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768|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商羽]囂張雇主(灰姑娘狂想曲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2 00:27:37 |倒序瀏覽 | x 1
囂張雇主【灰姑娘狂想曲之一】 作者:商羽

哇﹏﹏她不過是在面試時反駁那個遜到不行的企劃罷了
這沒風度的男人居然追殺到她的地盤—─
他要聘請她當私人秘書,給她機會“一展長才”?
去就去,誰怕誰!這傢伙嘴裏說“請教”她的高見,神情卻不屑得很
她生平最痛恨人家向她挑釁,她絕不會讓一隻沙豬給看扁了……

她一定是和玉樹臨風、出類拔萃這一類型的男人犯沖!
十年前,有個對她冷嘲熱諷、以貶低她為樂的孤傲會長
十年後,有個對她頤指氣使、視她為奴才的囂張上司
仔細想想,他們連仰起45度角睥睨人的壞習慣都是一個樣
好恐怖!這種被“欺壓”的遭遇讓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若不是一眼就認出莽撞冒失的朱弄月就是讓他魂牽夢縈的人兒
身為總裁的他何苦放下身段雇用她來讓自己受氣?
然而,他沒刻意隱瞞自己的身分,甚至三不五時給她“暗示”
她沒領悟他的愛意就算了,居然還誤解他的意中人另有其人?
這遲鈍的女人究竟是從哪里歸納出這樣的結論!
不過,有道是:“日久見人心”。他還不打算這麼早公佈答案
這個秘密,他要讓她自己慢慢去發掘……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2 00:27:49
楔子

  不知道為什麼,那棵龍眼樹常常會出現在她的夢中。

  伴隨著龍眼樹出現的,還有在那個有著涼風的午後,那雙等在大樹下的含笑眼神。

  那雙溫柔微笑的眼神到底是喜歡,還是只是覺得有趣?

  不,她並不知道。

  只是,好喜歡好喜歡那雙等在大樹下,溫柔微笑的眼睛;雖然在夢中感受得到那是個深沉銳利、深不可測的男人所擁有的,可是……

  可是……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2 00:28:05
第一章

  「哇,遲到了、遲到了呀!」

  朱弄月咬著吐司一邊左腳右腳交替地跳到門口,一邊極沒形象、手忙腳亂地套上絲襪,想快點穿好鞋子出門去。

  這是她失業以來找到的第一個工作,而她偏偏居然在這個要面試的重大日子裏睡過了頭,昨天本來想好的髮型和衣著,以及沙盤推演的應對,現在全成了該怎麼解釋遲到的理由和藉口。

  何況她要去面試的地點是在臺北的東區,那個從早到晚車子都沒有少過的地方,希望她的車子飆得夠快,因為從內湖騎到東區也是要花不少時間的,就算是走小路也要花二十分鐘!

  到了之後,更要花很長的時間去找停車位,而東區的車總是停得滿滿、滿滿的……喔,光用想的就頭痛!

  唉!希望這不是天將亡她的第一步啊!

  說來說去,都是那個怪夢害的啦!

  已經好久沒夢到了,那棵長在她老家附近的龍眼樹;小時候她常常爬到上面去摘龍眼來吃,吃累了就直接在樹上打起盹,睡醒了繼續吃,真是幸福又讓人回味無窮的童年呢!

  不過,她倒是記不起來那棵樹是不是誰家的了,只是她摘了這麼久,也沒有人出來罵她是偷龍眼賊過,於是她就很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地繼續賴住那棵樹了。

  可是,總是會一起出現的,那雙深黑色的眼眸,到底是誰呢?每當她想仔細地回想那是什麼人所擁有時,卻總是無法在模糊的記憶中找到一個清晰的面容……

  「我說小姐啊!」同居人駱裴農好笑地歎息著,來到她身邊,將手中的鑰匙遞到她的面前搖晃著,提醒她它的存在,「不要走到一半才跑回來拿東西啊!到時候時間來不及,可不要抱著我痛哭流涕。」

  「哼!抱著你痛哭流涕?這輩子你是別想了!」朱弄月飛快地從他手上把鑰匙接過來,用力以鼻子哼他。

  「這輩子別想,下輩子就可以?」駱裴農不是很正經地問著。

  「哼哼哼哼!」朱弄月再用力以鼻子哼他,「等你變成好男人再說!」

  「好男人啊……」駱裴農呵呵笑著。

  朱弄月穿好了鞋子,頭也不回地蹦跳出門,背對著他擺了擺手,直沖電梯門,

  「我走羅!」

  駱裴農好笑又無奈地搖搖頭,在她身後揚聲叮嚀著:「小心,可別撞上電梯門了!」

  好像聽見她含糊不清地罵了幾句,待朱弄月進入電梯之後,駱裴農這才含笑地望向窗外,喃喃地歎道:「呵呵呵……原來,是夏天到了啊!」

  朱弄月是暑假期間才來臺北找工作,二專畢業之後,她本來是很安分地待在鄉下的老家打打工、幫幫雜事,然後寫寫文章、投投稿,順道再幫忙顧顧家的。

  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家裏認為她實在是不應該再待在家裏像只米蟲,再說到寫文章啊……看她這樣懶懶散散地寫也寫沒幾本,賺又賺不到幾個子兒,要家人怎麼放心呢?都已經是二十六歲的小女人了,總不能連養活自己的能力也沒有吧!

  說要叫她去相親嘛,又覺得不能這麼缺德,把一個連家事都懶得做、也不會做的女兒往人家家裏嫁,這樣是在害人耶!所以還是狠心的把她踢出去,要她自己去想辦法謀生,順道訓練一下她的生活指數,希望她至少能變得獨立些。

  一下子被家人丟出去的朱弄月也不曉得該何去何從,就在這個時候,她的好朋友,同時也是她的大嫂——駱裴農的姊姊駱裴楓借了她一個地方住。

  臺北市寸土寸金,隨便一個小套房的價碼都是鄉下人足以吃上一個月的飯錢。

  說到駱裴楓和她認識的過程倒是滿離奇的,她們是在網路上某個電玩留言版上認識的,那時候駱裴楓用的還是她弟弟的名字,讓人以為她是男性,和朱弄月每天在留言版上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了一年多。

  旁人都認為這兩個人應該滿來電的,起哄著說她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等到兩個人好不容易決定要見面的那一天,朱弄月才發現——啊!對方居然是個女生!

  所以,兩個人就這樣成為好朋友了。

  她想,是她多心吧!怎麼會她決定要來臺北工作找房子,就這麼好巧不巧地和駱裴農住在一起呢?她記得這裏以前明明是駱裴楓獨身在外所住的地方啊!這該不會是一個圈套吧?

  呃,不過她實在是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駱家在住家的一樓有間小小的、典雅的咖啡店,以前是駱裴楓在經營的,現在駱裴楓嫁到她家去了,才會把店面交給駱裴農管理,理所當然的駱裴農會到這裏來住,所以和她住在一起是很正常的,她實在不應該胡思亂想。

  再說,和駱裴農一起住其實算是她賺到了,除了她按時繳交房租外,三餐都有人照料。因為駱裴農只要有開伙,就一定會準備她的份,而且駱裴農的手藝又好,她還擔心自己再這樣下去,會被養得白白胖胖的,只差咬顆橘子就可以供人祭拜了咧!

  有看過哪個房東還需要替房客準備三餐的?她幸福得連晚上睡覺都會偷笑哩!這麼一來,她父母一開始所打的主意——希望藉此訓練她的做飯能力,可就又落空了。

  好不容易來到面試地點,找了好久的停車位才踏入這棟辦公大樓的朱弄月,因為十分匆忙,又發現有部電梯正巧停在一樓,所以也沒注意去看電梯旁邊的指示牌,只是毫不淑女地對著眼看門就要關上的電梯大叫著:

  「啊,等等我、等等我啊!」

  好不容易進了電梯,卻又因為不習慣穿著高跟鞋的腳兒一拐,迅速跌入一副胸膛中,她俏麗的鼻樑直直地撞上那堵肉牆。

  「哦!」小鼻子好痛!疼得她眼淚都跑出來了;幸好她沒有化妝的習慣,不然眼淚鼻涕糊成一團她要清理也麻煩。

  今天真的是最倒楣的一天了,希望壞的開始不會是失敗的一半才好……

  朱弄月扶著對方的手臂,揉著發疼的鼻樑正要抬起頭向對方道歉時,就聽見有人著急地詢問著:「不要緊吧?」

  真是體貼啊!這麼好聽又溫暖的問候在這個冷漠的城市裏還真難聽到呢!朱弄月抬起疼得盈滿淚水的眼睛,擠出微笑向人家道謝:「不,我不要緊,謝……」

  可是話還沒說完,笑容就這樣僵在嘴角,因為她發現人家關心的不是她,而是那個被她撞到的人。而人家像是從一開始就沒看到她似的把她當成空氣,讓她一股怨氣打心底冒出。

  「沒事。」冷峻的聲音飄在她的正上方,不曉得為什麼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經很熟悉的……

  奇怪了,她……曾經見過這個人嗎?為什麼她會對眼前這個傢伙有種熟悉的感覺呢?

  朱弄月對這樣的情緒感到莫名其妙,緩慢地抬頭想看看這個說話的人是誰,這一看,對上一雙藏在金色鏡框後面,令她感到懷念的深黑色瞳眸。

  她確定她一定見過的,只是到底是在何時、在何地?這雙冷淡而深沉如夜的瞳眸,帶給她這麼強烈的熟悉感,但為什麼她會想不起來?

  她愣愣地看著對方,極力搜尋著腦中的記憶,可搜尋到的是一張模糊的面容,拼湊不出完整而清晰的五官。

  罷了,也許是因為大家的娘親胎教的時候,都用到同一張胎教照片,所以令她覺得似曾相識的人很多吧!

  她放棄去回想,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她還倚在對方的胸膛中,而對方還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一點要提醒她失禮的意味都沒有,只是勾著譏嘲似的唇,像是想看她到底何時才會發現。

  反射性地,她連忙退開那副溫暖的胸膛並直起身子,紅著臉匆匆地道了歉,然後趕忙轉身想把淩亂的儀容和長髮給整理好,藉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只要一想到自己方才像個花癡一樣直愣愣地盯著對方發呆,她就連再多看對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朱弄月一邊挽發一邊在心底嘀咕著,都是政府該死的規定說要戴安全帽,害她也不曉得還有什麼髮型是在戴了安全帽之後,還能讓自己看起來端莊嫻淑的,所以她只得進了電梯才開始挽她的長髮,只希望在電梯到達八樓前把那個簡單而端莊的髮髻給弄出來,好給面試官一個好印象。

  正當她咬著扁梳,兩手開始挽發,旋身想找電梯中的梳妝鏡時,有人開口了:

  「小姐!」

  「咦?」朱弄月聞聲鬆開了手,長髮隨即披散而下,她則同時轉頭看著出聲詢問她的男子。

  「請問你要到幾樓?」對方好風度的問著。看著她長髮披肩的模樣,眼底竟出現了一絲讚歎的光芒。

  好個清秀俏麗的佳人啊!小巧的娃娃臉上鑲著一對圓圓而充滿活力的大眼睛,當她的眼珠轉動時,好像有許多可愛的惡作劇想法就在她的眼波流動中萌生,活似個童心未泯的頑皮天使。

  「呃,八樓……」朱弄月回神想去按按鍵,隨即發現到——喝!這個電梯沒有一到十二樓的按鈕!

  「八樓?」對方摸著下巴,很遺憾地對她搖頭,「抱歉小姐,這個電梯不到八樓喔!」

  「啊?」她尖叫地跳了起來,「那、那這個電梯是?」

  「只跑十三樓以上高級主管的辦公樓層。」對方好心地替她解惑,覺得她驚慌的模樣真是可愛到了極點,讓人忍不住就想捉弄她,「你在搭電梯之前沒先看過告示牌嗎?電梯旁的告示牌上應該都有寫的。」

  「咦?不會吧!」天曉得她根本沒空看!可是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她著急地大叫著:「可是我面試快遲到了,能不能叫這個電梯停下來啊?」

  「恐怕是不行的喲!小姐。」男子遺憾地繼續搖頭,「你應該也知道,電梯不到達目的地是不會停止的。」

  「呃?」莫非……天真的要亡她?「我……真的不能現在出電梯嗎?」她可憐兮兮地問著。

  「吵死了。」被她撞到的仁兄不耐煩地輕吐著冰冷的音節:「找個地方把她丟出去!」

   這傢伙!朱弄月火大地回過頭去,終於有機會正眼瞧一瞧這個被她撞個正著的傢伙。嗯,真是絕品!這是她下的第一個結論,但是,他未免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你真是個沒禮貌的人,搭錯電梯又不是我的錯!什麼把我丟出去啊?先生請你搞清楚我不是東西耶!」她忿忿不平地為自己辯護。

  「一、來應徵卻沒有事先來探路是你的疏忽;二、雖然約定的時間是十點,但是早到才能代表你很慎重,睡過頭又儀容不整顯現你的輕忽;三……」對方略有惡意地傾身,在她能反應過來前靠在她耳旁輕聲地說著:「你撞到我,算你倒楣。」

  問話的男子聞言挑高了眉毛,用匪夷所思的眸光瞪著他。

  「你!」怎麼會有這麼失禮的人?才第一次見面就對人這麼不客氣?既然他這麼刻薄,也就別怪她咄咄逼人了!

  朱弄月顧不得自己依然披散著長髮,也不去管這個眼高於頂的死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指著他的鼻子就開始叫駡:

  「一、姑奶奶我沒空來探路是因為我才剛到臺北,人生地不熟的,又沒有人有空帶我認路,所以我才會迷路;二、因為我前一晚有浩大工程正待進行所以才會睡過頭,所謂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因此不能以此來評斷我的敬業精神!三……」

  她語鋒一轉,手指戳上他的胸膛,每講一句就戳一次,像是要戳穿他的胸膛洩憤似的;只是同時她也覺得疑惑,這個人怎麼連不屑的神情都好像似曾相識?

  「你這麼嬌貴,撞一下會壞掉啊?男子漢大丈夫,這麼小氣會讓人嫌棄的,你知不知道啊?像你這種人一定沒什麼朋友吧!所以個性才會這麼孤傲,好像全世界都欠你一樣!」

  「小姐,很遺憾,他真的是撞不……」

  先前那個男子正想說話,他就開口打斷他:「你變多話了,放雲。」

  「我?」齊放雲無辜地指著自己的鼻尖,「那還不是因為你……」

  朱弄月才想再說什麼,就發現身後的電梯門打開了,男子勾著唇弧朝她比了個請的手勢,朱弄月正在氣頭上,不想對他的動作多作理會,但是齊放雲卻代替他出言解說了。

  「小姐,十三樓到了。」

  「咦?」現在是什麼情況?朱弄月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十三樓和她有什麼關係?

  「從十三樓下到八樓應該比較近,所以我們在這邊讓你出去。」齊放雲有趣地看著這個小女人的臉一下子轉紅,「左邊E座的電梯可以到八樓,你搭那部會比較快。」

  在這種氣氛僵滯的情況下,朱弄月真是尷尬無比;但她還是清了清喉嚨厚著臉皮道了聲謝,然後跑出電梯找尋那部往八樓的電梯。

  反正從此以後大家也就「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了,她也不用太在意人家對她的看法是什麼,現在還是面試最重要啊!

  「說到多話,你今天的話才多吧,弦歌!」在朱弄月走後,齊放雲才斜眼睇向神色冷峻的慕弦歌,「你從不讓女孩子靠近你的,可是卻任由那個小女人貼住你不放……」

  「是她自己撞上來的。」慕弦歌用簡短的一句話撇得一乾二淨,說得好像是朱弄月自己投懷送抱,如果被她聽到了肯定又是一陣叫駡。

  「但你從來不和女人說這麼多話的。」而且說的還是那種挑釁到近乎調情的言詞,這根本是令人匪夷所思到竹子都能開花了。齊放雲目光灼灼地盯視著慕弦歌。

  「有嗎?」慕弦歌低垂下眼睫,薄薄的鏡片遮去了他眼神中的溫柔微笑,那是一種像是久別重逢的喜悅,「我以為我向來是很好辯的。」他四兩撥千金地想把話題結束掉,並不想和下屬討論關於朱弄月的事情。

  「可是,你的眼神……」分明是因為他和那個小女人太多話了所以感到不耐煩。齊放雲把剩下的話給吞了回去。

  「我的眼神是確定這小妮子一定會被八樓踢出去。」慕弦歌優閑地微笑著,語氣高深莫測。

  「為什麼你會這麼篤定?」齊放雲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慕弦歌的口吻好像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這個女孩兒了;可是看那個女孩兒的表情,並不像是和他認識的模樣啊!

  「因為——」他呵呵一笑,「她不是那種坐得住的人。」

  看著他的眼神,齊放雲突然明白了。

  唉,看來,最近辦公大樓裏一定會有一段時間不得安寧了!

  在一間約三十五坪大小,有著全然歐式風格、木頭原味的設計和佈置,給人溫暖質樸又不失品味的咖啡店裏,傳來了這樣的哀叫聲。

  「唉……」

  朱弄月無力地癱在咖啡館的吧臺上哀歎著: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駱裴農微笑地遞上一杯咖啡,咖啡的香味登時讓她精神為之一振,接著她居然拿起咖啡杯繼續念著:

  「唉,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我給的是咖啡。」駱裴農微笑著提醒。

  「那給我杯花式的吧,我要Cafl'e  Diadle!」朱弄月有氣無力地說著。

  「呵呵呵!小店沒那麼名貴的酒可以搭配咖啡,如果小姐堅持要喝,那可能得先來敝店打工,簽下賣身契,以確保小店往後二十年都不必請人也不必付薪資。」

  駱裴農不慌不忙地說著。

  「小氣!駱裴農是黑人!」朱弄月瞪視著他。

  開黑店的店長叫作黑人,這是她發明的詞語,她口中時常會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辭彙。

  「我不黑,所以很難成為黑人。」駱裴農笑著揉亂她的長髮,像是安撫一隻發脾氣的貓咪。

  可惡,她又不是玩具!朱弄月狠瞪著他,偏偏拿他那張招牌笑臉沒辦法。

  「選工作就像找老公,耐心找總會找到合意的。」駱裴農安閒地微笑道。

  「可是,離開家了總不能老是靠人救濟吧?更不好向家裏伸手要錢,最近經濟不景氣,丟掉這個也不曉得下一個在何處,所以……」朱弄月惱火地抓了抓頭,連聲哀歎,「唉,都怪我!剛剛昧著良心答應人家就好了!」

  她所應徵的工作是某個她認為有些詭異的企業所開辦的一個慈善捐款的部門;其實經辦這種事情不是讓她反感的重點,真正讓她反感的是,他們竟然把捐款這種東西弄得像商品一樣販售。

  什麼資助多少就可以得到什麼樣的優惠,捐得愈多獎品就愈高級,她看著上頭的清單,最高級的獎品居然還是去哪兒度假,看得她當下火大的問:「這種把捐款當成商品販售的行為好像過於商業化了吧?」

  「但是不用這種手段找不到資助的廠商啊!」對方倒是沒有因為她遲到而對她多加刁難,大概是因為她對電腦十分拿手,所以依然捺著性子跟她解釋。「所以你的工作是要向那些資助廠商遊說……」

  「呃,可是我認為慈善捐款這種東西,應該是不需要這麼商業化吧!我相信真正樂善好施的人絕不會因為捐得愈多,獎品愈豐富而捐款啊!」她試圖說得很委婉,雖然心中已火冒三丈。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現下這種景況,誰不希望能略有回報呢?」一名主管說了。

  「捐款這種東西會有人希望有所回報?」她訝異地問。

  那兩名工作人員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不約而同,頭疼地揉起側額。

  「唉,小姐,你這樣我們可能無法與你共事,因為你無法贊同我們的理念。」面試的主考官說。

  於是,人家就與她謝謝再聯絡了。

  這個鬼企劃到底是哪個混蛋擬的呀?她心中想著。

  可是,隨即又想想,如果她當時乖一點,人家叫她向東就東,往西就西,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反正只是領人薪水、吃人頭路,心中真正怎麼想無所謂,只要有錢拿就好了,她又何必跟錢過不去?

  唉,為什麼她就是不能把自己的意見吞回去呢?罷了,再怎麼後悔都沒用了,奇跡不會出現的,人家都明白地跟她說了,與她共事會很辛苦,唉!

  「不要在我的吧臺上製造頭皮屑。」駱裴農慢條斯理地把抹布遞給她,一點也無視於她的苦惱。

  這可恨的傢伙!沒看到她在難過啊!居然還這麼使喚她?朱弄月不甘願地接過他手上的抹布,忿忿地擦著吧台桌面。

  「順道連其他的桌面也清一清吧!」駱裴農悠哉遊哉地托著腮,笑意吟吟。

  「我先說好,我絕對不會在你店裏當小妹的。」朱弄月單手叉腰,修長的指尖直指駱裴農。

  雖然他曾經說過如果她找不到工作,他的店裏需要小妹,可是她已經住在他那兒,又受他那麼多照顧了,如果連這樣的事情都還要他幫忙,那她真的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你今晚有沒有飯吃,可就看你現在的表現了。」駱裴農那張笑臉讓朱弄月看得牙癢手癢頭皮癢,恨不得一拳扁下去!

  這可恨的傢伙,長得是不錯,但就是陰險了些,這種人,誰喜歡上他或是被他喜歡上誰就倒楣!朱弄月在心裏恨恨地想著。

  不過看在晚餐的份上,她還是乖乖地去擦桌子了,誰教駱裴農的手藝真的好到教她想不屈服都不行?

  就在朱弄月清理桌面的時候,門上輕脆的風鈴聲響起,她反射性地要說出「歡迎光臨」時,笑意卻僵在嘴角,眼睛登時不可思議的張大。

  這個傢伙、這個傢伙不是?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2 00:28:33
第二章

  駱裴農不是沒看到她詫異的神情,可是他還是若無其事地說著:「歡迎光臨。」

  進來的,正是下巴總是仰成四十五度角的慕弦歌。

  這傢伙是來做啥的?朱弄月小心翼翼地盯著他,和他身邊的齊放雲。

  真這麼湊巧今天早上才在臺北市的某處遇見,現下他們又成了這兒的顧客?要說只是巧合她還真的滿難相信的,何況她到臺北來這麼久,也還沒看過他們到過店裏光顧啊!

  「請問兩位嗎?」她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於是比照一般的招待詞說著,只是神情警戒得像只多疑的貓兒,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

  「要走了嗎?」齊放雲首先開口問。既然小女人暫時有了工作,那他們倒真的是多事了。

  「不,既然來了,喝杯咖啡又何妨?」慕弦歌先是看了駱裴農一眼,隨即笑了起來,抬手制止了齊放雲,優雅地走至吧台邊的座位坐下。

  「喂!可是你的……」齊放雲本想哇哇叫的,可是卻還是把話吞回去了,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如果是不習慣喝咖啡,要不要來杯咖啡因較低的咖啡?」駱裴農適時地建議道,並敲了敲朱弄月的頭,「別發呆,過去招呼人家。」

  「我?」朱弄月皺眉。為什麼駱裴農的語氣像是料定對方一定是來找她的?

  就算對方真是來找她的好了,她又有什麼事情好讓對方找的?頂多只是她早上不小心撞到他而已!難道他真的這麼嬌貴,撞也撞不得?

  「你在這邊工作?」沒想到慕弦歌先說話了。他的舉動讓齊放雲又開始用詫異的眸光看他,然後看看朱弄月。

  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

  這個向來不把女生放在眼裏的慕弦歌居然會因為一個小女人而在上班時間跑出來喝咖啡,而且還對人家這麼關心?

  說這當中沒有鬼,他齊放雲是不會相信的。

  「是或不是都與你無關吧!」朱弄月依然神情警戒地說。

  「的確和我無關,」慕弦歌把玩著遞上來的水杯,他有一雙修長得像是鋼琴家的手指,「所以即使你甘於當服務生一輩子,被人說沒出息也是你自己的選擇。」

  「你!」朱弄月擰起柳眉,「人各有志,閣下未免也管得太多了!」

  「那早上的工作呢?」他接著又問,像是沒有把她的不悅放在眼中,「失敗了嗎?」

  「這算是質問嗎?」朱弄月皺著眉,「我好像沒有必要回答你這種私人的問題吧!」

  「你現在住臺北吧!住哪兒?」沒想到他推高了眼鏡又繼續追問,壓根沒聽見她的抗議。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真是個討厭又不乾脆的傢伙!朱弄月真想直接把他請出去!

  「聽說你批評了我的企劃案,」他淡淡地笑道,笑容中看不清他的目的何在,「我想知道小姐有何高見。」

  「原來那份爛企劃是你寫的?」搞了半天,他是為了討回他的自尊心而來的,真是小心眼到極點的傢伙!朱弄月受不了地瞪視著他。

  碰不得也就算了,居然連批評他的企劃案都得接受他的拜訪,這傢伙還真是閑到沒事兒做!難道臺北的高級菁英份子都像他這樣嗎?

  「不,我是很真心誠意地向小姐請教的。」慕弦歌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令她不得不抬頭仰望著他,卻發現他的靠近,彷佛籠罩了她整個世界。

  好熟悉的感覺,她是不是曾經見過這個人?可是為什麼她一點都想不起來?

  「請教?」她下意識地後退,蹙起彎彎的秀眉,還是無法放鬆地盯視著他,「不用紆尊降貴啊,我承擔不起。」

  「既然你說我的企劃案有問題,認為用別的方式也一樣可以募到款項,而且不需用任何商業化的手段,那不就代表你應該有一個腹案在心中的嗎?」慕弦歌察覺了她的防備,於是停下腳步,不再靠近她。

  那種說話的口吻,像是給她扣了個大帽子,而且是那種讓她無法動彈、無法抗辯的罪名。

  「你到底想說什麼?」難道,他是想……

  「對,就像你心中想的。」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伸出手,以指尖勾纏住她的發絲,像是預示了某種不可知的牽纏,「我決定要雇用你當我的秘書。」

  「請我當你的秘書?」

  朱弄月拉回自己被他勾纏住的發絲,企圖用發火掩飾因他的舉動而產生的心悸。

  這個登徒子一定是個慣於調戲女性的大色狼!她在心中叫駡著。

  「你成了九官鳥。」慕弦歌笑笑地說著,並沒有因為她的反應而不悅,反倒欣賞起她的每一分風情。

  她聽錯了吧?那種口吻帶著近似歎息,像是寵溺的味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因為天氣太熱,所以她的感覺也變得莫名其妙了。

  「你會不會找錯人了?我對那種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而且就算你認定我有能力重擬企劃案,萬一我做不到呢?」朱弄月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是以中立的態度發言,「你不認為與其讓我去浪費時間,不如你去找個更可靠一點的人會快一些。」

  「就算我去找了其他人來做,也不見得會有我所想要的效果,既然終究都是要找人來做,倒不如省下找人的時間,先做一步是一步。」慕弦歌推了推眼鏡,對她微笑,「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我……」這個可恨的傢伙!他一語戳進她心中最脆弱的角落,根本是把她的退路給堵死了!

  這個男人難道是對她進行了一番研究才來的?普通人應該不會用這麼犀利的言詞吧!

  可是,他們應該是初識啊!為什麼他會這麼明白她的弱點,知道她沒辦法因為他這句話而拒絕?

  「哼!如果你不怕我去白領你的薪水,那我又為什麼要怕你!」朱弄月只差沒跳腳了,她一火起來乾脆直接指著他的鼻子大叫:「好!我接受你的挑戰!」

  話一出口,她就沮喪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做啥啊!你當人家是來找你決鬥的嗎?討厭人家也不可以表現得這麼明顯啊!更何況這只大色狼就快是她的上司了。

  「如果你不擔心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慕弦歌倒是對她的指控不以為意,笑得壞壞地靠近她的耳邊,悅耳的嗓音輕吐:「那我又為什麼要怕你白領我的薪水?」

  見狀,朱弄月馬上跳離他五步遠,用警戒和驚慌的神情看他。

  這、這、這個哇咧圈圈叉叉的傢伙!他、他、他到底是在說什麼啊?

  慕弦歌像是對她的反應感到很滿意,優雅地起身對一直沒有出聲的駱裴農說:

  「多謝招待,我們打擾太久了,請問兩杯咖啡的錢是?」

  「一共是兩百四十元。」駱裴農倒也沒跟他們客氣,該收的錢還是照收,「歡迎下次再來。」

  因為他知道就算他想招待這個男人,他也不會接受的,以這個男人的個性,還是和他算得清清楚楚的好。

  駱裴農才說完,朱弄月就追至他們身後叫著:「最好是不要再來了!」

  可恨的傢伙!這裏是她的地盤,她不希望這個人再侵入她的地盤了。

  聽到她的「歡送詞」……,慕弦歌走到門口的腳步一頓,突地腳下一轉,又來到她的面前。

  「你、你、你,又要做啥?」朱弄月隨即又跳離他遠遠的,就好像他是瘟疫一樣,能離得多遠是多遠。

  慕弦歌倒也不是很在意,「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朱弄月如臨大敵似的,緊蹙著彎彎的秀眉看著他。這可恨的傢伙,連這種可惡的笑臉都這麼好看,害她不服氣地想沖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不用知道上班時間嗎?」他的嗓音雲淡風清得好像秋天的微風。

  「呃?」她真的要把自己賣給這個人,在他底下做事嗎?她一直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耶!

  駱裴農好心地遞上一張白紙和一枝筆,卻招來朱弄月一個白眼。他沒事那麼熱心做啥?

  駱裴農則是涼涼地繼續擦拭著手中的咖啡杯,對她的瞪視視若無睹。

  「明天早上九點半,拿著這張名片到樓下的招待處,請她們打電話上來找人下去帶你。」慕弦歌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張名片,然後把上班時間和聯絡電話寫在白紙上,「那座電梯只有身分特殊的人才能搭的。」

  那天如果不是她那樣冒失的沖進來,基本上是無法搭乘的。因為那部電梯沒有特製的磁卡無法開啟。

  「等等,九點半?你……」齊放雲本想說些什麼,卻被慕弦歌的眼神給阻止了。

  駱裴農看著他們之間詭異的眼神交換,不覺陷入一陣沉思。

  「平常我是十點半以後才會到公司,但是你是我的秘書,請記得在九點半之前到達公司。」寫罷,慕弦歌將筆和紙遞給朱弄月,等她走上前來拿。

  不曉得為什麼,他這樣的姿態和舉動,像是在預示某些不可知的東西,令她的心莫名的怦怦地跳起來。

  她遲疑著,想伸手去接,卻抬不起像是灌了千斤重的水泥的手臂;而他卻也耐心地等待著,等她來接。

  「你就別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了,別忘了你還要生活。」駱裴農靠在她的耳邊悄聲說著,看上去好像是情人間的私密低語,這一幕也讓慕弦歌眼睛微微眯起。

  朱弄月點點頭,不再遲疑,下定決心似地從他手中接過了那張紙和他的名片。她的手甚至還些微顫抖著,動作也不是那麼流暢,笨拙得像是剛學拿東西的孩子。

  慕弦歌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然後揚起一抹笑,「那麼,明天見,希望你不會遲到。」

  那個緊圈住他們的迷咒被他這句話給打散了,朱弄月深呼吸一口,把怒氣壓下,然後擠出一抹甜笑,「這就不勞閣下費心了!」

  慕弦歌像是還嫌不夠似地追加了一句:「還有,別再穿高跟鞋來上班了,那種飛來豔福,真是讓人無福消受。」

  她真的想罵髒話。朱弄月把牙齒磨得喀吱喀吱響,握緊的拳頭只差沒往那傢伙臉上揮去。

  難道他是為了找她麻煩才來雇用她的?哼哼,給她記住!此仇不報非女子,她一定要把這傢伙那討人厭的笑臉給抹掉,不然她爹就不姓朱!

  為了出這口氣,她就去他的公司上班,反正領的是他的薪水!朱弄月登時熱血沸騰。

  「呵呵呵!明天見。」慕弦歌再次優雅地轉身,不著痕跡地看了駱裴農一眼,然後和嘴巴張得可以放下一顆保齡球的齊放雲走出咖啡店。

  「我一定要毒死這傢伙!」朱弄月看著慕弦歌離去的背影恨恨地說著,仔細聽似乎還可以聽見磨牙的聲音。

  「那位先生是不是……」駱裴農撫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兩個男人坐上車離去。

  「什麼啦!」朱弄月給他一個大白眼,「我不曉得你對男人也有興趣。啊,對嘛!那傢伙長得一副受君臉,也難怪你會……」

  駱裴農回過頭看她,倒也沒有生氣,只是意味深長地說:「你說他是受君?呵呵呵……」

  他離去前的眼神頗耐人尋味啊!駱裴農摸著下巴呵呵笑著,心中猜測著不久後應該會有好玩的事情發生喲!

  也罷,他的興趣正巧是當反派角色,陪他們玩玩又何妨?

  「那你受好啦!」朱弄月斜眼睇著駱裴農,開始想像這兩個嘴巴惡毒又一樣壞心眼的傢伙配成一對的可能性。

  「只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駱裴農賊賊地笑了起來。

  真是個超級遲鈍的女人!

  駱裴農說的對,為了五斗米,她非折腰不可。這是為了對家裏有個交代,才不是因為那傢伙的刻意刁難,對,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不過,薪水到底是多少?真該先問清楚的,她怎麼會忘記問呢!都怪那傢伙意喻不明的微笑,害她的心不規則的亂跳!

  不對不對,她又不是花癡,怎麼會因為一個男人笑得不錯看就傻掉了呢?她只是因為太過吃驚,所以腦袋有點轉不過來而已。對,就是因為這樣,絕對不是因為他的笑容讓她失去了思考能力,才不是!

  朱弄月在九點半準時到達公司的一樓招待處,並將名片遞給甜美可人的招待小姐。「我是今天來報到的人,可以麻煩你幫我找一下名片上這位先生嗎?」

  招待小姐將名片接過,一看到上頭的人名,立刻抬起頭看著朱弄月,「這……總裁有沒有告訴你要去哪個部門報到?」

  「總裁?」朱弄月驚愕得雙手撐在招待櫃檯的桌面鬼叫著。

  這位招待小姐的意思是那個可恨的傢伙是他們總裁?

  名片上只印著「慕弦歌」三個大字,根本連半個頭銜也沒有,她沒料到那個死傢伙竟是總裁?

  難怪昨天他們在電梯中,齊放雲會說那部電梯是直達十三樓以上高級主管的辦公室,原來這整座大樓的企業負責人是那個傢伙!

  唉!都怪她太遲鈍了,聽到他說那部電梯是直達高級主管樓層時,還呆呆的沒聯想到他可能是負責人。她真是豬頭到了極點!

  但是這也不能怪她啊!她一直以為所有總裁都應該是腦滿腸肥,叼著雪茄的超級大怪獸,哪知道有總裁長得像他那麼年輕英俊的啊?又不是羅曼史小說!害她當下有種置身九點半檔的錯覺……

  「難道你不知道這是我們總裁的名字嗎?」招待小姐神色有些冷淡地反問,

  「這名片該不會是你撿到的吧?」

  因為這張名片和總裁常用的不大一樣,可能是私人用的,所以不小心弄掉而被人拾起也不無可能。

  「啊哈哈!」聽見她這種不客氣的口氣,朱弄月也不高興了,神色一冷,語帶嘲諷地笑道:「是啊!我也希望是我撿到的。」

  她怎麼樣也沒有想到,那個看起來像個受君的傢伙,竟然是這間公司的負責人!也雖怪他會親自登門拜訪找上她,因為她痛批了那傢伙的企劃案,以他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當然會不能忍受。

  她不是灰姑娘,對那種愛情故事沒什麼憧憬,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沒辦法用昨天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面對他了。

  不對,總裁也是人,她做啥要怕他啊?朱弄月暗罵自己。

  「不管怎麼樣,還是請你先打電話吧!」朱弄月不希望再受一次那傢伙的拜訪,事實上她認為可以離他離得愈遠愈好,「如果他說不認識我,我馬上就走,絕對不會刁難你的。」

  招待小姐斜睨著她,「可是總裁十分忌諱被打擾,他是不可能會接見你的,而且,我跟你明說好了,總裁上班的時間通常是十點半以後,齊特助也要十點以後才會到,現在辦公室是不可能有人在的,你請回吧!」

  「但是是他叫我……」

  朱弄月的話猶未了,她身後就揚起一道清冷的嗓音:「你還在這邊蘑菇什麼?你已經遲到二十分鐘了!」

  「啊!總……」招待小姐看到來人頓時花容失色,並站起身來敬禮。

  沒想到向來十點半以後才到公司的總裁,居然親自早到來接這位報到的小姐!這位小姐到底是什麼人啊?

  朱弄月翻了翻白眼,連回過頭去看看來者是誰的力氣都沒有了,事實上,她現在連笑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你來早了,如果你十點半以後才到,那我至少還可以去吃個早餐什麼的再回來。」

  然後就謝謝再聯絡嗎?慕弦歌可不認為她會乖乖回來。「因為你是我找來的人,沒理由在約了你之後自己還遲到。」他刻意淡化自己的行為。

  「是,多謝您的抬愛。」朱弄月說得毫無誠意。

  招待小姐緊張地看向朱弄月,並對她鞠躬道歉:「對不起小姐,我不曉得你真的是……」

  「不打緊。」朱弄月對招待小姐擺擺手,「你盡忠職守是好事情,這傢伙……呃,你們總裁應該要對你的工作態度而感到高興的,所以,你別放在心上。」

  「你們總裁?」慕弦歌挑眉,不大喜歡聽她劃清界線的用詞。

  「難道不是嗎?」朱弄月一臉莫名地看著他走到她身邊,臉上還有一絲讓她不解的怒意,「我說錯什麼了?」

  慕弦歌沉下臉,但是語氣依然平穩,「請你記得,從今天開始,你也是我的員工。」

  朱弄月吐吐舌,以現在的情形,她還是當個識時務的「俊傑」吧!「抱歉,總裁閣下,我一定會記住的。」

  慕弦歌掃了她一眼,丟下一句:「走了。」然後就逕自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奇怪,他生什麼氣啊?好像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會生氣,他們似乎天生就不對盤,這樣在他底下工作真的好嗎?真擔心他們往後還有得吵咧!

  上班就像世界大戰,唉,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答應來上這個班?朱弄月悄悄地歎了口氣,硬著頭皮和慕弦歌上了二十三樓。

  唉,二十三樓,好高啊!真是高處不勝寒!

  二十三樓只有一間寬敞的辦公廳,一整面牆壁的落地窗、三張辦公桌,兩台桌上型電腦和一台筆記型電腦,以及擺滿了兩面牆壁的書櫃。

  如果遇到地震,這些書肯定能砸死人的。朱弄月在心底暗暗咋舌。

  「那張桌子就是你的活動空間,」慕弦歌指向一張桌面上除了電腦和電話外沒有其他東西的空桌子,「名片我會請廠商在這幾天印出來,你的工作和放雲的差不多,但是這個月結束前,你必須先擬出取代被你批評的那份企劃案,有不懂的地方儘管問。」

  「哦,好。」朱弄月聳聳肩,「請先把原來那份企劃案,和你想要的方向及主旨給我一份,然後我會儘量去找找相關的資料。」

  既然接下了這份工作、就應該把工作給做好,她的自尊也不容許她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然後讓他人來替她善後。

  朱弄月正要開始工作,老闆閣下又開口了:「那麼,現在你先去泡杯茶給我。」慕弦歌推了推眼鏡,勾起一抹笑,慢條斯理地走向他自己的辦公桌。

  「泡茶?」她腳步一頓,很快的轉身對著他吼:「這也是我的工作嗎?」

  她除了泡咖啡,其他都不會啊!是啦,泡茶是可以丟個茶包進去就好,可是她懷疑這個總裁閣下會喝用茶包泡出來的茶。

  「怎麼,你之前都沒有過工作經驗嗎?」好極了,他那個招牌可恨的笑容又擺出來了,「就算沒有工作經驗,也應該會有知識,沒有知識也應該要有點常識,沒有常識,也該知道多看一點電視,日劇中不都有上班女郎該做的事情有哪些?」

  「哼、哼!本姑娘就是不看電視的,怎樣?」她也挑釁地抬高下巴,「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一個大企業的總裁也愛看八點檔那種沒營養、沒意義、沒水準的東西,嗯嗯,看來我應該對總裁這種日理萬機的職業另眼相看了。」

  慕弦歌不以為意地笑了起來,「總裁也只是個平凡人,你這樣的說法未免太過偏頗。」

  「我是就事論事!」她理直氣壯地回答他。她還真是時運不濟,在家要和駱裴農鬥,來到公司又要和這傢伙鬥。

  「難道總裁就應該整天工作應酬然後因操勞過度而死嗎?接觸媒體和傳播工具能讓我們抓到消費者的脈動和市場走向,進而成為領導流行的先驅,經商者並不是什麼都不懂、只會數錢的點鈔機。」

  言下之意好像她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點鈔機?這傢伙還真是損人不帶髒字!朱弄月狠狠地瞪著他。

  「看來要讓你成為一個好助手得多花一些時間了。」慕弦歌擺出識人不清的悲哀表情,讓朱弄月更是看得牙癢癢的,拳頭頻頻顫抖。

  「也只能這樣了,至少這對你以後很有用處,不管你到什麼地方去,這裏的工作經驗還可以幫助你很快地適應新工作,有過工作經驗對以後找尋其他出路是很有利的籌碼,經驗值愈高,打敗其他競爭者的機會也就愈大。」

  講得好像他讓她去泡茶是給了她莫大的恩惠似的,讓她把這兒當成職前訓練所,朱弄月雖然不服氣,卻也明白他說的是事實。

  但就是因為他說的是事實,所以才更可恨。於是朱弄月又開始磨起牙來了。

  只是,他為什麼會在她才剛進來的時候就預測她一定會離開?他親自訓練她不是希望能留住她嗎?

  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她實在覺得很難懂,不過,她倒也不是很想弄懂就是了。反正她只是個來領薪水過日子的小職員,這些深奧的事情就留給總裁大人自己去煩惱就好了!

  慕弦歌不是不知道她氣得很想咬人,事實上,就是因為她所有的心思都會表現在臉上,他才會無法不去注意她和戲弄她,因為她的每一個反應都很有趣。

  「所以,現在去泡茶。」慕弦歌享受著朱弄月所表現出來的每一個神情。

  可惡!此時的她根本講不出反駁的話來。下次絕對要把蟑螂腳當茶葉梗帶來泡給他喝!

  她已經在心中想了不下十個報復他的方法,只差沒有撲上去咬住他的咽喉。

  雖然不甘心,不過她還是妥協了,「茶水間在什麼地方?」

  忍!小不忍則亂大謀,雖然她暫時想不出大謀,但是「女子」報仇,三年不晚,所以,忍!

  「走廊盡頭。」慕弦歌依然面帶微笑地走近她,將留有他手溫的茶杯放在她手裏,雙眼緊緊地注視著她,「麻煩你了。」

  朱弄月盯著手中的杯子好半晌,聳聳肩,「我只會泡咖啡,有咖啡吧?」

  「咖啡……」慕弦歌皺起了眉頭,「你真的還是想不起來嗎?」

  「想起什麼?」朱弄月一頭霧水,這個人為什麼講得好像她應該要知道什麼一樣?她以前見過他嗎?

  她忘記他了。慕弦歌沉下臉。

  原本期待她看見他名片上的名字也許會記起,正如當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認出是她般。

  為什麼她會不記得呢?十多年來他沒記得住幾個女人,唯獨她是他心頭難以抹滅的影子;難道隨著歲月的流逝,他也隨著消失在她心中?

  頓時,不能順利呼吸的疼痛感襲上心頭,他握緊了拳頭。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2 00:28:58
第三章

  「我以前認識你嗎?」朱弄月自己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會對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的眼神、他犀利的言詞,還有他的笑……

  「就咖啡,動作快點。」慕弦歌轉身走回自己靠近落地窗的辦公桌,不讓她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朱弄月看著他好像又開始生氣的背影,喃喃地說了句:「莫名其妙。」接著就走向辦公室那扇厚重的大木門。

  正巧齊放雲來到辦公室,看見她手中捧著茶杯,便笑嘻嘻地問:「你要去泡茶嗎?可以順道幫我泡一杯嗎?」

  「我只會泡咖啡喲!」朱弄月事先聲明。唉,難道只有她一個人喜歡喝咖啡嗎?真是寂寞。

  「哦,咖啡也可以。」齊放雲停頓了一下,「等一下,你說你只會泡咖啡?」

  「怎麼了嗎?」因為她喜歡喝,所以她會去研究泡咖啡的方法,因此她到目前為止只會泡咖啡。

  齊放雲張開口還想問些什麼,但是眼角餘光越過她的肩頭,發現慕弦歌的神色有異,便拍拍她的肩膀道:「沒事,你快點去吧!」

  搞不懂為什麼這兩個男人總是這麼神神秘秘的,但她也無意去搞懂,乖乖地捧著兩個茶杯泡咖啡去了。

  齊放雲則是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慕弦歌的身旁,擔憂地問:「臉色好白,你早上沒吃藥嗎?還是又發作了?我打電話叫直升機待命……」

  慕弦歌抬手制止他的動作,「我沒事,不用這麼大驚小怪。」

  「弦歌,你……」

  「我說過我沒事,別把我小心翼翼地捧著。」慕弦歌有些煩躁地低吼。

  齊放雲見他這麼堅持,擔心會因此引起他太大的情緒反應,於是不再和他爭執,轉了個話題:「至今我還是不懂那個女孩兒有什麼特別的,為什麼你會放下身段親自去請她?」

  慕弦歌的身體僵了一下。「你不是常常嚷著工作太重?我只是找個人來幫你。」他避重就輕的回答。

  「是這樣嗎?」齊放雲雖然不認為事情會這麼單純,不過還是接受了他的說法。「我知道了,訓練她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我可不希望你因為太累而有什麼突發狀況。」

  「不要把我當小孩。」慕弦歌推開他,走回自己的座位。

  始終無法忘記,那個記憶中愛爬樹又愛笑的女孩兒,總是佔據著他家的龍眼樹,以為是她自己的。

  因為少年時期的他身體孱弱的緣故,所以被帶到鄉下養病。

  鄉下的家種著各式各樣的花和樹木,和後山連成一大片;雖然整片山頭都是他家的,可是卻也從來沒有築起籬笆禁止他人進入過。

  所以,他家的龍眼樹就這樣被人佔據了。

  一樣是夏天的午後,他牽著大狼犬到後山去;這是他唯一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因為大家都在午休,沒有人知道他擅自出門而大驚小怪。

  其實他一直不喜歡始終被人捧在手心裏,像是稍微一碰他就會碎掉似的。人生自古誰無死?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他不懂他們為什麼總是限制他這個限制他那個,讓他覺得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雖然知道那是出於關心和愛,可是這樣的關心讓他窒息,過多的保護只會令他更加軟弱,而他不願意變成那樣。

  獨自晃到那棵龍眼樹下的時候,他看見一個穿著紅色背心和短褲的國中女生睡在他家的龍眼樹上,而且手中還有一串沒吃完的龍眼!樹根附近掉了一地的龍眼殼和子,囂張得像是她才是這棵樹的主人。

  陽光透過樹縫中照射在她白裏透紅的臉上,微風吹過的時候光影也左右移動,讓這幅景象活像一張圖。

  等到他回過神來,才猛然驚覺自己竟這樣看呆了,心中不禁有些惱怒。

  第一次看到這麼大剌剌行竊的小偷,這應該算是人贓俱獲吧!

  他想叫醒她,並好好地教訓她一頓,可是看到她熟睡的臉,不曉得為什麼居然沒有這麼做,不但沒有叫醒她,也沒有找人來逮這個龍眼賊——事實上一直到現在,那個龍眼賊還不曉得那棵樹是私人財產,就這樣悄悄地回去了。

  隔天同一時間來到一看,喝!她果然又出現了,而且穿著同一套衣服,正拼命地往樹上爬。

  汪汪!狗兒盡忠職守地叫著,把那個女孩兒嚇了一跳,腳一滑掉了下來。

  「呀——」那個女孩尖叫著,而他居然想也沒想的就上前想接住她,結果則是和她一起摔在草地上。

  「喔痛!」女孩眨了眨眼,想回身向那個救了她的人道謝,卻看到他依然橫躺在草地上雙手捧著胸口,看起來十分痛苦。

  「喂,你還好吧?」她擔憂地推推他,「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不行……」他費力地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去找人。

  只要他一被送到醫院,難保不會被家人發現他偷偷外出的事,這樣他以後就會被看得更緊,那他就真的連一點點可以呼吸的空間也沒有了。

  「可是你痛苦成這樣……」女孩停頓了下,「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說完她就跑走了。

  唉,他逞什麼英雄呢?做啥去接住她、怕她摔傷啊?這個女孩可是偷龍眼的賊耶!就算是摔死了也是活該!看看現在到底是誰活該了?

  他翻過身,躺平在草地上,看著夏天的天空,還有耀眼的太陽,以及朵朵飄過的白雲,覺得自己真像個笨蛋。

  可是,他從來沒發現到,原來躺著看天空,天空會是這麼的遼闊,微風吹過的時候,雲也有千萬種變化。

  親眼見到和課本上說的是兩回事,課本上的東西永遠都只是知識,可是親眼見到的,是人生。

  此時,一塊小方巾放在他的額頭,女孩輕柔的嗓音飄進耳中,「如果真的很難過不要忍耐喔,我力氣很大的,可以背你去看醫生。」

  「我不需要你背!」他坐起身來抗議著。開玩笑!他是男生耶!要一個女孩背他去醫院像什麼話?

  「咦?你好了嗎?」她偏過頭直視著他,似乎有些納悶,「剛剛還一副虛弱的樣子,現在卻有力氣罵人了,真是了不起。」

  「你!」他一下子為之語塞,可是卻發現到,他的確是已經不像剛才那樣難過了。

  「好吧!為了答謝你的救命之恩,我摘龍眼給你吃,你等著喔!」她俏皮地眨眨眼,又動作快速地爬上樹去了。

  「喂!」有沒有搞錯?她居然要拿「他家的」龍眼答謝「他的」救命之恩?他都還沒有和她算她偷摘他家龍眼的帳耶!

  但是,她真的是女生嗎?從來沒看過女生會爬樹的。

  不一會兒,她又手腳俐落地下了樹,把手中的龍眼遞給他,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不要客氣,儘量吃,吃完了我再去摘。」

  那抹笑容像是東升的旭日,令人心頭如同朝陽般暖和。

  發現自己居然有種心動的感覺,他不禁更生氣了,雖然不曉得自己氣的到底是她還是他。

  「客氣?」他當然不會客氣,這可是他家的龍眼啊!

  愈想愈生氣,愈想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麼,他突然把龍眼丟回她手上,就牽著狗回去了。

  「喂!」女孩在他身後叫他,但是他卻沒有回頭。

  他不知道她的表情,也管不了自己的舉動會不會太孩子氣。

  但是他仍時常會到那個地方去看那個女孩,雖然不再靠近,卻忍不住要偷偷地看著她;有時候她會用他家的龍眼去宴請她的朋友,有時候則是一個人獨自吃著、睡著。

  不論是哪一種,他都無法令自己移開視線。

  長久下來,他便自然而然的空出位置等待她的出現,而不願意和其他的女性過度靠近。

  直到她撞入他懷裏的那一瞬間,他才發現,這個位置好像是再自然也不過的是保留給她的,就像她理直氣壯地霸住了他家的龍眼樹一樣。

  可是,也許是他太一廂情願了吧!她似乎已經不記得他了……連之前他們所共同擁有的一切也……

  慕弦歌黯然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豔陽高照的天空。不知不覺地,夏天又來臨了……

  「哈、哈啾!」

  早上騎著與她相依為命的摩托車來上班的時候,被雨給濺得全身濕答答的,一進到冷氣房裏就只有打噴嚏的份了。

  「髒死了!」慕弦歌聽見她的噴嚏聲,抬起頭來,就看見她抓著鼻水甩手,雙眉不由得擰成一直線。

  「我去找衛生紙。」朱弄月也覺得不好意思,在一個異性面前竟然表現出這麼邋遢的一面,匆匆站起來就要去洗手間。

  「等一下。」慕弦歌叫住她,「這個你拿去用。」他從上衣口袋拿出一樣東西丟給她。

  「什麼?」她直覺地接住一看,喝!這年頭居然還有男人帶手帕?這種男人應該要列入保護級了吧!

  見她看著他的手帕發愣,慕弦歌又勾起譏嘲的唇,「怎麼,開始自慚形穢了?」

  朱弄月莫名其妙地抬頭看他,「我為什麼要?」

  「一個女孩子連最基本的衛生紙都不帶,我怕你會感到不好意思。」慕弦歌整個人靠進真皮的辦公椅中,雙手交握在腹部,狀似優閑地看著她。

  「奇怪了,你是沒見過不帶衛生紙和手帕的女人嗎?眼前就有一個,就讓你看個夠吧!不過我要收參觀費。」早習慣他的刻薄,朱弄月沒好氣地回嘴,不過既然人家連手帕都丟過來了,她也只得說:「改天買一條還你。」

  這種擦過穢物的用品,還是買一條新的還人家好了,雖然並不是她主動向他借的。

  慕弦歌不置可否,朝她像趕蒼蠅一般地揮著手,「快去清理一下,你真的不像個女人。」

  「果然是條狗。」所以嘴裏吐不出象牙!朱弄月喃喃地批評道。

  「你說什麼?」慕弦歌挑高眉。這小妮子果然需要好好的再教育!

  「我說了什麼嗎?」朱弄月故意裝傻,「你老人家耳朵不好,准是聽錯了,總裁閣下。」

  「我只比你大了兩歲,何以說老?」說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她自己又好到哪兒去?

  「兩歲就是一道鴻溝了。」奇怪,她還以為他很「臭老」,不然怎麼會當上總裁呢?可是沒想到他只比她大了兩歲……呃,雖然他看起來的確也不老啦!

  「是啊,的確有代溝,」慕弦歌狀似隨意地翻動著桌上的檔,「我常以為我是在跟一個幼稚園的小鬼頭講話,而不是只小我兩歲的女人。」

  「呵呵呵!那您可真是大材小用了,居然要一個堂堂總裁來當保母,真是委屈您了。」朱弄月笑吟吟地奉還。

  「我是在做美少女養成計畫,只是不曉得我會養出什麼東西來。」慕弦歌懶洋洋地說著,「雖然已經不可能是美少女了,不過將就點養吧!希望我養到的不會是個不可雕的朽木。」

  「養成?呵呵!原來總裁閣下還有戀女童癖啊!」朱弄月呵呵笑,「不過,我想被總裁閣下養到的恐怕也很難變成什麼好東西吧!正所謂上樑歪下樑正不了。」

  「歹竹也能出好筍,這是自身修為的問題。」慕弦歌淡淡地回應,一點也沒有發火的跡象。

  又來了!這兩個人有完沒完啊?齊放雲無奈的挑眉,搞不懂這兩個人為什麼這麼能吵?每次他們一吵,他就很想離開,因為他總覺得自己在他們中間非常的多餘。

  這兩個人一鬥起嘴來,好似全世界只剩他們兩人,旁人插不進去也就算了,問題是——實在很吵!

  這樣他要怎麼做事嘛!唉,可不可以讓他自己一個人單獨一間辦公室,他願意把這麼大又相當寬敞、舒適的辦公天地讓給這兩個愛吵嘴的傢伙。

  「我出去抽根煙。」齊放雲從上衣口袋掏出煙來,決定要離開這兩個傢伙,「有事情再找我。」他多此一舉地向兩人報備。

  但是,好像沒有人聽到,他果然被忽視得很徹底啊!齊放雲歎了口氣。

  不過,自從這枚月亮來了之後,慕弦歌的精神看來比以往好了許多,雖然他常常欺負人家,不過他知道他其實心情很好,也比較常笑了;認識他這麼久,他倒是很難看到他這麼開心的模樣。

  這樣應該也算好吧!

  齊放雲聳聳肩,正準備離開辦公室,就聽見一個重物倒下的聲音,他迅速轉身,就見慕弦歌單手按住胸口,眉間緊緊地蹙起。

  「你怎麼了?」朱弄月疑惑和不解地出聲。剛剛不是還吵得很「愉快」嗎?怎麼突然……

  齊放雲拍拍她,「你去替我買包煙回來吧!快去,不然扣你薪水。」

  「你不要以為你能扣我薪水,我就會怕你。」接著,她皺著眉問:「這傢伙怎麼了?」怎麼臉色突然這麼蒼白?

  看他那麼痛苦,她的心頭突地竄過一陣詭異的疼;嗯,果然是「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啊!朱弄月替自己的心疼找到了藉口。

  「有我在,你就別擔心了。」齊放雲笑著往門口方向指著,意思很明顯。他知道慕弦歌不想在她面前倒下。

  朱弄月也一眼看穿這兩個人又要支開她,聳聳肩膀就出去了。

  她對探人隱私這種事情實在沒什麼興趣,不過,為什麼要刻意支開她呢?走到電梯前她突地停了下來,她半回過身,看著辦公室的門。

  以前她就覺得慕弦歌長得實在是秀色可餐,不要說女人會為他著迷了,如果她是男人恐怕也會為之傾倒。難道這兩個人真的……

  以前就覺得這兩個人看起來怪曖昧的,難不成他們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嗎?

  朱弄月看著那扇門,突然間好像有什麼怪怪的感覺浮上心頭,她猛然摸向自己的心口。奇怪,怎麼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偏偏她又說不上來是什麼地方奇怪。

  而一雙腳已不由自主地往回走,並拉長了耳朵靠在門板上偷聽,想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是不是愛人同志。如果是,那她……

  呃,這兩個人是不是愛人根本和她無關啊!她大概是神經過敏,否則怎麼會擔心他們兩個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姦情,對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對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後,她又悄悄地推開門往裏面看去。唷!兩個俊男偎在一塊兒的感覺就是不一樣,慕弦歌長得俊美陰柔,齊放雲也算是俊俏風流,兩個人配在一起看起來更是賞心悅目。

  接著,她又聽見門內傳來一句:「你真的不打算讓她明白你的心意?」

  確定朱弄月已經離去後,齊放雲才小跑步的來到慕弦歌的身邊,扶起單手抓著胸口,神情痛苦的慕弦歌。

  齊放雲一走近他,馬上就知道讓他心悸的原因是什麼了。「不是告訴過你不能喝咖啡的嗎?你難道沒跟她說?」

  「她只會泡咖啡……」慕弦歌有些不情願地回答著。

  「她真的只是你的國中同學?」這下打死他,他都不會相信這種爛理由了。

  不過這傢伙也真是彆扭,死也不肯在朱弄月面前出現他病弱美少年的姿態,也不願意直接跟她說明他的身體狀況。真不曉得是要稱讚他純情,還是說他愚蠢,唉!再聰明的人,也有糊塗一時的時候啊!

  齊放雲讓他靠在自己胸前,拿出了他隨身帶著的藥,「拜託你一下,要瞞她也不是這等瞞法。」

  慕弦歌沒說話,不曉得是沒力氣回答還是不想回答。

  「你真的不打算讓她明白你的心意?」齊放雲問他。在他為她做了這麼多之後,他就打算這樣放手讓她走?

  「我不想讓她有負擔……」慕弦歌悶悶地道。

  「這會讓她有負擔?就因為你有心臟病嗎?」齊放雲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難道你就甘心只是她心中一個模糊的影子?然後到死也不願意讓她知道你愛她?」

  慕弦歌臉色一僵,語音有些冷凝:「你不要多事。」

  「我不懂,那你當初要她進來到底是為什麼?」這簡直是在自我折磨啊!

  慕弦歌停頓了一下,握緊了拳頭,神色複雜,「因為……我不希望,帶著遺憾離開……」

  朱弄月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中炸開,眼前霎時一片空白,耳朵也聽不進任何聲響。

  好像有種奇怪的感覺在心底翻攪,喉頭苦苦的,酸澀的感覺緊捉著她不放,她覺得自己好像腳不著地,有著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

  原來那個討人厭的傢伙,那個惡毒的傢伙,那個總是算計人家的傢伙,那個、那個……

  那個如春風般溫和,又帶著幾分冷漠的男人,已經有心愛的女人了!

  朱弄月敲敲自己的頭,也對,那麼優秀的人,怎麼可能會沒有喜歡女人呢?她也太大驚小怪了。

  可是沒想到他會有那麼細膩的情感和體貼的行為,在乍聽到他已有心儀對象那一瞬間冒出心湖的情感到底是什麼?她雖然疑惑,卻不想知道。

  這種詭異的感覺以前是不是也曾經有過呢?就在國中的時候,對了,她記得也是在夏天,那時候她由後段班轉進前段班……

  在一樣是夏天的國中校園裏。

  蟬鳴唧唧,樹梢間跳躍著金色的陽光,操場上也充斥著嘈雜的人聲,走廊上也有奔跑的聲音;朱弄月還記得,當她在國二升國三的暑假被調回前段班的時候,心情其實是七上八下的。

  當她踏入教室時,正在講解數學的班級導師滿面笑容地停下手邊的課程,「各位同學,她就是這學期轉進來的新同學,希望各位能好好相處……」

  環境適應力很強,所以她從不曾煩惱過會交不到朋友;只是,她發現每個同學都用虎視眈眈的眼神看她,她突然覺得有點擔心。

  真是個不友善的班級啊!

  不過也對,多出一個新同學,就代表又多出一個新的競爭對手,面對競爭對手,要露出好臉色當然是很困難的。

  但是她不擔心,依她那種人見人愛的性格,一定還是會平安待到畢業的。

  簡單的做完自我介紹,老師掃視了一下教室然後說:「朱同學你就坐那個位子吧!」

  「哪個?」朱弄月疑惑地回過頭向老師確認,因為老師指的方向有兩個空位。

  就在此時,一個乾淨穩重的男音出現在教室門口。「報告!」

  朱弄月順著聲音望向門口,看見的是一個穿著整齊制服,戴著黑框眼鏡,看來相當不友善的男同學。

  不曉得是她的錯覺還是怎麼著,她總覺得這傢伙的臉色不好,雖然是男生,可是皮膚白得幾近透明,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像隨時會融化般。但他的眉宇間有種貴族般逼人的英氣,身上也有種無以言喻的憂鬱氣質。

  這類型的男生,通常都是女孩子會傾心的那型,再加上他身上卻有著和一般國中生不大相同的老成穩重,這點就更足以讓女學生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了。

  不過她例外!她還是喜歡陽光少年,那種會揮灑著汗水打球,可以和她一起跑跑跳跳的男孩;這種有著不健康的膚色,又長得一副小白臉模樣的傢伙實在是不對她的胃口。

  而她忍不住多看兩眼的原因,是他真是眼熟得詭異。她的記憶力向來不大好,她到底是在何時何地見過這個眼睛似乎長在頭頂上的傢伙?

  「喔,是會長。」最奇怪的是老師們從不叫他的名字,只叫他「會長」,「趕快回去位子上,我們要繼續上課了。」

  她這才曉得,老師說的位子原來是在那位「會長同學」的後面。

  朱弄月正要起步,老師的叮囑又傳入她耳裏:「會長是模範生也是班長,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他。」

  「請多多指教。」朱弄月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對他露出友善的微笑,畢竟以後還要一起當同學的,就算是不喜歡的類型也要當朋友,所以她毫無戒心地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但是他卻只是斜睇了她一眼,然後勾起嘴角,「穿了制服還人模人樣的,爬起樹來卻像只猴子。」

  朱弄月隱去笑紋,瞪大眼睛直視著他。什麼啊!這傢伙和人家見面的第一天就說話這麼不客氣,令她覺得自己剛才的微笑簡直是浪費了。

  咦,等等!他剛剛是不是說到什麼爬樹?

  「啊!」朱弄月猛然驚叫一聲。

  她想起來了,這個笑得可惡的傢伙……就是上學期差點被她壓死的那個人嘛!難怪她會覺得他很眼熟。

  朱弄月正想開口問他上次被她壓到的事,班導師卻疑惑地詢問她:「朱同學還有什麼問題嗎?」

  「呃,抱歉,沒有。」朱弄月只得趕快坐下,拿出數學課本。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冤家自是窄路緣,她怎麼會好巧不巧地和這個被她壓倒的男生同班呢?唉!

  其實那天以後她一直都滿擔心的,不曉得這傢伙有沒有被壓傷,可是後來卻再也沒有遇見過他了,既然剛好同班,那就問問看吧!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朱弄月連忙在他要離開座位前叫住他,「你沒事吧?」

  會長同學側過身,雙眼直視正前方,瞧也不瞧她一眼,「我聽不懂你說的。」

  「呃,我指的是上學期不小心壓到你的那件事,」朱弄月實在不懂這傢伙幹麻一臉不屑?她不過是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然後壓到他而已,「我一直都想再遇見你,因為不曉得你要不要緊。」

  「託福。」會長同學簡單地回答著,爾後不客氣地說:「沒事不要隨便叫我。」

  說完了他也不再停留,往另一方向走去,在不遠處有女同學正捧著數學課本準備詢問他剛剛老師上課的地方。

  什麼啊這傢伙!朱弄月握緊了拳頭,從來沒看過這麼惡劣的人,那天沒壓死他真是可惜,這種人就算是長大了也只是禍害一個,倒不如由她來主持正義好了!

  「咦?新同學和會長認識嗎?」有同學走過來和她說話了。

  「不認識。」朱弄月一肚子火,講話的口氣自然好不起來,「對了,這傢伙沒有名字嗎?為什麼大家都叫他會長?」

  「啊,新同學不喜歡會長嗎?這件事情最好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喔!」那位同學好心相勸。

  「他還真是嬌貴。」朱弄月輕哼了聲。撞一下就受傷,連罵也罵不得!

  「因為會長身體不好休學了兩年,現在又擔任學生自治會的會長,所以老師和同學才會都叫他會長的說。」同學好心地解說著。

  「咦?那傢伙到底有什麼病啊?」休學兩年?難怪性格會怪異得讓人不敢恭維。

  「嗯……好像是……心臟病的樣子吧!他也是從去年才到我們班上的喲!」

  「心臟病?」朱弄月詫異地回過頭看向那個面帶著微笑為女同學解說的俊美跩男。

  原來他撞不得的原因是因為他有心臟病?還好那天沒把他撞出事情來,謝天謝地!朱弄月趕忙在心中把剛剛對他的詛咒收回。

  「他對人一向都很不客氣嗎?」朱弄月又問道。

  「會長?不會呀,他對人一直都滿親切的啊!」同學困惑地回答著。

  是嗎?對人一直都很親切,卻對她這麼不客氣,就因為她不小心壓到他嗎?朱弄月在心底直納悶。

  唉,算了!想那麼多做啥?反正只要在這最後一年不要惹到他就好了,這樣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吧?

  打定了主意,朱弄月轉頭對同學微笑,「謝謝你親切的解說,我是朱弄月,請問一下尊姓大名是?」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2 00:29:18
第四章

  對了,她國中時期的那個學生會長,也是因為身體不好,休學兩年才會和她同班的,不曉得是優越感過強還是怎麼著,他總是仰著四十五度角的下巴睥睨著她,連正眼瞧她都不願意。

  說起來這個慕弦歌也一樣,她怎麼會遇見同一種類型的男人啊?那個學生會長是這樣,這個慕弦歌也是這樣。

  會長叫什麼名字她記不得了,因為來到班上大家都只叫他會長,老師點名也很少叫他的名字,所以她從來不知道會長的名字,只曉得會長家好像養著一隻大狼狗。

  怎麼會突然想起會長呢?

  對了,因為他也有心臟病的關係,因為患有心臟病,才會到他們那種偏僻的鄉下養病。

  不曉得那個學生會長現在好嗎?

  如果他不是總是仰著四十五度角的下巴看她,也許她可以多給他一點關心。雖然很想為他做些什麼,但她卻也從來沒有付諸行動過。

  現在想起來竟會有點後悔,不見得是希望對方回報你什麼,只是因為其實並不討厭那個人,只是因為不想讓自己後悔,只是因為想交那個朋友,所以想為他做些什麼事。

  想到這裏,朱弄月不覺握緊了拳頭。

  好吧!不管她和慕弦歌那傢伙的關係是否惡劣到不能再惡劣的地步,她還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對待他,就算只是像對待朋友的關心也好,她至少要做些什麼,就當作是一種補償,因為她不想對不起自己。

  正當朱弄月要離開時,齊放雲竟出現在門口。

  發現朱弄月居然亦在門口,嚇得他下巴差點落地,「你、你都聽見了?」

  「嗯。」她不是個喜歡說謊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後她故作輕鬆地道:「我全部都聽到了。」

  聞言,齊放雲欲言又止,最後只是歎了口氣,「唉,也罷,你遲早也是要知道的。」這樣才不會對不起慕弦歌對她的一番癡情。

  「對啊,雖然我有點訝異,不過還可以接受。」朱弄月大而化之地拍拍齊放雲的肩膀,「所以,你放心吧!」

  「但是,弦歌他並不希望讓你知道,你在他面前最好是當作什麼都不曉得的樣子。」齊放雲叮嚀了句。

  這下子總應該是皆大歡喜了。

  「嗯,我知道。」朱弄月雖然扯著笑,卻是一臉無精打采。

  「你為什麼會這麼沒精神?」奇怪了,難道她真的不喜歡弦歌嗎?還是因為弦歌身體狀況的關係?

  「知道自己的老闆身體不好,有誰會高興得起來?」朱弄月側頭睨了他一眼,又問:「對了,他的身體到底是……」

  「心臟不好,小時候動過幾次手術,但是都沒什麼效。」弦歌一直很忌諱人家知道這件事,因為他討厭被同情,「所以當我要他去美國的時候,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你?」朱弄月蹙著彎彎的秀眉。這傢伙又是什麼來頭?聽他這麼一說好像並不只是特別助理這麼簡單了。

  「對,我是他的專屬醫師,為了方便照顧他,所以平時就做他的特助。」齊放雲伸手撥了撥前額的發絲。

  「去美國開刀就真的會好嗎?」為什麼小說、電視上都會這麼演?她再次有著置身於八點檔的錯覺。

  都是因為在這種地方工作,才會害她時常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他們那邊的醫學技術發達,我們總要試試看;如果不及早動手術,他恐怕活不過三十歲。」齊放雲道出驚人之語。

  「活不過三十歲!」朱弄月這下子是真的嚇到了,舌頭登時打結,「那、那這樣他不就只剩下兩年了嗎?」

  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快呢?朱弄月聽著,神情有些恍惚。

  「所以請你說服他吧!你說的話他也許會聽。」齊放雲轉而向她懇求。身為他的好朋友,他實在不願意一個這麼優秀的人就這樣走了。

  「我?」朱弄月又一臉莫名,「為什麼我說他就會聽?倒是找他喜歡的那個女人來說才會有效果吧!」

  「咦?」聽到這句話的齊放雲,登時有種在和朱弄月雞同鴨講的錯愕,「你不是已經聽見……」

  朱弄月這也才發現自己說出來的話好像過於尖銳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馬上轉身對他揮揮手,「我去幫你買煙。」然後就一溜煙地跑掉了。

  齊放雲一臉困惑地看著朱弄月離開自己的視線,突然開始同情起慕弦歌。難道弄了半天,她還是以為那個人是別人而不是她,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遲鈍的人呢?

  看來慕弦歌的戀愛之路依然艱辛萬分,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他了。

  無聊冗長的會議。

  朱弄月偷偷地掩住大打呵欠的小嘴,意興闌珊地看著自己的筆記型電腦發愣。

  原來秘書都得參加這種無聊的會議,從會議開始到現在,她實在是找不出任何重點可以記錄的,害她很想打開電腦裏面的遊戲來玩以免自己睡著,人家她昨天才新買了一套遊戲軟體的說!

  「那麼,那個提案你到底決定如何,弦歌!」老董事神經質地撚著他那往上翹的山羊胡,每一個問句都充滿了脅迫。

  「我想出資幫忙阿萊伊大公國的經濟危機,如果這步棋我們走對了,就可以優先取得它的石油開採權;阿萊伊大公國的石油預測將是南半球藏量最豐富的。」慕弦歌從容不迫地回答。

  「與其下注在一個太平洋群島附近又名不見經傳的小國家,倒不如往對岸發展還來得實際些。」另一名董事哼道。

  「往對岸發展的人已經太多了,我們現在才去絕對卡不到好位置;阿萊伊雖然有點遠,可是人力資源或是物產資源都不見得比對岸差,除了起步較為艱辛外,其他的我認為都不是問題,所以我決定在那個地方設廠。」

  「這樣太過冒險了,要是他們石油採不出來,那我們的心血不都白費了嗎?老大,你要想清楚,與其走那種沒有人走過的路,還不如走人家已經走過的要來得安全吧!」慕家老麼慕羽歌也站在反對立場。

  「我和幾位顧問評估過了,就算我們押錯賭注,對整個企業而言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慕弦歌還是保持著他優雅的風範,絲毫沒有生氣的跡象。

  「哼,年輕人就是目光如豆。」大老們不滿的哼聲紛紛出現,「你是想你在企業裏沒有多少日子了,就可以這樣任意妄為嗎?」

  齊放雲聽見這話心有不悅的想起身說話,卻被慕弦歌制止了。可是慕弦歌沒看到的是,他那個秘書也忍不住了,桌子一拍就站了起來。

  「創業維艱你們難道沒有聽過嗎?自己培養出來的繼承人卻一點也不相信,還攻擊人家的致命傷,你們這樣就算是優秀的企業家了嗎?」朱弄月罵得振振有詞,讓所有的大老們都大吃一驚。

  「你說什麼?」大老們氣呼呼地指責她。

  「弄月?」她何時變得這麼熱血了?

  齊放雲的下巴簡直是與地面親吻了,不過現在可不是驚訝的時候啊!他趕忙湊到慕弦歌的耳邊悄聲地問著:「要阻止她嗎?」

  「暫且先看看她會說什麼吧!」慕弦歌呵呵笑著將手背抵住下巴,對齊放雲擺擺手要他安心。

  「但是……」齊放雲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沉默了;因為他可能有點瞭解,卻又不是那麼地明白,為什麼慕弦歌會這樣放任朱弄月。

  「我說,你們一點破釜沉舟的決心都沒有!投資本來就是一場賭博,不敢下注卻想贏得利益簡直是癡人說夢。那傢伙不是已經說了嗎?他已經請人評估過了,即使失敗也不會對整個企業造成多大的虧損,公司還是可以正常運作啊!你們在那邊龜毛個什麼勁兒啊?」

  朱弄月像是愈罵愈順口,講這麼一大段話還可以不用換氣。

  「還有,明明知道他心臟不好還這樣拿來大作文章,你們到底是幾歲啊!挖人瘡疤是幼稚園的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情吧!」

  她知道了?慕弦歌驀地感到胸口一窒,右手不自覺地緊抓住心臟的位置;是誰告訴她的?

  他最不想的,就是她的同情;如果變成那樣,不管他做了什麼,都將失去意義。

  「幼稚園的小孩?」他們居然被一個小女孩給損了?「弦歌,這丫頭是誰?」炮火轉而攻向慕弦歌。

  「弦歌?」只有在慕弦歌身旁的齊放雲發現他的神色有異,慌忙地低聲問著。

  慕弦歌抬起一手要齊放雲不要擔心,但還來不及開口,朱弄月就自己先擋在慕弦歌前面開口了:「我是他的秘書,是我自己想開口發言的,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就算會被炒魷魚,我也非說不可!」

  「你!」大老們氣得快吐血了,「弦歌!」

  「對不起,的確是我教導不周,請原諒。」慕弦歌拉住朱弄月的手拖到他身邊,向大老們深深地鞠躬道歉。

  「呵呵呵!弦歌,難得看到你會這樣護著一個女孩子。」此時眾大老中傳出不同的聲音:「不過這丫頭好大的膽子,能面對我們還不腳軟,你是上哪兒找回來的?」

  朱弄月覺得莫名其妙,明明都是中文,怎麼他們說的話都這麼難以理解?還有這位眾董事中唯一的女性又是誰?

  「二姑姑,請不要誤會,她是我請來幫忙放雲的。」慕弦歌恭敬地說著,旁人難以看清他真實的情緒。

  「但是這丫頭說的也沒錯,你是我們培養出來的,而我們也把企業的管理權交給了你,的確是應該相信你的眼光。」慕家董事之一的慕丞昕呵呵笑著,「所以我投弦歌一票,還有誰想附議嗎?」

  看著陣前倒戈的慕丞昕,大老們面面相覷,額冒青筋,陷入長久而窒人的沉默。

  「既然母親贊成弦歌的做法,那麼我也附議!」慕弦歌的四堂弟慕徵歌率先打破沉寂,笑著說道。

  「好吧!那我也是。」原先採取反對的慕羽歌看見自己的兄長都這麼說了,也心不甘情不願地投出贊成票。

  「嘖,老六,沒人強迫你啊!別一副上刑場問斬的模樣嘛!」慕商歌笑笑地用手抵住下巴,輕描淡寫地說著;他是此計畫的執行者,等的就是眾董事和堂兄弟們的點頭。

  其他的堂兄弟們在看見三個陣前倒戈的傢伙們點頭贊成之後,也紛紛加入贊成的行列。

  他們本來對老大的決議就沒什麼反對的想法,會反對的大都是老一輩的父母,因為想守成,所以常會劃地自限,以至於沒有辦法讓企業有所突破,所以才會無法接受老大太過大刀闊斧的作法。

  他們雖然不是完全支援老大的做法,可是也還不到誓死反對的地步,畢竟老大做的事向來風險很高,只是,賭賭看也無妨,老大的賭運向來不錯,若不放手一搏,誰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既然新生代的都表示贊同,那我們再堅持也說不過去,只是虧損的部分你們要負起責任來,董事會這裏不做任何幫助。」其餘的董事也沒有再堅持什麼,但仍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既然決定了,那就散會啦!」慕丞昕呵呵笑著,轉向侄子,「弦歌,可以吧!」

  「嗯。」慕弦歌簡單地應了一聲,所有的董事全都站起來準備離開。

  「呵呵,老大,看來勝利女神是屬於你的,不曉得何時我才能找到我的勝利女神呢?」有名的浪蕩子慕角歌正好坐在朱弄月身旁,以眼神向她放電,執起她的柔荑想一親芳澤。

  「想要勝利女神?到紐約去就有了嘛!」朱弄月莫名所以地看著他,順道把手從對方手中抽回來。

  「紐約?」慕角歌這下可呆住了。為什麼勝利女神要去紐約找?

  「那個是自由女神。」慕弦歌閑閑地在一旁糾正。

  「是嗎?」朱弄月困惑地看向慕弦歌,「那個拿著火把的傢伙是自由女神?」

  「不是早告訴你要多念點書,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慕弦歌淡淡地嘲諷著。

  「你何時說過了?」朱弄月懷疑地看著他,他是叫她多看點電視,可沒叫她多念點書啊!

  察覺自己一時間說溜了嘴,慕弦歌沒有回答她的話,幸好慕角歌也不死心地繼續糾纏。

  「呵呵呵!老大,你這位女秘書還真是與眾不同,」慕角歌行了個騎士禮之後,以百萬伏特的放電雙眼看著朱弄月,「我對你很感興趣,哪天我們一起去喝杯咖啡,不曉得小姐意下如何?」

  朱弄月還來不及說什麼,慕丞昕就走到他們當中插話了:「角,你也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當著你堂哥的面直接泡他的屬下?」

  「呵呵,娘親,您孩兒我這種行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現在才為我鼓掌叫好未免太傷我的心。」慕角歌連對他的娘也採取放電姿態,看來他只要遇上女性就會展現他花花公子的魅力。

  他的座右銘是:來者不拒,去者不留,願者上勾。

  「可惜我對大眾情人沒什麼興趣,慕公子您還是另覓良緣吧!」朱弄月也說得極為乾脆。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是我的感情終結者呢?」被女性當面毫不留情地拒絕,慕角歌差點沒捧著心哀號。

  「基本上,會講這種話的男人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定下來,小女子對麻雀變鳳凰的戲碼又不感興趣,所以還是請你別愛上我以免受傷。」朱弄月踩著三七步,只差叼根煙就成了女流氓。

  「丫頭,你討厭商人嗎?」這倒是稀奇的事。慕丞昕呵呵笑,她決定喜歡這個有趣的女娃兒。

  她能夠確定這娃兒說不想成為鳳凰的話是絕對真心的,因為她眼中充滿自信。

  自信,是一個女人最美的裝扮;這娃兒長得並非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但是她眼中的自信卻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極為亮眼,而且散發出夏日的活力與氣息。

  她大概能夠瞭解為什麼弦歌會用這名娃兒做秘書了,因為她身上的陽光氣息,是弦歌向來所渴望擁有的。

  「是啊,商人重利輕別離。」呃,可是眼前就有一堆商人,而且還是她的老闆耶!「哦,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商人都不好啦!」她趕緊轉了個彎。

  「呵呵,可是丫頭,光會說話還是不行的,據說你把弦歌的企劃案批評得一文不值,我可以問問你對那個企劃有什麼高見嗎?我不想聽見任何推託的藉口。」慕丞昕語鋒一轉,犀利的質問讓朱弄月有一瞬間招架不住。

  「曾經有另一個公益事業也是採用同樣的方法,可是他們現在虧損將近八十萬,而且在下次的盈虧結算時如果無法回收,也許他們的企劃就得停止執行了。我想,若是採用和公益彩券同樣的方式,以發行公益股票的方式去執行,不曉得這個方法行不行得通?」朱弄月小心翼翼地說著。

  「要上市上櫃的股票都必須先經過極為縝密的評估才能上市,你現在要我們發行公益股票?」慕角歌的眉毛揚到頭頂。這真是前所未有的做法啊!

  「嗯,在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要募到款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大家都看得到的公益事業都找不到人贊助的話,我想企業要是有心想做公益事業,還是得拿出公司的資金去做,要是連企業本身都不願意拿出資金,那就便別提是其他人了。」朱弄月皺起彎彎的秀眉,很是煩惱;看來她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出這個法子的。

  「發行股票啊……」慕角歌摸著下巴沉吟,「現在股市低迷,還有誰會想買股票嗎?」

  「會資助的就是會資助,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打出這是公益事業,並且定期發行刊物給投資人,向他們交代所投資的錢都往什麼地方去的話,應該就可行吧!」朱弄月問。

  「也就是說,你的想法是要和我們公司的股票合併,但是將公益股票的款項和這些分別出來,到時候股票上漲漲的也會是我們公司的股票?」慕弦歌陷入沉思。

  「這樣不也順道買了形象廣告?」慕丞昕呵呵笑。

  「二姑姑好像很中意這個提案?」朱弄月興奮地問著,這可是她想破頭才想出來的耶!「不過我想的還有其他的部分,給他們魚吃不如教他們如何釣魚,失業率高升的現在,就業輔導可能比募款更需要吧!」

  「二姑姑是你叫的嗎?」慕弦歌斜睇了朱弄月一眼。

  對於她可以想出這些點子,他其實是很高興的,這代表她是真的很認真地做了不少功課。

  看來,他並沒有找錯人呵!

  「我又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難不成你要我喊她『慕二董事』啊?」朱弄月一凶回去,兩個人又差點就在會議室裏杠上。

  「呵呵呵!無妨,就跟著叫二姑姑吧!」慕丞昕語帶玄機地笑著,轉身對立在身旁的慕角歌說道:「告訴徵歌,這個企劃就照這丫頭所說的去做吧!想得太多容易故步自封,投資人是不能短視近利的,呵呵……」

  「這代表我的提案通過了嗎?」朱弄月高興得想尖叫。這段日子以來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了!

  「但還是得讓他們評估一下可行性才行,不過至少我贊成了。」慕丞昕笑著摸摸朱弄月的頭,「至於就業輔導這類的事,讓政府機構去做就可以了,我們沒有多餘的心力放到那個地方去,要是我們什麼事情都想插上一腳,那等著魚吃的就會換成是我們了,呵呵呵……」

  「呃,抱歉,我沒想到那麼多。」朱弄月略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不,丫頭,我很欣賞你啊!你要保持下去喔!」慕丞昕說完就和其他的大老一起離開了會議室,把這個空間留給慕家的第二代繼承人。

  「總裁,投資阿萊伊的這個計畫,可是和豐收集團一起投資的?」向來沉穩寡言的慕宮歌在慕丞昕走後才拿著企劃案踱到慕弦歌的身邊。

  在公司裏,慕宮歌一向和慕弦歌保持上司與下屬的關係,他向來不把私人感情帶入工作中。

  「若光憑我們,想要沒有虧損是不可能的。」慕弦歌回答。

  「是嗎?」慕宮歌帶著謎樣的眼神直視著他,「那麼,你也打算要給人家一個交代了?這件事你也拖得夠久了。」

  交代?

  朱弄月聽見某種很敏感的字眼,但是她沒有問,也沒有任何人問,只是看見慕弦歌的臉色黯了下來。

  會是那個他不願意造成對方負擔的女人嗎?朱弄月看著慕弦歌,忽然感到心頭有著莫名的疼痛。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2 00:29:46
第五章

  「心臟病、心臟病……」朱弄月對著房間中的書櫃席地而坐,努力地翻著有關花草茶的書籍。

  她剛洗完頭,長長的黑髮垂在身後,窗外閃耀的燈火照映著她,令她整個人看來格外纖弱、可愛;平時那種嘈雜和衝動的外衣剝掉之後,此刻的她看起來像個可人的天使。

  駱裴農正好打完烊進來,遂找來了相機,把這張如畫的情景拍了下來,純粹只是因為看起來漂亮。

  「你偷拍!」朱弄月發現了閃光燈的蹤跡,瞪視著駱裴農。

  駱裴農只是笑,走到她身邊探頭看著她膝上的書,「花草茶?你什麼時候開始對這感興趣了?」

  「你來得正好,給我當實驗品。」朱弄月合上書匆匆地站起身來,「我要學泡花草茶,你來幫我試試味道。」

  駱裴農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怎麼突然想學泡花草茶?」他記得她明明說過「只要他會泡給她喝就好了,她才懶得學」這一類的話。

  「人總是需要進步的嘛!」朱弄月一邊說一邊抱著書往廚房而去,三言兩語就把駱裴農想問的問題都給堵回去了。

  駱裴農挑高了眉,以手指點了點額畔,掃視了書架上的書,然後微微地笑了起來,優閑地跟在朱弄月的身後,「心臟病可以喝的花草茶有玫瑰、薰衣草、迷迭香和山楂茶。」

  走到半途的朱弄月跳了起來,轉過身驚愕地瞪視著他,「為什麼你會知道我要找的是關於心臟病的花草茶?」

  「那個少爺……嗯,身體狀況不大好,而且還不能喝咖啡,所以我猜想不是氣喘就是心臟病,對吧月兒?」他賊賊地笑著。

  「你知道他不能喝咖啡,為什麼不告訴我?」朱弄月不滿地瞪著他。

  「你也沒問啊!」駱裴農回答得理所當然。

  這傢伙是鬼啊!朱弄月咬咬牙,「就算如此,你也不可能知道他有心臟病啊!你們不是才見過一次面而已?」

  「是只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在見到他本人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他了;但是駱裴農不打算多說,「為什麼會突然想學泡花茶?」

  「因為那傢伙有心臟病,可是他又常常要我泡茶。」朱弄月有些不甘願地說道:「之前我都泡咖啡,可是他不能喝,所以發病了,我覺得對不起他,所以想要補償。」

  「只是因為這樣?」駱裴農的聲音帶笑。這小妮子果然遲鈍得讓人無話可說。

  「不然還要怎樣?」朱弄月一臉莫名。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嗎?這男人有病!

  「我還以為你終於開竅了。」看來那位先生的戀愛之路還是很艱辛,他在遙遠的這一方朝他敬一杯酒。

  「說什麼開不開竅的啊?不要把我說得好像對他有什麼企圖好不好?」朱弄月差點想撲上去咬住駱裴農的咽喉。

  「你沒有嗎?」駱裴農涼涼地問著。

  「當然沒有!」朱弄月大聲否認。「再說,他身邊也已經有人了。」她講這句話的時候有沒有咬牙切齒?算了,她不想深究。

  駱裴農這下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不可能吧!」他那天來店裏的表現明明就是……

  也許朱弄月看不出來其中的深意,但是身為被挑戰者的駱裴農可是很清楚他留下來喝那一杯咖啡的意義。

  駱裴農清楚地感受到對方微微散發的敵意,雖然對方掩飾得十分高明,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燈,自然一眼就能感受到對方的微笑中所隱含的深意。

  當然,他之所以能按兵不動的原因是,因為他只把朱弄月當成是他想照顧、想戲弄的小妹妹,只怕他得辜負姊姊的一番好意了。

  「為什麼不可能?」朱弄月找到透明的玻璃壺,然後稍微燙過,「那麼優秀的人沒有物件才是不正常呢!」

  「哦?但也有可能過盡千帆皆不是啊!」駱裴農看著她把葉片和花放進玻璃壺中,「你說他身邊有人,那個人是誰?」

  「你想知道?」真難得他會主動詢問這種八卦,她記得他明明對這種事情向來意興闌珊的嘛!

  「我知道的是慕氏企業和豐收集團早在四、五十年前就已經有了合作關係。」

  駱裴農沒有正面回答朱弄月的話,深沉的心思讓人難以理解,「可是如果是要和那名少女……」駱裴農沉吟了一會兒,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果然是豐收集團。他和那名少女怎麼了?」早在四、五十年前就已經有了合作關係?那慕弦歌和那位小姐就是指腹為婚羅!怎麼現在還興那一套啊?

  不過,她現在還記得慕弦歌臉上那種黯然的神色,他之所以會有那種神情是因為那個少女是他所喜歡的人,而且從慕宮歌的話聽起來,慕弦歌是因為自己身體的關係,所以不能和對方在一起,所以一直拖到現在都還沒有給對方一個交代。

  可是,如果是指腹為婚的話,為什麼還需要交代?難道慕宮歌的意思是結婚嗎?

  詭異的心痛感又襲上心頭,朱弄月摸摸心口,不曉得那種莫名的絞痛是為何而來。

  「喔,豐收集團是十分龐大的家族企業,據說家譜可以追溯到宋朝,而且當時好像還曾經是皇親國戚的樣子,是個歷史十分悠久的家族,民國以後以農業起家,現在應該算是富可敵國的集團吧!」駱裴農三言兩語地說明完。

  「哇哩咧,宋朝?那這個家族本身就已經是古董了嘛!」朱弄月咋舌,「不過,為什麼你會知道那麼多啊?」這駱裴農不就只是個咖啡店的老闆嗎?怎麼會連企業界的歷史都知道呢?

  「因為這方面的資訊我多多少少都會接觸,就算沒什麼實質的用途也可以當作是一種常識。」駱裴農四兩撥千斤地打發了她,沒有說出其實豐收集團現任總裁是他的學長,因為他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你的意思是我連常識都沒有羅!」朱弄月滿是怨恨地瞪著他。這個人總是用鼻孔在恥笑她。

  「這是你說的,我什麼都沒說。」駱裴農閒閑地笑道。

  「那個女孩兒……呃,我是說豐收集團那個少女,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朱弄月還是掩不住好奇地問了。

  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真了不起,她和慕弦歌的世界真的是差得太遠了!

  不像她的家庭環境單純得可以,除了上頭還有一個叫作「吟風」的不肖哥哥,爸爸也不過是個平凡的郵局公務員,現在正待退休給兒女養老,而哥哥雖然在當電腦工程師卻也沒賺幾個錢,目前正努力往新竹科學園區發展。

  雖然她只比灰姑娘稍微好一點,不過,她有她的長處,雖然沒有企業繼承人這一類花俏的頭銜,可是她找得到自己的定位,也知道自己的目標與方向,又何必強求要將不同顏色的羽毛染成相同的顏色呢?

  再說,她想對他好,應該也是她自己的事,單純只是因為喜歡而想去為某個人做些什麼,只是想看他開心,自己也開心,這樣不就夠了嗎?

  那種喜歡,就像是喜歡小貓小狗,喜歡星星月亮太陽,喜歡秋天夏天,喜歡過耶誕節新年的那種喜歡,沒有任何特殊意義的。

  朋友是不分身分的,所以當朋友才是最安全的,因為她喜歡那個人,想為他做點事情,只是這樣而已!她在心中再次對自己說道。

  「你這是在探查敵情?」駱裴農問得毫不客氣。

  「不就說了我對他沒有非分之想嗎?我只是隨便問問當成是在補充知識!」朱弄月照著駱裴農方才說過的話打回去。

  「那等你產生情敵意識了再來問我吧!」駱裴農亦回得魔高一丈。

  這可恨的傢伙!朱弄月不滿地瞪視著他。惡質的男人!可恨!

  「做啥用這麼熱情的眼光看著我?」駱裴農居然裝出十分困惑的表情問她,「難道你對我有意思?」

  「是啊,你現在才發現我的熱情嗎?我對詛咒你早晚有一天被住在隔壁的小姐給拋棄這件事情十分熱情,想看看我的熱情有多高昂嗎?」朱弄月皮笑肉不笑地問。

  「住在隔壁的小姐?你就這麼確定我和她會有什麼嗎?」駱裴農一點也不生氣,反倒是別有深意。

  「那就得問你自己了不是嗎?」朱弄月歹毒地哼笑。

  「呵呵呵!好吧,既然你那麼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駱裴農停頓了一下,賊賊地轉變語鋒:「也該是你自己去接觸一些工商資訊的時候了,即使是不喜歡,不過因為和你的工作有關,所以增加一點常識是有必要的。」

  這個傢伙!果然和黃鼠狼是同一國的!

  「說得好語重心長,怎麼,這算是經驗談嗎?」朱弄月斜睇了他一眼,已經懶得再和他鬥了。

  「呵呵,可別忘了果醬喲!英式下午茶都是要搭配果醬的,早上喝茶最好是有提神養生的效用,像金盞花、甜菊葉、馬鞭草、香蜂葉和橙皮肉桂組合起來的茶應該是比較適合的。」駱裴農呵呵一笑避開她的問題,將果醬拿了出來。

  「這麼麻煩喔!」朱弄月馬上哇哇叫。「太複雜了啦!什麼七七八八的一大堆東西,連聽都沒聽過!」

  「還有,既然要泡花茶,就應該做些糕點配成一套嘛!順道學做點心吧!」駱裴農真的非常「順便」的對朱弄月進行「店員特訓」,「今天先學學薰衣草蛋糕好了!」

  「什麼?死人駱,你不要乘機敲詐!我死都不會到你那個破店上班的。」朱弄月馬上搞懂了他的居心。

  「總而言之,你給我學!」小小的公寓中今天爆發了世界大戰。

  大雨淅瀝嘩啦地持續下著,下不停的雨已經在臺北的天空盤據多時,不曉得太陽何時會出現?

  「你還要工作?」齊放雲對著電話吼叫,令朱弄月不由得好奇地抬起頭來望著那個鮮少失控的男人,「拜託你!既然生病了,就給我好好休息!」

  大概是在跟慕弦歌講電話吧!朱弄月聳聳肩,托住下巴轉而望向那個空下來的座位。

  臺北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所以身體不好的慕弦歌就理所當然地感冒了,今天終於在齊放雲的強制下被迫不能來上班。

  有時候看他那種逞強的樣子真是有點心疼,雖然一點都不覺得他很脆弱,但是就是會很想保護他。

  保護他?朱弄月對自己皺眉,這種心情會不會有點莫名其妙?雖然不覺得女人就一定只能躲在男人身後,但是會讓她覺得想保護、想好好珍視對待的人卻未曾出現過。

  國中時期的那個會長總是用一臉高傲的神情看著她,於是她也就認定會長是看不起她的,於是也就無心去探聽關於他的一切,只是把這種心情放在心裏偷偷喜歡著。

  可是對慕弦歌卻是不同的,她對他的感覺很複雜,其中甚至還有她厘不清的感覺存在。

  她不是個會想太多的人,所以也就無心去探究那些複雜的情緒背後的意義是什麼,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她想再多都沒有用。

  再說,他也已經有心儀的女性了……

  真怪,每回想到這件事,她胸口就有一股詭異的感覺在蔓延,搞得她很不舒服,但是她卻又下意識地避開這個問題的重心。

  她自己也很困惑,不曉得到底要不要去厘清那股詭異的感覺。

  「考卷往後傳,最後一位拿給第一位同學改。」老師站在講臺上吩咐著,「現在要開始對答案,錯的直接用紅筆寫上正確答案,等同學拿回自己的考卷之後再改。」

  前方的會長將考卷遞給她的時候,冷冷地加上一句:「字寫好看一點。」

  「我的字何時醜過了!」朱弄月不服氣地低吼。

  「常常都讓人看不懂。」他也涼涼地丟回來一句話。

  這傢伙是不是對她有意見?不然為什麼總是喜歡找她麻煩?她遲早有一天要斃了他!朱弄月恨恨地想著。

  她懷疑自己何時有機會在他考卷上作威作福了,他不是每次都是考滿分,然後在榜首遙遠的睥睨著他們這些在後面爬呀爬的尾端份子。

  「那我們請會長上來驗算給各位同學看。」

  老師總是喜歡請他上臺驗算給同學們看;而她也總是很輕易地可以看出他眼中的不耐煩,大概是因為成為馬首是瞻的人物對他而言也是一種很大的壓力吧!

  每每這個時候,她都會有點同情他,但是在同情之餘卻又有一些些的好奇;她以為像他這一類型的傢伙通常都很喜歡在眾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才能的,但他卻會感到不耐煩,甚至是有點反感。

  這一點讓她對他產生高度的好奇。

  但是,台下的女同學對於可以這樣遠遠地看著會長的背影都感到十分興奮,不能怪她們,誰教那傢伙長得是那麼沒天理的好看?

  朱弄月很自動地把考卷遞給坐在她前方的會長同學,想讓他拿著上臺去驗算,可是他卻連頭也不回地走上講臺,連看也不必地接連算了好幾題數學題,好像考卷上的題目他只要算過一遍就可以全部背起來了。

  這傢伙真的不是人啊!朱弄月實在是很不服氣,難怪他總是對她露出那種不屑的輕視眼神,像他這麼優秀的人種,一定對她這種敬陪末座的人很不齒吧!

  她在後段班也許可以拿到前面幾名,可是來到前段班,她當然只能得到最後幾名了;加上她這個人對分數這種東西從來就沒什麼企圖心,只要會及格她就不會多花什麼心思在上面。

  這種懶散的性格一直到她長大以後都還是一樣,因為她對那種東西總是提不起興致來努力。沒什麼企圖心,記憶力自然就差,所以她對任何人事物通常都不會記得太牢。

  百無聊賴地看著手中乾淨整潔的考卷,上頭一題一題的計算題和驗證題都寫得仔細而工整,字又是那麼賞心悅目,令她不免有些不甘,不曉得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麼優秀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人存在。

  但是,上天終究是公平的吧?或許就是因為他有心臟病,所以才會這樣幾近完美的地步?

  再或者,完美本身應該就是一種缺陷?朱弄月懶懶地打了個呵欠,盯著那個名叫會長的傢伙,不自覺地出了神……

  「我從來沒見過有人可以睜著眼睛打瞌睡的,」就在她出神的時候,刻薄的會長已經算完所有的題目走回座位,並且以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說著:「想睡也可以,但請記得別把口水滴在我的考卷上。」

  聞言,朱弄月差點想一把撕爛他的考卷,這個傢伙到底是看她哪兒不順眼了?

  許久之後,朱弄月也輕描淡寫地以只有他才聽得到的聲量低語:「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會長同學,我應你所求的在你考卷上留下美麗的痕跡了。」

  「你做了什麼?」前方的會長首次有了譏誚以外的表情,他迅速回過頭看向自己的考卷。果然,考卷正中央留下了一沱疑似口水的痕跡。

  然後,他抬起頭,雙眼以雷霆萬鈞之勢和朱弄月的雙眼對上,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彷佛隨時會雷電交加,走避不及還會不小心被雷打到一般。

  「你叫朱弄月嗎?」這是會長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叫得平滑優雅卻又咬牙切齒,「好,我會記住你的!」

  「很可惜。」朱弄月歹毒地冷冷哼笑,「我一定會忘記你的。」

  她也真的說到做到,把那個老是和她作對的會長給忘了。

  「真是傷腦筋!」齊放雲放下電話,略感頭疼地說著,「都要他安分地在家休息了他還想工作!」

  「不要理會他就好啦!」齊放雲的自言自語把朱弄月從回憶中拉回來,她笑笑地回應了他的話。

  在一起工作也有好些時日了,朱弄月當然也曉得慕弦歌執拗起來的模樣簡直像個小孩;可是,卻很可愛。她沒辦法說他幼稚,反而會想把他抱在懷裏好好疼愛。

  這是什麼心情?

  朱弄月對自己皺起眉頭,她何時產生這種保母般的心境了?

  「不能不管他,我擔心等一下他又給我跑出來,那就麻煩了。」齊放雲真是拿這少爺沒轍。

  「他家人不會看著他嗎?」朱弄月覺得他想太多了。

  「他生病的事情不想讓家人知道,所以他都謊稱住在我家;實際上他現在一個人住在其他地方。」這才是讓齊放雲覺得頭大的地方,沒人照顧,怎麼樣都讓人放心不下。

  「為什麼?這樣不是很危險嗎?」朱弄月也皺起了眉頭;要是有個什麼萬一,哪里來得及得到救援呢?下次看到他一定要罵罵他!

  「我是很能體會他會覺得不自由的感受,不過這樣真的是太讓人放心不下了,真想趕快把他給嫁掉算了!」齊放雲揉著側額道。

  「你講錯了吧!」朱弄月聽得是哈哈大笑。雖然慕弦歌長得一臉受君相,不過被人說成是嫁出去的話,那張漂亮的臉龐恐怕也會變成夜叉樣吧!

  「反正他……」齊放雲想了想還是把話吞了回去,「算了,你幫我把東西送去給他吧!我很怕他真的會忍不住又給我跑出門了。」

  齊放雲當然是想幫慕弦歌製造機會,同時也知道慕弦歌有多珍惜和朱弄月在一起的時間,所以才會死都不願意放自己病假。

  真的不曉得是該說他癡還是說他傻?唉!

  「哦,也好,反正公司的事情我還有許多不會,直接交給你處理應該是再恰當不過了。」朱弄月點點頭,不疑有他的說:「給我地址,告訴我怎麼走吧,我有摩托車,還算方便。」

  真是好打發。齊放雲忍住賊笑,畫張地圖給朱弄月,並且把位址也附上,「路是長在嘴巴上的,如果真的看不懂我畫的地圖,就找人問問看吧,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到才是。」

  「找路是一定要花時間的,不過你可得叫他不准亂跑,要是我白跑了一趟,我就要他好看!」朱弄月說得張牙舞爪,好像忘記了她是去探老闆的病。

  「呵呵呵!你放心,我保證他會乖乖的。」因為是你要去嘛!齊放雲嘿嘿賊笑,「對了,鑰匙在這兒,別吵醒他;順道買點東西過去給他吃,我想那個小子應該還沒吃飯。」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2 00:30:07
第六章

  朱弄月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座電梯大樓,在拿出齊放雲的名片之後,管理員才讓她上樓去。

  她掏出鑰匙打開門,隨即入眼的是一地的書,不算亂,而那種被書本包圍的感覺其實還滿不賴的。

  她走上櫸木地板,將門給關上,環視著房子四周。

  鑲在木牆上的圓形噴沙玻璃隔開了玄關和客廳,一踏進客廳,就能看到落地窗,和落地窗外的景物;她相信在這兒看夜景一定是美不勝收的。

  好個有品味的男人!

  她還以為商人的房子擺設一定是那種金光閃閃、雍容華貴,一看就覺得俗氣到死的擺設和傢俱。

  她先前常會看一些裝潢方面的雜誌,大略都會看到一些金碧輝煌,卻讓她感到俗氣得要死的擺設和裝飾。

  要她住那種房子,她倒是寧可賣掉!

  再往裏面走去,她看見了擺置於落地窗旁的平臺鋼琴,她不敢置信地停下腳步,腦海在電光石火間彷佛閃入了什麼,但卻快得來不及捕捉。

  是什麼?記憶裏為她彈奏鋼琴的那個人……她拼不出他的五官,只記得那抹總是漾在他唇邊的譏嘲笑意,和射入窗內的夕陽,將他烘托得一如融化的影像。

  對了!國中時期那個老愛和她作對的會長同學,她記得他也是彈得一手好琴。

  某些影像在此時也閃入她的腦海,少年會長和慕弦歌的臉合成一個,但是她卻覺得那張臉變形得厲害。

  難道真的是……

  朱弄月屏住了氣息,覺得心臟跳得好快,幾乎要從口中跳出來了,某種不知名的期待在此時冒出心湖。

  可是,就算是又如何?看她進來公司這麼久,他也從來沒提過他們曾經同班的事情,搞不好慕弦歌早就忘記她了,若是她還興高采烈地去和他相認,那不是很奇怪嗎?

  不過是國中同學又怎麼樣呢?大家再來提提過去,然後談談近況,接著感歎時光飛逝也沒什麼意義嘛!算了,就當沒那回事吧!

  停止了回想,朱弄月輕易地找到慕弦歌的睡房,她躡足走入;慕弦歌像是看書看到睡著了,除去眼鏡的他,看起來有幾分孩子氣,平常梳理得整齊的瀏海此時淩亂地覆在臉上和額前。

  她隨手抓起放置在一旁的眼鏡,赫然發現那副眼鏡根本沒有度數,難道他是為了讓自己過於俊秀的五官多幾分嚴肅線條而故意戴上的嗎?

  她不禁輕輕地微笑了起來,以指梳整著他掩蓋住臉頰和額際的亂髮,某種溫柔的情緒彌漫著,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卻有著更多的甜蜜。

  記憶中她不曾對任何事或是任何人產生這樣的情愫,那是種很奇妙的感覺。

  感覺到他的額頭有些發燙,她縮回手,轉身找到浴室,替他找了條乾淨的毛巾放在額上,接著泡了壺花茶溫著,就這樣窩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睡臉。

  像是怎麼樣也看不膩似的,她竟有種想偷吻他的衝動。

  她立刻訝異於自己的想法,一個女孩子家有這種念頭好像太不含蓄了。更何況,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發現自己又想起這件事,下意識又摸了摸胸口,她發覺自己真的沒有辦法不去在意它,好詭異,她不是向來都很大而化之的嗎?

  夏天下過雨的風是這麼的舒適,她打了個呵欠,覺得有點想睡。死駱裴農昨晚對她羅哩八嗦,害她的睡眠品質嚴重被影響。

  只要一扯到和他的專業有關係的事情,他馬上就像一個愛講古的老太婆,真是煩!

  蛋糕也是做了N次才成功,因為他說若不成功,她就不准睡覺!搞什麼啊那個死傢伙,有誰會一大早起來喝「下午茶」的?

  所以她終於還是敵不過睡神的召喚,和周公下棋去了。

  慕弦歌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朱弄月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纖細的頸項拉成一道優雅的弧線枕著手臂,人則靠在床邊坐在櫸木地板上,睡得很是安穩,嘴角還有一抹若有似無的幸福微笑;他動手拂過她的長髮,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

  坐起身,他額上的毛巾跟著落在被枕上,知道她是來照顧他的,一種莫名的情愫浮了上來,陽光在此時破雲而出,夏天的風吹進小小的睡房內,翻動著窗簾,也翻動了這兩個還在玩捉迷藏的人兒的心。

  一醒過來,朱弄月便看見慕弦歌又開始看起書來。

  「對不起,我睡著了。」她俏皮地吐吐舌。

  「從來沒看過有人來探病探到自己睡著的;你昨晚做什麼去了?怎麼一大早精神就不好?」慕弦歌放下書本看著她。

  「還不是駱裴農那個死人!」朱弄月懶得解釋,「對了,我帶了這個給你。」朱弄月把早先溫好的花草茶倒入杯中遞給他,順道遞上做好的糕點。

  慕弦歌有些吃驚,但是嘴巴依然很惡毒,「我是第幾號實驗品?」

  「什麼?」朱弄月不確定自己想不想弄懂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突然發現自己到了適婚年齡了?」慕弦歌消遣似地問道。

  「你夠了喔!還想繼續每天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就給我閉嘴!」朱弄月恨恨地撲上去扯著慕弦歌的臉頰。

  「今天不喝咖啡了?」慕弦歌語音不清地問著,其實他還滿喜歡和她這樣打打鬧鬧的感覺。

  「喝膩了咖啡,想換點別的。」朱弄月連藉口都想好了。這麼驕傲的人,一定無法接受她對他的體貼,所以她還是刻意淡化的好。

  「這樣啊……」慕弦歌的眼神轉為深思。

  「而且喝花草茶能養身啊!雖然短時間內看不出成效,不過藥草這種東西畢竟比吃營養劑那一類的藥品來得健康多了。」她得意的賣弄著駱裴農教她的有關花草茶的常識。

  「是嗎?」慕弦歌輕輕地笑了起來,「謝謝。」

  是陽光太烈而產生的錯覺嗎?

  為什麼她會覺得他的笑容有著春陽般的溫暖?令她看著看著,竟有些怔愣,而無法回神。

  「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慕弦歌抬起手想撥開她的發絲,但又意識到這樣的舉動似乎過於親密,於是又把手給放下。

  「因為我發現你笑起來的模樣還真是好看。」朱弄月回過神來,臉兒有些紅,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窗外的陽光太熱了,「為什麼要帶平光眼鏡把你的好樣貌給遮起來?」

  「哦?你發現了。」慕弦歌淡淡地回應著,並沒有回答。

  「不想回答嗎?」反正她也沒有非知道不可的意思。

  「你真的想知道嗎?」慕弦歌驀地以一種難解的目光看著她,那樣的目光,讓她感到難以呼吸。

  「呃,蛋、蛋糕好吃嗎?」生平第一次,她沒有勇氣直視對方的目光而匆匆把話題帶開。

  這麼說起來,她還是第一次為一個男人做蛋糕咧!嗯,感覺好詭異,而且有些不自在,但是卻又有些甜蜜……

  她羞紅的臉蛋讓平時總是大而化之的她多了幾分小女人的嬌羞和甜美,讓他看得心頭一動,原先不願意伸出的手無法隱忍地輕撫過她嬌嫩如春日花瓣的臉頰,輕輕地抬起她的臉。

  朱弄月被動地抬起頭望著慕弦歌,呼吸著他愈來愈靠近的氣息,完全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能呆愣地看著那雙一直以來,帶給她似曾相識之感的漆黑瞳眸。

  有時候真的滿恨他長得這麼高!害她總是在氣勢上面輸他一截,真是令她嘔斃了!

  可是她卻也被他那雙深如子夜的眼眸給緊緊綁住,不能動彈。

  他們就這樣在夏日的微風中彼此對望著,靜得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最後慕弦歌低下頭去,吻住長久以來他一直想攻佔的紅唇,先是輕咬著她的唇瓣,而後反覆品嘗著。

  「等、等一下……」她開口想說些什麼,可是他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性感的舌尖很快侵入她的唇齒深處,一種戰慄的感覺頓時由頭皮傳到腳底,就連呼吸,似乎也都不再屬於她了。

  又是淅瀝嘩啦下雨下個沒完的天氣。

  慕弦歌這個登徒子自從那天偷襲她之後人就神采奕奕的了,還好她平時身體就還不錯,所以沒有被他傳染,要是真的因此而感冒,可就連跳進黃河裏都洗不清了。

  真是的,他不要臉她可還要做人耶!

  隔天她本來還不曉得應該要怎麼面對他的,可是轉而一想,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是最好不過的了,反正只不過是一個吻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下回不要再跟他單獨出去便是。

  朱弄月停下了打字的手,抬頭望向窗外的天空。

  今天可是她二十七歲的生日,一個人在臺北過生日好寂寞啊!雖然以前也沒有特別在過生日,可是至少娘親會在那一天將菜煮得稍微豐盛一點,大家也還會一起聊聊天什麼的。

  女人對生日都會抱著浪漫的期待與幻想嗎?其實她倒不會,過了二十五歲,就步入坐二望三的年紀,就算是有過期待白馬王子出現的幻想,也已經隨著年紀的增長而漸漸消逝,認清現實的結果,也讓那只曾經等待王子來認領的玻璃鞋也一併打破。

  玻璃鞋本來就只是一雙適於觀賞,卻不適合穿在腳上的鞋。

  但是一個人隻身在外,朋友們也都有各自的生活,為了生日這種事情特地去打擾她們好像又有點小題大作了。隔天大家都還要上班,沒辦法三、五個好友約著就跑去小喝一杯。

  當然,平時她是不會這麼多愁善感的,可能是因為一個人離家久了,真的很難不覺得寂寞;家終究是一個溫暖的避風港,唯有離家的人才會知道,能被娘親碎碎念也是一種幸福。

  不過幸好駱裴農告訴她,她可以去店裏喝一杯免費的咖啡,還有個地方可以去就比什麼都好了,那傢伙偶爾還是挺溫柔的,雖然他大部分的時候是一副狐狸樣。

  罷了,她可以到書店去晃晃,買本書慰勞自己一下其實也不錯的;今天就去血拼書籍和CD吧,這也算是一種慶祝方式!

  「對了,今晚有個應酬,我要你陪我去。」才做了決定,慕弦歌就走過來打斷了她的冥想。

  「咦?」朱弄月疑惑地抬起頭,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要帶她出席應酬?

  平時他去應酬都只帶齊放雲去的,一開始她半開玩笑地問他怎麼不帶她去時,他只是冷冷地笑問:

  「你確定對方看到你還吃得下嗎?」

  真是哇咧圈圈叉叉!他不帶她去當陪酒女郎她還要喊哈利路亞咧!這傢伙就是嘴巴惡毒得讓人想揮拳打扁他!

  不過,她也知道他是為她著想,帶著女性去應酬難免會被男性客戶吃豆腐,所以雖然他嘴巴不好,不過還真不失為一個好上司就是了。

  慕弦歌翻看了一下腕表後道:「還有五分鐘就下班了,把東西整理一下就走吧!」

  「欸,等等!」朱弄月驚跳起來,「怎麼突然想帶我去應酬了?這一向不都是放雲兄的工作嗎?我今天剛好沒空耶!」

  就算閑著也是閑著,她也不願去應酬,再怎麼說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她寧可回家睡覺、打電動或看電視逛街,也不願意下了班還跑去吃喝應酬,做些無意義的事情。

  「我今天剛好有點工作走不開,」齊放雲像是從百忙之中抽了個空檔回話,「所以輪到你上場代打。」

  朱弄月一愣,他還有什麼工作可以走不開?他的工作不就是照顧慕弦歌嗎?

  「如果是加班費的問題,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該給的還是會算給你。」慕弦歌老神在在地說著。

  啊,有錢賺嗎?她的雙眼立刻閃閃發亮。

  但是不對,她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要再和他一起單獨出去免得被他偷襲的。察覺到自己在聽到有錢賺就沒了節操,朱弄月趕緊收起很感興趣的臉。

  「可是我這樣的衣著會不會太不正式了?」朱弄月找出一個相當虛弱的理由來拒絕。

  她知道這樣是很不敬業啦,可是她實在是不願意,一方面是因為今晚她想要有個個人空間,另一方面自然是因為上次他曾偷襲她,所以總覺得還是跟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好。

  到現在她還是沒敢問他為什麼要吻她,他明明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不是嗎?還是這傢伙只是喜歡接吻而已?

  依他那驕傲的個性,應該不會是因為他喜歡接吻,可是若說他是因為喜歡她才吻她,她又覺得滿奇怪的,以他們兩個人這種相處模式,怎麼看都不大像是會互相喜歡的樣子。

  嗯,慕弦歌才不會喜歡她呢!她在心中暗自認定著,雖然認定得有點心痛。

  欸欸,等等,互相喜歡?她喜歡慕弦歌嗎?

  朱弄月又猛然驚跳了起來,「我才不喜歡他咧!」等到她回過神,她已經把話說出口了。

  「什麼喜不喜歡的?」慕弦歌淡淡地睨著她。

  「啊?」朱弄月發現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而且還若有所思,只得嘿嘿傻笑的想打混過去,「呃,我是說我對穿套裝不感興趣啦,哈哈!」

  「沒有人強迫你一定要穿套裝。」慕弦歌不是不知道她分心在想別的事情,雖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不過他也沒有戳破。

  「但是,不是要去應酬嗎?」朱弄月困惑地問著。

  「總而言之,關於衣服、頭髮、鞋子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帶你去,自然也會幫你打點。」慕弦歌把所有她可以找出來推託的藉口全都用一句話堵死,「如果沒其他的廢話那就動身吧!」

  「是,算你狠!」朱弄月把這些話含在嘴裏不敢講得太大聲,眼前的人畢竟還是她的老闆吶,說話還是得有點分寸的,要是被炒魷魚了,那也不是鬧著玩兒的;這份工作的薪水不錯,她還想再做一段時間,所以,她也只能乖乖聽話了。

  於是,朱弄月乖乖地拿起背包起身,或許是過度沮喪以至於她沒看見齊放雲對慕弦歌比了個OK的手勢。

  女為悅己者容,自古以來女人只有在為了自己喜歡或者是喜歡自己的人才會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連某位名作家都有一句詩是:「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當然也有很多女性是只為了「悅己」而打扮,但是朱弄月由於本來就是那種大而化之的人,從來也不興打扮那一套;穿衣服只為蔽寒保暖,太過華麗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她反而覺得是一種多餘的束縛了。

  但是……

  朱弄月眨著不敢置信的眼睛,看著鏡中像是被神仙教母用魔法棒點過的自己,她居然覺得鏡子中的人——那個面若芙蓉眉兒如柳的女人,根本不是她!

  「總算是稍微能見人了。」慕弦歌看著被換裝後帶出來的朱弄月,勾著嘴角刻薄地下評論。

  很適合,穿上染著淡淡藍色的連身洋裝,只需要經過簡單的剪裁就足以烘托出她活潑亮眼的氣質;平時總是隨意紮著的馬尾也被放了下來,放下長髮的她,那種慵懶可人的味道使她看起來就想讓人一口吞下去。

  慕弦歌很高興她現在這麼亮眼奪目的裝扮,只有他一個人看得到,而且,是只為他一個人綻放的美麗。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了笑意。

  到底是從何時起,他對她有了這樣的獨佔欲呢?希望能夠永遠握在手裏的,淡藍色的月光……

  「這個該不會是要從我薪水裏扣吧?」這衣服質料不錯,價錢肯定也一樣昂貴,呃,她在說廢話嗎?

  「我打算如果你穿起來不能看,就要從你薪水中扣除;不過……」慕弦歌停頓了一下,才推高了眼鏡道:「看在你穿起來還勉強能看的份上,這次的治裝費就先由我付好了。」

  「這是恭維嗎?那我收下了。」習慣他的刻薄,朱弄月也懶得和他計較,「對了,你跟客戶約幾點?我們現在才去會不會太晚?」

  既然是陪來應酬的,那她就得盡責一點,乖乖地擔任起秘書提醒的責任。

  「時間是差不多了,走吧!」慕弦歌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朝她伸出手。

  「咦?」朱弄月一臉疑惑,他做啥一副好像在等她把手遞給他的模樣?

  是禮貌吧!她聳聳肩,沒有想太多的就將小手滑入他等待許久的掌心之中;那個一直都在等待她的掌心,只是她一點都不知道。

  染著淡淡藍色的遙遠的月亮,現在就在手中,他竟有些恐懼,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把握在掌心的月亮給捏破了。

  慕弦歌握緊她的手,覺得自己已經等待太久了。

  不想放開她,以及她的手。握住這雙手,像是也可以握住所期待的幸福。

  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放不開她的呢?

  朱弄月並沒有察覺到慕弦歌心中的轉折,只是看著那張俊美的臉龐發怔。

  月光灑落在慕弦歌的臉上,她這才發現他的氣色其實一向都不是很好,但是他眉宇之間那種意氣風發強烈到掩蓋了一切的虛弱和不足,所以才會讓旁人都感覺不到他是有病在身。

  其實她偶爾會因為他那種十足的王者架勢而失神,他優雅的氣質和內歛的風采令她移不開目光。也許他的外表看起來太過陰柔,但是他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卻教人無法將他和娘娘腔那一類的人聯想在一起。

  尤其是他那雙足以洞察人心的眸……

  「做什麼一直盯著我?」慕弦歌挑起眉。

  「咦?」朱弄月這才發現自己又盯著他失了神,連忙轉開眼珠假裝沒那回事,「嗯,沒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她人在這兒,心卻不在這兒的事情讓慕弦歌有些不是滋味。

  她在想什麼?

  難道是那個叫駱裴農的男人?

  他記得他去店裏找她的那一天,駱裴農曾經十分親密地靠在她的耳邊說話,他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即使知道自己沒辦法給她幸福,但是真要把她交給其他人,他卻也不願意。尤其是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對她更是有了強烈的佔有欲。

  那是在少年時期就有的念頭,想讓高掛夜空的月亮只屬於自己一個人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2 00:30:30
第七章

  國中時期前段班的座位是照名次排的,而朱弄月因為名次太過後面自然被排到教室後邊的座位,而慕弦歌則是坐在第一個,也就是說她暫時可以脫離那傢伙冷嘲熱諷般的眼眸和言詞。

  「好熱……」朱弄月很怕熱,一到夏天她就呈現精神萎靡的狀態,一點力都提不起來,腦子昏昏沉沉的,連臺上的老師在說什麼,她都沒有聽進去。

  「所以,為了學校這次所舉辦的活動,我希望各位同學以抽籤的方式來決定搭檔是什麼人,兩個人一組,由同學們自己決定想要研究的目標,為期一個禮拜,每位同學都必須交出報告,這份報告可抵一個平時成績。」老師在臺上吩咐著,而底下的朱弄月眼睛已經眯起來了。「我已經請學藝股長做好了簽,現在按照座位順序上來抽籤。」

  老師將學藝股長做好的簽拿到臺上,從第一排開始上臺抽籤;因為是兩個人一組,所以以對號的方式決定搭檔是誰,抽到A的和Aa一組,抽到B的和Bb一組以此類推。

  「喂!朱弄月,別睡了,起來抽籤!」後排的同學推推已經打起盹來的朱弄月。

  「你幫我抽就好了。」朱弄月以不清的語調說著,趴在桌面上不肯起來。

  「你覺得老師會允許嗎?」後排的同學問,「小心等一下被老師發現你在打瞌睡喲!」

  「嗯。」朱弄月只得抓抓頭,心有不甘地站起身去抽籤。

  「啊!會長的簽是幾號?」走過講桌前時,朱弄月聽見有個女同學這麼問著。

  「Kk。」慕弦歌淡淡地微笑著。

  「好可惜,我抽到的是Mm。」女學生惋惜地說著。

  Kk?我還音標咧!

  朱弄月精神恍惚地抽好了簽,卻不小心被絆了一跤,手中的簽恰好落在慕弦歌的腳前。

  「我也覺得很可惜。」慕弦歌微笑著將地上的簽拾起,遞到朱弄月面前,眼睛卻不看她,「要是和上課喜歡打瞌睡的同學一組,我可能會感到很困擾。」

  去他的!朱弄月霎時完全清醒,不服氣地撇過頭瞪了慕弦歌一眼;要是她真的那麼不幸和他一組,她才要感到世界末日、日月無光好不好?

  朱弄月邊走邊拆開手中的簽,告訴自己別和這個小心眼的男人計較,反正他們在班上形同陌路,她也不必那麼在意那個死人的話,她就不信她真的那麼倒楣,會和他抽到……

  她突然停下腳步,一雙眼睛張得大大的,並用像是撞邪了的眼神盯著手中的簽。

  剛剛那個死人說他是什麼簽?好像是Kk音標是不是?

  「現在請各位同學上來登記自己抽到的簽號。」老師追命一般的聲音傳到她耳中。

  天啊!誰來告訴她這不是真的!

  朱弄月捏爛手中的簽,狠狠地回過頭,對上慕弦歌挑釁的目光,彷佛他早已料到她抽到的簽是什麼一樣。

  而她手中的簽,正好就是所有女同學心目中的簽王——「K」。

  放學之後,朱弄月怒氣衝衝地跟上慕弦歌回家的腳步,在後校門攔下要登上自家座車的他。

  「這是你搞的鬼吧?」朱弄月把簽揚高在慕弦歌的眼前質問著。

  「我不懂你說的。」慕弦歌連眼皮也沒抬一下,神情依然冷淡。

  「分組!」她咬牙切齒的道,「你一定是趁著我跌倒的時候把簽給換了。」

  她想來想去,只有這個推測是最有可能的了;她自認自己的簽運沒那麼好,不可能隨手一抽就抽中人人想要的簽,除了眼前這個傢伙搞的鬼以外,不可能有其他的答案了。

  至於目的,可能就是為了找機會欺負她吧!反正他老是這麼做,該死的,她不是富家大少的玩具!

  「朱同學,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我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地和你同組呢?」慕弦歌推了推眼鏡,風度翩翩地問著,但是俊俏的臉龐上浮出了一抹不耐。

  「這就要問你了不是嗎?」朱弄月抓住他的衣裳,一雙眼狠狠地逼近他。

  「既然做這件事情對我並沒有好處……」慕弦歌優雅地扯回自己的衣襟,冷淡地伸手將她推開,從頭到尾沒有正眼看過她,「那麼我就不會去做,還是因為你沒有自信可以和我一起做出好作品,所以才想找理由退出?」

  這個小人,他居然對她用激將法!朱弄月咬牙切齒得恨不得直接沖上去咬斷他的咽喉。

  「放心吧!」慕弦歌越過她,走向自家的座車,「就算沒有你的幫忙,我一個人也是可以handle,你儘管閑在一旁等成績吧!」

  「你等著,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向班上的同學揭穿你的真面目!」她真是受夠這個雙面人了!人前是光明的天使,人後就是這副惡魔樣,為什麼只有她才看得到呢?她真是巴不得讓班上那些迷戀他的女同學們看看他這副嘴臉。

  「呵呵,請。」慕弦歌壓根不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氣勢非凡地上了車,「只要你有那個本事。」

  沒再多聽她在車外鬼叫個什麼勁兒,他吩咐司機把車開走。

  「弦歌,真難得看到你這樣欺負一個小女孩啊!」隨同慕弦歌下鄉來養病的老醫師呵呵笑著。

  「看起來像嗎?」慕弦歌也笑了。

  「看來,你很喜歡她啊!」老醫師摸著花白的鬍子,臉上的神情像是高深莫測的老者。

  慕弦歌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打發了老醫師的猜測,「我只是覺得她很有趣。」

  「呵呵呵!我說的是不是真的,這可能就只有問你自己才知道了。」老醫師也不急著要他承認,依然只是呵呵笑著,「孩子,該誠實的時候就要誠實,你的防禦過於堅固,有時候是會傷人的。」

  「我會嗎?」慕弦歌看著車窗外飛逝的景物,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他並不喜歡和他人討論關於朱弄月的事情。

  老醫師見他擺出拒絕的姿態,也就沒有再追問了;逼他承認對他也沒有好處,不去想也好,因為他的命運已經被人決定了,半點由不得他,所以,不知不覺對他或是那個陽光女孩都好。

  「啊,夏天已經結束了。」老醫師看著車窗外,喃喃地歎道。

  其實後來也有不少女同學對朱弄月表示她們想和她換組,但是都被朱弄月以「老師恐怕不會答應吧!」為藉口拒絕了。

  她不想讓慕弦歌認為她是故意逃走的,她絕對要做給他看。讓他知道她才不像他講的那樣,什麼乖乖在一旁等著他的成果就好了。那個死傢伙,她又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哦?你沒逃走啊!」慕弦歌在找朱弄月出來校外做報告時,呵呵冷笑著。

  「哼!本姑娘豈會怕你?」朱弄月對於要仰起頭說這句話感到很不滿,這傢伙除了長得比她高、比她漂亮、功課也比她好以外,其實也沒什麼長處。可惡!一個男生居然長得比她還好看!

  「希望你不是只會說大話而已。」慕弦歌嘲諷地瞥了她一眼。

  「哼哼,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奉還。」朱弄月踩著三七步,一副女惡霸的模樣。

  慕弦歌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那是什麼眼神啊?」朱弄月對於他眼神中的輕視非常不屑。

  「就你看到的那個意思。」慕弦歌優閑地說著,然後在朱弄月開始噴火前續道:「我們研究的項目是茭白筍,這項是這個小鎮有名的土產之一,這樣我們要收集資料也比較容易。雖然是土產,但是我要以最簡單的東西,拿到最好的成績。」

  「茭白筍?」朱弄月輕描淡寫地睨了他一眼,「我們的觀察日誌,不可能只到圖書館找資料吧!你就這副模樣做研究報告?」

  「依你的高見呢?」慕弦歌挑起眉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她看輕了。

  「我們當然是要騎著腳踏車去。」這個傢伙果然是富家少爺!

  「嗯,那就拜託你了。」像是早已料到,慕弦歌對她露出惡魔似的微笑,「總得讓你有些用處,不是嗎?」

  好樣的!他居然說得這麼理所當然?氣死她也!朱弄月雙拳緊握,氣得發抖,「別告訴我你連一台鐵馬也沒有!」

  「是沒有。」慕弦歌輕鬆地聳聳肩,實際上他必須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把這句話說得毫不在意,「因為我身體不好的關係,他們不讓我學這種高危險性的東西。」

  「騎鐵馬算什麼高危險……」朱弄月說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因為他心臟不好!

  他之所以性格會這麼孤傲,難道也是因為這樣嗎?某種奇異的情緒漫過心間,朱弄月感到胸口怪怪的。

  「總而言之,交通工具就交給你了。」慕弦歌朝她擺擺手,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他討厭和人討論他的弱點,也厭惡繼續暴露自己的弱點。

  或許,他並不如她所想像的那樣驕傲,他也有感到自己不如人的地方吧!所謂的那些驕傲,只不過都是為了保護自己罷了。

  不曉得為什麼,對他感到有些心疼,她想保護這個人,她希望他能像普通人一樣又跑又跳,至少,要先讓他學會真心地笑。

  良久,朱弄月才淡淡地開口說:「如果你不介意讓我載,我又有什麼理由說不?」

  於是,朱弄月把哥哥朱吟風的變速腳踏車借出來,載慕弦歌做觀察報告。

  其實她原本是想找哥哥騎摩托車載他的,但是因為哥哥今年要考大學了,還是放他去和書本搏鬥好了,省得他落榜了還來砍她。

  「這裏因為水質好,所以適合栽種茭白筍,這代表茭白筍最好生長在水質好的地方。」朱弄月搖著筆桿,毫不文雅地蹲在道路旁邊直盯著水田瞧,「其上的浮萍是為了隔絕陽光的照射而種植的,因為陽光過度的曝曬會使茭白筍變黑。變黑的茭白筍不好吃嗎?」

  「麻煩你不要想些有的沒的。」慕弦歌嫌惡地看了她一眼,「還有,一個女孩子好像不適合以那種蹲廁所的姿勢蹲在那裏吧?」

  「真是羅唆的老頭。」朱弄月喃喃抱怨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來,揉揉蹲麻的腳。

  「你說什麼?」慕弦歌的耳朵可好了。這女人,他是為她的形象著想,她居然還說他是羅唆的老頭?

  「沒,我說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要回去看卡通,而你也該回去吃晚餐了吧,少爺?」朱弄月刻意轉換話題。

  「你載我到學校,我自己走回去。」慕弦歌淡淡地說著,收起筆記本。

  「這樣好嗎?」朱弄月斜睨了他一眼。

  「我家住得不遠,多謝關心。」慕弦歌戲謔地看了她一眼,「還是你捨不得跟我分開呢?」

  「哈、哈!別說是門了,連窗戶都沒有!」朱弄月用鼻子哼他;這傢伙,給他三分顏色,他就直接開起染房來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之間的火藥味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麼重了,只是非必要他們還是不會說話,就連報告也是他負責蒐集資料她負責撰寫,偶爾在路上見到了她想和他打招呼,他還會冷冷地跟她說:「沒事不要叫住我。」

  什麼啊!他就這麼討厭她嗎?就因為如此她也不想靠近他了,不合大概就是這樣吧!

  兩人騎著車往學校的方向而去,鄉間小路因為只供農用,所以並不會開得很大,若是碰上過大的貨櫃車行駛,出現驚險的鏡頭是免不了的,尤其是她又載著體積比她還大的慕弦歌。

  所以,他們就這樣掉到水田裏面去了,而貨櫃車則從旁邊呼嘯而過,壓根沒發現他們跌下田去了。

  「呀——」朱弄月驚叫一聲,連人帶車和慕弦歌一併翻落至茭白筍田裏;雖然茭白筍田的水不高,但是要淹死一個小孩是綽綽有餘的。

  「同學!沒事吧?」在一旁清理田地的農夫們紛紛跑過來探視兩個翻落田中的學生。

  「唔……」朱弄月被人從水田裏撈出,她沒注意到撈起她的人是誰,也顧不得自己整身的泥漿,第一個反應是找慕弦歌的蹤跡。

  「喂!會長?會長你在哪里?」

  「這裏。」慕弦歌陰冷的聲音傳來,朱弄月一抬頭,看見他就站在她的身邊,而且好端端的站在水田中,這才知道方才撈起她的人是他;但是他的衣服上到處沾滿了泥漿,顯然是因為她落水了而濺到他身上的。

  「你沒事情就好,但幹嘛露出那種表情啊?」看他那副神情,真是令她想扁人!

  慕弦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翻身跳上了地面,企圖拍開身上的泥漿。

  他說不出來那是因為看到她落水時心中的緊張,也沒辦法問出口她到底有沒有受傷,雖然他很快地將她拉起,但是那一刻心臟差點停止跳動的感覺讓他感到生氣。

  更令人生氣的是,這些話他全都說不出口!

  「喂!你說話啊!」朱弄月看他這種彆扭的個性真是老大不爽。

  「我的衣服這副模樣沒辦法回去。」慕弦歌把她從水田中拉起來,歎了一口氣,「如果讓他們看見我這樣,下次我就無法單獨出門做報告了。」

  「那……你先到我家去好了。」朱弄月將腳踏車給扶起,「我哥哥的衣服你應該可以穿,就先借你魚目混珠一下吧,你的制服我洗好了再帶去學校給你。」

  慕弦歌沒有想很久便點點頭。

  雖然他並非真的受制于家人,但是他並不想太快和朱弄月分開,所以這也順理成章的成了他的藉口。

  這種念頭在情感中愈來愈強烈,他不想去知道這是什麼心情,一點也不想。

  朱弄月因為擔心會被家人盤問關於他的事情,所以偷偷地讓他換了衣服之後就把他給趕走了。

  「你還是趕快回去吧!省得你家人擔心。」朱弄月說得理直氣壯,一邊注意著家門外的情況,生怕會被回家來的父母或哥哥看見她帶男人回來。

  「我已經打過電話了。」慕弦歌好整以暇地雙手抱胸,睥睨著她,「倒是你,瞧你這麼著急,難道你從來沒帶男生回家過?」

  像是被人踩中痛腳一樣,朱弄月氣得哇哇叫:「這不關你的事啦!你趕快回去!」

  「呵,想想也是。」慕弦歌推高眼鏡,斜睨了她一眼;得知自己是第一個被她帶回家來的男生,他心中有著不知名的愉悅,「像你這樣的女孩子,當然……」

  「當然什麼?你這個過河拆橋的小人!」朱弄月惡狠狠地看著他,差點忍不住要伸出雙手掐住他的頸項。

  「我拆什麼橋了?」慕弦歌一副無辜的模樣,「給你一個忠告,男孩子還是喜歡比較溫柔的女人。」

  朱弄月愣了一下,心中閃過某種奇異的疼痛,但是她沒有多想,因為她忙著對慕弦歌回嘴:

  「喜歡女孩子溫柔可人是你這種大男人主義的傢伙才會有的想法,如果所有的男人都像你一樣膚淺,那這個社會也沒救了。」

  「看來這個社會沒救的男人還真不少呢!」慕弦歌涼涼地回敬,拿起書包走出了朱家大門。

  「真是個爛人!當初我怎麼會想要幫他?」朱弄月在他背後空踢一腳出氣,但卻控制不住心中油然而生的那種失落感。

  她做啥要在意那個死人說過的話啊?朱弄月有些惱火,大步地走回沙發前坐下來打開電視。

  反正畢業之後他們也不會再見面了,這個傢伙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他對她有什麼觀感是他家的事情,只要不會妨礙到她就好了。不合也無所謂,大家從此天涯相隔,不會有交集的人她做啥在意?

  再說她又不喜歡他,做什麼在意他覺得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啊!不溫柔又怎麼樣?

  她又不需要去滿足那種大男人主義者的需要,她管他說了什麼!

  本來還想和他成為朋友的,但是也許他們就是那種「雖然喜歡,卻不適合在一起」的類型,反正觀察日記也只剩下今天而已,接下來就只剩下整理的階段,等這個報告結束後,她就要離他離得遠遠的,再也不要接近他了!

  實際上她也不用怎麼逃避慕弦歌,因為當天慕弦歌回到家中後,慕家老醫師兼管家的就必恭必敬地對慕弦歌說:「少爺,老爺在等你。」

  「父親來了?」慕弦歌有些吃驚。

  他記得慕家的企業向來很忙,他一年難得見到父親幾次,但是沒想到父親居然會親自來找他,令他的心情有些像是踩在雲端上,飄飄忽忽的如同在夢裏。

  「少爺,你先去換個衣服,老爺和夫人要同你一起吃飯。」老醫師掃過他身上的制服,雖然微微地皺起眉卻是不動聲色。

  慕弦歌點點頭,回到房裏才想起自己匆匆的從朱家出來,朱弄月也沒讓他清洗一下,泥漿都還留在身上,所以他洗了個澡,再出來時,已經準備開飯了。

  「父親,母親。」慕家是個很傳統的家族,孩子們對父母的稱謂也是十分疏遠而敬畏的。

  「弦歌,過來讓我看看。」母親將寶貝兒子拉到身邊來,愛憐地東摸摸西瞧瞧的,「弦歌,你好像變黑了一點。」

  「最近學校要做報告,所以曬黑了一點。」慕弦歌一語帶過。

  「做報告?身體吃得消嗎?」母親擔心地問著。

  「我沒事的,請母親放心。」慕弦歌淡淡地微笑。

  「弦歌,這次我們會南下來看你,最主要是有一個目的。」慕丞延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我要帶你回去。」

  像是有什麼在胸口被炸開來,慕弦歌頓時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回去?」

  「回去和我們一起住。」母親摸摸他的臉,發現兒子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不禁疑惑地問著:「弦歌,你不高興嗎?」

  「不是的。」

  慕弦歌別過臉,拿開母親的手。

  回去和家人在一起明明是他以前最盼望的事情,雖然不自由,但是能和家人在一起畢竟是最幸福的事情,可是,為什麼他現在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反倒是不想離開?

  難道是有什麼東西絆住他了嗎?那張如同夏天般充滿活力的笑顏在他面前閃過。

  「或許是我們太少來看你,所以讓你覺得有點陌生了吧?」慕丞延淡淡地說著,也明白兒子防衛心過重的性格。

  「您想太多了,」錯愕過後,他很快地把情緒收起來,「只是有些突然,所以反應不過來,請問我們何時回去?」

  「三天以後。」

  慕丞延的數字讓他的胸口驀地開始發疼。

  啊!夏天是真的結束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2 00:30:51
第八章

  少年時期的他會對她著迷是因為她身上有一份他所沒有的,那種充滿陽光的氣味,成年之後,放不開她的原因是,她那個彷佛能使黑暗變為光明的微笑。

  只是,他必須用極大的自製力將他心中所有對她的情感壓抑下來,因為,也許他再也沒有未來……

  慕弦歌領著她往座車的方向而去,平時除了公務應酬,他大都是自己開車的,雖然家中的人不允許,可是他很堅持。

  「你在煩什麼事情?」他狀似隨意的問起。

  「欸……這個……」為什麼你不願意向你心儀的女性告白?話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像你。」慕弦歌斜眼睇著她,「你不是個向來只管往前沖,而不問後果的莽撞傢伙嗎?」

  「總比某個彆扭的傢伙一直到了最後還是不願意告白要來得好吧!」禁不起激的朱弄月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居然又說溜嘴了。

  唉!她果然是個只管往前沖,不問後果的女人啊!朱弄月在心中哀歎著。

  「Bingo!」慕弦歌慢條斯理地道,雙眼緊緊地盯視著她,「是哪個彆扭的傢伙不願意告白?」

  「呃……」算了,既然都已經說溜嘴了,那就繼續說下去吧!反正情況已經不會再壞了。「我知道你也許只剩下兩年不到的壽命。」她豁出去了。

  握住方向盤的手猛然顫了一下,慕弦歌的眼神轉為銳利和冷冽,那種可怕的感覺是她以前未曾看過的。

  「誰告訴你的?」

  她應該是知道他有心臟病的,但是除了家族以外的人,應該不會有人知道他剩下的時間不多,可是會是誰去向她多嘴?

  「之前你發病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她據實以告,「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你已經時日不多了,還要這麼嘴硬,不願意把心中的情感向對方說明呢?為什麼要為對方想這麼多?」

  震驚過後,慕弦歌很快地恢復冷漠,下意識的啟動防衛系統,「是放雲告訴你的?他還說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說,是我聽到的。」朱弄月老實承認,「而且我知道你好像有個心儀的女性。」

  她聽到了?慕弦歌握緊拳頭,難道她知道他對她……

  「說完了嗎?」慕弦歌淡漠地問著。

  「呃,當然還沒……」慕弦歌銳利精深的模樣讓朱弄月一下子有些無法適應。和他共事這麼久,還沒看過他這一面,「總是替人家著想是不錯的,可是這樣又把自己擺在何處呢?這樣不會很難過嗎?總得為自己做些什麼吧!」

  「我知道,你是要說為自己打算的事情。」慕弦歌停頓了一下,「但是,那又怎麼樣?」

  「咦?」朱弄月完全被他駭住了。

  「對不起,我可能活不過兩年了,所以在我離開之前我一定要告訴你我愛你?」慕弦歌用完全背臺詞的口吻說著,「然後呢?」

  「然後?」朱弄月還無法反應過來。

  「你是要同情我,還是要接受我?」慕弦歌過度冷靜地逼近她,「如果你同情我,那我又該如何自處?如果你接受我,那我又要怎麼毫無牽掛的離開?」

  「這……」朱弄月完全敗退,先前那種豪氣幹雲的氣勢如今只剩下支離破碎,「為什麼你就認定對方一定會同情你呢?也許不會只是同情啊!可不可以請你不要鑽牛角尖啊!想那麼多做什麼?」

  她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去想太多,所以才會被人家叫作單細胞生物;不過單細胞也沒什麼不好嘛!

  想得太多又不能使事情改變,倒不如順其自然,這樣不是過得比較快樂嗎?反正該來的總是逃不了,該走的留也沒用。

  「是嗎,那麼如果我說那個人就是你,你會怎麼做?」慕弦歌話鋒一轉,將朱弄月扯進暴風圈內。

  「啊?什麼?」朱弄月驚跳起來,颱風怎麼突然轉向了?

  「難道你就不會同情我嗎?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如果你是那個女子,你又會有什麼反應?」慕弦歌於是轉了個彎,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要逼入她的靈魂深處,把她心中最深處的反應全都刨挖出來。

  如果是她?可惜這輩子永遠都不可能是她,要她回答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未免也太為難她了吧?

  「至少我從來沒有同情過你。」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望住慕弦歌的眼睛不再逃避。

  她是很想保護他,將他護衛著不希望他受到傷害,可是她從來沒有過他好可憐這一類的想法,只是很希望能常常看見他的笑。

  發現他的眼底有一絲異樣的光芒,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過於理直氣壯,連忙軟下口吻:「呃,總而言之,你總得試試看,不能讓自己帶著遺憾離開,嗯?」

  「是嗎?既然你這麼想幫我,那你給我練習吧!」慕弦歌突然眼睛一轉,笑容中有著一抹狡詐。

  「這種事情還有練習的?」朱弄月驚叫了起來,跳離了慕弦歌三步遠。

  「因為我是個很害羞的人。」慕弦歌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朱弄月立即用看著外星怪物的眼神看著慕弦歌,驚訝地大叫:「騙人!」他這樣叫做害羞?

  「是真的,我的神經可是很纖細的。」慕弦歌說得一本正經,但看起來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可、可是我的純情不允許……」管不得這是不是個冷笑話,朱弄月回答得有些為難。

  告白也是要練習的喔?她果然是直線思考的人種。告白不就是直接走到那個人面前然後跟對方講那三個字就好了嗎?為什麼還要練習?她真的一點都不明白。

  可是說真的,如果要她告白的話,她可能也會想很久、做好心理建設後才能下定決心吧!難道這個驕傲的男人也是這樣?

  「你還有純情啊?」慕弦歌倒是不客氣地斜睨了她一眼。

  「你想死嗎?」朱弄月火大地一拳揮過去,慕弦歌笑著避開了;可惡!居然敢嘲笑她,真是不可原諒!

  「呵呵呵!你也可以不要幫這個忙,我喜歡那個人,不見得代表我一定要擁有,有時候遠遠地看著她也是一種幸福。」他說這話也不全然是違心之論。

  其實,他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可以看著、聽著,感受到她的存在,比完全無法聽見無法觸摸要好得太多了。

  但是人的欲望是會加強的,一旦擁有一點點,就會想要得更多;他會希望能夠成為她唯一關心和對待的人,希望她看重在意他勝於其他人。

  至少,在這段日子裏他不願和任何人分享她,這是他最後的任性,也是他善待自己的方式。

  「可是,我會有的反應她不見得會有啊!」她有些困擾,她是真的很想為他做些什麼,不管他是不是只剩兩年,她都希望他過得快樂。

  「這倒不是問題。」因為她就是你啊!只是,她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吧!依照她這麼遲鈍的情形看來。慕弦歌沉下了臉。

  「那個……你喜歡的那個人,是個什麼樣的女性?」朱弄月發現自己居然有種酸酸的情緒。

  這有點奇怪,她怎麼會有這種怪怪的感覺呢?那種酸得冒泡的情緒是什麼?為什麼她會很想捶慕弦歌一拳出氣?

  慕弦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真的想知道?」

  「廢話!不然我何必問?」朱弄月丟給他一個白眼。

  「為什麼?」慕弦歌兜著圈子問她。

  「咦?」被問了這樣一個問題,朱弄月愣了一下,然後很用力地想了想,才說:「因為我想幫你忙,所以我總得知道她的性格才曉得該怎麼做啊!」

  算了,一開始以為她開竅了算他笨。慕弦歌冷淡地說:「這就不用你多心了,反正女人都是一樣的。」

  「哪會一樣啊!」朱弄月火大地說,「性格不同的女人對事情的反應就會不相同。」

  「我可沒心情去揣測女人在想什麼。」他穩穩地握住方向盤,但是抓握的手指卻隱隱泛白。

  「你連對自己所愛的人都這麼冷淡嗎?」朱弄月突然安靜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憂傷。

  慕弦歌的呼吸驀然一窒,聲調依然僵硬冷淡:「除了自己,我誰也不愛。」

  「你說謊!其實你只是害怕。」朱弄月清澈的眼眸看著他,「你害怕一旦擁有以後,就會放不開,到時候你……」

  他猛然踩住了剎車,將車倒轉。

  「怎麼回事?」朱弄月看著他把車開回反方向,「你做什麼?」

  「回去!」他只簡單地說了一句,就足以讓她安靜下來。

  她再怎麼傻,也知道他生氣了。

  「那應酬呢?」她小心地提醒著。

  「沒有應酬。」他冷冷地說著。

  沒有應酬?那……

  朱弄月突然有些不解,那他為什麼要她出來?

  她想她大概永遠也無法瞭解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了。

  引擎聲止息於寂靜的夜空中。

  慕弦歌將朱弄月載到公寓門口之後,讓她下了車。

  「對了,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好。」朱弄月關上車門之後又靠在車門邊對慕弦歌說:「早點回去休息吧!」

  慕弦歌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地平線的另一端,朱弄月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正想起步離開,他忽然悠悠開口:「你不覺得今晚的月色很美嗎?」

  朱弄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發現月亮就在顯眼的地方,連著那一片的屋頂和街燈,映照出瑰麗的顏色。

  「啊,原來這兒視野這麼好。」她欣喜地叫了出聲:「怎麼我以前都沒有發現到呢?」

  「你沒發現到的事情還多著呢!」慕弦歌淡淡地低語。

  「你說什麼?」何時她家的老闆也會自言自語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慕弦歌語鋒一轉,低聲吟起水調歌頭。害朱弄月一臉莫名地轉頭看著他,「雖然欲上青天攬明月,但月亮畢竟還是很遙遠的吧?」

  就像她明明在眼前,卻依然讓他覺得如同在天邊一樣遙遠。

  「怎麼突然這麼說?」朱弄月奇怪地看著他,「再說,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的,上青天攬明月也太寂寞了吧!」

  這女人,真是想讓人將她一把捏死。「所以,月亮畢竟是不可能成為任何人所獨有的,是嗎?」

  「誰想要月亮了?月亮如果不是擺在夜空中,還看得出來月亮的美嗎?」朱弄月說得理直氣壯。

  「或許吧!」慕弦歌不再多說,既然他不說話,朱弄月也無心去探究他心中的想法;誰教她老是把老闆給惹火,雖然很想知道他為什麼沒有應酬還把她捉出去,可是她想還是別問了。

  「那麼,晚安。」朱弄月轉身就要登上公寓的階梯。

  「等一下。」就在她轉身的時候,慕弦歌突然又叫住了她。

  「咦?」朱弄月不明所以地回過頭,又見他從車視窗遞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這是你今天的加班費。」慕弦歌淡淡地說著。

  就在朱弄月伸手把東西接過去之後,另一道清朗的男聲插入他們,「哦,你回來了!」

  「你怎麼下來了?」朱弄月看見來人是駱裴農,顯得有些意外。這傢伙何時對她的安危這麼在意了?

  慕弦歌看到他時,神情也有些意外;他知道駱裴農是她的房東,可是卻不曉得他們住在一起!

  「我聽見車聲卻還不見你上樓,還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駱裴農呵呵笑,轉頭看著慕弦歌的座車,「我是不是打擾到兩位了?」問話的那種試探方式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嘿嘿,他下來得可真是時候啊!駱裴農在心中悄悄竊笑著。

  「看來打擾的是我,告辭了。」慕弦歌冷冷地丟下一句,就將車子駛離了她的視線。

  「唉!他又在生什麼氣啊?」朱弄月看著慕弦歌絕塵而去的車影,覺得他實在是讓人很難以理解。

  「呵呵,這個嘛……」駱裴農得意地摸著下巴。他知道自己實在是有點惡劣,不過他這個刺激到底是好還是壞卻很難說個准喔!

  「對了,還有吃的嗎?我好餓……」雖然說話的語調很輕快,可是她的臉色卻十分黯淡。

  「他不是請你去吃飯嗎?」駱裴農有些訝異。慕弦歌會親自送她回來,這代表他應該是和她一起去吃了晚飯才對啊!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朱弄月驚跳而起,「我只是陪他去應酬,才不是和他一起去吃飯咧!」

  「應酬?據說慕弦歌是業界傳奇,不帶女性去應酬,所以曾經被人誤以為是Gay。」駱裴農興致勃勃地說著八卦,「會帶你出去,當然不可能是去應酬,你覺得你是那種陪酒女郎的料嗎?」

  「我雖然不是,但是聽你那麼說真的很令人生氣耶!」朱弄月忍不住抬腿踢了他一腳。

  「所以我才說他是特意帶你去吃飯的,沒有老闆會找人來砸自己招牌的,他當然也不例外。」駱裴農笑道,看來這個小女人依然遲鈍,他不能再這樣袖手旁觀下去了。

  「那是因為他有喜歡的女性啊!當然會和其他女性保持距離嘛!」朱弄月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瞧駱裴農那傢伙還一臉興奮。

  駱裴農揉揉側額歎息著,「月兒,你果然不是普通的遲鈍。你真以為男人都像他那麼潔身自愛嗎?他那種男人啊!是很笨拙的,只會對自己喜歡的人好,卻又說不出來,所以時常會氣得自己內傷。」

  看慕弦歌那種表情,也知道他一定氣得吐血,但是還要維持外表的一派優雅,真是苦了他了!

  「笨拙?才怪!他明明……」想脫口而出說他偷走了她的吻,可是話硬是哽在喉間,怎麼樣也吐不出來,臉兒則是紅得一塌糊塗。

  「明明怎樣?」駱裴農很感興趣地湊過耳朵,看她臉紅成那樣,難不成那個悶騷小子吻了她?

  「算了,不關你的事,我肚子好餓!」朱弄月揮手推開駱裴農擋在眼前的臉,不想自己再被這個笑面虎給套出什麼,但抬起手來才發現慕弦歌給她的東西還拿在手裏沒拆。

  「他知道你今天生日?」駱裴農看著她手上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問。

  「怎麼可能?這是我的加班費啦!」朱弄月別過頭去白了他一眼。

  「呵呵,加班費還特地去買東西,要是我寧可折現。」這弄月小姑娘還真是遲鈍到讓他無話可說。

  「就是說啊!我也寧可他折現給我,以為隨便拿個東西給我就想打發我了嗎?」她邊說邊拆,突然,碎碎念的語調止息於看見包裝物的內容。

  那是一個製作精巧的音樂盒,並未雕飾著華麗的圖騰花紋,而是樸質可愛的小木盒,捧在手心裏還有著一股溫柔的木頭味道,朱弄月第一眼就決定要喜歡這個盒子。

  這裏面有東西嗎?或是……朱弄月輕輕地、小心地將盒子打開,赫然聽見熟悉的旋律在耳畔響起,但是讓她驚訝的並不是那個熟悉的音樂盒旋律,而是那幾片被放在盒子中央的綠葉。

  她一眼就看出來,那些嫩綠的葉片,是龍眼樹的葉子。

  「你可以點一首曲子。」

  她記得那個牽著狗兒出現在龍眼樹下的會長同學在要離開之前是這麼跟她說的。

  「那麼,我可以點『Say  You  Love  Me』嗎?」

  是的,「Say  You  Love  Me」,這是從音樂盒中流瀉出來的音樂,是她所熟悉的旋律,從那天開始就一直深植在她腦海中的。

  在綠色的嫩葉上,還有一張小小的粉色卡片,上面只簡單地寫上了「Happy  Birthday」。

  「看來,他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啊!」駱裴農冷眼旁觀著她全身顫抖,但是嘴角卻帶著笑意,「你們之前認識?」

  認識?這兩個字將她所有的知覺全部炸碎,她雙腿發軟地跪倒在地,眼淚止不住地奔流而出,捧著音樂盒的手顫抖著,虛軟得幾乎無法再將手中的東西拿穩。

  他巧立名目的找她出去,買衣服給她,做一堆她認為莫名其妙的事情。可是她卻一點都沒有想到,在她可以理解的情形之外,他就已經想起了,那個夏天結束前的最後記憶。

  原來,他真的是那個人,那個夏天結束時也隨之離去,只和她相處了兩個月的會長。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5 20:36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