生。她想起那個又高又帥,卻在面對她時又拙又呆的男生。

    瞌睡蟲很快地便被趕跑,她心情愉悅地起身盥洗。

    「姊,晚上我不回來哦!你記得鎖門!」樓下傳來弟弟出門前的提醒。

    「好!路上小心!」剛踏出浴室的她揚聲回應。

    回到房間迅速地整裝完畢,她持起公事包,出門上班去。

    搭上固定的公車,來到辦公大樓林立的精華地段。「美餐飲」是鴻天財團旗下的子公司,專營「吃」。成立剛滿五年,旗下已有四大連鎖品牌,從高級餐廳到專攻女性族群的甜點專賣店,橫跨數種消費族群。鄔小蔓在大學畢業後應徵上剛成立不久的美餐飲總公司的行政人員,一待就是三年多。

    她進到公司,放下包包,轉到廚房裏去張羅自己的早餐。

    總公司的廚房,擁有足以媲美開業餐廳的數個大冰箱,裏頭有不少廠商送來以及自家研發中的新產品。有些還在改良,有些是已經淘汰的試作樣品,基於不浪費食物的原則,多餘的食物全往這送,任同仁自行取用,並鼓勵食用者提供心得,一舉兩得。鄔小蔓這三年多來因此省下不少餐費,她愛死了這份工作。

    烤了兩片丹麥土司,濃濃的奶油香氣飄散在空中,洋溢著甜蜜又幸福的味道,她從貼滿各式標籤的冰箱裏又翻出了牛排肉片,加上自己自費添購的生菜與雞蛋,做了個豐盛的三明治,再泡杯昨天廠商剛送來,新配方的伯爵紅茶,清新的茶香讓聞者精神一振,早餐上桌了。

    她細嚼慢嚥,指尖在鍵盤上輕快地敲打,偶爾停頓,待品嘗出口中味道後,再將感想敲出。一頓早餐,從製作到收拾完畢,花去她半小時以上,也因此她向來早到,才能享受悠哉的醒腦時光。

    同事們陸續進了公司,她也忙了起來。處理從各分店傳來待匯整的報表,以及不同部門需要的清單與資料將用掉她一整日的上班時間,她很快地投入了工作。

    近中午時,手機響起,她接起手機。

    「喂?」

    「蔓蔓,中午一起吃飯!」

    聽見對方活力十足的聲音,鄔小蔓笑了。「妳不用陪妳家大小皇帝?」

    「哈,大皇帝今天去高雄開會了!只有小皇帝跟著我。」樂無美開心得很,管家公不在,她這只快樂的小鳥當然要出去飛一飛。

    「你確定他不會突然冒出來?」

    「不會啦,確定過了,他最快也要晚上才趕得回來。」

    「約在哪?」

    「妳公司附近的『小芋圈』?」

    「好。待會兒見。」

    敲定地點,鄔小蔓回到工作上,直到午休時間,才持起包包,奔赴約會地點。

    早一步來搶佔桌位的樂無美朝她揮手。「蔓蔓,這邊!」

    「姨。」坐在樂無美旁的小男孩,見著了她,乖巧地叫人。

    「小皇乖。」還沒坐下,鄔小蔓先揉揉小傢伙粉嫩嫩的臉蛋,又對好友調侃地問:「我需要對今天的約會保密嗎?」

    「拜託你一定要老實說!」她嚇得差點撲通跪下。「我行程都有老實報備,要是他查勤後發現說詞與事實不吻合,我就完蛋了!」她可是標準的夫管嚴。

    鄔小蔓笑著搖頭。「阿美呀,難不成你家皇帝還怕你牽著兒子兼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跟其他男人約會去?」

    「難講哦,那傢伙很神經質!」

    「嗯,很少女漫畫的男主角類型嘛這不正合你意?」說完,她自己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樂無美滿頭黑線。真是年輕不懂事!漫畫真的是只能看看,什麼霸道愛吃醋佔有欲強的王道男主角,現實中遇上這種神經質的另一半,神經大條的她都跟著神經質了。

    「不會,我會告訴爹地,媽咪今天和小蔓姨一起吃飯。」四歲的小皇聽著兩位元大人的對話,在一旁聲援媽咪。

    「對,小皇最乖了。」

    樂無美感動得摟緊兒子,鄔小蔓被這對活寶母子逗得大笑。

    「小皇,你誤會了,你媽咪就喜歡你爹地誤會吃醋的模樣。」

    「喂喂喂,不要亂教我兒子啦!」

    小皇一臉疑惑地看了眼前的小蔓姨,又回頭看看自己媽昧,想著剛才對話的真假。

    樂無美本想趕快轉開話題,卻在同時,有人早一步插進她們的對話。

    「嗨,小蔓。」

    同桌三人一起望向聲源,來者是鄔小蔓不同部門的同事。

    「嗨。」她微笑打了聲招呼。

    「好巧,要不要一起用餐?這位是你朋友嗎?」趙俊勇臉上堆著熱情的笑容,一副打算坐下的模樣。

    其實他是剛才向人打聽,知道鄔小蔓可能會來這,才趕來巧遇。兩人分屬不同部門,平時互動不多,想藉午餐時間拉近彼此距離。

    「不好意思,我朋友的兒子怕生,下次吧。」她語帶歉意地回絕。而坐在一旁的小皇,聽見小蔓姨這麼說,人小鬼大的他,相當配合地投入媽咪的懷抱。

    「媽咪……」小傢伙聲音顯得不安。

    趙俊勇臉上略顯尷尬,這變數沒在他的預想內。

    「呵……那就下次吧,有機會再一起吃飯,回公司見。」不想給心儀的物件留下壞印象,他決定得很快。

    「Bye-bye。」鄔小蔓笑著揮揮手。瞬間餐桌前又剩下原來的三位班底。

    樂無美一臉探得什麼大八卦的表情,口中嘖了幾聲。

    「嘖嘖嘖,蔓蔓,行情越來越好嘍~」她聲音曖昧得很。

    某人斜了她一眼。「無聊。」

    「欸欸,剛剛那是誰?」

    「我同事。」

    「叫什麼名字?」

    「幹麼,你有興趣?」

    樂無美立即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差點跳起來。「別亂講啦!」要是被她家皇帝誤會她就死定了!「說啦,他想追你呀?」

    鄔小蔓歎了口氣。「不知道,有可能。他約過我一、兩次,我還沒答應過。」

    「幹麼不答應?我看那人也長得人模人樣的呀?」

    「很多人都長得人模人樣的呀,難不成只要能看我就接受?」她給了她一眼這是什麼歪理的白眼。

    「總會有個看上眼的吧,不然你想當老姑婆呀?」

    她才二十六歲耶?鄔小蔓搖頭,簡單回應,「還沒遇到來電的。」她這人很慢熱,觀察期長得很。加上對方不是同個部門,在不確定他的個性前,她很難跨出第一步。

    但對於她的解釋,樂無美卻露出一臉被她抓到狐狸尾巴的奸笑。

    「我知道,你在等湯恆對不對?」

    聞言,鄔小蔓額上落下無數黑線,不懂怎麼會突然扯到那個已經幾百年沒聯絡的傢伙。「湯恆?」

    「對呀,舊愛還是最美,對吧!」

    對個頭啦。「你吃飽後還是趕快回家睡覺吧。」鄔小蔓望天無語。

    說到她與湯恆的事,得回溯到高三那年。

    當年的他們,一個是風靡校園的籃球隊隊長,一個是班上的萬年透明學藝股長,看似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他們,竟然成了彼此的初戀。兩人在一起雖說沒轟轟烈烈,但也細水長流了一年多,直到畢業那天。

    原本家裏不富也稱不上窮的她,在畢業前幾個月,父母親任職的公司倒閉,家裏兩大經濟支柱同時失了業,幸好勤儉的父母有點存款,不至於立即陷入窘境,但兩人也不知何時才能找到新工作,因此召集了家裏兩個小孩開了場家庭會議。最後決定,由身為長女,即將畢業念大學的她,暫時搬到台東大阿姨家。

    因此,她也理所當然打算選擇當地的大學,誰知她的男友大人,湯大少爺認為她可以搬到他家,或是他在外租屋,反正湯大少爺他不缺錢,兩人一起住等等。

    她反對,他抓狂。某人單方面地為此話題吵了好幾次架,畢業那天她堅持照原本的計畫搬到台東,踏出校園後,他們也就如此斷了往來了。

    她曾試圖打電話從倪安斌或祝柏曄那聯繫他,這兩人一開始要她先別管湯恆,讓他冷靜一陣子,結果過一陣子,他們卻告訴她湯恆去英國了。

    她搬到台東,他就跑去英國,什麼話也沒留下……對這位幼稚天兵,她無言以對,乾脆遂了他的意,不再試圖聯繫,卻沒想到她不再聯絡一段時間後,無美卻告訴她,湯恆找她打聽她的消息。她知道時,除了無言,還是無言。

    「說真的,湯恆真的對你很癡情耶,你真的不好好考慮一下?」樂無美似乎沒見到好友的滿臉黑線,繼續鼓吹。

  也是。

    雖然她與湯恆沒有聯絡,但她身旁可有個可以出賣她消息兼幫外人煽動自己的好友,她覺得自己沒拍死無美這抓耙子真是心地善良到一個不行。

    「阿美呀,那位『癡情』的傢伙和我已經七、八年沒聯絡了,你嘛醒醒。」她無奈地敲醒她。

    「可是他有聯絡我呀。」

    「你怎麼不想成他想追你?」

    樂無美表情像是被人灌了巴拉松,一臉驚恐,她家那位皇帝的淫威由此可見一斑。「麥鬧呀!他打來都是問我你有沒有交男朋友!」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有沒有交女朋友?」

    「沒有。」

    「你不覺得,搞不好他在英國已經交新女朋友了,只是隨口關心一句?」

    「呃……」樂無美尷尬了下。她還真沒想過這種可能。

    「乖,別想太多了,該來的就會來,不會來的多想也沒用。」再怎麼說,在高中最後一年,無美也和湯恆處得不錯。打電話向許久不見的友人問好,再順口提到舊情人,關心幾句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鄔小蔓安慰她別想太多。

    這下換樂無美望天了。「蔓蔓,你不要再阿彌陀佛了啦。」她才幾歲,要看破紅塵現在未免太早。

    「簡單過活才好。」她勾勾唇。

    「不對啦,你要積極一點!」好歹這幾年她樂無美也翻過幾次浪頭,對人生體悟也稍微有了那麼一些些,「你看呀,我當初整天喊著少女漫畫、喊著白馬王子,雖然很好笑,但後來不就真的遇見王子了?」雖然是個神經質的王子,不過貨真價實。「所以你應該也要積極一點,把目標掛在嘴上!」她抓著兒子的手,舉向天,激動地喊。

    「阿彌陀佛。」

    「……」

    「老衲已經走在通往目標的康莊大道上。」輕鬆自在得很。

    「鄔、小、蔓!」樂無美幾乎要跳起來。

    她會被這冷面笑匠氣死!

    「Hello?」

    「喂喂喂!又有新的程咬金了!」電話方接通,那端立即有人連珠炮地吼。

    又有?!「誰?」

    「蔓蔓同公司的啦,近水樓臺,午餐巧遇,高大帥氣,溫柔有禮你完蛋了啦你!」

    湯恆聽得額冒青筋。要不是電話那端是他長期的諜報人員,他肯定和對方對吼。

    「我到臺灣了。」

    「啊?你回到臺灣了?!」太好了!「快啦快啦,你再不快點,蔓蔓都要被人追走了。」

    「你不是說她沒交男朋友?」

    「沒交又不等於沒人追她,你都不知道蔓蔓行情很好哦。文靜,有氣質,她每天上班就安安靜靜地坐在辦公室努力工作,也不會欺負新人,對每個人都很好,人家跟她打招呼,她就笑一笑,有眼光的都嘛會被她迷倒啦!」這就是少女漫畫中會被男主角慧眼識英雌發現的低調女主角。

    湯恆光用聽的就能想像出那畫面。當初他自己就是這樣靜靜地觀察那女生,漸漸被迷住的。他聽得滿肚子火,對樂無美這愛說故事的能力真的恨得牙癢癢。

    「我還在處理公事。」他不耐地扯了下領帶。剛回臺灣,他還有一堆待處理的事得忙。「美餐飲已經有人跟我接洽。」

    「哇,那麼快!」誰消息那麼靈通?「你打算什麼時候過去?」

    「後天。」

    「好……噢,對了,如果你遇到蔓蔓,不能跟她說我有打電話給你哦!」她想起事來急忙交代。

    「為什麼?」

    「因為她沒說要跟你複合呀,我現在是背著她在幫你耶!」雖然她一開始跟蔓蔓坦承湯恆跟她聯絡時,蔓蔓只是歎了口氣,沒多說什麼。不過基於好友要互挺到底的立場,蔓蔓又沒鬆口說她對湯恆餘情末了,這種偷偷把她消息洩露給前男友的事,還是隱晦點處理比較好。

    「複合」這兩字,聽在湯恆耳中像根針似的,紮得他渾身不舒服。在他的記憶中,他和小蔓當初可沒提過「分手」二字,既沒分手,何須複合?

    他腹誹著,卻聰明的沒將腹誹說出口。話筒那端的女人雖然暗地幫忙,但那張嘴逮到機會也不會放過數落他,她現在是他唯一的情報來源,他可沒打算和她吵架得罪她。

    「知道了。」他悶道。

    「哼哼,要不是看在我覺得蔓蔓很喜歡你的分上,我才不做這種賣友求榮的事咧。」這傢伙還沒和蔓蔓破冰之前,對她們的態度可差了,她沒少聽過他惡質的羞辱,小小的心靈也被傷了幾回,現在能不計前嫌地幫忙,她可是大人有大量。

    「……」好歹他湯恆今年也二十有六了,學生時的衝動脾氣已收斂,深知此刻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沉默。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要不是樂無美是他心裏割捨不掉的那人的好友,他才懶得理會,更不可能讓對方三言兩語就搞得自己這麼窩囊。

    而即便他很想問樂無美「賣友求榮」是求到了什麼好處,他可沒膽在此刻質疑她的成語用法。

    「我們公司近期推出新產品,我再寄去你老公那。」他飛快轉了個話題。

    「新產品?!哇,謝謝!」

    聽見話筒那端的雀躍情緒,湯恆心裏有個隱約的想法。他想,他大概知道樂無美從他這得到什麼「好處」了。

    他果然沒找錯工作。

    「小蔓,經理說等等三點半有試吃,要不要去打打牙祭?」同為公司行政人員之一的方靜雯來到鄔小蔓座位旁通知好康的。

    美餐飲公司旗下四大品牌,全台分店加起來達半百家,前線餐飲服務人員更是近千位,總公司卻只有五位行政人員處理全國各分店傳回來的報表,同在一間辦公室內,大夥感情融洽。

    「好呀。謝謝你通知我。」鄔小蔓微笑。雖然不是專業的試吃人員,但每次試吃會議,只要廠商願意,他們經理都會開放讓公司裏的員工自由參與。

    「太好了,下午茶又省起來。」對方露出奸笑。

    她回以微笑,這份工作的確很美妙。

    「有沒有人知道今天是哪家廠商?」旁邊有人問。

    「沒聽說,一點消息也沒有。」

    「那麼突然?」

    「管他哪家,肯定有好吃的。」目前美餐飲旗下四大品牌走的都是中高價位,味道一般的可入不了公司研發部那群美食狂的眼。

    「說的也是,等吃好吃的吧!」

    幾個人嘰嘰喳喳中地討論後,又回頭各自做事,直到下午三點半到來。

    莫約三點,方靜雯這探子偷溜出去轉了一圈,回報廠商已經來了,經理正在接待與討論事項,等會兒能試吃時會再通知。

 「廠商是『J&P』!」她還順便回報了剛打聽到的廠商名字。

    「J&P?」有人臉上浮現一個大問號。

    「英國的『珍尼奶奶』。」鄔小蔓替疑惑的同事解答。她知道這家店,無美跟她分享過幾次這家的餅乾,吃得出食材原味及香氣,滋味清爽,香氣濃郁,是吃過一次就很難忘記的美味。

    它的品牌故事更是為人津津樂道,Peter是一位深情的丈夫,為了身體不好卻又愛吃甜點的妻子努力學做甜點後開設的,也是因為這故事,很多顧客私底下便喚這家店作「珍尼奶奶」。

    「噢,我想起來了!他們店的Logo是一對老夫婦!」另一位同事林怡柔被喚回記憶。

    J&P已創立超過一個世紀,雖在亞洲沒授權進口也沒展店,可他們在歐洲手工餅乾界享譽盛名,美餐飲裏頭的員工,對吃都有那麼點研究和興趣,自然都知曉這店家。

    「珍尼奶奶打算要來亞洲展店了嗎?我記得前幾年日本說要開,結果一直沒消息,想不到先到我們這裏來了!」

    「那個不是我們能掌控的事啦,重點是--」方靜雯露出神秘的笑。「我剛剛還打聽到,聽說他們的代表長得很優哦~」

    此言一出,原本還有興趣討論美食的一群女人立即變臉,如見著飼料的魚,哇啦哇啦地圍上去追問細節。

    唯有鄔小蔓還冷靜地坐在位置上。美食她有興趣,但男人她就不攪和了。她微笑聽著辦公室裏的熱鬧,繼續處理手邊工作,直到有同事過來通知試吃。

    大夥像要遠足似的,開開心心地往第一會議室走去,遠遠地,便能見到會議室大面玻璃牆後的情形。

    U形的會議桌前,有七、八位人員集中坐在一段,裏頭包括主管以及公司研發部門裏的試吃人員,廠商代表則坐在最前端,從辦公室外,可以見到他的側臉。

    「感覺不錯耶,好像挺帥的!」

    「看起來很年輕耶!」

    幾個女人趁還沒進到會議室前,遠遠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

    跟在人群後的鄔小蔓,卻在見到廠商代表的側臉時短暫楞住了。

    湯恆?

    離目標還有好一段距離,但那深邃五官,又高又挺的鼻樑,長期運動曬出來的健康膚色和筆挺西裝下的高大身形,以及那幾乎是招牌的,不再張狂,反倒多了幾分內斂的刺蝟頭種種熟悉的一切,都在告訴她,眼前的人就是那消失了好幾年的傢伙!

    前天她才和無美談到他而己,他不是在英國嗎?

    心中浮現許多問題,但她表面卻不動聲色,跟在同事身後移動。

    敲門後,幾名員工魚貫步入會議室,裏頭的人也抬起頭來。

    「湯先生,這幾位是我們的行政和財務人員。」已經事先徵詢過廠商同意的陳經理,在鄔小蔓一行人出現後,再度為他介紹。

    「有任何意見都歡迎提出。」湯恆特地起身迎接,揚起微笑,磁性的嗓音從他口中逸出。這風度翩翩的舉止,加上他出色的外型,讓現場一干女性立即被電倒大半。

    鄔小蔓心裏也受到了些衝擊。這可不像她記憶中的那幼稚鬼!

    她難掩訝異,但瞬問恢復正常。人總是會變的,更何況那麼多年過去了,他若還是和高中一模一樣才該覺得奇怪。

    湯恆的眼神從一群人中掃過,最終停在鄔小蔓身上,朝她加深微笑。

    視線早在她出現的瞬間便鎖定她,心跳因她的出現而失序,直到現在還怦怦亂跳著,幸好臉上表情還不致崩壞,他維持著禮貌的笑容。

    終於見到她了!

    朝思暮想,思思念念,那個讓他瘋狂、牽引著他所有思緒的人兒,現在就在眼前。要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大吼大叫,發洩一下心中的激動。

    可惜現在只能強忍著。

    鄔小蔓發現了他的視線,但同他一般,不論心裏感受如何,臉上只能掛著禮貌客套的表情。如同初見面的陌生人,她與其他同事一樣,朝這廠商代表回以微笑,一夥人便一起入座。

    會議持續。

    幾人的出現沒讓會議中斷太久,開放其他員工進來試吃的時間,通常都已談完正事或得等日後更進一步溝通,這時間,向來是輕鬆的,大家邊吃邊討論。

    會議桌上除了點心,還有幾壺茶品,空氣中彌漫著溫馨柔和的食物香氣。鄔小蔓默默吃著手工點心,偶爾和身旁同事小聲地交頭接耳,前方幾位研發部的試吃員與經理,則和身為廠商代表的湯恆繼續討論著食物本身與各種相關事宜。

    那自信沉穩的聲音不斷飄進鄔小蔓耳中。

    「湯先生,這司康的奶油味道似乎沒有想像中淡?」一名試吃員嗅過手上司康香氣,又細細品嘗一口後,道出疑惑。

    「當然。」湯恆輕笑。「Jenny非常喜歡吃甜食,當初要好吃又要兼顧她的健康,她老公為了騙過她的味蕾可是費盡苦心。這司康的奶油比例是機密,但我可以告訴你,比一般的司康低許多。」

    「呵呵,湯先生這不是在說笑嗎?J&P就是主打健康無負擔的甜點。」一旁有人接話。

    「不。」他微笑搖頭。「J&P賣的不是甜點,賣的是愛情。」

    許多人被他的話吸引注意力,連坐在遠處的鄔小蔓也抬眸看過去,大夥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湯恆揚起他帥氣十足,並從小就備受眾人目光洗禮的自信微笑,緩聲道。

    「J&P會存在超過一個世紀,到了第六代手上依舊堅守這家店鋪,是因為他們想守護Jenny和Peter的愛情。詩句裏的每一種點心,代表的都是Peter對Jenny的心意,它們不只是甜點,更是訴說一個丈夫對妻子的愛。」面對眾人目光,他帶有磁性的嗓音富含情感,侃侃而談。

    「我們希望所有代理商及工作人員都能理解與認同詩句的品牌理念。即便許多國家都希望J&P能進駐,我們始終保持觀望態度,因為我們希望找到的合作夥伴,都是和創立這家店的Jenny可Peter一樣,懂得愛情,這是經營者的希望。」

    「好浪漫哦……」鄔小蔓聽到身旁有同事感動的低語。

    「原來如此。」坐離湯恆最近的陳經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鄔小蔓同時也理解了陳經理的想法。難怪詩句在臺灣還沒任何消息,便先過來美餐飲。美餐飲便是鴻天財團大老闆為了愛吃的妻子所創立的公司,和詩句非常相似。

    她腦中想著,忽然發現湯恆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他從容解說的同時,不知什麼時候又將目光移到了她臉上,笑容燦爛得有些過分。

    平時就算天塌下來也波瀾不興的她,此刻心裏難得犯嘀咕了。湯恆他真的變了很多,雖然外貌沒多大改變,可沉穩自信的談吐,卻已不再是她回憶中的那個幼稚鬼了。

    過去他連直視她超過十秒都會臉紅,常得用各種莫名其妙的舉動掩飾他的不自在,現在他卻沖著她笑得像朵花似的,果真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心裏無法克制地將眼前的他拿來與過去做比較,但表面上,她只朝他回以禮貌一笑,便又低頭吃東西。

    畢竟,她也不知道現在兩人算是什麼關係。昔日同學?最好的方法還是把他當初見面的廠商代表,客套回應吧。她心裏怪怪的想。

    見那人的反應,湯恆唇邊掛著微笑,心裏不曉得想些什麼。身邊很快地又有人丟出疑問,他視線轉開,再度將注意力放回工作上。

    輕鬆談笑間,這目的會議已進行到尾聲。

    「湯先生,感謝您今天百忙中撥空接受我們的邀請……」由陳經理領頭,一票員工全站起身恭送這位廠商代表。

    「很高興認識各位。」他二和幾位共同與會的人員握手致意。

    整場會議下來,他談笑風生,舉手投足間儘是自信與個人魅力,身旁的竊竊私語清楚地告訴鄔小蔓,已經有一票女人被他電得雙眼冒愛心。她一點也不意外,湯恆是天生的發光體,過去在學校時,他那副「想靠近我就照我的規矩來」的跩樣都能迷倒一票女生了,更何況他端出八面玲瓏的笑臉。

    這傢伙真的不一樣了。

    「對了,陳經理,請問貴公司幾點下班?」本在人群簇擁下準備離開的湯恆,忽然沒頭沒腦地問出一句。

    「五點。」陳經理雖不解,卻沒隱瞞。「湯先生有問題嗎?」
  
    「謝謝,我沒問題。」他微笑道謝。「我只是在想,自己該什麼時候來接我女朋友。」

    此言一出,會議室內大夥全楞住了,鄔小蔓也差點被口水給嗆到。

    她猛地抬頭,只看見那傢伙笑盈盈地看著她,心裏忽地湧起不安,腦中一片空白。

    這傢伙想做什麼?

    果然,湯恆沒辜負她的期望,要離開的他脫出人群包圍,直接走到她身前,朝她丟下一句,「小蔓,我五點來接你。」

    饒是她平時再怎麼冷靜,這一刻也掩不住臉上扎扎實實的錯愕。

    她沒料到湯恆會這麼做。

    「小蔓,聽到了嗎?」他聲音和笑容都極為溫柔,仿佛能搞得出水。

    光聽他叫得出女方名字,就可知兩人關係絕不是第一次見面,一旁的同事表情各異,尤其是女同事,八卦之魂已經開始燃燒。

    「嗯。」很快地,鄔小蔓恢復了平靜表情,無奈地輕應一聲。

    人看似變了,但這種無預警地給她製造短暫困擾的舉動,讓她有種久違的熟悉感。自己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下與他理論,當然只能答應。

    「我再打給你。」他的笑容在聽見她的回應後更為燦爛。

    當湯恆在陳經理一行人的簇擁下離開後,八卦中的女主角,毫不意外地被一群女同事給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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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湯恆在大樓大廳等候,看著電梯門打開,那道倩影出現在視線內,兩人目光對上,鄭小蔓緩步朝他走來。

    他臉上掛著微笑。

    「我車停下面。」

    「嗯。」沒招呼,沒久別重逢的熱切擁抱。兩人態度公事公辦地一前一後步入電梯,前往地下停車場。

    他走在前頭,直到來到某輛車旁停下,舉止紳士地替她先開了車門。

    名貴房車,帥氣男伴!眼前簡直是完美的畫面,可惜她不是公主。那小蔓扯扯唇角,心中小小的自嘲了一番,才在他的自光下鑽進車內。

    湯恆跟在她之後也上了車,他發動引擎,卻不急著離開地下停車場,只是開了車內空調,避免兩人悶死在裏頭。

    接下來,他的笑容消失了,拉拉領帶,摸摸方向盤,也不敢看她,沒有進一步舉動,車內陷入詭異的靜默。

    那小蔓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一眉微揚,視線朝他瞟了過去。

    哪知剛才還笑得像朵花般燦爛的男人,現在卻一副不安模樣,指尖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後,才迎上她的目光開口。

    「幹麼?」

    幹麼?

    這語氣,不明所以的旁人聽了還以為她欠他的咧?

    這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讓那小蔓登時瞠目結舌。

    「不是你找我?」

    「嗯。」

    湯恆悶哼一聲。只有兩人的獨處,比他原先想像的還更讓人神經緊繃,太多的情緒翻湧而上,包括他不告而別的歉疚,包括身旁的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馨香……那雙完全暴露在他視線下的,被窄裙包覆住的大腿,以及那制服藏不住的美好渾圓,還有他過去抱著她時,,總是頂在他的鼻子下,搔得他鼻癢心也癢的烏黑秀髮……他想死她了。

    這一切在過去自己都能名正言順地擁有,現在卻得在一切未明的狀態下,立即面對這些誘惑,也不能怪他此刻商場上的圓滑、沉穩全使不出來,破功破得相當徹底。

    他手心冒汗,心跳快到幾乎讓人虛脫,在緊張的情緒中,還夾雜著心虛。算舊帳的時刻到了,不知道現在切腹謝罪還來不來得及?

    「好久不見。」用這當開場白會不會太虛。

    「嗯。」鄔小蔓不冷不熱地應了聲。

    「妳……」他不安地偷偷覷向她。「沒在生氣吧?」

    她斜眼看著他,才知道這傢伙原來是怕她算舊帳。短短幾句話間,也讓她明白了,剛才在會議室裏那位自信優雅的湯代表消失,身旁這個,還是她熟悉的湯恆。果真是好久不見。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她心中一歎。

    「有的話我道歉,沒有的話就太好了呀。」他理所當然的回答。

    鄔小蔓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真的會被他給打敗。

    「你是該道歉。」

    「好啦,我不是故意的。」他聲調放軟,裝可憐。「你那時去台東,我家不可能讓我過去,我又不想自己留在臺北,所以才跑去英國。對不起啦。」

    別看他十幾歲個頭就長那麼高大,心裏仍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遇上初戀情人說什麼都要離自己而去,難免幽憤地覺得自己不受重視,情緒一上來,就遠走他鄉。

    但去了英國,也冷靜下來後,不告而別成了事實,加上自知先前脾氣闖過頭,讓他也不敢聯絡,就怕她在電話中生氣地不聽他解釋,說出什麼無可挽回的話,結果這麼一拖,膽子越拖越小,就成了現在的情況了。

    「誰跟你說這件事?」她暸了他一眼。

    「不然咧?」

    「剛才在我公司那件。」  

    「我說你是我女朋友那件?」

    她點頭。

    「事實呀。」

    「誰說的?」

    「我。」

    「……湯恆,你記不記得我們七、八年沒見面了?」

    「我們當初沒提分手。」他緊咬著這點。

    開什麼玩笑,追到了就是他的,人難免犯蠢,何況當時年輕,反正打死他都不會放棄所有權。

    「先說哦,我在國外沒亂來!」總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替自己脫罪再說。

    鄔小蔓聞言一楞。「你說什麼?」

    「我說我從以前到現在都只有你。」他不安地瞥她一眼,又移開視線,語末,還小小聲的補充,「守身如玉。」

    鄔小蔓差點又笑噴了。

    這成語用在這地方,莫名地有喜感。

    看著某人別過頭後發紅的耳根和脖子,她原本想說的話也忘了,心裏迅速彌漫一陣讓人來不及反應的甜,頓時哭笑不得。

    一股深埋在體內,幾乎讓人忘了它存在的情緒,逐漸重回她的意識。

    從高中時便是如此,在人前,他都是那樣自信滿滿,是個優秀的領導者,可在她面前,要不像個任性小鬼,要不就像率性過了頭的無賴,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有什麼話也藏不住,一古腦全倒給她。

    雖然她看起來冷靜,但在面對湯恆時,總有股難以拿捏的躊躇與無力。真不知該說這傢伙是她的剋星,還是說他吃定她了。

    「跟我說這個做什麼?」鄔小蔓很清楚,他依舊能影響她,是因為這傢伙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沒變。

    對他的舉止哭笑不得之餘,她也想歎息。

    這是什麼孽緣呀?

    湯恆偷覷了她一眼,發現她反應不壞,隱約笑了,他心頭稍松了口氣。「怕妳誤會。」

    「不覺得現在解釋太晚了嗎?」要是她早就誤會了七、八年,哪輪得到他回來解釋。

    聞言他抬眸,正視她一會兒,緩緩道:「我對你和我都有信心。」

    平鋪直敍的一句,卻飽含他對學生時期那段初戀的完全付出與信任。

    他們瞭解彼此,也因為小蔓的個性,兩人間少有爭吵,所有爭執最後都會走向包容,她對他相當有耐性,她的成熟態度對當時還是個衝動少年的他影響甚深,相處中,讓他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一切,無論好壞,全都交付,心裏也全塞滿她,再也容不下別人。

    他的個性本就直接,腦子更有點死板執著,只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去走,難以改變。認定她後,就只有她了。

    這話可真奸詐。鄔小蔓心想。

    看著眼前這誠懇又認真的表情,那股無力感又找上了她。這傢伙就是那種,面對討厭的人一定作對,對待喜歡的人就是掏心掏肺的直腸子阿呆。

    做為被他喜歡上的人,就算他蠢事幹盡,她還是很難對他板起臉孔。

    「算了!」她歎。

    反正她從以前就拿他沒轍,不差這次了。

    湯恆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咧開大大的笑容。

    「不生氣了?」

    「不知道要氣什麼。」

    他笑容再度加大,就知道她不會在這上頭和他計較。他靠了過去,幾乎將副駕駛座上的人見釘在皮椅上。

    「喂……」他熱切的眼神讓她覺得不太妙,果然不出所料,在還來不及出聲阻止前,他直接吻上她。

    雙唇相交,他完全展現雄性生物獵食的本能,將身為戰利品的她鎖在自己安心的角落,愉快啃食。他的手已經迫不及待地覆上她的曲線,隔著衣料摩挲。

    他的一舉一動,都足已表達他的亢奮,他想要她。

    吻很深,他霸道又熱切地索討,兩人的身形相異,讓鄔小蔓根本無法抵擋,她試圖推開他,卻又得阻擋他不斷覆上自己雙峰揉捏的舉動,雙手在他的進犯下,兩邊都阻止不了,上衣反而亂了。

    「唔……湯恆……」好不容易從熱吻中脫逃,她雙手抵住他,偷空喘息。

    「我好想妳……」他臉上佈滿情欲,眼神熱切,聲音沙啞又帶點請求與撒嬌地低喃。  

    太久了,他在國外忍得住,是因為她不在。如今人就在眼前,他的自制力還沒好到那程度。

    「小蔓……」那雙小手壓根擋不住他,他鞠起她的手,臉頰輕蹭哀求。

    鄔小蔓腦中有些空白。

    她知道他在哀求什麼。

    這不是第一次。

    「你這豬頭,我們在停車場!」她忍不住罵。說不定剛才的畫面都被監視器拍下來了。

    「我們馬上回家。」他抬起頭。

    「不要。」

    「嗚……」他嗚咽,裝可憐。「我快爆掉了。」

    鄔小蔓雙頰酡紅地賞了他一掌。她可是見識過這傢伙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毅力。

    「不要太過分了哦,你還在觀察期。」

    那原本滿是情欲的黑眸眨了眨,之後瞪大。

    「什麼觀察期?」

    「前男友。」

    「前男友?!」那什麼鬼?!「我抗議!」

    「前男友或複合中的前男友,讓你選一個。」即便沒想和他算舊帳,但這幾年來,彼此有無改變,還適不適合都是問題,她也需要一點時間適應他重回自己生活的事實。

    「做錯事被懲罰的現任男友。」他寧願受罰,也不要名不正言不順的,「前……」

    男友怎麼聽都刺耳。

    鄔小蔓斜睨了他一眼。「意見很多哦?」

    「不敢。」

    「哪個?」

    「剛複合的前男友。」

    「……」他就是想超前進度就是了。鄔小蔓知道以他堅持的程度,短時間盧不出結果來,她肚子也餓了。「先去吃飯,晚點再討論。」

    「好。」正合他意。

    「哪里吃?」

    「我家。」

    「……」

    「幹麼那眼神?」他瞟。

    「我怕你居心不良。」

    「你沒猜錯。」他就是居心不良。

    「……」那位任性又番顛的湯大少爺果然回來了。

    高三那年,某個血氣方剛的男孩好奇接吻的感覺,在一次笑間下,女孩答應了他,只要他段考能考贏她,她就獻上初吻。

    在這胡蘿蔔的誘惑下,男孩卯起勁來念書。
_
    贏了第一次後,他食髓知味,要求更高的「獎勵」。從中段班,拚進前十,再到前五,在卸去籃球隊長職務後,更是擠進前三。他沒來由的奮發向上讓所有人都訝異,只有當事人才知曉內幕是怎麼回事。

    女孩永遠記得,他在以螢光筆於「第二名」處劃上記號的成績單丟給她時,她緊張得紅了臉頰。

    她將第一次獻給他,他們彼此都是。

    他們不只是彼此的初戀,更有太多的第一次,與唯一。

    面對這個在某些事上,毅力超乎尋常的男人,晚餐後,那小蔓會被他帶回他的住處也不是太讓人意外的事。

    這傢伙盧功一流,而她在面對他時,堅持又常飄忽得像團棉花,天秤很容易地就傾向一方。

    湯恆將她帶回自己的新住處,完全屬於他的地盤。

    和以前鄔小蔓去過的那棟豪宅相比,這裏袖珍許多,但同樣精緻。少了豪宅女主人的典雅品味,卻多了屬於單身男子的簡潔大方。

    他欣賞著自己的女人在自己的地盤內走動的畫面,心情愉悅地跟在她後面,為她介紹。

    從客廳到廚房、書房,最後來到臥房。鄔小蔓才走進房間大略環視了一眼,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便被人從身後抱住。

    「湯恆!」她嚇了一跳。

    「嗯。」他緊摟著她,臉埋在她額旁,嗅著她的發香。「小蔓,我真的好想妳……」

    「你說不會亂來的……」她抵擋不住他的輕蹭與不規矩的雙手。

    「你相信?」

    「……」這叫她怎麼回答?

    「而且那是你說的,我沒答應。」他的目的打從一開始就赤裸裸地攤在那。他在國外能忍住,不代表在她面前也能當個正人君子。

    他想她,想了太久、太久了……

    「小蔓……」他蹭著她,在她半推半就下,將懷中的人兒帶到床邊。

    鄔小蔓沒太大的反抗,只是表情有些不確定,她能理解湯恆的欲望,她的心,想順從他,才會跟著他回來。但畢竟已分開太久,這劇烈快速的進展,理智上教她有些無所適從。

    理性與感性拉扯,在她沒做出其他反應前,湯恆已將她輕輕放倒在床上,覆了上去。

    他輕吻她的臉頰、耳垂,大掌隔著她的制服,在她身上遊移。

    「湯恆……」搔癢的感覺讓她開始反抗,她拉扯他那只亂來的手,卻很快地被制住。

    他的動作不粗暴,而是非常徐緩堅定地引導她,讓她知道他不可能退讓。

    「湯恆……」她語調又放緩幾分,試圖說服他停下。她現在腦中還沒理出個思緒,像被趕鴨子上架。

    但,就像一開始的攻防,鄔小蔓明明知道,倘若自己堅定拒絕,湯恆一定會停下,偏偏她堅定不了,而他也同樣瞭解她,更是比她堅定多了,短暫的對峙下,結果立即分曉。

    制服下擺被從裙頭扯了出來,湯恆笨拙地解著她的制服鈕扣,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高三下學期的那天,興奮夾雜著害怕,指尖克制不住地顫抖。

    她終究還是順從了他。

    她接受了他。這念頭讓他興奮得顫抖,天曉得自己多怕她的拒絕。

    對一個已經嘗過魚水之歡的年輕男性而言,這麼多年來,分明不乏美女投懷送抱,卻只能強忍著,靠自己的雙手解決,這是多麼漫長的酷刑。讓他堅持下去的是她,如果此刻再被拒絕,說不定他會崩潰。

    欲求不滿的男人心靈是很脆弱也很可怕的。

    「小蔓。」在得到她的默許後,他急切了起來。

    他很快地褪去了她身上的衣物,也脫掉自己的,慌亂間,差點被自己的褲子絆倒,衣服也連拉帶扯,高級襯衫要是三不五時就被他這麼虐待一回,恐怕穿不到幾次就會報銷。

    他的一舉一動都被鄔小蔓看在眼中,原本還有些許不確定的心,在看到他的笨拙舉動後反倒安定了下來。

    心,變得柔軟。湯恆吸引她的,向來不是他的外貌或其他外在條件,他吸引她的,一直是他這個人。他的直率、他的坦誠。她相信他說的,除了她以外,沒有別人。

    她也不過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生,他的心意與忠誠,對她來說已經足夠。暖暖的感動流過心頭,她將手輕輕搭上這看起來暴躁得快想拆房子的男人的胸膛,安撫他的急躁。

    小手在那健壯又熱燙的胸膛上,顯得有些冰涼。湯恆因此抬眸。

    眼前人兒粉頰酡紅,杏仁般的眼瞳水亮亮的,在她微賴的注視下,他冷靜了下來。她向來就有安撫他的魔力。自己的情緒總跟著她起伏,無論起或落,這人兒就是能影響他。

    他找到一盒未拆封的保險套,在她面前拆開戴上。她紅著臉,配合他的取悅,溢出嚶嚀,同時刺激著對方的征服欲望。

    他像餓了許久的小寶寶,貪戀地吸吮著,她全身軟軟嫩嫩,與他的結實精壯成了強烈反比,卻又如此契合。鄔小蔓發出微弱的嗚咽,承受他雙手與唇舌的索取與給予,感官刺激讓她暈眩迷亂。

    在確認身下人兒已足夠濕潤後,湯恆架開她的腿將自己擠了進去,夾雜痛楚的愉悅,同時引發雙方的抽氣,室溫仿佛又攀高了幾度。他親吻她,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額與緊闔的眼皮上,欲望逐漸動了起來。

    汗水淋漓,衝撞一下又一下,他望著身下迷亂的人兒,欣賞著她頰上混合了情欲的羞赧,如此美景,刺激著他改變擺動的速度與力道,刺激著他繼續征服並佔有更多。

    鄔小蔓咬著下唇,壓抑破碎的時叫,湯恆本身體能就好,又比過去任何之久都還激動,久未經事,她弓緊身體,強烈的撞擊讓她幾乎承受不住。

    「小蔓,不用壓抑……」湯恆伏在她身上,以手撫去她咬唇的舉動,啞聲引導著,「這裏只有我們。」

    「湯恆……」在他引導下,她試著讓感官引領自己,發出吟唱,「啊……」

    他抱緊她,回應她的叫喚,猛烈的進犯讓她完全喊了出來,既是肯定又似臣服的誘惑呻吟,給了他更強烈的征服快感,床墊晃動,床板作響,她緊緊指著他的背,像是報復,也像討饒。

    在一陣高潮的尖叫聲中,他終於釋放。

    兩人仍維持著同一姿勢,他伏在她身上,她埋在他的頸窩,耳邊儘是彼此的呼息,胸口強烈起伏,汗水交織,皮膚熱燙。

    久違的歡愛,雖然氣喘吁吁,在釋放過後,湯恆腦中卻無比的清明暢快。他輕輕地壓住她,感受她在自己身下平復喘息,雄性的征服欲望讓他竊喜自己造成的一切。

    她是他的!

    維持了同一個姿勢好一會兒,他終於動了,從她體內退了出來。鄔小蔓這才真正癱倒,但她沒能放鬆太久……

    「第二回合。」

    某道意猶未盡的聲音宣佈,她仿佛聽見判決宣告的罪犯,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你不要太過分了!」她有想逃跑的衝動。

    「不夠。」他背對著她,唇畔上揚的弧度,讓人想打他幾拳。

    「湯恆!」雖然她想吼叫,聲音卻有氣無力的。

    而她的抗議及想逃跑的念頭都被迫中斷,那沒吃飽的傢伙又回來了,他換好套子,重新壓上她。

    「小蔓……」他親吻她,不斷在她身上各處落下輕吻,同時輕蹭撒嬌。

    稍微止饑過後,衝動稍緩,他現在有精力也有精神撒嬌了。小蔓肯接受他的求歡,這訊息已足夠讓他有恃無恐。現在就像他不假外出,回來後卻很幸運地發現,老闆非但沒有強要開除他,還給了他複職的機會,他得抓緊機會努力表現。

    面對他這種掐住自己軟肋的無賴攻勢,鄔小蔓最終還是得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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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倪安斌看著自他走進餐廳,就一直單手撐顎,一臉被人倒了會還是搶了老婆表情的好友,在點完餐、出餐了,再不吃飯菜就要涼了時,終於開口打擾。

    「讓我從高雄趕上來,小三也從家裏被挖出來,就是叫我們來看你搞鬱卒?」

    餐廳一隅,昔日同學聚首,今日不必見客戶的湯恆,身上是簡單的襯衫配西裝褲;來臺北出公差的倪安斌則著整套正式西裝;只有在家工作的祝柏曄一身休閒的T恤加牛仔褲。三個同樣高大、氣質回異的年輕帥哥聚在一塊,令餐廳的這角落仿佛都亮了起來。

    湯恆終於肯移動尊眼,瞟了他一眼。「你是來出公差。」

    「好歹我也是繞了一段路過來吃飯。」講得他很閑似的。

    「在小蔓那不順利?」祝柏曄直切核心。

    「……」湯恆給他白眼,看來這是正解了。

    「你前天不是過去美餐飲?她不理你?」

    「沒有。」

    「那不就得了。」只要不是視而不見,代表一切好談。

    湯恆依舊像顆蚌殼。

    難不成能跟好友們說,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小蔓跟他回家,也沒拒絕他,卻在被他折騰了一個晚上後抓狂,叫他離她遠一點?

    真的是樂極生悲……

    但這怎麼能怪他?他在英國憋到都內傷了,前天一時興奮過頭,也是情有可原呀,他又不是故意弄痛她……湯恆越想,心裏越鬱卒。

    「吃飯啦。」看這鬱卒大王的樣子,知道他不顧意公開內幕,肯定是有什麼可笑的原因,高中時他的蠢事已經讓他們笑得夠本了,倪安斌也懶得逼間,直接叫他吃飯。

    湯恆有一口沒一口地夾著盤中菜葉,一副委靡不振樣。

    祝柏曄和倪安斌自個兒找話題聊,湯恆去了英國,他們兩個還是上同所大學,直到大學畢業,才走上不同的路,但三人的聯絡並未因各奔西東而中斷,他們一直有在聯絡,湯恆在英國念書的幾年也有回過臺灣幾趟,除了那個讓他心虛不敢去找的女友外,他們可沒少見過。

    吃到一半,倪安斌忽然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

    原本沒人覺得他的舉動有何不對,直到電話接通,聽見他的對話。

    「喂,小蔓,我倪安斌,你今晚有沒有空?我回臺北出差……」

    湯恆瞬間像打了興奮劑,立即正坐,瞪大眼。倪安斌斜眼瞄他,湯恆一改剛才的委靡,手忙腳亂地比手劃腳,這下換倪安斌對他愛理不理,兩人情況立即對調。

    「嗯,好……那我們晚上見。」他掛了電話,湯恆只差沒搶他手機。

    「靠!約我的女人!」

    「還不是幫你,不然你約?」

    「……」

    看這反應就知道這位仁兄搞不定了,一定有發生什麼事。

    「你也強,前天才回來,就能搞到小蔓立即不接你電話。」

    「並沒有!」她會接,只是他太「盧」就會被掛電話,現在他只能照著她的規矩走。

    「不然我重打,你自己約?」

    「故意你!」他作勢開扁。

    「謝謝咧?」倪安斌的笑容看在湯恆的眼中非常欠扁。「要幫忙說一聲不就好了,那張臉你留著回家自己看,我看了吃飯會消化不良。」

    知道好友是好意幫忙,只是那語氣令人不爽,湯恆又白了他一眼,總算收斂那苦瓜臉,恢復正常。

    其實事情不是挺嚴重,小蔓既沒不接他手機,也沒真的把他KO出局,只是好不容易有了進展,餓了許久終於能飽餐一頓,肉香猶在日,卻又被通知禁食,很難不鬱悶。

    他收整情緒,終於有心情理會同桌另外兩人了。「最近過得怎樣?」

    「剛幹掉一個傢伙。」倪安斌笑盈盈,一臉溫和良善。「年資長我八年,聯合副理派系批鬥我,可惜襄理職位還是到了我手上。」學生時期總是頂著一張笑臉的他,出了社會本領才終於展露出來,混得如魚得水。

    「不意外。」湯恆哼了聲,知曉這傢伙可不如表面上好相處,不起衝突時一切好談,但和他作對可得有心理準備。「小三?」

    「一樣,整天對著電腦。」大學時祝柏曄便開始寫程式賺零花,畢業後直接以此為正職,當起宅男,曾經的黝黑膚色己在經常不見天日的工作中,褪成小麥色。

    「你工作安排得怎樣?」

    「辦公室整理得差不多了,過兩天要面試人手,整個亞洲區都我負責,之後可能還是得到處飛。」湯恆道。

    「你真的懂那些?」倪安斌好奇地問。

    「不然咧?」當他工作都在唬爛呀?

    「意外呀,以前你最討厭那些巧克力和糖果餅乾,現在卻賣起這些東西來。」他笑。

    從厭惡,到以此為業。這好友,為了愛情可是完全撩下去了。

    湯恆自嘲地扯扯唇角,笑容看似無奈卻又透著一絲甜蜜。

    自從和小蔓在一起後,原本完全不碰甜食的他,對女友喜歡的甜點這類東西就多了幾分注意,去英國後,一次偶然,發現了J&P的網站,那品牌故事讓想念女友的他一眼就上了心,特地跑去品嘗,又恰好它的甜味自己能接受,也覺得這是小蔓會喜歡的味道,一股衝動下,主動上門毛遂自薦。

    說來也好玩,面試他的是第五代的老闆,對方問他為什麼想做這工作,他回答了--「因為我有個忘不了的女孩,我認為她會喜歡這裏的甜點味道。」就這樣,不是因為對該品牌產品有興趣,對甜點更沒研究,但他還是被錄取了。

    第五代的老闆說,會錄取他,是因為他瞭解J&P的價值。他從在學期間就在那打工,完全地投入,沒辜負老闆的期望,甚至第六代老闆接手後,願意讓他負責亞洲的版圖,他們相信他會守住J&P的精神,放手交予他負責。

    「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成為食神。」他搞笑地學了句星爺電影的臺詞。

    「得了,當人就夠忙了,還神。」倪安斌嗤笑。

    「他哪會忙,悠哉的咧。」祝柏曄在一旁附和。比起臺灣企業的一般上班族,湯恆的工作可說悠哉得讓人妒忌了。

    「你們兩個也不遑多讓吧!」說他!

    「哪是,小三和你有得拚,我就苦了。」

    「最好是,寫程式也很血汗好不好。」他不過時間較自由,忙起來也是沒日沒夜的。

    言談笑鬧著,三個許久未見的好友在餐廳繼續閒聊打混,工作不急於一時,他們仿佛回到無憂無慮,也不怕時間流逝的學生時光,聊著彼此身上發生的大小事,等待晚餐時間的到來。

    天色漸暗,未夜的天空還帶點橘紅,此刻鄔小蔓已經下了班。

    看著原本說要來接她的倪安斌成了湯恆,她半點意外也沒有。

    稍早在電話中,雖然對方沒開口,但她問「湯恆是不是在你旁邊」時,他也「嗯」了聲,那便足己說明許多。

    不過她還是有點意外,她以為他們會一起出現。

    「倪安斌呢?應該還有祝柏曄吧?」

    湯恆看著已來到車旁,不上車,口中提到的儘是別的男人的人兒,心裏一陣不爽。「他們不想當電燈泡。」

    是他不准他們來當電燈泡吧?「湯先生,你覺得我會單獨跟你去吃晚餐?」她笑咪咪地,客套詢問。

    「他們在餐廳等啦。」他不情不願地坦白,「不過,我比較想單獨和你一起吃飯。」

    「我可不想。」前天「一起吃晚飯」的教訓已經夠了,她身上和腿間的酸痛都還沒消呢!

    確認這場飯局是真的,她還是上了車。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語氣中帶著委屈地開車上路。

    「但你克制不住。」

    「我是男人耶!」那種情況還要他克制,不是要他的命嗎?而且在這之前,都克制七、八年了,再憋下去就要憋出病來了!

    「我是女人。」她奉還一句。

    他立即被噎住。

    靜默了一會兒,他才從路況中抽空,惴惴不安地望向她。

    「好啦,是我的錯。」他確實太顧著滿足自個兒的欲望,沒考慮到小蔓是女孩子,總是較纖細敏感,願意配合他,卻也需要更仔細呵護。「還會痛嗎?」

    他一隻手伸了過來,手心向上地擺在她腿邊。

    上一秒還義憤填膺,下一秒立即道歉認錯,這傢伙的反省速度也真夠快的了。

    她瞅了他一眼,又看了下那只等著她回應的大掌,那自然不造作的關心,暖暖流過心頭,她將手放了上去,被他緊握。

    「當然痛呀。」她小小聲的,將臉轉了回去。

    「對不起嘛。」他捏了捏手中軟嫩嫩的小手。「不然給你打回來出氣?」

    「爛建議。」睨了他一眼,她鄙視。

    「可以讓你開心就是好建議。」

    不得不說天兵歸天兵,湯恆在感情上是個標準的男孩子,對女生的感受不是經常忽略,要不也是慢半拍,得經提醒才會注意到,但在疼女朋友這點,他也是不遺餘力,做得有十成十。

    其實,他也不需要做什麼,光這句話,就足夠讓鄔小蔓氣消了。

    但她沒忘,這男人可寵不得。給他撐根杆子,他就順著爬到天上去了,不知節制。要是態度不強硬一點,前晚的慘烈情況恐怕還是會再發生,她不得不「硬」起來。

    「那就不要亂來。」她唇角微揚。

    「至少讓我牽手和抱抱?」他語氣可憐地試圖爭取最後一絲權益。

    看吧,這傢伙絕對不會吃虧的。她斜晚他一眼。「保證不亂來?」

    「我保證!」前晚的放縱,已足夠讓他撐上一段時間,最重要的是自己還能碰她就好,摟摟抱抱,感受她在自己懷中,才能讓他安心。

    「嗯。」她點頭應允。

    湯恆笑了,趁著停紅燈的時間,飛快撲過去,抱了她一下,才又坐回位子上系好安全帶。

    鄔小蔓被他孩子氣的舉動逗笑出聲。這個,就是她認識的湯恆。

    「等等去藥局買藥給你。」

    「嗯。」

    「回家我幫你擦?」

    「……」馬上又來了。「開你的車。」

    「嗚……」詭計被識破,他嗚咽一聲。「一人做事一人當……」那傷是他造成的,他負責收拾善後又沒錯。

    「湯恆--」

    「好啦……只能牽手和抱抱……」不包含擦藥。他知道該適可而止。

    鄔小蔓剛結束電話,一旁的同事立即拖著椅子溜到她身邊來。

    「湯先生?」方靜雯溜過來偷偷八卦。

    才講個電話,就被雷達掃中,鄔小蔓苦笑了下,沒否認。

    「你們複合了沒呀?」

    上禮拜那位帥氣的廠商代表,開完會後,當著眾人的面宣告他的女朋友是小蔓這件事,在辦公室裏成為超級大八卦。

    小蔓單方面的解釋是「前男友」,但那位「前男友」天天電話關切,甚至還買過午餐和下午茶送來給她,順道請了其他同事,舉止完全不像「朋友」,倒像是來「巡視地盤」兼「宣示主權」。

    小蔓對這話題總是低調,不過她不談,這種撲朔迷離的氛圍,更引人好奇,同事們秉持著辦公室的「友愛」精神,在持續不懈的交叉逼問下,總算得知了大概,知道那位三高帥哥就算不是男友ing,也絕對是在追求進行式,打算複合。

    事關公司、廠商、同事以及辦公室的八卦與和諧……身為與當事人同處了處辦公區域的同事,方靜雯很自動自發地追蹤起後續發展。

    又是老問題,鄔小蔓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

    電話那頭,湯恆太盧她可以掛電話,這端可是同在一間辦公室的同事,不想回答,卻又沒辦法裝沒聽見。這種辦公室的八卦文化真讓人頭大。

    她笑著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搖頭是什麼意思?哎喲,說啦~」

    這邊哀號的同時,又有人滑著椅子過來了。

    「小蔓,你真的很不夠意思耶!」林怡柔也加入八卦行列。「真的是~真人不露相,惦惦吃三碗公!」

    「對呀,我昨天吃午餐遇到公關部的趙俊勇,他也在關切你的事,要我幫忙探探口風。」

    說來奇怪,那小蔓明明不是讓人驚豔的美女類型,身材也不是主流的纖細,而是略為豐腴,平時人文靜,公司聚會上從不出鋒頭,打扮平凡,沒什麼存在感,卻追求者不斷。

    雖然在湯恆出現前,辦公室裏沒出現過什麼強烈的鮮花禮物攻勢,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現有人來探聽鄔小蔓的行蹤底細,這情況已夠讓一票女同事羨慕了。

    「就說我死會了吧。」她終於開口,語氣卻還是輕描淡寫的,讓人難以捉摸真假。

    「所以小蔓姊,你真的和那位湯代表在一起了呀?」另一名今年才進入公司,也是行政部門裏最資淺的新人程薇安也偷偷靠了過來。「好厲害哦!妳是不是有什麼撇步?教一下嘛,我也想要那麼帥的男友。」

    那天程薇安也在會議室內,對湯恆的一舉一動關注得很。她真不懂,明明自己條件比這前輩好,為什麼就沒她的好運,過去雖有人追求,條件卻極為普通。

    她心裏不平衡,說話間,比起他人,多了點掩不住的酸意。

    鄔小蔓聽出她的語意,卻依舊微笑,沒多說什麼。感情這檔事,是雙方私下的事,不足為外人道。對她而言,喜歡是真實與自然的事,相處才需要「撇步」。

    這問題她自然無法回答。

    但她的笑而不答,落在有心人眼中卻又是另一番解釋了。

    程薇安心裏更不舒坦了。她和鄔小蔓同年,認為兩人是平輩,加上美餐飲本就成立不久,鄔小蔓在公司裏雖比她資深,但也不過是三、四年的資歷,在許多企業中,這年資壓根不算什麼,當初她離開原公司,到美餐飲來,很大一部分就是這番考量,老員工說話總比新進有分量,她喜歡被重視,只要熬個幾年,新人員補進,最好又有老員工離開,到時她就能在這裏擁有一席之地,沒人敢小瞧她。

    鄔小蔓明明就不是這裏最資深的老員工,長相普通,人緣又不怎樣,問她問題卻總是不回答的態度,讓她心裏非常不快。

    「好啦,小蔓,說啦~讓我們八卦一下。」至於其他人,和她相處較久了,自然瞭解她的個性只是較不愛瞎攪和,幾個人也不在意,只纏著要她開講。

    「不然我們問,你答,不想答再跳過!」旁邊的人你一言我一語,自行拍板定案,而後問題便被丟了出來。「你和湯先生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提供一點八卦滿足同事好奇,增加辦公室的活力也是社會大學必學的一部分。

    鄭小蔓不愛公開這些私事,卻明白八卦的重要與正面效應--兼具聯繫同事情感、提升辦公活力與解悶。苦笑到最後,她還是開尊口了,「我們是高中同學。」

    「他追你還是你追他?」

    「……」這該怎麼回答?「他問我要不要交往,我說好。」

    「那就是他追妳啦!」一群女人瞪著眼,興奮大喊。

    鄔小蔓尷尬笑笑,她不認為湯恆有追她,當初不過就是陰錯陽差,他被導師點名,搬到了自己座位後頭,又不知怎麼良心發現,主動傳紙條和好,久而久之,兩人接觸多了,瞭解加深,事情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小蔓姊,真的是他追你嗎?」程薇安語帶困惑,「湯先生很帥耶,我覺得他在學校裏一定有一堆女生追,為什麼他會主動追你呀?你有沒有問他原因?他是不是不喜歡比較瘦的女生呀?」

    對於這語氣聽似天真、實則失禮的問題,鄔小蔓維持同樣的淺笑回答,「我沒問,這問題可能真的得問他才知道。」

    「哦~」她拖長聲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薇安,不要嫉妒人家啦。」旁邊的林怡柔看不下去了。

    同在一個辦公室,美餐飲的工作環境大家都很喜歡,同事間相處融洽,雖然羨慕小蔓在情場上的幸運,但也不至於出言挑撥,立即有人仗義執言,語氣卻也不嚴厲,試圖玩笑化解。

    「我好奇嘛!」程薇安即刻端出笑臉。

    辦公室裏頭的輩分她己經摸得透澈,論年資,同樣較少八卦喳呼的石美靜是公司的行政元老,聽說是母集團調過來的老手,從美餐飲創立之際就在。接著是林怡柔,方靜雯和鄔小蔓則是差不多時期進來的,但方靜雯活潑人緣好,鄔小蔓則不太有存在感。

    所以除了鄔小蔓,面對其他前輩,程薇安還是盡力保持良好形象。

    既然氣氛已緩和下來,話鋒一轉,大夥又笑鬧起來。

    「既然是舊情人,湯先生在英國工作那麼久,回臺灣後還是回來找你,就表示他對你念念不忘。」:  

    「是呀,這樣的物件最好了。是舊情人,不用再來一次磨合期,出了社會後心性也比學生時候穩定,我看湯先生也滿體貼浪漫的,再交往肯定比以前好。」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身為行政部門一姊,也是裏頭年紀最大的石美靜也開口建言。「會吃回頭草代表他忘不了你,小蔓,被愛比愛人幸福,如果你們相處沒什麼大問題,你可以好好考慮。湯先生看起來條件很優秀,哪對夫妻不吵架,生活有保障比較實際。」

    到了她這年紀,麵包總是比愛情更為重要。

    可畢竟時代變遷,現在女人越來越懂得疼自己了,感情及經濟上都更為成熟獨立,不是對方條件好就能決定一切,大家也只能勸勸,同時好奇,當初他們是為什麼原因分手。

    因為湯恆看起來太優秀,帥又高,總穿著訂制西裝出現的他,品味及身材都一等一的好,貴為歐洲回點精品品牌的亞洲區代表,社會地位與收入更是毋庸置疑。

    這麼一個條件優秀的物件,竟然追在一個條件非常普通的女生後頭,而且女方非但不炫耀有這麼一位追求者,還一副不願多談他的態度。這種詭異的情況,不免讓人聯想湯恆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或惡習,才會讓鄔小蔓態度如此隱晦,遲遲不肯鬆口。

    「我會好好考慮。」面對所有話題,鄔小蔓一律笑答。

    「欸,小蔓,你老實說,湯先生私底下是不是脾氣不好?」還是會打女人?或者更嚴重一點……不舉?

    方靜雯好奇得要死,雖不好意思問得太露骨,可大腦內的肥皂劇小劇場卻已經想像力爆發了。-  

    鄔小蔓一怔。「不會呀。」

    「真的嗎?呃,我看他人是很好,不過有些人平常好好的,但是私底下或喝了酒就會變一個人,湯先生會這樣子嗎?」方靜雯不死心地再問。

    她差點忍不住笑出來,知道同事誤會些什麼了。

    「我沒看湯恆喝醉過,我不清楚,不過他私底下人也不錯。」她小小地為那傢伙澄清。

    就算學生時期,湯恆也只是率性了點,雖然不是笑臉迎人的好好先生,但遇上不認識的同學與他打招呼,他還是會禮貌地點頭回應一聲。除了他們兩人間曾經因誤會而有過衝突,基本上他雖不熱情,但也不難相處。

    「那你到底是為什麼不接受他呀?」個性好、條件好,這樣還不接受,難道對方真的是不舉?!憋著一堆疑問太難受,方靜雯還是忍不住問了。

    「我沒有不接受他。」終於,事關某人的清白,鄔小蔓還是鬆口了。「只是分開太久,彼此多少有點變化,需要一點時間適應。」

    一點也不勁爆的回答,大夥的八卦之火仿佛被盆冷水給澆個透澈。

    「小蔓,妳……」方靜雯撫胸,一副痛苦樣的說:「妄想和你討論八卦是我的錯……」

    早知道她就不問了,沒答案,至少還有猜測的空間,這種無聊透頂的答案,教她怎麼出去分享?!太無趣了!

    「我和湯恆沒八卦,別想太多了。」鄔小蔓失笑,試圖導正同事的妄想。

    「不不不,帥哥美女本身就是個大八卦。」

    「……」看來問題還是出在湯恆身上了,否則她進公司好幾年了,也曾有同事想追她,就沒引起過注意。

    高中時不公開戀情的考量果然沒錯,帥哥禍水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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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7 00:53:59
第八章

        夜風吹撫,鄔小蔓烏黑柔亮的秀髮在風中飛揚,牽著女友的手與之漫步在街頭的湯恆,伸出空閒的另一隻手,為她攏整秀髮,露出她粉嫩的臉頰。

    她抬頭,淡淡道了聲,「謝謝。」

    「不客氣。」他微笑。

    今日湯恆沒開車,應女友要求,兩人改搭捷運出門吃晚餐,十指交握,牽手在街上走,步伐漫漫,城市的聲音在耳邊呼嘯,氛圍卻是悠哉得教人心曠神怡。

    湯恆心中眷戀不已。

    這樣平平淡淡的氛圍,像開水,看似無味,可喜歡的人自會瞭解其中的自然甘甜。當初的他,就是這麼被身旁這人兒吸引。

    他走過人群的簇擁,脫離被眾人注目、包圍,她的這一股悠然自得,吸引著他前去,投入她的庇護,心靈因有了寄託與倚靠,終於自在。

    他貪戀在她身旁時的放鬆,同時她也牽引著他胸口的悸動,酥麻麻的,輕飄飄的,如罌栗般,教人上癮。

    「時間還夠嗎?」

    「夠,還有二十分鐘,夠我們慢慢走過去。」他看了眼手錶。

    她輕應了聲,又道:「你以後不要再帶東西到我們辦公室去了。」

    「為什麼?」

    「招搖。」

    「不招搖,那我請客幹麼?」誰叫他們公司有人想追她。「看還有沒有人敢追妳。」他哼哼道。

    她斜了他一眼。「無聊。」

    湯恆掐了下她的手心,表達抗議。「之前對你有意思的那個傢伙,有沒有再來找妳?」

    「沒有。」

    「看吧,我說要不是他心意不夠,就是怕比不上我。」這種招式還是有用。

    這幼稚鬼。

    鄔小蔓翻白眼,決定不理他。

    「欸,好歹工作也是我努力得來的,有優勢為什麼不能利用?」這可是實力的的一部分。「而且要是那傢伙真的喜歡你,怕什麼?就算來個條件比我好的,我照樣搶。」

    唇揚了揚,鄔小蔓講不過他。

    的確,工作是他努力的成果,他付出,得到的優勢當然就是他的,沒道理一個人努力練跑,比賽時卻要他綁住雙腳,理由是他跑太快。同理,她無法指責湯恆。

    她在心中輕歎口氣。

    當年的純情少年一去不復返,湯恆已經成年許久,她知道他是個佔有欲及領域感很強的男性。當初在學校時,兩人在同間教室,他可以忍著讓這段戀情地下化,但現在情況不同,再要求他陪她低調對他不公平。

    從他的舉動可以看出這傢伙有點神經質,兩人不在同一職場,有太多無法掌握的情況時,他會想盡各種方法,去創造能讓自己安心的環境。

    她對湯恆是有些歉意的。

    不願受到注目的是她,在湯恆妥協的同時,犧牲掉的也是他的情緒,讓他只能悶著擔心。想起過去他的配合與付出,到現在的絕地大反撲,她開始反省自己,是否也該妥協,試著各退一步。

    相處是門大學問,更是永久的習題,他們都在邊走邊摸索。

    腦中的想法還理不清,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能收攏十指,握緊他的手。

    湯恆瞧了她一眼,發現她視線仍擺在前方路上,便又收回視線,同樣地,回握著她,輕捏幾下。不用言語,剛才還鬧騰著的氣氛,頓時柔軟曖昧。

    就是這種在相處中培養出的默契,讓他們即使分開多年,依舊能牽引著彼此。

    來到已先訂位的義式餐廳,服務人員領他們入座。略微昏暗的空間,帶點慵懶風情,他們在獨立的半開放式包廂內,一旁便是玻璃牆,可俯瞰路上夜景。

    湯恆偷偷脫了皮鞋,勾住她的腳。

    鄔小蔓嬌嗔地白了他一眼,他一臉無辜。這傢伙愛玩愛鬧,是兩人間的情趣,她偷偷回踢他一腳。

    遭到攻擊,湯恆卻笑得像偷了腥的貓。小蔓總是冷然平靜,惹出她不一樣的反應對他而言非常有成就感,這是他自個兒的樂趣。

    他們點餐,分享滿桌的菜色餐點,也喝了點酒,湯恆跟她聊起工作上的事,順道挖她的情報,在他的哀求下,鄔小蔓坐到他身旁,讓他蹭著取暖撒嬌。

    他握著她的手,兩人肩挨著肩。

    「你還是沒幫我正名。」聽完她描述上回她在公司裏跟同事說的話,他目光略帶哀怨地指控。"  

    「我也沒否認我們在一起呀。」她說需要點時間適應,不就代表正在朝那個目標前進?

    「你故意的對不對?」

    鄔小蔓聳肩。

    他臉垮了下來。

    「我都忍那麼久了!」都一個月了,懲罰也要有個時限吧!

    敢情這位大爺吵著要糖吃了?

    「哦?那你要名分還是要吃糖?」她給出選項。

    「……」這麼煎熬的選項叫他怎麼選?!「兩個都要……」

    她朝他咧嘴一笑。

    「嗚……」這叫他怎麼選啊!

    他抓著她的手,一臉哀怨討好,只差沒像寵物蹭到她懷裏撒嬌。

    「很久了……」再禁欲下去他都要吃齋念佛了。

    「所以呢?」

    「解禁。」

    「所以你要吃糖?」

    「都要。」這「盧」大爺又回來了。

    「駁回。」

    怨氣濃到都快冒煙了,湯恆一咬牙。「名分!」先正名,擋掉那些蒼蠅再說,至於其他福利,他可以跟她耗。

    聽見答案,那小蔓秀眉輕挑,笑容中有幾分思量。

    「決定了?」

    「嗯!」不決定也不行呀,皇威浩蕩,面對女皇,哪有他說不的分。

    她笑容加深,搖搖頭,轉過頭去喝飲料,沒給回答。

    「怎樣嘛?」哪有人給了問題不給答案的。他伸出食指戳她,要答案。

    鄔小蔓突然起了玩興,只見她稍微歪頭,斜斜地聽他,粉唇微嘟,指尖由粉嫩的豐盈唇瓣上,滑下吸管,煞是風情萬種地拋去一眼。

    「你確定先要名分?」

    湯恆真的哀號了。這小妮子竟然在公眾場合勾引他!

    「小蔓!」不公平啦!這種賤招在場上是要被判犯規的。

    要不是場合不對,多少要顧及形象,湯恆真有一股想賴在地上撒潑大喊「這不是肯德基」的衝動。

    聽著他壓抑的低吼,搭配那一臉痛苦討饒的表情,鄔小蔓發現自己很沒良心地笑了,而且止不住笑意,垂頭肩膀上下聳動地悶笑。

    難怪湯恆喜歡對她惡作劇,果真好玩。

    她笑得很歡,湯恆就哀怨了。他一副苦瓜臉地挨著她,大掌落在那帶點肉感的大腿上輕捏,索討意味十足。

    「喂,大庭廣眾。」她低笑著撥開了他放置位置過於曖昧的手。

    「你也知道大庭廣眾。」那還勾引他!

    原本就忍得很辛苦了,剛才被她一撩撥,湯恆覺得全身都快燒起來了。他的血液開始往某處彙集,大腦也逐漸空白、呆滯,身體的控制權被另一處的本能取代。

    「我考慮考慮。」看他忍得那麼辛苦,她也有些不忍。

    兩人在性事上算齊頭並進的新手,雖有享受,但不適甚至疼痛也免不了,因此她欲望並不強烈,奈何這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同,她心裏還是願意配合他的,看他煎熬,自己也於心不忍。

    女人就是心亂軟一把的,就算這傢伙久別重逢就差點讓她下不了床,外加皮肉和筋骨酸痛好幾天,在心裏咒駡了他一頓,現在卻還是無法忽視他的反應及感受。

    她終究是個女人,而且心已經被這傢伙住進去了。

    「不要考慮了……」湯恆看表。「不然三分鐘給你?」

    「先生,這時候不要討價還價。」她笑著警告。

    湯恆馬上閉嘴,咬住下唇,裝可憐。

    一個帥哥做出那麼破壞形象的反應是很逗趣的,鄔小蔓又忍不住笑了。

    她發現自己似乎被傳染,也惡作劇上癮。

    這天鄔小蔓又被閑得發慌,且難得管家公不在家的樂無美約出來吃午餐了。

    才一、兩個月沒見,這女人的肚子就又大了一圈,像要撐破肚皮。

    看看她的肚子,再看向簡餐店外不遠處停放的兩輛黑頭轎車及車內車外的司機隨扈,她嘖嘖稱奇。

    「你家皇帝肯讓你出來,難得。」算算這女人預產期也快到了,正是該被「關禁閉」的時候。

    「今天大概是生產的最後一次出來逛了。」說到這個,樂無美就一臉苦瓜樣。

    「我下個月預產期,我家皇帝下令,這個月中就不能出門了。」

    「皇命不可違。」

    「你還落井下石!」

    「小皇呢?」

    「保母帶著,我老公怕他在外面亂跑跳會撞到我,不讓我帶他出門。」

    「還好吧?小皇那麼乖。」以小皇的年紀,可算非常沉穩有耐性又聰明的小孩了。

    「重點不是小皇乖不乖呀。」而是她家皇帝的神經質。

    「瞭解。」她只差沒在胸前劃十字,喊阿門。「我看你還是多生幾個分散他的注意力。」

    「麥鬧呀,累死我還差不多。而且我跟你說,這次要不是意外中獎,我老公根本不打算生,他說要生也要等小皇再大幾歲比較剛好。」

    因為她家那神經質皇帝連保母也不太信得過,與其讓保母帶,他更寧願讓小皇學著當保母哥哥,剛好大的能帶小的一起玩,安心又省事。

    「他最近還把育兒須知當故事念給小皇聽,要他學你知道嗎?!」說到這件事,連隨和的樂無美都有點抓狂了。

    對這奇人,鄔小蔓只有敬畏加佩服的分。

    若說湯恆算佔有欲強,無美的老公就是控制魔人了,湯恆的神經質和他一比較下,簡直就是幼幼班對上博士班的程度。至少湯恆耍賴歸耍賴,大多還是以她的感受為重。無美她老公則是大筆一揮,玉璽一蓋,直接頒佈聖旨,不得有異議。

    她也見過那男人幾次面,不苟言笑,有點面癱,待人冷冷淡淡的。對她的態度就像湯恆對待不認識的人那樣再冷淡幾分,非常的沒溫度。

    但,就像她不認識湯恆時,絕對沒辦法想像那鼻孔朝天、老跩個二五八萬的傢伙,私下那麼愛對情人耍賴撒嬌。無美的老公也是冷冰冰到讓人看不出他會有神經質的那面,依無美的形容,他幾乎就是鬥雞,有點風吹草動都會點燃引線爆炸。

    「馮太太,你就認命吧。」所有夢想都存在著風險,這女人以前的夢想就是找個少女漫畫中的白馬王子,結果真的給她找到一個神經質王子,該承擔的還是逃不了。

    樂無美滿頭黑線。「你講得我很悲慘似的。」

    鄔小蔓忍不住笑了出來。「開玩笑的啦。」

    餐點上桌了,她們邊吃飯,邊改聊其他話題。

    剛談了樂無美的神經質老公,不免俗的也要提一下湯恆。

    前陣子J&P進軍亞洲,首授權就給了臺灣的美餐飲,而美餐飲旗下兩間品牌餐廳,成了目前亞洲唯一能買到J&P甜點的通路店家。

    新聞一出,不只立即在餐飲界造成轟動,更有大批西點老饕慕名而來,各分店與總公司的電話及網站流量瞬間暴增。美餐飲及其母集團的股價,在消息公佈的隔天,雙雙應聲上揚。

    「連續漲停兩天,甜點的魅力果然可怕!」樂無美有點沾沾自喜,她本身是個超級甜食愛好者,看到甜點相關的好新聞,都能讓她開心一下。

    「睡個覺起來,資產又多了一點。」身為陪公司走過不少歲月的員工,鄔小蔓手上也是有幾張公司發放的股票。她對財經不熟,理財相當保守,要不是公司給的股票,她也不知道股票漲時那麼好賺,睡一覺起來,什麼事都不用做,可能就有半個月的薪水、甚至更多的進帳,難怪一堆人炒股。

    可惜她對賺錢沒什麼執著,也提不起勁去瞭解股市行情,只要抱著公司給的股票,聽天由命就夠了。是賺是賠都無所謂,反正她還有薪水。

    「可惜這新聞只拉高了幾支,好食和法拉還是一直起伏……」

    這女人已經愛吃到各家餐飲相關的股票都有涉獵,儼然是部活字典。而身處餐飲業,鄔小蔓對業界相關的訊息也感興趣,就算她不買賣股票,聽著討論也有一勁。

    當她們兩人討論得熱烈時,旁邊插進聲音。

    「哎呀,小蔓姊,好巧,你也來這吃飯。和你朋友?」

    「是呀。」來者是同事程薇安,身旁還跟著之前曾經約過鄔小蔓的趙俊勇,鄔小蔓見到這兩人,揚唇朝他們笑了笑。「好巧,你們一起嗎?」

    「剛才在外面遇到的,我要進來買布蕾,俊勇就陪我走一趟。」她巧笑倩兮。

    「這裏的布蕾超好吃,你有眼光!」樂無美比了個贊。

    鄔小蔓搖頭失笑,程薇安聽見讚美,笑容更加燦爛,趙俊勇則看向鄔小蔓,笑容帶點失落,試探地與她打招呼。

    「嗨。」

    「好久不見。」她回。
  
    「是呀,同個公司也不容易見到面。」他苦笑。人見不到,消息卻挺靈通的。

    「聽說你和前男友複合了?」

    「嗯。」鄭小蔓淺笑。

    「聽說對方條件不錯。」

    她笑了笑,沒回答。

    就是這諸多保留的態度,讓趙俊勇感覺有道高聳圍牆擋住了他,心儀,卻無法跨越,他有些無力沮喪。「希望他夠好,才值得擁有你。」

    他偷偷觀察過鄔小蔓許久,在公司裏、在聚會上,他傾心於她的氣質,欣賞她不同于現代女性的沉穩及恬靜,可惜還是慢了。舊情人是最難打敗的敵人,更何況對方的條件更優於他,展現出的行動也比他積極,他不戰便降。

    「謝謝。」面對他真誠的祝福,鄔小蔓也回以真誠的感謝。

    她不討厭趙俊勇,也不排斥一切可能,只是她個性本就慢熱,還來不及等到熟悉破冰,湯恆便回來了。

    而他回來後,她才明白自己心裏一直為他保留了一個位置,或許她因此下意識地將所有可能關係冷處理,阻止想追求她的人靠近,因為她習慣了不求不想,連帶地也不清楚自己的深層想法,只憑所有內化的思緒,去直覺反應。

    或許最近,她才思考起那個「或許」。

    或許湯恆早佔據了她心裏名為感情的大部分位置,別人想擠進來,太難。

    程薇安在一旁,看了兩人的互動,拉了趙俊勇一把。

    「俊勇,我們不要打擾小蔓姊和她朋友吃飯了。」

    「呃,好。小蔓,那我們先走了,公司見。」他被程薇安連拖帶拉地帶離。

    「喏。」

    陰影籠罩,一包透明包裝袋包裝的手工餅乾,突然出現在眼前。

    鄔小蔓抬眸望向來人,唇角略揚,收下賄賂。「謝謝。」

    「這次沒亂請客哦,只有帶你的。」湯恆高大的身材就杵在辦公桌前,那件合身剪裁的西裝把他整個人襯托得亂帥一把。他稍微傾向前,在她耳畔私語。

    她瞟了他一眼,但笑不語,算是接受了他的澄清。

    「嗨,湯先生。」一旁同事發現湯大帥哥出現,紛紛向他打招呼。

    湯恆微笑回應。

    身為與美餐飲合作,讓美餐飲成為目前新聞寵兒的廠商代表,因工作溝通的需要,湯恆時常進出美餐飲總公司,在工作完後,順道晃過來行政部門「巡地盤」的事,大夥早見怪不怪。

    有人私下猜測,也許是鄔小蔓的關係,J&P才會優先授權給美餐飲。所以對於湯恆利用職務之便過來探視女友的舉動,管理階層一致默許歡迎,底下員工就更沒意見了。

    「下班我來接你。」他繼續小聲地跟女友報備溝通。

    「今天不行,我要回家煮飯。」

    「我和妳回家。」

    「不好,我弟不認識你。」

    「總要認識的。你爸媽今晚在家嗎?」

    「不在。」

    「那就先認識弟弟吧。你爸媽什麼時候在?我禮物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過去拜訪。」

    連禮物都準備好了,這位大爺未免也太積極。
  
    「湯先生,你該回去工作了。」才剛正名,這傢伙就想攻進她家裏去了。

    「我不趕時間。」他笑。「幹麼,我又不是見不得人,還不趕快帶我回去見爸媽和弟弟?」

    「控制一下。」她白他一眼。「是我爸媽和我弟弟,不要叫太快。」

    「以後都一樣啦。」他在男孩子圈裏很吃得開,和小蔓的弟弟相處肯定也沒問題,至於她爸媽,以他的條件和誠意,他相信也能順利。「總不能等到哪天肚子大了才見面吧,那印象可不好。」

    鄔小蔓的臉稍微紅了,朝他嬌嗔一瞪。

    最後她還是投降了,名分給了,糖也讓他吃了,被吞得清潔溜溜的,一點也不剩。到現在她都還有點搞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太不堅持,還是這傢伙太會盧,又或者兩者皆是。

    「怎樣,我說得很有道理吧?」他不怕她瞪,還沾沾自喜。

    「豬頭。」

    兩人以只有對方聽得見的聲音,小聲的打情罵俏。旁人眼中看來,湯恆屈身偎近,幾乎貼到鄔小蔓臉旁,口中說著什麼,像是在逗她;女方唇畔則掛著笑意,偶爾回一兩句,兩人目光交會,波光流轉,畫面甜蜜柔和,如神仙眷侶。

    「看看、看看,這才叫情侶!」那邊有人打情罵俏,這邊也有八卦大隊品頭論足。

    「好羨慕哦……我都沒交過這種男朋友。」別說外貌,光這種送飯送點心,還會哄女友開心的貼心男友都屬難得。

    「小蔓姊真的很厲害耶,公關部的趙俊勇也很喜歡她,可惜趙俊勇條件沒湯先生那麼好。」

    「薇安,這不是條件好不好的問題,小蔓和湯先生是舊情人,本來就有感情基礎。」

    「我知道,交過條件那麼好的,眼光一定更高對吧。」程薇安笑著說。

    「呃……感情很難講吧?」其他人楞了楞,這話聽起來有些道理,卻又不像完全正確。

    她們想了想,再看看湯恆。

    一個西裝筆挺,卻又一臉溫柔笑意的俊俏男子,再看了下桌上那包餅乾,再想想他這段時間來的行動和身分的確,要是交往過這麼一個極品,日後想再找一個看得上眼的,可能會難上加難。

    「哎喲,一人一種命啦,人家有是人家的魅力和福氣。」方靜雯擺擺手。

    「是呀,小蔓平時文靜沉穩,說不定人家喜歡的就是這種女生。」林怡柔也道。

    「可是小蔓姊不是很漂亮的那種女生,她跟湯先生在一起壓力不會很大嗎?要是我男朋友那麼帥,我一定壓力很大。」

    石美靜看了這表情困惑的小同事一眼,輕歎道:「薇安,外貌不是絕對,我相信湯先生也不是只想找個女人玩玩,他對小蔓很認真,小蔓應該也看得出來。」她說出自己的觀察。

    辦公室裏頭她年紀最大,已結婚生子,看過的事也多。一開始她只是單純笑看八卦,看那位湯代表闊氣請客、高調追求,覺得這事也只有年輕人才有那興致與衝動去做,看這些小輩戀愛鬧騰也是件娛樂。

    但她後來發現小蔓並沒有放任湯先生行動,湯先生的舉動也收斂,轉為低調,雖然他三不五時出現還是很引人注目,但那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光他的身分和外貌就躲不掉別人的注目。

    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小蔓並沒有像她這年紀的年輕人一樣,享受這些高調的虛榮,從湯先生行為的轉變,她看得出來這女孩很實際。她想,湯先生很清楚自己喜歡上的是怎樣的一個女生。

    她對這八卦的態度,才從看年輕人的熱鬧,轉變為默默關心與祝福。

    聽著同事一面倒的替鄔小蔓說話,程薇安只能撐著笑臉,不再挑刺,也改為認同附和。

    在她們熱烈討論結束後,那對想低調卻大放閃光的情侶也溝通完畢了,湯恆向同辦公室的其他人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後離去。

    他前腳走,程薇安後腳藉口上洗手間跟了出去,見他搭上電梯,她毫不考慮地叫了聲。發現是鄔小蔓同辦公室的同事,湯恆按著開門鍵,不讓電梯關上,她鑽了進來。

    「謝謝!」

    「不客氣。」湯恆微笑,禮貌回應。

    程薇安因小跑步微喘著,這是她第一次單獨而且是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這位湯代表。她邊喘,臉頰透著不自然的駝紅,神色羞赧,隱晦地偷覷了他幾眼。

    直到電梯到達一樓,電梯門也開了,湯恆側頭朝她一笑,表示招呼,便頭也不回地舉步離去,她這才發現對方壓根沒注意她。

    「等、等等!湯先生。」她趕忙追上去。

    湯恆停下腳步,回頭,眼神露出疑惑。

    「有事?」

    「我是小蔓姊同辦公室的同事,我叫程薇安。」她壓下慌亂,自我介紹。

    「我知道。」小蔓辦公室不過才五個人,這種「必要資料」他都記得。「有事嗎?」

    「我……嗯,其實……」她先是一臉為難,而後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我老實說句話,希望你別生氣。」

    「嗯?」他挑眉。

    「其實……其實之前我們公司就有同事在追小蔓姊了……那時你還沒出現,小蔓姊和那同事也處得不錯,我原本以為他們已經在一起……」她一副緊張得不敢看他的模樣。「我最近和那同事聊過天,才知道他很難過。因為你條件比他好,你出現後,小蔓姊就……」

    湯恆聽著,眉忍不住挑得老高。

    編故事是吧?

    小蔓是什麼個性他會不知道?當初他們可是同班同學,他還坐在她後頭,而且他魅力橫掃校園,擁有一票愛慕者,可說占盡天時地利人和,軟、硬體都備足了,那女人卻不把他當一回事,約她還得想盡各種能吸引她的理由,兼找其他人作陪掩護,死纏爛打了大半年才告白成功。

    今天別說她們辦公區域除了小蔓就四個女人,就算那男的和她們同在一間辦公室,以他的觀察,對方行動力差勁得很,能不能卸下小蔓心防都還是個問題咧!

    在一起?他呸!

    雖然明知不可能,但這謠言,還是讓他聽得老大不爽。可畢竟已不是單純的學生了,他極力維持著表情,不動聲色,耐著性子把故事聽完。

    程薇安沒說太多,內容卻極其曖昧。語末,她終於鼓起勇氣抬頭,覷了湯恆一眼。見他似乎沒反應,心中一時拿不定主意。但想到自己已經起了頭,一定得把事情做完,便又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湯先生你的條件很好,對小蔓姊更是好到沒話說,雖然小蔓姊人不錯……可是我替你覺得不值。」

    「哦?」他終於給了點反應,這反應也鼓舞了程薇安。

    「對呀,其實……其實我很欣賞湯先生,覺得你工作認真,對女朋友又好,真的是個很好的對象,所以看到小蔓姊這樣好像不是很真心,我覺得不把事實告訴你,我良心過意不去。」

    他扯扯唇角。「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告知,請問還有其他事嗎?」

    程薇安一愣。他不生氣嗎?

    「對……對不起,湯先生,或許是我太雞婆了,希望你別生氣。也有可能小蔓姊不是這麼想的,是我想太多了……但是……」

    「程小姐,你和小蔓熟嗎?」見這女人要繼續裝天真裝善良,他可沒那個耐心看她繼續演。

    類似的手段他見得夠多了,離間的、譭謗的……一堆有的沒的,女孩子的把戲他從小到大看得都煩了,沒想到都這年紀了還會遇上,莫名其妙。

    「我進公司二年多了。」她回答。

    「我和小蔓認識十幾年了,你認為我清不清楚她的為人?」他帶著淺淺笑意,客氣反問。

    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如同一巴掌,將她剛才的話全打了回來。程薇安一楞,想通後,心裏的尷尬瞬間升到最高點。

    她說的東西非常模糊曖昧,看似有很大的煽動性,但她壓根沒將湯恆對鄔小蔓的瞭解程度考量進去。

    她一廂情願的認為湯恆追鄔小蔓這事太不合常理,只覺得他是一時盲目,只要她煽動一下,讓他對那小蔓失望生氣,接著他就會發現告知他事實的是比鄔小蔓漂亮數倍、也比鄔小蔓好的她,便會將注意力移轉到她身上,在他向她道謝時,她再告白,就能水到渠成。

    她將一切想當然爾了。

    「我……」她頓時語塞,答不上話。

    「我相信你和小蔓沒私交。」他微笑。

    「我們在同間辦公室。」她試著辯駁,並釋放自己可能得知許多內幕的訊息。

    雖然她確實不瞭解鄔小蔓。

    那女人不就一副孤僻樣?有什麼好瞭解。

    湯恆保持客氣微笑,不再追著這點,只說:「程小姐,我不妨告訴你,類似的話我從小到大聽過不少,跟我告白的女生也不少,後者的心意,我心領,也佩服她們勇於表達,至於前者,我覺得很無聊。」

    造謠,只為了影響別人的想法,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人在他看來,是把別人當笨蛋、當白癡在耍。連跟這種人講話,他都覺得完全不受尊重,更不可能隨之起舞。

    程薇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沒料到會是這結果。「我沒……」

    「程小姐,我沒任何意思。」湯恆阻止了她的話。「我只是陳述我的想法。謝謝你的告知,我會和小蔓本人求證這件事,我也知道先前誰在追求她,必要的話我也可以找當事人求證,比對你的說法。」

    她嚇得臉色發白。

    「不……」要是被公司其他人知道她亂說話,以後她在公司還待得下去嗎?

    她以為湯恆個性很好,他平時客氣有禮,對鄔小蔓的態度更是溫柔,完全像個好好先生,她沒料到他會有這麼犀利的樣子,她完全被嚇壞了。

    「最後我再確認一次,你確定你剛才說的屬實?」

    「不……」她如同受驚的小白兔,頭艱難地搖了兩下。「我……我可能有點誤會……」對方問得客套,但字裏行間,分明警告意味十足,她悔不當初。

    「我也是這麼認為。」他笑,與她的蒼白惶恐形成強烈對比。「謝謝程小姐的關心,不過我希望這種烏龍消息不會再發生,這對兩位當事人的名譽是種傷害,被人誤會總是不好。」

    「是……」

    「你們公司還沒下班呢,就不耽誤程小姐的上班時間了,再見。」同樣的溫和笑臉,湯恆輕頷首,轉身離去。

    同樣的人,同樣的態度,同樣的表情,程薇安這回卻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完全錯估了湯恆這個男人。

    他不單只是三高優質男,還是恐怖的野獸,可以笑著咬斷敵人的血管……

    幸好還有轉圜餘地她暗自後悔,自己不該招惹這號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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