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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風箏]管家婆請讓讓(護草使者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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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4 17:57:19 |倒序瀏覽
管家婆請讓讓【護草使者之三】作者: 綠風箏

因為爺爺的懇求,她來當代理管家照顧這個大少爺,
誰知,他雖然難伺候,老嫌她煩,實際上卻對她很溫柔,
她差點從樓梯上摔個頭破血流,是他奮不顧身當肉墊保護她,
想起過世的父母而哭泣,是他大方出借了胸膛,
為了回報他的好,她發揮毅力,兼職完美秘書,
沒想到竟看見平日懶懶散散、吊兒郎當像個痞子的他,
在替員工爭取權益時,帥氣得像英雄那一面,
這下連她這個認識他沒多久的人,都知道他好得多令人心動,
公司裡卻有一堆笨蛋看不見他的優點,不停抨擊他,
哼,那就只好由她來協助他做出成績,從流言底下守護他!
不過……她承認她這麼拚不完全是在報恩或盡責任,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愛上了他,
但她不能說,也不能正面響應他意外的告白,
因為這男人很花心,她可不想成為他眾多小寶貝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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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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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4 17:58:09
楔子
  
  畢家大宅的歐式花園涼亭裡,六歲的談嘉薇抱著繪本,安靜的看書。
  
  戶外三十五度的高溫,讓她即便是坐在涼亭裡,還是熱得兩頰紅撲撲的。
  
  在廚房工作的文婷怕她熱昏了,出來喊她進屋去,可是想到爺爺的叮嚀,談嘉薇先是把頭搖得像博浪鼓,再笑咪咪的拒絕,「阿姨,不用了,這樣會影響阿姨工作,薇薇坐在這裡看書等爺爺就好。」
  
  小嘉薇乖巧的話語,令文婷聽得很感動又心疼。平時不忙的時候,她都會讀故事書給小嘉薇聽,但因為今天畢家有嬌客,上上下下都很忙,聽,裡頭又在喊她了。
  
  文婷沒敢多耽擱,進屋前不忘叮嚀,「避開太陽,待會阿姨拿好吃的給妳吃。」
  
  純真的笑容甜甜綻放,「謝謝阿姨!」
  
  談嘉薇繼續看著她的故事書。
  
  雖然很多字都不大懂,但這故事她已經聽過好多遍,她也學了一點注音,可以拼音閱讀,似懂非懂間,頗有一番學習的樂趣。
  
  忽地,一抹暗影籠罩住她小小的身影,談嘉薇納悶的仰起頭,看見熟悉的臉孔,笑容綻放的同時,軟嗓輕喚,「畢爺爺好。」
  
  看著她紅撲撲的臉,畢老爺子彎身問:「熱不熱?」
  
  「爺爺說,心靜自然涼。」嬌脆的童音,小大人似的回答。
  
  畢老爺子摸摸她的頭,「會中暑的。走,去畢爺爺的書房看書,我來考考小嘉薇有沒有進步。」
  
  「嗯。」她喜歡接受考試,因為畢爺爺的書房總是涼涼的。
  
  雖然畢爺爺看起來有點凶,但是他講故事超好聽,她有很多故事書都是畢爺爺送給她的,那些冒險奇遇的故事,有趣極了。
  
  只是,那麼多的故事書裡卻沒有白雪公主也沒有灰姑娘,有點可惜哩,幼兒園的巧俐跟她說過那些故事,那故事棒透了!難怪每次表演,巧俐都說她要扮白雪公主。
  
  跳下涼亭的椅子,談嘉薇跟在畢爺爺的後面,小步小步的跳躍著進了畢家大宅。進了屋,迎面而來的涼爽空氣,讓她滿足的瞇起了眼睛,發出一記喟歎……
  
  「薇薇」看見孫女跟著畢老爺子走進屋來,談伯表情錯愕。
  
  「爺爺!」她碎步跑向他,一把抱住最親愛的爺爺。
  
  「怎麼跑進來了,爺爺不是讓妳……」
  
  話沒說完,畢老爺子開口了,「那麼熱的天氣,讓她一個人在外面,萬一中暑了怎麼辦?去忙吧,這丫頭跟我去書房看書。叫廚房的文婷送兩份茶點到書房來。」
  
  「是。」談伯應允之餘不忘叮囑,「薇薇,要乖喔!」
  
  「嗯,薇薇會乖乖。」朝爺爺揮揮手,談嘉薇跟著畢老爺子到書房去。
  
  每次聽故事的時候,畢爺爺都讓她坐在他的大椅子上,自己則是邊走邊講故事,今天毫不意外的,談嘉薇又被故事裡高潮迭起的劇情給深深吸引了,忍不住也想分享一個故事給畢爺爺聽。
  
  「畢爺爺,你知道白雪公主的故事嗎?她吃了毒蘋果死翹翹,後來被王子親一下,奇跡似的醒了過來。」她把在她在幼兒園聽到的故事說給畢爺爺聽。
  
  「小嘉薇,妳羨慕白雪公主嗎?」
  
  她幾乎是毫不思索的回答,「嗯,她是公主,而且她很漂亮。」她看過巧俐的白雪公主故事書封面,超漂亮的,她超想要變成那樣。
  
  「但她不夠聰明,要不怎麼會吃下壞皇后給的毒蘋果?」
  
  「可是她後來被王子親了一下,咻地就活過來了。」她還是覺得神奇。
  
  「那是因為王子親了她。如果王子沒有親她,她是不是就要永遠的死掉,再也無法醒來?」
  
  永遠死掉無法醒來……談嘉薇瞪大眼睛,一副大受刺激的模樣。
  
  對吼,她怎麼沒想到,要是王子沒有出現,白雪公主豈不就要一輩子躺在玻璃棺裡了!
  
  「小嘉薇,不要當那個等著王子來親的白雪公主,而是要學會不吃毒蘋果。」畢老爺子教導她。
  
  當時的談嘉薇似懂非懂,但始終不曾忘記畢老爺子的這段話,直到年紀漸長,她總算明白畢老爺子話裡的意思,也理解畢老爺子為什麼只送她冒險奇遇的故事書,因為——
  
  一個女人不該把生命浪費在等待白馬王子上,而是要學會做自己的主人。
  
  畢老爺子看看時鐘,「去吧,小嘉薇,可以去找妳爺爺了。」
  
  「好。」她從大椅子上溜下來,抱著她的故事書,蹦蹦跳跳的走出書房。
  
  走在長廊上,一個身影飛快的朝她狂奔而來,差點就要撞到她。
  
  「你不可以在走廊上跑步,很危險的!」談嘉薇像個小小糾察隊似的阻止他。
  
  生平第一次遭到制止,男孩劈哩啦的講了一大串英文。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你不會講國語嗎?」談嘉薇皺眉問。
  
  翻了一記白眼,男孩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我講的是英文。我說,這是我家,不要妳管。」
  
  「牧傑。」聽見聲音的畢爺爺從書房門口探出頭來。
  
  「爺爺,我回來了!」男孩撇下談嘉薇,重新邁開步伐奔向畢老爺子。
  
  談嘉薇搖搖頭,「這個哥哥很不乖。」說完緩步離開。
  
  書房裡,剛從美國回來的畢牧傑問:「爺爺,那個小不點是誰?」
  
  「她不是小不點,她叫嘉薇。」
  
  「她很愛管人欸。」他不滿的咕噥著。
  
  「管人好啊,你就是欠管,以後我就讓小嘉薇來管管你。」畢老爺子捏了捏孫子的鼻子說。
  
  「拜託,爺爺,她比我小欸,我才不要給她管,我管她還差不多!」
  
  當時的畢牧傑趾高氣揚的反駁,但他哪裡曉得,十九年後,他真的被管了,而且被管得很徹底……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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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4 17:58:49
第一章
  
  舊公寓的三樓,兩個女人杵在廚房裡——
  
  捧著瓷碗喝粥的顏采欣,正以著一種匪疑所思的目光,瞅著站在流理台前的好友談嘉薇,她正在削水果。
  
  不是她愛說,談嘉薇簡直是個認真魔人,不管做什麼事情總是一板一眼、追求完美,就連削水果這種小事,她都堅持要做就做到最好,對細節的講究程度,彷彿腦中有一套嚴謹的SOP作業流程在指引她每個步驟。
  
  平凡的蘋果在她的巧手雕琢下,成了一隻隻栩栩如生的小白兔,就連番石榴也被刻出了花樣,擺在保鮮盒裡,俏皮得活像是一幅故事書插畫。
  
  顏采欣看得一陣頭暈,連忙囫圇吞棗的把山藥排骨粥往嘴裡灌,補充營養後,轉身動手清洗碗匙,不再多看認真魔人一眼。
  
  才將清洗後的碗匙擺進烘碗機裡,一袋蘋果小白兔遞了過來——
  
  「喏,這些給妳吃。」談嘉薇漾著一臉的笑。
  
  「蘋果是我買給談爺爺吃的。」
  
  「爺爺的我幫他裝在盒子裡了,那麼多蘋果,爺爺一個人吃不完,剩下的這些妳帶回去吃。」她知道顏采欣很喜歡吃蘋果。
  
  「妳是不會留著自己……」吃。
  
  還來不及把最後一個字說完,談嘉薇已經搶白,「妳知道我不吃蘋果的。」
  
  她從小就排斥蘋果,下意識的把它摒除在安全可食的水果名單裡,不管大家怎麼拐騙她,不吃就不吃。
  
  顏采欣很不爽的翻了一個大白眼——
  
  「幹麼,是有毒喔?人家白雪公主就是吃了毒蘋果,才遇到白馬王子的!妳就是不吃蘋果,戀愛學分才老是被當,也不看看妳都被擋修幾年了。」顏采欣忍不住吐槽兼抗議。
  
  她端著一臉無辜,「擋修是暫時的,生命卻是一輩子的,我寧可一輩子不吃蘋果,也不要把自己弄得中毒。再說,一個會親吻躺在棺材裡的女人的男人,好像正常不到哪裡去。」
  
  為什麼不能在清醒的時候遇到王子?為什麼非得等著王子來親吻自己?喜歡一個人應該是要自己喜歡,而不是因為對方吻醒了她,這樣被動等待很鳥欸。
  
  顏采欣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明明就是個浪漫的童話故事,可到了談嘉薇口中,白雪公主成了蔭屍,王子變成有吻屍癖的變態!
  
  「妳不要嫉妒白雪公主、誣蔑王子好不好?妳就那麼瞧不起愛情?」顏采欣快瘋了,不住的跺腳抗議。
  
  她依然是一臉的無辜。哎喲,她才沒有瞧不起愛情,她的心是鮮嫩嫩的肉做的,看到帥哥一樣會心跳加速、臉頰發燙,她只是不想拿性命當賭注,吃了毒蘋果,王子有出現,她自然謝天謝地;可萬一王子沒出現,她死了也就罷了,可相依為命的爺爺怎麼辦?
  
  顏采欣受不了,一把抓過蘋果小白兔,伸手推著談嘉薇,「走了走了,我得快點把妳送去醫院,不然我怕我會殺了妳。」
  
  面對好友的凶狠,談嘉薇不以為忤的笑了笑,把裝著營養滿分的山藥排骨粥的保溫壺,和裝著新鮮水果的保鮮盒放進提袋裡,快步的走出家門。
  
  談嘉薇畢業於外文系,原本在一家貿易公司當秘書,半年前,她和幾個好朋友共同成立了雅思翻譯社,提供各種專業的翻譯服務。
  
  因為翻譯的質量好,在業界十分有口碑,儘管沒有醒目招搖的華麗招牌吸引他人目光,也沒有龐大的資金做為後盾,各式各樣的翻譯案子依然源源不絕的自動找上門來。
  
  顏采欣也是成員之一。因為下午還有一場口譯工作,顏采欣把談嘉薇送到醫院後,便趕著去現場。
  
  「跟談爺爺說,下午忙完了我再來找他玩,要好好休息喔!」
  
  「嗯,我會跟爺爺說的,采欣,謝謝妳嘍,路上小心。」朝好友揮揮手。
  
  「掰掰。」踩下油門,顏采欣的小車旋即像箭矢般往前衝。
  
  看著小車靈活的沒入車流,談嘉薇這才轉身走向後方的畢氏醫院。爺爺要是知道她帶了他最愛的山藥排骨粥,肯定會很高興。
  
  但幾乎是一推開病房的門,四道求助的眼光便不約而同的朝她投射而來——
  
  兩道來自被爺爺抓住不放的護士小姐,兩道來自苦求護士小姐未果的爺爺,他們的目光透露出同樣的訊息——希望談嘉薇能夠站在自己這邊,幫幫忙。
  
  「談小姐,談爺爺一直吵著要我把他手腕上的針頭拿掉。」護士一臉無奈。
  
  「薇薇,妳來得正好,妳快叫護士小姐幫爺爺把針頭拔掉。」爺爺一臉委屈。
  
  放下手中裝著粥和水果的袋子,談嘉薇趕緊上前握住爺爺的手,軟著聲音關心詢問,「爺爺,為什麼要拿掉針頭?會痛是不是?」
  
  「沒有沒有,一點都不痛,是我想要出院,可是護士小姐不肯幫我。」略顯急躁的爺爺忍不住抱怨護士小姐的不配合。吼,真的是有夠難商量的!
  
  「爺爺,沒有醫生的交代,護士小姐不可以隨便幫你把針頭拿掉,你這樣會害護士小姐挨罵的。」談嘉薇企圖讓爺爺感到歉疚,好讓他打消念頭。
  
  「可是我今天無論如何一定得出院。薇薇,妳幫爺爺去跟醫生說,拜託醫生讓我出院好不好?」
  
  「爺爺你忘了嗎?早上醫生巡房時才說過要安排你做幾個檢查,直到確定身體都沒事了,你才可以出院。」
  
  「這樣就來不及了!少爺搭明天的班機回台灣,這幾天台北老下雨,我得趕緊回去命人把房子打掃乾淨,還得做好通風跟除濕才行,少爺不喜歡屋裡潮濕發悶,他愛吃的東西我也還沒有準備,要是少爺回來肚子餓了怎麼辦?」
  
  談爺爺年輕的時候在飯店工作,因為受到老闆的賞識,被延聘到私宅擔任管家,而這位老闆正是台灣飯店業龍頭君逸酒店集團的創辦人畢祖業,人稱畢老爺子。
  
  記得小時候,嚴肅的畢老爺子常常講故事給她聽,送她許多故事書,不只如此,老爺子知道爺爺失去了兒子和媳婦,還必須獨力扶養她這個年幼的小孫女,總是不吝惜在很多方面給予他們祖孫倆幫助,包括贊助她的學費,對他們祖孫來說,畢老爺子是他們的大恩人,恩同再造、恩重如山……
  
  畢老爺子有個寶貝孫子,從小被送到國外當小留學生,兩年前自美返台,深受畢老爺子信任的爺爺就被派去專職照顧那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打點他的生活起居。
  
  爺爺常說,他對畢老爺子的恩情無以為報,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老爺子把少爺照顧好。
  
  她明白爺爺感恩的心情,她對畢老爺子也有說不出的敬重,但是,看見爺爺都生病住院了,還心心唸唸著那個不知道是圓是扁,一出生就過得養尊處優、順風順水的畢家少爺,她一方面心疼,一方面則是有些不滿。
  
  現在是怎樣?又不是鬧饑荒,也不是在非洲,這裡可是隨便一個轉角都有便利商店的台北市欸,連在繁華熱鬧的台北都會餓肚子,此人不是生活白癡就是懶鬼,餓死活該!
  
  家裡因為連日大雨有點潮濕,他是不會自己開除濕機嗎?
  
  別跟她說連這種只需要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搞定的事情,他都不會,這麼身嬌肉貴,她會忍不住想要唾棄他。
  
  「爺爺,不要再想工作的事情了。」
  
  「薇薇,老爺子對我們這麼照顧,我唯一能報答他的方法,就是幫他把少爺照顧好,妳知不知道?」因為激動,一陣暈眩突然襲來。
  
  談嘉薇趕緊和護士扶住他,一左一右的將他安置回病床上。
  
  「爺爺,聽話,你真的不能出院,醫生說你肺部積水,再不好好接受治療,會很嚴重的。」談嘉薇又氣又急,「你放心,畢少爺不會因為爺爺不在身邊就餓死的,在畢家工作的人那麼多,不會連個代替你的人手都找不到的,你就別擔心了。」
  
  把呼吸管固定在爺爺的鼻孔,確保血液含氧量,談嘉薇話鋒一轉,開始溫情勸說:「爺爺,這些年你為了照顧我,眼看別人都退休享福了,只有你還在辛苦工作,現在我有能力了,你辭職退休好不好?不要再當管家了,換我照顧你,我不希望爺爺累壞自己的身體,那樣我會很難過。」
  
  辭職退休
  
  宛若遭到雷擊,「不要,我的身體還很硬朗,我不要退休,我要繼續工作!」爺激動的捍衛自己的就業權。
  
  談嘉薇怎麼也沒想到,這句話會激起爺爺的強烈抗拒,連忙安撫道:「好好好,就繼續工作。但是,你得先把身體養好才行,不然,我就不准你去!」
  
  連薇薇都說他該辭職退休了……忽地,一抹強烈的不安略過心頭,談爺爺抓著她的手問:「薇薇,妳說,少爺會不會趁著我住院,索性把我職退了?」
  
  「不會的,他很信任爺爺的不是嗎?」
  
  沮喪的搖搖頭,「但是我老了。妳看,我不只差點忘了少爺明天回台的事情,還忘了幫他準備他愛吃的東西,現在人住在醫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也許少爺會想要換一個更年輕、更機靈的人來當管家……怎麼辦,我會不會失業?」想到自己即將失業,談爺爺坐立難安,想要出院的念頭更加強烈了。
  
  爺爺的老年失業恐慌比談嘉薇想像的還要嚴重,他像個孩子似的又吵又鬧,說什麼都不肯乖乖躺在床上,搞得談嘉薇一個頭兩個大。
  
  冷不防,談爺爺一把抓住她的手——
  
  「薇薇,不如住院這段時間,妳代替爺爺去工作,把少爺照顧好,也幫爺爺保住工作。」他怕請假太久會失業,到時候以他這把年紀要重新找工作,根本是比登天還難。
  
  「啥」瞠目結舌。
  
  代替爺爺去工作,那不就意味著,她得去伺候那個身嬌肉貴的大少爺
  
  「不會太久的,只要等爺爺出院,我就會馬上回到工作崗位,繼續當少爺的管家,回報老爺子對我們家的恩情。」殷切的望著孫女,苦苦哀求。
  
  她蹙眉猶豫的看著爺爺,是不是人年紀一大,就特別在意自己的存在意義,深怕自己成了一個沒用的人?可是,都已經辛苦工作這麼多年了,退休享福不是很好嗎?
  
  談嘉薇沒父母,二十年前的一場意外,讓年僅五歲的她失去了雙親,這些年來全靠著爺爺一手拉拔她長大,老實說,她巴不得畢少爺馬上開除爺爺,好讓爺爺回家過清閒的日子,可是,她又不希望看到爺爺覺得被否定的失望模樣……
  
  怎麼辦?他是她最心愛的爺爺呀!談嘉薇左右為難。
  
  答應了,爺爺至少會乖乖留在醫院接受治療;不答應,他肯定又要吵個沒完沒了,連一秒鐘都不肯多待。兩害相權……好吧,只要能讓爺爺專心養病,別說是去當管家,上山下海她都奉陪!
  
  談嘉薇雙手圈著爺爺,撒嬌說:「只要爺爺答應乖乖的聽醫生護士的話,嘉薇就代替爺爺到畢家去工作,絕對不讓畢少爺把爺爺開除。」
  
  「真的嗎?太好了,這樣爺爺就放心了。」失業危機解除,談爺爺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咧開孩子般笑容的同時,連忙從枕頭下摸出一本筆記本——
  
  「這是爺爺根據工作心得寫的管家手冊,裡頭注記著少爺的喜好跟禁忌,不知道的地方就翻翻這本記事本。記得今天要先去打掃,明天少爺回來,屋裡才會是最舒適的狀態……」
  
  聽著爺爺滔滔不絕的叮嚀,她俏皮的向他行了個禮,「是,遵命。」
  
  心一放下,胃口跟著變好,談爺爺足足吃了兩大碗的山藥排骨粥。
  
  她看了也鬆了一口氣,只要爺爺能繼續這樣吃好睡好好好休息,相信一定很快就能出院。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飛行,畢牧傑終於如願回到家。
  
  他這個酒店執行副總還真歹命,帶著秘書出差去,回國居然還得先把秘書送回家才能走人,沒辦法,誰教何素華那個高齡孕婦嚷著雙腳脹痛,他怕再讓她跟自己東奔西跑,她接下來會說她肚子痛,索性先把人送回家。
  
  解除保全,輸入密碼鎖,畢牧傑走進家裡卻意外的沒見到那個向來忠心耿耿的管家談伯。
  
  「咦,去哪了……談伯、談伯?」
  
  喊了兩聲,發現無人回應,畢牧傑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出國前他直接放了談伯幾天假期,現在沒有通知一聲就提早一天回國,難怪沒人在家。
  
  他敲了敲自己不濟事的腦袋,頗有自我解嘲的意味。
  
  忠心耿耿的談伯不在,想必也不會有香噴噴的食物等著他了,唉,早知道上飛機前,應該打電話通知談伯的。
  
  算了,還是先洗澡,然後舒舒服服的睡一場大覺,要真餓了,大不了厚著臉皮回主屋蹭飯去。
  
  畢牧傑甩開行李箱,在上樓的同時,雙手已經忙不迭的解著衣服扣子,邊脫邊往那座令他自豪的豪華浴室移動。
  
  當他擎天立地的站在花灑下,身體已經是一絲不掛——
  
  寬闊的肩膀、厚實的胸膛,上半身以倒三角形的姿態束收在腰際,臀部窄瘦而緊實,雙腿更是不可思議的長!他全身上下沒有一丁點贅肉,肌肉線條恰到好處的展現著人體的力與美,整體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養眼度與時尚感,別說女人見了垂涎三尺,男人更是羨慕崇拜不已。
  
  打濕了身體,他將沐浴乳搓出白雪般的泡沫,動作利落的往自己身上抹,一陣搓洗之後,長指轉動開關,充沛的水流頓時頃洩而下——
  
  身體被恣意沖洗著,水流將身上的泡沫,連同身體的疲憊,通通帶走。
  
  啊,暢快!果然還是得在家裡最舒服自在。
  
  這幾天待在紐約真是令人渾身不舒服,白天要跟一群龜毛老外打交道已經夠累了,晚上回到酒店還不能好好休息,那張床真是敗筆中的敗筆,畢牧傑簡直不敢相信,頂級豪華酒店的床鋪居然睡起來軟硬不一。
  
  當然,挑剔的只有他,何素華睡得很好,還反過來調侃他是豌豆王子。
  
  畢牧傑只能說,他們的脊椎都比較堅強,恕他不奉陪。
  
  幸好這個頂級豪華酒店的品牌已經被他成功併購,他一定要命人趕快換掉那批劣質床,免得危害客人的脊椎健康。
  
  痛痛快快的洗完澡,隨手抓來毛巾抹去身上多餘的水珠,腰間圍了一條浴巾,他旋即慢條斯理的步出浴室。
  
  這是一棟躍層式的獨棟建築,大範圍的落地窗,讓室內與室外的設計、視覺互相延伸交融,平衡著文明與自然。
  
  沐浴過後的畢牧傑正想下樓喝杯水,方走到樓梯的一半,驀然,客廳裡有一抹身影,突兀的闖進他的視線——
  
  陌生的女子站在一樓客廳的中央,她入無人之境般,放肆且隨意的觀賞著他的房子。
  
  她是誰?難不成……是小偷
  
  她和翻譯社的其他夥伴們交接了之後的工作,便趕到畢牧傑的家,而這是談嘉薇第一次踏進這裡。
  
  畢少爺兩年前回國之後並沒有住在畢家主屋,畢老爺子讓人在距離主屋不遠的地方,為他蓋了一棟屬於他自己的獨棟別墅,還派了最信任的爺爺來打點他的生活起居。
  
  這棟建築外觀十分具有藝術性,不規則的形體完全顛覆了一般的傳統住宅造型,挑高的躍層,斜對角式的大片落地窗,讓人站在屋裡也能盡情的飽覽屋外風景。
  
  屋裡的空間出乎意料的寬敞,怕是呼吸都能感受回音的震盪,令談嘉薇不可置信的是,這住上四、五戶人家都綽綽有餘的空間,居然就只屬於畢少爺一個人,不愧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豪門少爺。
  
  雖然這等手筆令人咋舌,但談嘉薇卻不得不承認,站在客廳向外看去,這片融和山色的美麗景致,真是絕美!剛剛進屋前,她還在前方那棵樹上看見了松鼠跑跳,不怕生的自在模樣,令她驚喜不已。
  
  而如同屋外美景這般令她目光流連忘返的,還有白色客廳正上方的這盞黑色水晶燈。
  
  她在雜誌上看過,這是菲利普史塔克的設計,一盞就要七位數,記得那時她還存疑,這麼一盞貴氣逼人的黑色水晶燈,有人買嗎?擺在屋裡,好看嗎?
  
  事實證明,昂貴的黑色水晶燈有人買,擺在這裡,還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她仰著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瞅著這盞神秘奪目的黑色水晶燈,近乎癡迷,為了能將它看得鉅細靡遺,她緩緩的轉著身子,三百六十度,非要從各個角度將這盞黑色水晶燈獨一無二的美看盡才罷休。
  
  杵在一旁靜靜觀察的畢牧傑,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客廳正上方那盞尊榮的黑色水晶燈——
  
  呵,算她有眼光,知道什麼是好東西!
  
  不過,他要是她,肯定會放棄,因為這盞燈嵌得極牢,她什麼工具都沒有帶,肯定拆不下來,而且就算架了高梯,在這挑高的客廳裡,只怕連燈罩都構不著,更別說那燈沉得很,想搬走,光靠她一個人是辦不到的。
  
  不過,她會不會太有恃無恐了點?不趕快把握時間搜刮財物,還在這邊從容欣賞,簡直莫名其妙。
  
  就在畢牧傑覺得可笑之際,她發現了他。
  
  談嘉薇一臉錯愕,以為是幻覺,先是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繼而瞠目結舌的看著站在樓梯上,只在腰際圍著浴巾,活生生的、半裸的陌生男子。
  
  「你是誰?」
  
  「妳是誰?」
  
  兩人異口同聲的問。
  
  畢牧傑啼笑皆非。這小偷還真囂張,不趕緊落跑,居然還問起他是誰。
  
  談嘉薇瞪著這個半裸的男人,不住的揣測他的身份。
  
  臉型偏瘦削,一雙形狀完美的漂亮黑眸就嵌在兩道飛揚的濃眉之下,鼻樑高立而挺直,唇形薄稜而飽滿,膚色勻稱而健康,看似俊美陰柔的五官輪廓,其實暗藏著剛強的線條與力道。
  
  神情乍看之下有幾分漫不經心,然而只要多點細心,便不難發現那雙頑皮的黑眸在專心審度時所洩漏的一抹精銳,犀利得不容小覷,像是要把人看透似的,更別說那精實得恰到好處的身材,活脫脫像是從時尚雜誌裡走出來的男模,自信而昂藏——
  
  談嘉薇胸口窒了窒,有種被雷打到的感覺,目光捨不得移開。
  
  好帥的男人,搶眼到一個不行……
  
  她明白自己受到前所未有的吸引,心,卜通卜通的跳著,忍不住亂想,如果吃下毒蘋果是為了等待這樣的人,那麼,毒蘋果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下嚥。
  
  才剛這麼想,腦中旋即跳出畢老爺子對她說過的話——
  
  小嘉薇,不要當那個等著王子來親的白雪公主,而是要學會不吃毒蘋果。
  
  她當下從可怕的遐思裡清醒過來,奮力甩去那毒蘋果與白馬王子的荒謬論,恢復理智,謹慎的猜測起對方的身份。
  
  會是畢家少爺嗎?然而這個揣測馬上被她自己推翻——
  
  畢少爺搭是明天的班機回台灣,不是今天……一定是闖空門的小偷!
  
  嗅了嗅,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沐浴過後的爽冽氣息,哇,這年頭的小偷真大膽,跑到別人家當起主人來了,真可惡。
  
  「你再不離開我就報警。」
  
  「妳再不離開我就報警。」
  
  兩人再度上演異口同聲。
  
  媽的,見鬼了。畢牧傑在心裡暗罵,看她長得漂漂亮亮的,作風還挺張狂的嘛,他決定下樓好好對這個膽大包天的女賊「曉以大義」。
  
  要逃嗎?不行,要是爺爺在,肯定會以打跑小偷為己任,她既然是來幫爺爺保住工作的,怎麼可以落跑呢?說什麼也要將爺爺的忠誠發揮淋漓盡致才符合她所追求的完美。
  
  不要怕,談嘉薇,充其量就只是個暴露狂小偷罷了,別忘了,妳以前可是劍道社的第一把交椅,不要怕。
  
  可是她手上要有木劍啊,眼下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當作木劍……
  
  「你、你不要過來。」談嘉薇故作凶狠的瞪著男人,先是雙手橫在胸前,做出武打動作,又手忙腳亂的騰出一隻手,拿起話筒作勢要報警。
  
  敢情,她以為她在拍武打片?畢牧傑啼笑皆非,無視她的恫嚇,邁開腳步踩著階梯正要下樓,說時遲那時快,腰間的浴巾居然在這時候鬆動,下一秒——
  
  「啊!」談嘉薇丟掉話筒,雙手掩面,避免被春光毒害。
  
  畢牧傑下身發涼,當下覺得糗死了……
  
  以為他會驚慌失措的跑回樓上穿衣去?怎麼可能,這可是他家,就算他要一絲不掛,也是他的自由!
  
  ㄍㄧㄥ住那份窘迫,沒好氣的撿起浴巾往肩上一甩,故作自在的踩著樓梯,一派驕傲的往下走。
  
  而望著談嘉薇驚慌失措的樣子,畢牧傑又覺好氣又好笑。看不出來這年頭的小偷還知道非禮勿視,問題是,他還穿著一條小褲褲呢,又沒露點,他沒抗議她偷窺,她倒是喊得比誰都大聲。
  
  「我警告你最好快離開,我是這裡的管家,我已經啟動警報,保全人員馬上就會趕到。」談嘉薇掩著臉,一邊從指縫尋找著可能的武器,不忘虛張聲勢的說。
  
  管家?哈,什麼時候談伯搖身一變成了二十來歲的妙齡女子了?再說從頭到尾她只負責尖叫,難不成那就是她所謂的警報器?
  
  畢牧傑撇頭輕哂,轉眼來到客廳,「小姐,我家的保全沒有順風耳千里聽聲的特異功能,恐怕無法因為聽到妳的尖叫聲而趕到這裡,妳要不要直接報警比較快?」撿起被她扔在地上的話筒,伸手遞給她的同時,畢牧傑不忘氣定神閒的往白色沙發一屁股坐了上去,接著似是醒悟的說:「糟糕,好像行不通,小偷怎麼可能會自己報警?又不是想吃牢飯,妳說是不是?」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我不是小偷。」居然做賊的喊抓賊,太沒天理了這。
  
  忽然,思緒一轉,等等,他說他家的保全……難道……談嘉薇小心翼翼的問:「你是畢少爺?」
  
  見她沒意願接過話筒,畢牧傑放回電話機座上,雙手環胸,挑眉應聲,「嗯。」
  
  「不可能,畢少爺是搭明天的班機回台灣,你分明就是小偷!」
  
  光會指責他是小偷,也沒實際行動,要是遇到真小偷,小偷早跑了!
  
  畢牧傑沒好氣的微瞇起眼睛,「把我的行程打聽得這麼清楚,妳該不會是買通談伯,打算趁我不在來闖空門吧?」
  
  「我警告你不要亂說話,我爺爺才不會那樣。」不滿忠誠至上的爺爺遭到抹黑,談嘉薇義正辭嚴的反駁。
  
  爺爺畢牧傑挑眉看著她,「妳是談嘉薇。」篤定的口吻。
  
  他聽談伯提過唯一的孫女,談伯說她是個認真乖巧的好孩子,很令人驕傲,偏偏他對「好孩子」有嚴重的過敏,在他的認知裡,認真乖巧就等同於無趣,人無趣,生活肯定乏味,生活乏味……唉,光想都可憐喔。
  
  不過,她臉蛋倒是長得不錯,尤其是那雙眼睛,燦亮得宛若天上星子。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個陌生男人口中被說出,談嘉薇當場愣了愣,「……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當然是聽她爺爺說的。畢牧傑懶得回答,給了她一抹「妳說呢」的表情。
  
  「你真的是畢少爺?」
  
  他指向被扔在一旁,尚未收拾的行李,「裡面有我的護照,妳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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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4 17:59:16
第二章

    真的是畢少爺?

    談嘉薇先是鬆了一口氣,可想到她把畢少爺當成小偷,當場臉上三條線。

    完蛋了,該不會爺爺幫倒忙了吧?

    她趕緊道歉,「對不起,因為爺爺說你明天才回台灣,所以我以為你是……」

    猶豫著該不該說那個詞。

    「小、偷。」他故意幫她說完。

    「對不起。」她誠懇的道歉,腰彎得低到不能再低。認真向人道起歉來,可是連鞠躬的角度都很講究的。

    畢牧傑被她的舉動惹得一陣傻眼,不過就是道歉,有必要把自己的腰折成這樣嗎?他看了都腰酸。

    「如果你是來找你爺爺的,他不在。」

    她站挺身子,「不,我不是來找爺爺的,我是來工作的。「

    「工作?」他猛然仰起頭看向她,但下一秒,「嘶……」畢牧傑伸手壓向僵硬的後頸。

    可惡,就說紐約酒店的床很爛,睡了那麼多天下來,連仰個頭都覺得痛苦。他指指一旁的沙發,「坐著說話。」

    「是。」規規矩矩的入座。

    她挺直脊背,正襟危坐,雙手規矩的交迭在膝蓋上,目光正對著畢牧傑——

    呃……講話的時候看著對方是禮貌,但,這種情況好像不適合面對面哩。雖然他身上還有一條小褲褲,可畢竟男女有別,再說,他整個人裸露的面積那麼大,結實而陽剛的肌理線條又那麼搶眼,讓跟他面對面的她,實在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哪裡了。

    一股尷尬的燥熱湧上,她臉頰發燙了起來……

    她皺了皺眉,羞窘萬分的把目光落向交迭在膝蓋上的手,盡可能不去看前方的養眼畫面,「畢少爺,你要不要先去把衣服穿上,這樣會著涼的。」婉轉建議。

    畢牧傑看見她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潮,心想,有沒有這麼純情啊,這樣就一臉紅通通,一副快要喘不過氣的樣子,要是真發生什麼,她不就氣絕身亡了。

    他輕哼兩聲,有種抓到弱點的得意,一股想要惡作劇的年頭湧上,「回到家,我喜歡這樣無拘無束。」不忘挑釁的蹺起二郎腿。

    她傻眼。

    對談嘉薇來說,就算是在家,衣著也是要整齊合宜的,這樣的暴露根本是嚴重的不合標準!更別說有外人就在他眼前。

    這算是天賦異稟嗎?怎麼有人呢可以裸得這麼自在?他是無拘無束,問題是她的眼睛很受傷,她可是要來接手爺爺的管家工作,要是他每天都這樣無拘無束,她的視線要往哪裡擺、總不能一直盯著天花板吧,不用三天眼睛肯定廢掉。

    而且他身上現在還有一條作用不大的小褲褲,要真是徹底的無拘無束起來,她的心臟肯定要爆炸!

    天啊!臉好熱,像是著了火似的……

    他將她的不安看在眼裡,享受這樣的惡趣味,「你說你是來工作的?我不記得我有聘請你。」

    壓抑心臟因眼前男色所引發的騷動,她故作鎮定的答,「我爺爺生病住院了,暫時無法工作,為了不影響少爺的生活起居,也為了讓爺爺好好休養,請少爺允許我替爺爺暫代管家工作,直到他出院為止。」不卑不亢,有條不紊。

    蹙眉,「談伯生病了?情況如何,要不要緊?」畢牧傑身體本能的向前,一副急欲知道病情的模樣。

    談嘉薇怔怔的望著他,對於他的反應感到意外。

    她以為像他這種養尊處優、眼睛裡只看到自己的富家少爺是不會理睬別人怎麼樣的,頂多就是點點頭,當作聽到了,沒想到他竟會如此關心。

    不像是作假,嘴巴可以說謊,但本能的肢體動作不會說謊。

    這一瞬間,她有點小小的感動,而且安慰,覺得不枉爺爺平日這樣盡心盡力的替他打點生活,算他有良心。

    衝著這一點,這陣子,她一定會好好照料他的,不讓他的生活偏離常軌!

    「感冒引起肺部積水,醫生要求住院觀察,目前狀況還算穩定。」

    「在畢氏紀念醫院?」畢家除了經營君逸酒店集團,還有北中南三家紀念醫院。

    「嗯。」

    畢氏醫院有全台第一的醫療團隊,服務好,收費平實,是很多病人指定看診的醫院,更別說爺爺是那麼忠誠的人,畢氏醫院肯定是他的不二選擇。

    畢牧傑聞言點點頭,是在畢氏醫院就好,那裡的醫療團隊一定可以好好照顧談伯直到他康復。

    目光接著來回打量了她幾眼,這女人白白淨淨,身材窈窕玲瓏,長髮飄逸,橫看豎看都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年輕小姐,畢牧傑懷疑,這樣的他真能擔起管家的工作,可別到時候卻是他這主子伺候他,他會抓狂的。

    「你不會把我平靜的生活給瓦解了吧?」

    「請少爺放心,所有的事情都會維持原狀,絕對不會對少爺的生活產生丁點困擾。」她對自己的工作能力很有信心。

    「會煮飯?」

    「當然會。」

    很好,他不用回主屋去蹭飯了。

    「我餓了,廚房在那邊,別想用泡麵打發我,也別把廚房燒了,大門口你知道在哪裡,太難吃你就直接從那扇門消失,不用來了。」話落,他倏地站起身。

    因為這個動作,身體的某個區塊,正好面對著談嘉薇,她倒抽一口氣趕緊別開臉,藉以避開那非禮勿視的地方,好不容易恢復常溫的臉,又燒了起來。

    「冰、冰箱有什麼?」故作鎮定問。總不能什麼都沒有,還要她煮滿漢全席。

    睥睨的瞅了她一眼,「是你管家還是我管家?」撂下這話,他頭也不回的逕自轉身上樓。

    談嘉薇當場啞然,好,是她天真,居然問他這種問題,那少爺搞不好還不知道冰箱門怎麼開呢!自己過去確認還比較快。

    咕噥之餘,不經意的瞟了他背影一眼,談嘉薇的眼睛當場被閃到——

    乖乖隆叮咚,原以為這養尊處優的畢少爺,扒光了定像只不起眼的白斬雞,沒想到他身體還挺不賴的,非但沒有一絲贅肉,肌肉也恰到好處的緊實優美,上樓的動作,帶動了全身上下的肌肉,從容自在的模樣一點都不輸給伸展台上的男模,看得談嘉薇目不專情,目眩神迷。

    恍惚癡迷之際,原本背對她的畢牧傑冷不防的回過頭來,當場將她窺視得目瞪口呆的樣子逮個正著。

    談嘉薇大驚,連忙收回視線,佯裝無事,卻難掩緊張的吞嚥著口水。

    意外抓到小辮子,俊朗的臉揚起一抹揶揄的笑……認真乖巧的好孩子?但是她的眼睛很不乖哩。

    想到她那一臉的羞澀窘迫,畢牧傑沒有被窺視的不爽,反而得意招搖的一路笑回二樓。

    那笑聲不大不小,剛剛好傳進她耳朵裡,談嘉薇超想掐死自己的——

    吼,怎麼會像個色女似的盯著畢少爺的肉體流口水還被抓到,她忍不住狠狠的敲了敲腦袋,好叫自己清醒一點。

    談嘉薇,你是來幫忙爺爺保住工作的,不是來害爺爺丟工作的!爭氣點。

    叮嚀自己之後,談嘉薇氣勢萬鈞的走向廚房,打開冰箱,逐一搜尋著保險收納盒裡的內容物。

    嗯,食材雖然不多,但要弄頓簡單的飯菜不是問題。

    爺爺工作果然仔細,瞧,每種食材都整齊的用保鮮盒分門別類的收納著。

    很多人以為東西買回來往冰箱一塞就大功告成,殊不知,良好的收納方式才是保持東西新鮮度的不二法門!

    看來,擔任代理管家這陣子,她只要依著爺爺原本做事的方法,將每件事情都維持原樣就可以了。

    取出食材後,她將兩邊的袖子整齊反折,穿上圍裙,旋即開始動手做料理。

    菜刀切切切,砧板咚咚咚,下刀的間距相等,精確得像是機器作業。

    不一會兒,清冷的廚房飄出美味的食物香氣,換好衣服的畢牧傑一走出房間,空虛的肚子當場發出強烈的飢餓感。

    他快步下樓,聞香趕到,對著餐桌上奇跡般的三菜一湯露出了垂涎的表情。

    他不動聲色的挪了挪身子,偷偷往廚房一看,以為會看到媲美世界大戰後斷壁殘垣,沒想到,廚房乾乾淨淨,百萬廚具依然潔白如新,畢牧傑忍不住在心裡讚歎,偉哉此景!

    談嘉薇取下圍裙,將它迭得整整齊齊後,放回原處,轉過身來,正好迎上了畢牧傑的眼睛,腦中無預警閃過他剛剛只穿著小褲褲的養眼畫面,心裡大驚,趕緊別開視線,低頭心虛的說:「少爺,飯菜準備好了。」雙手交迭在身前。

    還真是有模有樣,不過,不需要這麼拘束吧!瞧她一臉莊嚴肅穆,只差沒有跪下來跟他請安。

    談伯已經夠堅守分寸了,沒想到他這個孫女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他明明不是這麼八股的人,為什麼他的管家卻這麼拘謹傳統?做人不就應該要輕鬆一點才快樂嗎?

    「談嘉薇,我們之間不須太過拘束,與其把我當主子,不如把我當做住在同一棟建築物裡的樓友,這樣大家都輕鬆一點。」他不喜歡被鞠躬叩首,又不是掛了。

    樓友?可他明明就是畢少爺啊!不行,爺爺說過,不管僱主待你再好再寬容,該有的主僕份際不能免,這才是一個專業的管家應有的工作態度。

    畢牧傑餓壞了,沒空理會她的反應,拉開椅子入座後,先是低頭扒了一口飯,繼而抬眸,手中的筷子當場定在半空中——

    現在是什麼情形?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青菜被分解清洗切斷烹煮裝盤後,還可以呈現完整一顆的模樣,瞧,這下刀的間距精準得像是拿尺量過一樣!

    能吃嗎?猶疑的伸出筷子,夾了一撮青菜,小心翼翼的往嘴裡送……嗯,有熟,味道遠比他想像的美味許多,過關,他又夾了一筷送到嘴裡嚼嚼嚼。

    白煮蛋最難切了,不小心就會支離破碎得蛋白蛋黃徹底分離,畢牧傑望著這蛋白蛋黃緊緊依偎,宛若韓信點兵一字排開的整齊畫面,忍不住嘖嘖稱奇,而上頭不知道淋了什麼醬,完全提升了水煮蛋的滋味。

    這辣炒千絲也不賴,挺下飯的,一旁切絲的辣椒美得像煙花。

    試過三道菜,畢牧傑很驚艷,沒想到普通的菜色居然能如此美味,但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這三道菜裝盤上桌的模樣——整齊,一板一眼的整齊!

    這個談嘉薇該不會是認真魔人吧?他暗忖。

    味蕾的滿足,讓他不再偽裝自己對這些菜餚的歡喜,盡情的享用品嚐。片刻發現她直挺挺的站在一旁,畢牧傑嚥下嘴裡的食物後問:「有事?」

    一臉古怪的看他一眼,「回少爺,沒事。」

    他亦是一臉古怪的回望她,「沒事為什麼站著?屋裡椅子很多,你可以隨便找張椅子坐下。」他沒有小氣到連一張椅子都不給坐。

    「少爺在用餐,我不能離開。」

    濃眉挑得極高,「為什麼?」畢牧傑詫異的問。

    「這樣您要什麼,我才可以第一時間供應。」

    「有飯有菜有餐具,我還需要什麼?」他又不是古時候的員外,邊吃飯邊吐痰,所以還要一個婢女捧著痰盂在一旁待命。「去忙你的事,沒事就去看電視,這房子還沒有大到需要拿大聲公,有需要我會開口,你不用隨侍在側。」他還沒有要死翹翹。

    他的指令跟她的認知完全背道而馳,談嘉薇無辜的望著他,忍不住納悶的暗想,爺爺的管家手冊上明明寫著,主人在用餐時管家要守住一旁隨時待命,比少爺要她消失,難道,是因為他覺得她做的不好?

    這個臆測,讓追求完美的談嘉薇心裡湧起一股挫敗感……

    不行,她現在代表的可是爺爺,任何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才行!

    此時,客廳電話響了,談嘉薇振作精神,當場讓自己化為一道風,咻地搶在電話響第三聲前接起,「喂,您好,這裡是畢公館,請問哪裡找?」字正腔圓。

    畢公館?餐桌上的畢牧傑差點把嘴裡的食物噴出。

    她以為她是國慶大典的司儀嗎?咬文嚼字的,連畢公館這種古老用詞都拿出來了,這讓從小就接受外國教育的畢牧傑很是傻眼,懷疑這年輕女子身日裡到底住著怎樣的老靈魂。

    談嘉薇完全不知道,自己依照爺爺給的管家手冊表現出來的得體應對,居然會讓畢牧傑傻眼,依然鞠躬盡瘁的努力展現一個管家的專業形象。

    電話那端先是一陣遲疑,驀然,「你是誰?」嬌嗲的女嗓轉而強勢的質問。

    談嘉薇納悶的看了手中的話筒一眼,繼而不卑不亢的問:「小姐,請問你尊姓大名?有什麼事情是我能為您轉達的嗎?」

    「不要讓我問第三次,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牧傑家的電話是你接的?你跟他是什麼關係?你們在交往嗎?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你馬上叫畢牧傑給我聽電話……」嬌嗲的女嗓咄咄逼人起來,活像是警察在問案。

    嚇到?怎麼可能,別忘了,談嘉薇可是認真魔人,積極奮起的程度連偉人看了都要甘拜下風,小小几句抗議算什麼?她依然堅定維持專業管家應有的工作態度,毫無退讓的說:「小姐,煩請告訴我您的貴姓大名、職業、府上哪裡,今日特此來電,有何指教,我好盡快為您通報。」

    對方不依,嘰裡呱啦的鬼叫抗議,可不管對方多吵鬧,從頭到尾談嘉薇始終堅守口不出惡言的原則,態度合意的靜待對方發洩完畢,然後以不卑不亢的語氣,再度把剛剛的話重複一次。

    哈,很頑強喔,依她這等詳實而堅定的拷問方法,不知情的還以為接電話的人是他老媽呢!

    畢牧傑一臉興味的放下碗筷,慢條斯理的走到客廳,從談嘉薇身後一把接過電話——

    「喂……是你啊,找我什麼事?接電話的人……」俊眸瞄了談嘉薇一眼,「新來的管家……換掉?為什麼?別鬧了,好端端的幹麼把人開除……我去紐約出差今天才回來。不了,我好想休息,時差搞得我頭痛……嗯,嗯,好,親愛的小寶貝,我很想你,改天請你吃飯,掰掰。」結束電話,將話筒交還給談嘉薇。

    親愛的小寶貝……講話這般親密,應該是女朋友吧!

    也是啦,長得人模人樣,又是有錢的公子哥,名草有主不意外,只是,怎麼覺得有點小小的失落哩,胸口悶悶的。

    看別人戀愛,像喝水一樣容易,她上次談戀愛,卻像是八百年前的事情,行情始終慘淡,姐妹們跟她說,原因在於她太認真、也太追求完美了,過度的積極奮起會給男人壓力。她對此始終困惑不解,難道,認真完美、積極奮起也是一種錯嗎?

    「下次電話直接轉給我就好,不用盤問了。「

    談嘉薇回過神。又做錯了嗎?可精確控管每個來電者身份,協助主人謹慎過濾電話,不也是管家工作的一部分嗎?

    畢少爺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她偷覷了他一眼,俊朗的臉孔瞧不出端倪,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挫敗。可既然主子都這麼說了,她也只能照辦。「是。」乖乖應允。

    剛準備把手中的話筒放回機座,鈴聲又響了,談嘉薇耐心的等到對方的話告一段落,才禮貌的說:「請稍等一下。」快步走向餐桌,將手中電話交給畢牧傑,「少爺,您的電話,某小姐來電。」

    某小姐?畢牧傑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被她這消極的抗議惹得莞爾。接過電話,「喂?」

    她不是故意偷聽,是他的話太難忽略,跟第一位來電者一樣,某小姐一樣問起接電話的人,一樣用不滿的嬌嗔抗議,畢少爺一樣黏呼呼的喊了親愛的小寶貝,兩人對話一樣以「我很想你,改天請你吃飯」當做結束。

    咦,等等,這位畢少爺該不會腳踏兩條船吧、談嘉薇看向畢牧傑,眼神充滿了不以為然。

    不過,她誤會了,他絕對不是腳踏兩條船的人,因為接下來談嘉薇就像是個得到荒謬指令的電玩角色,不斷來來回回的行走在餐桌跟客廳電話機座之間,而某人口中吐出的「小寶貝」次數也隨著來電數不斷攀升,無限上綱……

    到後來,談嘉薇根本懶得廢話,聽到電話鈴聲,便直接把話筒交到他手裡,「少爺,依然是您的電話。」那個您字,被加強重音處理。

    「依然是謝謝你。」畢牧傑好像在小談管家眼裡,看見了一閃而逝的……指責?

    哎呀呀,敢情她是兩性關係糾察隊來著的?不過也太沒心眼了,好歹在主子面前也掩飾一下「臉色」嘛。

    畢牧傑瞅著表情微慍的她,不由得挑眉淡笑,嘴裡的那句「親愛的小寶貝」喊得更甜了額,甜到一旁的談嘉薇都忍不住直打哆嗦。

    今天以前,她都不知道,原來,「小寶貝」是可以這麼被氾濫使用的一個詞語。

    見他又結束一通電話,她忍不住說:「少爺好像有很多的小寶貝。」

    劍眉一揚,神色無辜道:「多?我還覺得太少呢?你要不要也當我的小寶貝?」他非常招搖且魅惑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這雙眸電力齊發的魔魅,當場讓她有種理智斷裂的感覺——

    她懷疑老天是派這男人要來收她的,居然把這麼一塊鮮肉擺在她面前,好帥,那笑容超美,令人欣羨又迷醉……

    幾近淪陷之際,忽地,心中警鈴大作,NO、NO、NO,談嘉薇,你千萬不可以被這披著華美外衣、男女關係混亂的男人給迷惑,他那麼花心!

    再說,你是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的,可不是來把人家吃干抹淨的,難道你可以接受他太過糜爛的男女關係?

    當然不行,這位畢少爺還是擺著養養眼就好。

    對自己狂打鎮定劑,偷偷用手揮了揮發燙的臉頰,死命的把視線從他身上收回,並不住的偷吁著氣,好不容易穩住胸口的異常悸動,她下定決心要跟他劃清界限——

    「少爺,我先到客廳去,就不打擾你用餐了。」話落,她轉身狂奔,速度之快,就像是有什麼凶禽猛獸在後頭追殺她死的。

    「剛剛攆不走,現在倒是跑得飛快,當我獅子還是老虎?」畢牧傑塞了一口飯,悶悶的嘀咕。

    不過,她其實不該跑的,她不知道嗎?絕大多數的動物都有種劣根性,越是想跑的,就越容易被盯上。

    滿含深意的暮光瞟向她消失的方向,嘴裡繼續吃著飯菜,腦中想起她方才怔愣的表情,原本還一臉陰鬱的男人,下一秒,薄稜的唇彎起一道優美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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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4 17:59:40
第三章

    這是個平靜的星期六,平靜到談嘉薇覺得太平靜了,完全沒有工作的感覺。

    畢牧傑的私宅位在一個遠離塵囂的山區,平素交通不甚方便,再加上貴氣逼人的世家子弟需要的服務總是多如牛毛,管家得二十四小時待命,所以豪宅裡備有管家房。

    昨天晚上,那位「被時差搞得頭痛,想好好休息的」的畢少爺看了幾部電影兼打了整個晚上的電動,直到她起床準備做早餐,他老大才離開沙發說了句——「不吃,想睡。」就飄回房間了。

    這一睡居然就是一整天。為了不打擾他的睡眠,談嘉薇連吸塵器都不敢用,只做了些簡單的例行性清潔,也只在傍晚他醒來的時候煮了一頓晚餐,餵食他的嘴,剩下的時間都在屋外看松鼠互相追逐。

    晚餐的時候,電話依然熱線不斷,他再度用時差的借口打發了眾多女孩,也依然要她哪裡有椅子就那裡去,不要杵在餐桌旁影響他的食慾。她沒有再堅持,有多遠閃多遠,只是談嘉薇真的不明白,用餐時候不離主子身旁,這明明是依照爺爺給的管家手冊操課,為什麼他就是不滿意?

    不行不行,爺爺把這麼在乎的工作交給她,她不能敷衍行事,得想辦法找到問題結症才行!

    自覺表現不佳的談嘉薇從床上正坐起身,拿起爺爺給的管家手冊專心翻閱,不忘絞盡腦汁地反覆思索檢討,忽地,房門響起叩叩兩聲——

    她敏捷地趕緊跳下床去準備開門,「喔!」可惡,居然撞到桌腳,真幸運……

    哼哼地抽泣幾聲,強忍膝蓋的疼痛,站挺身子,故作平穩地打開房門,畢少爺拿著手機站在房門,像是電話講到一半——

    「你還沒要睡吧?」

    刻意避開他無限魅惑的眼睛,口吻故作鎮定地回答,「還沒。」暗忖,一天只吃了頓晚餐,他有可能是想吃宵夜了。

    「我聽談伯說過你是念外文的,到書房來,幫我一個忙。」他率先往回走。

    需要用到外文,那肯定很重要,說不定是公司的檔或者合約需要她幫忙翻譯,談嘉薇放下手裡的管家手冊,走出房間跟上他。

    他的步伐奇快,腿又長,談嘉薇得加快速度,才不至於落後太多。

    前往書房的路上,他重新講起電話,「我現在找人幫我盯著,你幫我把東西準備好,我馬上就去拿。」對方應允了,畢牧傑這才滿意地掛掉電話。

    一前一後進了書房,他伸手往桌上的計算機一指,「我待會要出門一趟,你來幫我盯著這個。」

    計算機裡有什麼東西這麼重要,需要她幫忙盯著?談嘉薇好奇而慎重地走上前來,瞄了滿是英文的網頁一眼——

    拍、拍賣網站?她納悶地看著畢牧傑。

    「有個限量公仔的競標活動,三個小時後截標,只要有人出價,你就追,絕對不能讓別人標定。」

    ……可是,她沒有競標過,不知道該怎麼追價。「請問少爺,要怎麼追?」她硬著頭皮問。

    「出價,每次五百美金起跳,如果其它人也這樣出價,你就加碼,無論如何這只獨一無二的水晶公仔我一定要標到。」拍拍她的肩膀,「這個重責就交給你了,我會很快回來的。」

    話落,他旋風一般地離開,留下談嘉薇獨自面對眼前的競標網頁。

    她以為,身為君逸酒店集團的准繼承人,畢牧傑口中需要借重她外文能力的重責大任應該是跟商務有關,沒想到,居然是為了一隻公仔?

    這個其妙的事件,對比畢牧傑的身份地位,實在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可既然主子有交待,身為一個專業的管家,完成任務,是唯一使命。

    談嘉薇兩隻眼睛緊盯著計算機屏幕上的外國網站,一發現競標金額有變動,她就趕緊追價。看不出這個小不隆咚的玩意兒,居然這麼身價不凡!

    因為書房緊鄰著畢牧傑的房間,今天打掃的時候,她特地避開了這裡,趁著追價的空檔,她偷偷地打量了一下——

    這是書房嗎?抽掉那些商管書籍後,書架上擺了不少鋼彈模型,和各式各樣的公仔,靠近落地窗的角落,還有一幅幾近完工的拼圖,畢少爺的興趣顯而易見的廣泛。

    約莫一小時後,畢牧傑回家了,滿臉紅光喜滋滋。

    去約會嗎?但一個小時也太神速了吧!光上下山的車程都不夠。

    「如何?價錢又追上嗎?」他迫不及待地問。

    「目前還是少爺出的價格最高。」

    他走了過來,一手搭上她右邊肩膀,目光順著她的視線,彎身看向屏幕上的競標數字,「太好了!」

    談嘉薇怔了一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舉止。只是無心的,他只是無心的……她邊告訴自己,邊盡可能地忽視他的臉正距離她右臉不到十公分,忽視她的耳膜因為他的聲音而震動的事實。

    然而,她再怎麼忽視,卻忽視不了他站直身子收手離開後,留在她右肩的炙熱溫度與沉重的僵硬。

    「你先幫我把那幅拼圖拆掉收起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少爺您確定?只剩下一點點就要完成了。」

    他篤定地點點頭。

    雖然覺得可惜,但見他如此堅持,談嘉薇還是照做。

    等他收拾完拼圖,他拎著袋子走來,「繼續幫我盯著標價。」他從袋子裡拿出一盒全新的拼圖,就想拿到心愛玩具的孩子那樣,迫不及待拆開包裝,動手把玩起來。

    他眼睛發亮,像看到夢寐以求的女神,他臉上的微笑,像孩子般純淨燦爛。

    他明明不是衝著她笑,她卻看得胸口撲通撲通跳,當她意識,問題已經脫口而出,「少爺喜歡拼圖?」

    談嘉薇無法把這樣的消遣,跟一個被視為集團繼承人的富家少爺聯繫在一起,或許收集跑車這樣狂妄的事,她還覺得理所當然些。

    「嗯,這幅1375年的古地圖,是中世紀最有價值的世界地圖,也是現代海洋製圖法的基礎。顛倒的文字書寫方式,不管從哪個方向,都能方便讀取。一共有四千片,2007年就已經絕版,是我托一個行家朋友幫我弄來的。」

    「四千……天啊,怎麼可能拼得好?」她咂舌,眨也不眨看著裝滿「碎片」的盒子。

    對談嘉薇來說,那確實是碎片,而且還那麼小塊,真要湊齊四千片,光想就覺得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她的詫異惹來他的關切,「你沒玩過?」玩拼圖的人都把這樣的片數視為一種挑戰。

    搖搖頭,她自己,乃至她的朋友,都不興玩拼圖。

    「你應該要試試的,我保證你會迷上。」彈指提醒,「別忘了盯著屏幕上的價錢!」

    她趕緊收回目光,繼續專注地盯著計算機屏幕,但眼角餘光卻總是忍不住瞄向畢牧傑口中的絕版地圖,還有那個神情專注開始玩拼拼圖的他,最後,她不敵他的吸引力,該守著計算機屏幕的眼眸完全叛逆,轉而凝望不遠處的他——

    這些小碎片當真這麼吸引人?瞧,他眉目舒展得像是在笑,愛不釋手的模樣,好像他捏在指尖的不是碎片,而是什麼珍貴的寶石。

    明知該把視線從他身上收回,卻怎麼也不想這麼做,她很喜歡他的雙眸,那是怎麼整形也整不出來的美目,而他專注的神情,教她忍不住羨慕起他手中的拼圖碎片,不住地想像被他這樣看著,究竟是什麼感受?

    他此刻的心無旁騖,惹出她的不解,他既然可以這樣專注地對待手中的拼圖,為什麼對人的感情卻很氾濫?這樣不是很衝突、很矛盾嗎?

    就在她注目之際,耳邊無預警響起一道挪揄……

    「我知道我很帥,但你再繼續這樣看著我,我的公仔就要被別人標走了。」

    驟然回神的談嘉薇還來不及收回目光,他已經別過俊美的臉龐,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該死,他怎麼一直在漏電啦!

    在與那雙眼睛對視的瞬間,她胸口不由自主地一窒,一股洶湧的熱潮飛快漫上,整張臉熱辣辣的,心跳更是落了一拍,「我我我……沒有,我只是……」只是什麼?可惡,怎麼想不出來?

    她窘迫又懊惱,臉蛋紅得像是要燒起來,明知道她慌得不得了,畢牧傑卻故意把兩隻眼睛牢牢地鎖定她,說什麼都不肯輕易放過。

    到底是怎樣單純的一個人,會這樣動不動就臉紅?記得上次看見女人臉紅,好像是幾百年前的事情,就到他已經忘記女人是會臉紅的動物,可她卻喚醒了他這份久違的記憶。

    一股前所未有的異樣情緒盤踞在他胸口,讓他忍不住微瞇起雙眸,想要把眼前這個女人看得更仔細……

    直到觸及她無辜的窘迫目光,才驚覺,他居然一直盯著一個女人看,心裡很是意外,可他掩飾得極好,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現在價格飆到哪裡了?」

    她低頭一看,瞪大眼睛,「少爺,競標的價格突然一直追高。」

    他放下拼圖迅速走來,「開始了。」

    她要起身讓座,他卻把她往座位壓回去,雙手一左一右越過她,在鍵盤上飛快地輸入數字,以將她圈在懷裡的姿勢,參與最後的競標。

    她感覺到一股來自於他的體溫,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角落的小兔子,縮著肩膀不敢動彈,只能腦袋一片空白地將目光直視前方,看著公仔的價格不停地往上翻。

    直到耳邊響起一道自負的聲音,「我就不信標不到!」

    她看了看屏幕上的結標數字,先是目瞪口呆,接著倒抽一口氣。

    心裡默默換算匯率,天啊,不過是幾寸大的玩意兒,居然要一、一百多萬?

    不愧是君逸酒店集團的少爺,出手果然闊綽,也難怪打電話給他的女人一個晚上就有那麼多,他口袋特深啊!

    好不容易從數字的震撼中回過神,發現他還沒把手伸回去,她也不敢動彈,空間突然陷入一股詭異的沉寂……

    她有一頭烏黑的頭髮,髮香淡淡的,是那種隨時會被忽略,卻又不經意會撩撥呼吸的香氣,很舒服的味道。看著看著,畢牧傑指尖蠢蠢欲動,有一種很想要觸碰的念頭,想證實這頭烏黑長髮是否如自己想像的柔順。

    彷彿又一股電流透過指尖,傳進身體……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那樣的頭髮很性感!

    為免自己做出更瘋狂的事情,他旋即故作自在地打破這份難得的寧靜——

    「你的耳朵都紅了。」

    莞爾的話聲響起的同時,她慌得趕緊伸手抓著自己的耳朵,孩子氣的舉動,惹出了始作俑者的一串朗笑……

    她回過頭,無辜地望著他,他卻是衝著她挑挑眉,「下回要有男人再這樣把你捆在椅子上,別傻傻的不知反抗,當心哪天被吃了!」他提出忠告,殊不知,自己才是那個像要吃了她的壞蛋。

    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故意什麼?」來個死不認賬。「好了,你可以去睡了。」

    憤怒無處發洩,只能在心底暗罵,當目光瞄見了屏幕下方的小時鐘,談嘉薇爆出一聲驚呼,「天啊,已經要十二點了!」

    「是才要十二點了。」目光斜睨著她,「你不會是九點睡覺六點起床的人吧?」

    「當然不是。」嚴詞否認。「十點,我都十點才上床睡覺。」

    畢牧傑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還以為她說出來的時間有多了不起,不過就是比九點玩了一個小時,「這年頭的小學生都不見得比你早睡。」話落,他往她額頭輕彈一記。

    「早睡身體才會健康!」起身跳開。

    「那你趕快去身體健康吧,晚安。」恕他沒興趣奉陪。

    「少爺還不睡?時間已經很晚了,熬夜是傷身體的一件事情。」

    不賞臉地掏掏耳朵,畢牧傑走來,對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噓,很晚了,講話不可以這麼大聲,山上有很多小動物會被你吵醒的。」

    對哦,屋外住著很多小松鼠。「對不起。」轉而以氣音說話,「可是,少爺,熬夜真的……」

    搖搖手,制止她繼續說話,「你也知道我剛從美國回來,有嚴重的時差問題,就別管我了,」雙手搭住她的肩膀,微施力氣轉動她的身體,接著推到門外,「晚安。」砰地一聲,書房的門關上。

    畢牧傑第一次遇到像談嘉薇管這麼寬的人,連他幾點睡覺都要管,也不想想,打從他到美國當小留學生開始,就再也沒有人管過他幾點睡覺了。

    談嘉薇瞪著門板,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是說真的,熬夜很耗損健康,他偏不聽,正要離去,突然又想——

    不行,雖然有時差問題,但老是這樣日夜顛倒,時差會不見才有鬼。對於一個周休假期結束就要上班的人,更應該用積極的手段把時差調整過來才對!

    既然少爺不睡,她就想辦法讓他睡,畢竟照顧少爺的生活起居是她的責任!一再想到他剛剛居然戲弄她,談嘉薇覺得自己有必要讓他見識見識,何謂「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談嘉薇快步下樓,從櫃子裡拿出手電筒,接著來到房子的電源總開關處,非常愉悅地低唱,「親愛的少爺,讓我們互道一聲晚安……」

    啪,她推掉開關,整棟房子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下一秒,一個氣急敗壞的暴躁吼聲於黑暗中清楚響起,「談、嘉、薇!你幹了什麼?」

    「抱歉,談嘉薇已經睡嘍。」她低笑著輕聲咕噥。

    這時候就很慶幸他是個大少爺,完全不用擔心他回去檢查電源總開關,談嘉薇拿著手電筒躡手躡腳地躲回管家房,把房門鎖好,爬上被窩,睡覺。

    原來扳回一城的感覺這麼——痛快!

    它是痛快,但某人很不痛快,反覆地按著牆上的電燈開關,黑暗卻始終不走,又不想冒著跌下樓的風險去找電源開關,最後,畢牧傑只好摸黑回房,躺在床上氣不過又奈何不了她,只得啼笑皆非地咒罵那個始作俑者幾聲。

    認真乖巧的好孩子?畢牧傑不以為然地輕輕一哼,側過身,閉起眼睛好幫助睡眠降臨。

    然而時間分秒流逝,睡意還沒來,倒是她抓著耳朵的孩子氣模樣,先行一步來到他的腦海中……

    嘖,女人,他的腦袋真麼時候這麼清閒了,居然有空想女人。

    但,他卻沒有驅趕的念頭,任由她的身影放肆出現,想著想著,幾乎分不清真實還是虛假,跌入夢鄉前,呼吸中依稀有著屬於她的髮香,彷彿她就在他身邊。

    他此時只覺得心安而昏昏欲睡,卻不知道,心早已裂了個縫……

    畢牧傑和幾個富二代的朋友組了一支高爾夫球隊,約定每個月的第四個周休假日球敘。

    拜那個管很寬的認真魔人兼生活糾察隊談嘉薇之賜,他昨晚十二點就寢,創下他成年以後的早睡記錄,睡那麼飽不去消耗點體力,他怕今晚睡不著。

    當他神清氣爽地下樓來,談嘉薇已經幫他準備好了早餐——

    瞧,雪白的襯衫搭配嚴肅的黑長褲,長髮梳得整整齊齊,想亂翹,門兒都沒有,全副武裝的模樣,比酒店的管家還要像管家。

    「少爺,早安。」一看到他,她馬上深深鞠躬問早。

    喔,她又在拜他了……畢牧傑懷疑,該不會在她眼中,他長得就像神主牌吧?

    「早。我待會要去打球,麻煩把我的球衣跟球袋準備好。」絕口不提昨晚的停電事件。

    「是。請問少爺要喝牛奶還是果汁?」

    「隨便。」

    入座後,畢牧傑剛拿起餐具,旋即頓了一下——

    雖然已將見識過她擺盤的習慣,可看見眼前如此整齊的餐點,畢牧傑還是有點小小傻眼。

    她一定是「無規矩不成方圓」這句話的最佳代言人,「層層角角」都很講究。

    令他好奇的是,果醬挖出來不都是一坨的嗎?她到底是怎麼把它塑成正方形的呢?而撮擺得像迷你花盆的蔬菜又是怎麼回事?她以為她在插花嗎?

    了不起,看來談嘉薇的手,還真是出乎意料的神奇!

    人家都說從做事的方法,最能看透一個人真實的那一面,所以畢牧傑想,談嘉薇是一個對自我要求極高的人,做事一板一眼的完美主義者。

    而這個假設,在畢牧傑用過早餐之後,被徹底驗證。

    用過早餐的他又回房刷了一次牙,接著到更衣室換好舒爽透氣的球衣,走出更衣室的時候,他再度傻眼——

    「你在做什麼?」

    「幫少爺整理床鋪。」

    她確定只是這樣而已?

    有沒有看過運動員在起跑點上,等待鳴槍起跑的模樣?嘖嘖嘖,這位認真乖巧的談嘉薇目光就充滿那種渴望摘金的強烈企圖心,只是她的目標不是跑道的終點線,而是他的床鋪。

    認真努力的她一臉莊嚴肅穆,兩手緊緊地扯著床罩,氣勢十足地往兩側扯,如此反覆,直到縫線完全貼著床的邊線不離不棄,接著小手慎重地不斷拂去表面皺紋,哪怕是一絲絲的皺褶,她都不允許出現。

    如果有整理床鋪大賽,她肯定是冠軍。拍拍手。

    但是她會不會太嚴肅了點?不就是床鋪嘛,就算是早上拉得整整齊齊,晚上終究是會被蹂躪睡亂,皺巴巴是必然的結果,她何必要這樣拿出拚命的氣勢來整理呢?

    要不是怕會氣死她,畢牧傑還真想跳上床去,把她剛鋪好的床弄得亂七八糟。

    他壞?或許吧,何素華就常說他身體裡住著一隻邪惡的靈魂。

    追求完美當然很好,但是,偶爾脫離軌道大出槌的不完美,不也是人生的趣味所在,過度完美,反而抹殺了很多生活的樂趣。

    不過他做啥這樣在意?她越講求完美,他的生活就越舒服,何樂而不為呢?

    別想了,現在快快樂樂地去打球,漂亮地贏一頓午餐,人生就是要及時行樂。

    至於她,就算跳去幫屋頂打蠟,他都樂見其成。

    談嘉薇整理好床鋪,看到他已經換好衣服,沒等畢牧傑說話,她馬上起身幫他收納在更衣間的球袋取了出來,敏捷而迅速地拿到車上去。

    「少爺中午會回來用餐嗎?」

    通常球敘是要比高下的,輸的傢伙得請大家吃飯,上次那群無良的傢伙狼狽為奸連手陷害他,吃得他荷包大失血,這回該換他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了!

    「不會。因為今天的午餐有個可憐的手下敗將買單,你放假去吧!」話落,他駕著車子正準備呼嘯離去,卻又突然踩了剎車——

    瞇起眼睛看向談嘉薇,「放假前,記得找電力公司的人過來檢查一下,我可不希望今天晚上又『突然』停電!」他刻意強調了突然兩字。

    只見她的臉微微抽了抽,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是,少爺。」

    他發誓,她要是敢當著他的面笑出來,他一定把她宰了。

    老大不爽地斜睨了她一眼,畢牧傑賤賤地撇撇嘴,旋即駕著車子呼嘯而去。

    幾乎是他一走,談嘉薇再也忍耐不住地放聲大笑,哈哈哈——

    透過車子的後照鏡,畢牧傑看著笑彎了腰的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壞丫頭,笑吧,你痛快地笑吧!改天看我怎麼整你。」嘴裡說得惡狠狠,可俊美的臉龐,卻不自覺地跟著揚起笑意。

    心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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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4 18:00:15
第四章

    畢牧傑到了球場,幾個好朋友老早等在那裡,而一看到他,富揚科技的少東李雲凱馬上笑問:「啊,牧傑,你什麼時候換了管家?」

    「而且是個女管家喔,我家蔓蔓還說,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華新銀行的小開章啟明說。

    「她是談伯的女兒,代替談伯來工作的。」這兩天晚餐時間電話接不完,就知道見面免不了被拷問。

    「漂不漂亮?」海東企業的小老闆範文欽一臉好奇問。

    「肯定是漂亮的,你想,連兩晚找他出來喝酒,他都拒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新管家魅力過人。」章啟明說完,大家紛紛曖昧地笑了。

    「說夠了沒?我還沒跟你們算賬呢,明明是你們自己想找我出來喝酒,為什麼要叫你們的女朋友打電話給我?幾個人輪番上陣演出,還規定我要喊她們『親愛的小寶貝』才肯放過我,好好的一頓飯從熱騰騰吃到冷冰冰,還害我被那個小管家誤會,你們都沒有看到她看我的眼神有多輕蔑,好像我是個濫交的臭男人。」畢牧傑板著臉孔,沒好氣地抱怨。

    他只顧著抱怨自己被誤會的不爽,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完全顯露了他對那個誤會他的人有多在意。

    一旁的李雲凱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畢牧傑一眼——

    「幹嘛這樣看我?」他狐疑地問。

    李雲凱笑著搖搖頭,要是他跟他說,在意是墜入愛河的開始,畢牧傑這傢伙肯定要翻臉,還是不說好了,等著看這傢伙成為愛的奴隸,一定會很有趣。

    「你自己說,全台北市有多少女人的通訊簿裡有你畢牧傑的大名,你這樣還不濫交嗎?」而那些擁有畢牧傑電話的女人也包括章啟明的女友,逮到機會,醋罈子章啟明自然第一個抗議。

    畢牧傑交遊廣闊,又是富二代,對朋友義氣,對兄弟的女朋友更是客客氣氣,好友的女朋友們看他帥氣迷人,卻始終沒有女朋友,覺得實在暴斂天物,紛紛要他交出電話號碼,說要幫他介紹女朋友,他的電話就這樣被廣泛存到各位准嫂子的通訊簿裡。

    別人是無所謂,可章啟明這個大醋罈子卻很有意見,再加上女朋友蔓蔓又是畢牧傑在美國的學妹,兩人交情好極了,蔓蔓不肯對自己說的話卻可以對畢牧傑說,讓他每天都喝醋喝到死。

    「你可以叫她刪掉,Delete這個指令不會用嗎?」畢牧傑賤賤地調侃道。

    「可是她就是……」不刪掉呀!章啟明悶透了,忍不住逞強說:「你這個幾百年沒交女朋友的人不懂啦。」

    「對,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思考那些多浪費時間,而章啟明這傢伙連自己的女人都擺不平,笨。

    「電話可不是我們讓她們打的,是她們自己吵著要找你。你都不知道,你出差這幾天,大夥兒碰了面,每個人的女朋友第一句話就是問,畢牧傑人呢?他怎麼沒來?好像台北的社交圈少了你就很乏味似的,害我們臉上無光。」李雲凱自我解嘲的說。

    「勞煩轉告各位嫂子,謝謝關心。」沒辦法,他天生就是女人緣好。

    「你到底是對她們下了什麼蠱?」章啟明問。

    「可能我長得比較帥吧!可惜她們不知道我不穿衣服的時候——更帥!」

    這個死變態。「畢牧傑——」咬牙切齒。

    「好了,是還要不要打球?」範文欽緩頰問。

    「打。不過,牧傑,你老實說,你到底是不是同志?」章啟明還想問。

    「同你個大頭志啦!」沒好氣的笑答。

    「那你為什麼都不交女朋友?」

    畢牧傑懶得搭理,他沒有不交女朋友,他只是還沒遇到那個可以令他心動的女人。

    是說,他也很好奇,他的女朋友究竟會是什麼模樣呢……

    這個念頭閃過的當下,腦袋也不知道是秀逗還是怎麼的,那抹蹲在窗前拚命拉扯床單,不容許絲毫皺褶出現的固執身影莫名其妙的出現,嚇得畢牧傑一怔,接著連忙甩頭,努力把那詭異的畫面甩出腦海中。

    「你幹麼?」章啟明一臉古怪的看著他。

    「沒事。」不自在的撇撇嘴。

    「沒事就趕快去交個女朋友。」少來纏他家蔓蔓。

    斂住起伏的情緒,他揚起瀟灑的笑容望著章啟明,「啟明,你這麼關心我,我都要哭了。可就算我有女朋友,我還是會三不五時跟蔓蔓出去吃飯。她沒跟你說嗎?電話裡我們又約了一攤,蔓蔓想吃法國菜,到時候氣氛肯定很浪漫。」

    「不准,我不准你跟蔓蔓單獨去吃飯!」完全中招的章啟明馬上發出抗議。

    畢牧傑笑瞇瞇的挑釁,「你可以來買單。」

    「你吃飯我幹麼買單?」

    挑眉,「那就對了,我跟蔓蔓吃飯關你什麼事,她又還沒嫁給你。」

    「畢牧傑,你是不是兄弟?她可是我的女人……」

    章啟明氣壞了,可是大家卻都笑了。

    「廢話這麼多,打球啦,今天千萬不要對我手下留情,因為我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畢牧傑賤賤的說。

    「看我待會怎麼把你打得落花流水!」章啟明發狠宣誓。

    「放心,我會讓你乖乖掏錢出來請我吃飯的。」

    笑鬧之際,李雲凱怒了努下巴,「咦,牧傑,那不是你姑丈嗎?」

    畢牧傑隨著李雲凱的目光看了去,遠遠的那一群人裡,他果然看見了姑丈翁偉榮,和他的短裙秘書拉拉扯扯,不知道是要打球,還是要親嘴,很忙碌,身旁還有個他不認識的男人。

    黑眸微微的瞇成一條細線,精銳而犀利,「知道他旁邊那個男人是誰嗎?」畢牧傑問。

    「好像是裕盛建設的羅總。」範文欽說。

    ……裕盛建設的羅總?姑丈為什麼要跟他見面?該不會是為了頂級度假村的開發案吧?畢牧傑靜靜的玩味著動機。看來,遊戲越來越精彩了。

    「不過去打個招呼嗎?」李雲凱問。

    斂回目光,將精銳藏匿,「當然要,不過,等我宰了章啟明再去也不遲。」

    「少來,上次不知道誰輸得慘兮兮的。」

    「所以今天王子要復仇了,走吧。」畢牧傑笑嘻嘻的率先開打。

    聽到老闆叫自己放假,相信是很多員工最開心的事情。

    他以為,談嘉薇應該會把握機會約朋友去吃飯逛街看電影……做每一個年輕女孩會做的消遣,再不然,躲在房裡呼呼大睡也很愜意。

    孰料,當他在球場表演完王子復仇記,並且如願以償的狠A了章啟明一頓午餐後,回到家,看到的卻是這副情景——

    她是沒有跑去幫屋頂打蠟,但她在幫玻璃洗澡。

    這位神勇的小談管家,踩在不知從哪裡弄來的超高長梯上,一手拿著自己改良製作的清潔工具,一手抓著水管,賣力的擦洗著偌大的玻璃牆,也不想想,這挑高的建築,少說也比三個迭在一起的她還要高。

    她真是瘋了,這麼危險的事情居然也在做!那一瞬間,畢牧傑真想把人抓下來痛打一頓屁股。

    「你在做什麼?」

    為了在屋裡也能無障礙的享受美景,付出的代價就是每半個月得找人來清潔這偌大的玻璃牆。這點錢,對畢牧傑這樣的多金少爺來說,充其量就是九牛一毛,他向來花得很爽快。

    他不懂的是,既然有專人定期清潔,這位談嘉薇小姐為什麼要自己動手?

    站得那麼高,又沒有任何防護措施,也不在她的工作範圍內,她不是吃飽撐著一就是腦袋進水,認真過頭了。畢牧傑看得直皺眉。

    因為太專注於手邊的工作,所以突然聽見說話聲,談嘉薇想也不想,本能的直接轉過身來,完全疏忽了握在手中的水管。

    當她驚覺,一管涼水已經精準的淋了畢牧傑一身……

    她大驚,「少爺……」

    抹去臉上的水滴,畢牧傑沒好氣的瞪著她,微揚的笑容帶著可怕的殺氣,冷冷的低吼,「談嘉薇——」

    天啊,她居然拿水管把畢少爺淋得一身濕,完了完了,他該不會一個不爽,就直接開除她吧?那爺爺的工作不就……

    討厭,明明就想做到完美,怎麼偏偏老是陰錯陽差把事情搞砸?

    懊惱至極的談嘉薇急忙忙的想從長梯上下來,卻手忙腳亂得忘了注意安全,才移動了一步,腳下的長梯便晃了起來,談嘉薇來不及穩住重心,當場連人帶梯的往後倒下。

    「小心!」他驚呼。

    她嚇傻了,張著嘴巴,連一句呼救都來不及喊出,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自己倒下。

    這個笨蛋!一旁的畢牧傑見狀,心頭突然一緊,顧不得自己全身濕透,不加思索的衝上前去,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抓進懷裡。

    重力加速度,碰的一聲巨響,兩人仰倒在地上。

    疼痛沒有如預期般傳來,但她仍是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她不疼,但墊底的畢牧傑可疼了,俊臉沒了平日的優雅,他齜牙咧嘴,後腦勺遭受的重擊,讓他一度昏眩,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腦袋瓜該不會是摔裂了吧?

    然而即使如此,畢牧傑的雙手仍不忘緊緊護住懷裡的談嘉薇。

    沒等疼痛過去,他趕緊問:「你沒事吧?」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嚴重閃神的談嘉薇慢慢的回過神來,然後清楚的感覺到一雙屬於男人的結實手臂,正充滿保護的環在他的腰際,覆在她的……

    左胸?

    猛然低頭一看,一隻大掌確實牢牢的握住她的左邊胸房,而那手的主人正是畢牧傑——

    頭皮發麻,「……啊!」她羞赧的大聲尖叫,左手本能的往後一揮。

    咱!毫無防備的畢牧傑無端遭到攻擊,當場吃疼悶哼,雙手跟著鬆開。

    談嘉薇掙扎起身,漲紅著一張臉,又氣又窘的瞪著畢牧傑,「你、你、你怎麼可以碰我的……」胸部。

    關鍵的兩個字,她說不出口。

    為了救人,他整個背部痛得像是骨頭散掉,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被他救的人,居然反過來攻擊他,有沒有天理啊!

    畢牧傑簡直氣壞了,「你瘋了嗎?好端端的幹麼打我?」一臉火大的他惡狠狠的瞪著這個不知感恩的談嘉薇。

    「誰叫少爺您……」

    他對女人向來寬容,但是救人又挨打,即便對方是女人,他也是會抓狂的!

    「我怎樣?我怕你摔傷,不顧安危衝上去接住你,你居然反過來攻擊我?」

    一股血腥味竄進口腔,他抬手摸向發疼的唇角,果然讓他摸到了一指腹的血。

    「您流血了!」驚呼。

    「是啊,真感激你。」咬牙切齒。

    歉疚湧上心頭,「您……您把手放在我、我胸部上,我嚇到了,所以、所以就……」她臉紅得像是快滴血,一句話都說得坑坑巴巴。

    挑眉。她說什麼?他把手放在她的胸部上?

    他怔怔的看向她,滿臉通紅的談嘉薇正用雙手揪著胸口的衣服,一副被輕薄的委屈樣。

    他回想著方纔的動作……

    當下恍然大悟。原來,他左手抓握住的那團綿軟,是她的……唉。

    一抹暗紅爬上俊臉,救人反成登徒子,真糗。

    連忙故作鎮定的岔開話題,「我不是說你今天可以放假,你幹麼在外面洗玻璃?談伯沒跟你說嗎?這裡的玻璃每半個月會有專人清潔。」

    「我知道,我只是……」她索性把來龍去脈說個一清二楚,也告了始作俑者的小鳥一狀。

    她當然有放假,他去打球的時候,她下山去採買了東西,還順道繞去醫院探望爺爺,誰知椅子還沒坐熱,爺爺就咋呼著急著趕她回來,害她忍不住懷疑,爺爺到底是誰的爺爺,怎麼對少爺比對她還上心?

    回到山上的豪宅,剛好撞見一隻淘氣的小鳥,哪裡不好便便,居然一屁股拉在玻璃上,眼見距離工人來清潔玻璃還有一個禮拜,難不成要眼睜睜的看著鳥便便停在玻璃上一個禮拜?

    當然不行啊!完美個性使然,她把採買的東西收拾好,立即到書庫旁的雜物間找來工具跟水管,好把鳥便便清除。

    可清除鳥便便,她又想說,反正都動手了,就乾脆全部都一起清潔吧。

    「那你好歹做點防護措施!」幸好這次有他墊背,不然她腦袋肯定開花。

    喔,說起腦袋,真是疼……

    畢牧傑手往後腦一摸,靠!腫了一個人包了啦,難怪那麼痛。

    談嘉薇看著他齜牙咧嘴的痛苦樣,趕緊上前查看傷勢,幾乎是她一碰到他後腦勺,他整張臉便頓時扭曲!

    「嘶,很痛!」別再碰了「少爺,我馬上打電話請家庭醫生過來一趟。」她轉身就要跑。

    「不用。」她沒多想,只是單純想要制止她,誰知伸手一抓的力道忘了控制,她整個人便撞上了他胸膛——

    那一撞,好像有什麼東西撞進了彼此的身體裡,他看著她,她亦回看著他,有點尷尬,有點曖昧,又有點……小小的興奮。四目交會,眸光糾纏,他情不自禁伸出手,碰了碰她發燙的臉頰,指尖頓時被她臉頰炙熱的溫度所震懾,心,跟著悸動。

    「談嘉薇……」沙啞低喚。

    「嗯?」她望著他,緊張得手心要冒汗。

    忽地,口袋裡的行動電話響起,當場打斷兩人之間緩緩流動的曖昧——

    畢牧傑老大不爽的接起電話,「喂……Shit!」居然是打錯電話的。

    也就是這通電話,讓談嘉薇像是解除魔咒,從美好的氛圍裡醒了過來,不住暗暗責罵自己居然傻得忘了這男人的社交網絡可是四通八達,根本不是她可以招惹的!

    她趕緊找會理智,故作鎮定的說:「少爺,您快去把濕掉的衣服換下來,就算不請家庭醫生過來,傷口還是得上藥。」

    他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看著突然冷靜的她,看得談嘉薇心裡都發毛,他才撇撇唇,應了聲「嗯」。

    談嘉薇朝他伸出手,他一把握住,像個老頭子似的朝屋內龜速移動。

    不知怎麼的,一副白髮蒼蒼的老夫妻,攜手扶持緩慢而行的溫馨畫面,就這樣一跳上腦海……

    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好抬起頭,「走太快了嗎?」她關心問。

    他連忙搖頭,壓抑遐思,並為心裡的騷動感到惱怒——人家都在劃清界線了,你是還在發什麼神經,不會是摔壞腦袋了吧?

    簡單的沖了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客廳裡,畢牧傑坐在沙發上,一手抓著簡易冰袋壓在後腦的腫包上,微仰著頭好讓談嘉薇幫他上藥。

    「少爺,待會消毒的時候會有點疼,要忍耐一下喔。」她很謹慎的提醒告知。

    這女人是來消滅男人自尊的嗎?消毒傷口是能有多痛——

    才剛這麼臭屁的想,尖銳的刺痛感旋即疼得他直抽氣,俊臉扭曲。

    「很痛是不是?」談嘉薇表情緊張的湊上前,連忙對著他嘴角的傷口猛吹氣。

    她的臉在他眼前放大,睫毛好長好翹像洋娃娃,皮膚又白又嫩像水煮蛋,她……身上香香的;從她嘴裡呼出的氣息,暖暖的;嘴巴粉粉嫩嫩的看來很可口,讓他一度很想把嘴巴湊上去,試試味道。

    看著看著,他神思遠揚,向來冷靜的腦袋,暈暈沉沉的,並不受控制的開始不住的回憶著不久之前,左手掌心感受到的那團柔軟,頓時,呼吸有點急,心跳有點快,身體有點熱……

    驀然,「喔……」一股痛意來襲,他皺眉,清醒過來。

    「對不起!我太大力了。」

    原來,是她在他嘴邊的傷口貼了OK繃。

    「少爺,真的不用去醫院一趟嗎?腫包有點大。」她擔心的望著他。

    心虛的避開她的眼睛,掩飾她莫名的古怪情緒,「不用了,先冰敷就好,要是還不舒服再作打算。」

    「可是……」

    一道犀利的眸光掃來,讓談嘉薇嚥下了可是,乖乖閉嘴。

    「好吧。那少爺,如果您有一點點不舒服,一定要馬上說喔!」再三叮嚀後,她收拾醫藥箱。

    「剛剛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盯著一旁的電話機座,不好意思看她。

    好不容易消退的羞赧,因為他的話語再度捲土重來,紅潮很快的爬滿了她整張臉。「……我、我知道,我們一起忘記它吧!」

    說完,她抱著醫藥箱,頭也不回的快步跑開,直到躲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談嘉薇才壓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老天爺真的是要派他來收她的,瞧他把她丟到什麼艱困的境地!

    客廳裡的畢牧傑則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著自己的收不住的想起在她臉上所採到的炙熱溫度,並為她轉身跑走的舉動,感到心悶。

    畢大少爺欽點了一盤水果,談嘉薇二話不說馬上拚命去準備。

    琴音,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響起的……

    捧著裝滿水果的水晶盤,緩緩的拾級而上,堪稱是這棟建築視野最佳的二樓落地窗前,畢牧傑正投入的在彈奏。

    談嘉薇怔怔的凝望著一幕,他堅定落在琴鍵上的指,彷彿也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某個按鈕……

    談嘉薇的記憶中始終有著一抹難忘的畫面,既是她最珍貴卻也是她最怕憶起的畫面,因為每每想起,心就會痛。

    畫面裡的爸爸、媽媽一左一右的將她夾在鋼琴座椅中間,擔任鋼琴老師的媽媽負責彈琴,爸爸則是扯著五音不全的噪音賣力歌唱,這一切只為了取悅那個坐在兩人中間年幼的自己。

    她曾經被寄予厚望,要被栽培成一位傑出的音樂家,可爸媽意外身故後,鋼琴便從她的世界裡徹底消失了。她不是沒有懷念過那清脆的琴音,但是家裡的經濟哪裡負擔得起每個月的昂貴鋼琴學費,彈奏鋼琴成了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就是這樣的一分遺憾,是以每當她看著別人彈奏鋼琴,她就會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個午後,想起爸爸媽媽和她三人一起坐在鋼琴椅上,最後溫馨的畫面。

    一曲彈畢,畢牧傑回過頭來,正好看見了她泫然欲泣的模樣,當下胸口猛地揪緊,像是有人掐住他的心臟似的隱隱作痛。

    怎麼了?看他彈琴,她想起什麼了?是誰讓她傷心了嗎?問題就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冒了出來。

    回過神,發現他正瞅著自己,談嘉薇趕緊藏起氾濫的情緒,「水果……我……」

    明白她意圖隱藏,他善心大發的不追問,故意賤賤的說:「你不快點拿來,我的蘋果都要黑掉了。」

    「是。」談嘉薇趕緊邁開步伐走向他,獻上新鮮蘋果一盤——

    他愛吃蘋果,極愛,管家手冊裡爺爺寫的很清楚,還特地打上五顆星星,叮嚀冰箱裡一定要隨時備有最新鮮的蘋果,口感絕對要爽脆,不然,這位少爺會非常鄙夷的不屑一顧。簡單來說,就是嘴刁啦!

    瞅著盤子裡的玩意兒,濃眉挑得極高,「這是什麼?」

    「蘋果。」不是他剛剛指名要吃的嗎?

    「廢話。我是問你把它弄成什麼東西了?」

    「小白兔。」把蘋果雕成一隻隻可愛逗趣的小白兔可是她的拿手絕活。

    正要把盤子往鋼琴上一擱,兩道犀利的目光立刻掃來——

    「你敢把盤子擺在我的史坦威名琴上,我就宰了你!」他恐嚇。

    那要怎麼辦?她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去搬張小桌子的時候,耳邊響起他的說話聲——

    「捧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好好好,少爺最大,就算他叫她把盤子頂在頭上,她也只有照辦的份。

    修長的手指隨意的遊走在琴鍵上,不成曲調,「啊……」

    她不解的看突然張大嘴發出奇怪單音的他一眼——

    見她完全沒有意會過來,他老大不爽的說:「你不餵我,我是有手吃嗎?」

    他在彈琴啊,而且還是昂貴的名琴,別說是食物的渣渣,哪怕是一點汁液水痕都不准留在琴鍵上頭,懂不懂啊她!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她拿起叉子,叉了一隻小白兔送到她嘴邊……

    他一口咬下,恣意咀嚼,爽脆的聲音響起,卻發出咕噥抱怨,「你喔,害死我了,居然讓我生吃小白兔,罪孽深重喔……不過,幸好你雕的不是蓮花,不然我肯定連觀音菩薩都要得罪了。」連菩薩的蓮花座都吃,不想活了!

    領略他話裡的意思後,談嘉薇噗嗤的笑了出來。

    見笑容擠進她眼裡的愁緒,畢牧傑頓覺舒坦不少,挺起身子,再度彈了一首高難度的曲子,果不其然,當場唬得談嘉薇一愣一愣的,男人的虛榮心也因而被滿足。

    當她正要往他嘴裡餵進另一隻小白兔時他卻挪動身體空出位子,拉她一起坐在鋼琴椅上,「仰著頭吃蘋果很累,這樣比較舒服。」

    哇,有人喂還嫌累,真是身嬌肉貴……

    「喜歡聽什麼曲子?」難得他開放點曲,快跪下來謝恩吧!睥睨的瞧她一眼。

    歪頭想了想,「輕快的。」

    畢牧傑二話不說,馬上奏起了一曲輕快的旋律……

    流暢的琴音,攫住了她的注意,見到她一臉的欣羨與渴望,完全洩漏了談嘉薇對鋼琴的喜愛,想要滿足她這份小小喜歡的念頭空前強烈——

    一曲彈畢,他接過她捧在手裡的水晶盤,「借你玩。」說完,他逕自吃起蘋果,他不用叉子,捏著小白兔就往嘴裡送。

    「我、我不會彈琴。」雖然小時候媽媽教過,但那已經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旋律指法……她早忘光光了。她微窘的望著他。

    「我說借你玩,又不是借你彈,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有沒有要你彈什麼肖邦、李斯特,緊張什麼?」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看他專心的吃著蘋果,躊躇須臾,她伸出手指壓下琴鍵,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湧上,手指再也忍不住的親近起眼前的黑白鍵,輕快跳動。

    他忍不住加入她的玩耍,騰出一隻手,彈了幾個音符,她跟著;他又彈了幾個,她又跟著。像是嬉戲,又像是在教她……

    玩得正開心,冷不防的,他捏著小白兔湊到她嘴邊,「喏,吃。」

    頓時一僵。蘋果?她不吃的。連忙搖搖頭,「我不吃蘋——」果。

    他少爺這一輩子可是第一次餵人吃東西,敢拒絕,想死了她!沒等她說完,他捏住她的下顎,強行把頭扭過來,一隻小白兔就被塞進了她的嘴巴裡。

    談嘉薇傻住,表情錯愕的怔看著他——他、他、他餵她吃蘋果?

    「敢吐出來你就完蛋了,吃下去!」命令的口吻。

    她表情古怪,掙扎半天,總算勉為其難的咬了一口。

    「什麼表情?是有毒嗎?」沒好氣的數落,壓著小白兔,非逼她吃完它不可。

    她嚼著,心驚膽戰的嚼著,從小就發誓不吃的蘋果,現在居然在她嘴裡……也不是難吃,就是有些心理障礙要克服。

    她大可以吐出來,可是,目光一觸及他深邃的黑眸,她便像是中了蠱,什麼都做不了,她想,就算是有毒,只要是他給的,她也會吃下去。

    她完蛋了、完蛋了!可她卻不想抽身,甚至想要繼續完蛋下去……

    「你是沒童年嗎?白雪公主都是吃蘋果長大的。」

    「可她也是被蘋果毒死的。」

    「毒死了自然會有王子吻醒她。」

    「但我想要清醒的遇到王子啊!」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嘖嘖,病得不輕啊,這位白雪公主。「那現在遇到了沒?」

    她瞟了他一眼,心中五味雜陳。有,遇到了,遇到了她心目中的王子,但那王子顯然不屬於她的,悶。用力咀嚼蘋果當做發洩。

    見他擦完手又把手指擺上了琴鍵,她忍不住鼓起勇氣問:「……你會不會一首曲子?」

    「曲名。」

    她搖搖頭表示不知,只伸出一根食指,指頭在鍵上彈著疑似小星星的曲調。

    他旋即意會是莫扎特的小星星變奏曲,雙手優雅一擺,旋律就這樣完美流瀉。

    指尖輕盈跳躍,輕快的旋律,感受該是澎湃愉悅的,然而塵封的記憶卻宛若浪潮,一波一波打來,打得談嘉薇熱淚盈眶……

    驀然,一滴炙熱的眼淚落在畢牧傑的手臂上——

    他別過頭,看見她宛若星子的雙眸蓄滿了淚,強烈的心疼湧上,侵蝕並且灼痛他的心。

    「想到什麼了?」他低啞問。

    「媽媽。小時候媽媽總是彈這首曲子給我聽……」爸爸就在一旁逗她笑。那時的她,幸福得不得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她說的是媽媽,而不是某個男人的名字,他覺得好像鬆了一口氣,這樣想的自己有點小人,但她的眼淚一樣令他心疼。

    舉起手,拇指指腹溫柔撫過她眼下,揉去淚水,他看見她身體震了一下,抬眸揪著他,好像是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哭,她窘得捧住臉龐,急著想要把滿臉淚痕的自己藏起來。

    他不許,大手先她一步扣住後腦,強勢的將她壓向他胸口——

    「今天讓你痛快的哭,以後我再彈這首曲子給你聽,不許你再哭。」承諾就這樣脫口而出。

    明明是那麼囂張霸道的口氣,她卻覺得自己被疼惜了,讓好久沒哭過的她再也忍不住,躲在他懷裡像個孩子似的啜泣。

    他真的會再彈這首曲子給她聽?她不確定。

    但她真的好希望這句話是真的,她好想、好想有個依靠,好想……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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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4 18:00:51
第五章

    他敏銳的感覺到自己心情的變化,因為她。

    靠在房間的躺椅上,原想要翻翻雜誌打發時間,可詭異的是,都老半天過去了,他始終看不見任何一個文字,只看見那教他心疼的迷濛眼淚,卻無從解釋自己為何牽掛。

    該死!他到底是怎麼了?他煩躁的把手中的雜誌發狠的扔在地上——

    行動電話響起,他伸手抓來粗聲粗氣的回應,「喂。」

    是李雲凱打來邀他出去喝酒的電話,正想要拒絕,突然改變主意,與其在家裡胡思亂想,不如出去放鬆心情,或許這樣奇怪的心情會平復些。

    「二十分鐘後到。」掛上電話,他馬上走向更衣室更衣,接著抓過車鑰匙,邊穿邊下樓。

    來到玄關,正在穿鞋,身後一道聲音響起——

    「少爺,您要出門?」剛巡視完門窗,準備設定保全的談嘉薇,眨著眼睛,不解的望著在玄關的畢牧傑。

    「朋友約我去夜店喝一杯。」頭也不回的答。

    他不想回頭看她,怕一看到她,他又會想起她哭泣的樣子,然後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要把她再次拉進自己懷裡……抱住。像她男朋友那樣。

    「現在?」她瞄了牆上的時鐘一眼,似是無法理解,十點已經是就寢時間,怎麼還可以跑出去玩樂?

    「當然是現在。晚上十點營業的才叫夜店,早上十點只有早餐店。」她的問題總是讓他很有跟她抬槓的興致。

    「可是現在是星期日的晚上十點鐘。」

    敢情他現在開始有門禁時間了……

    他忍不住回頭對她說:「我知道。」他已經脫離從學看時鐘的年紀很久了。

    談嘉薇技巧的迴避他的眼睛,把目光定在他剛毅的下顎,因為只要一想到她在他面前哭泣,她就覺得很不好意思。

    「明天是星期一,要上班,少爺這麼晚出門,明天上班會沒精神的。」她忠心耿耿的提醒。

    唉,他差點忘了,談嘉薇是個認真乖巧的好孩子、生活秩序的糾察隊,嚴謹脫離軌道、矜持中規中矩,活像是個機器人,但是,他快要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想要為她「乖巧」的人生掬一把同情淚!

    「你去過夜店嗎?」他猜,她百分之百沒去過。

    「當然有啊,跟大學同學去過一次,就是那種很隱密,老闆很小氣不大喜歡開燈,大家擠在一個烏漆抹黑的小房間,音樂很吵、空氣很糟的地方。我進去不到十分鐘就落跑了,可他還收了我五百塊,簡直是黑店!」談嘉薇抱怨。

    咋聽見前面四個字,畢牧傑原本想要給她拍拍手的,可聽到她後面的描述,他當場傻眼——怎麼她所形容的夜店,聽起來很像是那種會被警方鎮定的違法色情場所?

    更要命的是,她抱怨的樣子,怎麼……怎麼……那麼可愛啦?

    吼,他要去吹吹風,看能不能把心裡那種乖乖的感覺吹掉——

    故作鎮定,「親愛的管家小姐,你確定你去的是夜店?你說的是色情場所吧?」

    色情場所?談嘉薇傻眼。「……不然少爺去的夜店是什麼樣子?」

    「當然是有好喝的酒,有好聽的音樂,還有漂亮的美眉。」

    看吧,乖有個屁用,這樣一板一眼,人生最棒的享受都沒享受到,她不趁年輕多積累一點彩色回憶,這樣老了怎麼辦?

    當下,一個強烈的念頭湧上,他的「良知」告訴他,他有必要對這可憐的靈魂伸出援手,並且把她徹底解放,他要讓她知道,世界是彩色的,不是她以為的黑白、配。他非常樂意在她的回憶佔有一席之地,所以——他要帶壞……咳咳,不是啦,是帶她盡情享受人生。

    另外一個動機則是——他突然不想一個人出門,如果有她,或許會好玩些。

    看吧,就說他怪怪的,不想看到她,又想看到她,他自己也很混亂啊!

    理智還來不及阻止,嘴巴已經自動的問:「有麼有駕照?」

    「有。」

    伸手勾住她的脖子,「走。」

    不解的抬頭問:「去哪裡?」

    「夜店。」一路狂推她往前,「我要去喝酒,而你得負責開車送我回家。」

    「可是……」

    不讓她再可是下去,魅惑的眼睛猛地盯住她,「你是我的管家不是嗎?我生活中大小事情,就是你的工作,還是你要我自己酒駕回來?」話鋒一轉,「我白天才因為你腦袋腫一個包,說不定開車開到一半,頭痛欲裂,不小心撞上山壁,到時候車毀人亡……」

    心頭一凜,「我去。」就當……就當……還他下午借她胸膛哭泣的恩情。

    她鴕鳥的不想承認,自己答應其實是因為她無法抵抗他那雙眼睛。可她馬上在心裡發誓,她沒有要染指他,只是很眷戀著身邊有他的感覺。

    一定是因為下午靠在他的胸膛,太有安全感了……只是這樣。

    聽見她答應,一抹強烈的愉悅掠過心頭,像是找到玩伴似的令人開心。

    來到車庫,「上車,回來再讓你開。」他怕她開車,他們可能明天早上才到得了那家店。

    談嘉薇坐上副駕駛座,繫上安全帶,車子旋即像箭一般的飛射出去,她倒抽一口氣,「少爺,您開太快了,慢一點,要慢一點,這樣會超過速限啦……」

    聽著她哀哀叫,他強烈懷疑她是變裝皇后來著,不然怎麼有辦法在這麼快的時間變身成為交通警察?

    然而,聽見她大驚小怪的嚷嚷,他忍不住開心的笑了。

    半小時後,他們來到約定的地方,將車子交給門口的泊車小弟後,畢牧傑領著談嘉薇走進這家位於精華地段的夜店。

    精緻的裝潢充滿低調的奢華威,柔和的燈光令室內有一種朦朧美,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酒香,很是芬芳,放眼所及,無數男男女女穿梭其中卻不顯擁擠。

    畢牧傑說的對,這裡的美眉真的很漂亮,打扮時尚卻不誇張,美麗而不俗氣。

    男生也不賴。不過,不是她護短,比起畢牧傑,那就遜色很多了。

    真的!搬開他得天獨厚的俊臉不說,他是那種隨便站著都很有自己味道的男人,這等渾然天成的氣質不是一般人可以擠得出來的。

    正想偷偷覷他一眼,誰知就撞上他投來的目光,她驚得抽了一口氣——

    挑眉,「很隱密?」

    搖搖頭。

    再挑眉,「老闆很小氣,不大喜歡開燈,裡頭烏漆抹黑?」

    再搖搖頭。

    再再挑眉,「大家擠在一個小房間?」

    繼續搖搖頭。

    因為他的調侃,談嘉薇表情有點不好意思,羞赧的樣子惹得畢牧傑忍不住勾起嘴角,無聲的笑了……

    舞台上有一支樂隊,主唱的嗓音可媲美黑人靈魂歌手,醇厚而有味。

    她以為夜店只會充斥著吵鬧喧嘩的電音,以弄疼大家的耳膜為宗旨,沒想到竟會有這麼好聽的歌聲!

    「好好聽……」她誠摯的說。

    「這裡的酒更贊,走。」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拉著她一路長驅直入,筆走向圍在吧檯前那群衣著光鮮的男女。

    畢牧傑一到,女人們興奮的蜂擁而上——

    「牧傑,你總算來了!」

    「嗨,牧傑,好久不見。」

    「親愛的……」

    女人們熱情的對他或抱或摟或碰碰臉頰,畢牧傑都來者不拒。

    明知他的男女關係很精彩,明知他的小寶貝多得數不清,可真正目睹的時候,真的很不是滋味,被擠開的談嘉薇很悶,感覺胃裡有一股微酸在發酵著。

    她可以別開視線不去看他和女人的擁抱……

    「啊啊啊,當我們這些男人是死了嗎?」張啟明不爽的抗議,下一秒,目光落向畢牧傑身旁的談嘉薇,「這位是?」

    「談嘉薇小姐。談伯的孫女。」他伸出手,拉過她。

    「喔,你的新管……」

    張啟明還沒說完,畢牧傑直接搶白介紹,「朋友,我的朋友。」那個所有格用得很篤定。

    不可諱言,人跟人之間是有階級存在的,倘若他對大家介紹她是他的管家,她肯定馬上矮了大家一截,可若他說她是他的朋友,這些人自然也會用對朋友的方式對待她,這就是現實,沒有對錯,只是一種現象。

    談嘉薇覺得他很怪,有時候很霸道,可有時候又會有這種令人感動的小體貼,就像他把他的肩膀借給她的時候……

    她感到困惑,困惑著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不好意思,打擾大家聚會了。」談嘉薇為自己的不請自來向大家道歉。

    「別這麼說,就是大家喝喝酒、聽聽音樂嘛,而且,人多才熱鬧。」一旁的李雲凱笑說。

    「先點東西喝吧!」李雲凱身旁的女孩說。

    畢牧傑打了個手勢,酒保馬上遞了一張酒單來,推到談嘉薇面前,「你看看想喝什麼。」

    「不用了。」雖然他說他們是朋友,但他們實際上是管家和主子,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和主子平起平坐,何況,她待會還要開車。

    畢牧傑湊向她,黑眸凜凜地定在她臉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音量說:「我叫你選,執行主人的命令,不是管家的工作之一嗎?」

    「可是,少爺剛剛還說我是朋友。」

    黑眉一挑,喲,不錯嘛,挺機靈的,還知道用她的話堵他。屈指彈了她的額頭一記,「既然是朋友,就更要合群。」他故意逼近她說。

    她往後一縮,講話就講話,有必要靠這麼近嗎?氧氣都快要被搶光了。

    喝就喝咩,赧著臉,乖乖的看著面前的酒單。

    嗯……待會她可是要負責開車把少爺送回家的人,酒肯定不能喝,看著看著,眼睛頓時一亮,「有茶!那我喝茶好了。」她指著酒單上的長島冰茶。

    一旁的眾人非常節制的掩嘴笑了……

    她一臉無辜,不懂大家為什麼笑。

    「賣酒的地方千萬不要點茶,那有掛羊頭賣狗肉的嫌疑。你好,我叫蔓蔓。」

    有著漂亮臉龐女人笑瞇瞇地瞅著她。

    「你好,所以那不是茶?」她詫異的青呼。

    「一點就通,聰明。」

    「試試今日特調好了。」畢牧傑直接幫她做了決定。「一杯特調,我的則是老樣子。」將酒單退還給酒保的同時,不忘使了個眼色。

    酒保會意點頭,馬上開始準備特調。

    很快的,談嘉薇的注意力,酒杯酒保的技巧給吸引了,花俏而絢麗的動作,看得她嘖嘖稱奇。轉眼間,一杯今日特調就完成了,柳橙汁般的鮮嫩液體,點綴著水果裝飾,是一杯非常青春可愛的飲品。

    「謝謝。」她好奇的喝了一口,豐富而爽口的滋味,將多年前夜店初體驗喝到劣質啤酒的殘留印象,完全取代。

    「好喝嗎?」畢牧傑問。

    「超好喝。這果汁有柳橙的味道,又帶著蜜桃的香氣,喝下去後,薄荷的爽冽在嘴裡化開,好舒服。」明亮的黑眸眨了眨。

    連評論一杯調酒都這樣認真,不愧是認真魔人,他真是服了她了。

    只是,那不是果汁,而是以果汁為基底的調酒,很適合酒量沒有那麼好的女性享用,他故意不跟她說,是不想她記掛著必須負責送他回家的重責大任,而拒絕嘗試的機會,這裡暫時不需要認真乖巧的好孩子。

    談嘉薇心想,這一定是一杯充滿魔力的果汁,喝過後,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愉悅。原來,這才是夜店,有好喝的、好聽的,跟好看的,那怪大家都喜歡來。

    「你要不要也喝看看?」她單純的想要跟他分享這美好的滋味。

    他瞅著她,笑的神秘,挨近她耳邊調侃說:「我看你是想要跟我間接接吻吧?」

    間接接吻?

    她窘著臉,趕緊拉開兩人距離。

    看著她來不及掩飾的羞窘表情,畢牧傑忍不住開心的大笑起來,覺得動不動就臉紅的她,要命得可愛,可愛到……會令男人獸性大發——

    獸性大發?這可怕的字眼,讓畢牧傑突然雙眸瞪大,連忙發出幾聲輕咳,藉以掩飾自己的驚愕。

    忽地,舞台上的音樂從原本的黑人靈魂,換成了熱情拉丁。

    「牧傑,下來跳舞吧!」蔓蔓邀約。

    不放心談嘉薇一個人,畢牧傑正想拒絕,可蔓蔓已經不分由說的拉走他。匆忙之間,他只能趕緊對她交代——

    「別亂跑,別跟陌生人說話。」

    她還來不及回答,他已經被拉走。身邊少了他,談嘉薇頓時感到一股無以名狀的……寂寞。

    她趕緊低頭啜飲了一大口飲料,試圖讓嘴裡的甜味來消除突然冒出來的寂寞。

    瞎子都知道,他跟那個叫蔓蔓的女孩交情匪淺,她不想看他們跳舞,可視線就是忍不住朝兩人的方向投射去——

    她有點驚訝,沒想到,男人跳起舞來也可以真麼充滿魅力,自信擺動的身體,瀟灑而動感,他和蔓蔓天衣無縫的搭配,默契得像是對熱戀中的情侶。

    她,羨慕又嫉妒……是說,她憑什麼嫉妒啊?不過就是個小管家罷了……悶頭又啜了一大口飲料,想要讓胸口的鬱悶被冰凍。

    另一頭的舞池裡,蔓蔓笑容詭異的瞅著畢牧傑,「她說是誰?」

    「不是說了嗎,朋友。」

    「咦,奇怪,我都不知道畢少爺現在會跟管家當朋友了。」揶揄的口吻。

    「為什麼不行?管家也是人。就拿談伯來說,他就像是我的另一個爺爺。」

    「可是你剛剛說話的樣子,很不朋友啊。」蔓蔓詭笑著說。

    他愣了一下,「哪裡?」

    「畢少爺,你當我是笨蛋嗎?有誰會對自己的朋友這樣命令——『別亂跑,別跟陌生人說話。』你們男人說這種話的時候,通常都是在傳遞一種訊息——那個女人是我的。」蔓蔓把他大男人的口氣模仿得惟妙惟肖,並且一口咬定的說。

    「你胡說八道什麼?她不是我的女人,我們……我們才不是那種關係。」向來從容的畢牧傑突然一陣慌張。

    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現在還不是,但即將是。」驀然,一抹促狹閃過黑眸,蔓蔓驚呼,「啊,她怎麼……」

    「她怎麼了?」畢牧傑馬上轉過身去,在第一時間找到她,看見她平安無事的啜飲著飲料,當下明白自己被騙了,沒好氣的回過頭瞪著一臉頑皮笑意的蔓蔓。

    「只是朋友……喔,瞭解,真的只是朋友……」狠狠的調侃。

    「蔣怡蔓!」想要隱藏的小秘密被挖了出來,這讓他面子有點掛不住。

    「學長好凶喔,人家真怕;不過,她好可憐喔,你到底把人家擺在什麼曖昧不明的低位,害她明明心裡酸溜溜,卻只能像個小媳婦似的偷偷看著你抱別的女人跳舞?」

    他挑眉,「她在看我?」竊喜的問。

    「眼巴巴的看著,像被遺棄的小狗。」蔓蔓忍不住想為她掬一把同情淚。

    「我不想跳了,你找張啟明陪你。」草草結束和蔓蔓的共舞,轉身走人。

    看他們結束了美麗共舞,談嘉薇忍不住讚歎的鼓掌,心中充滿羨慕……

    對上她的雙眸,畢牧傑想起蔓蔓說她意指在看著自己,心中湧起得意,忍不住漾著笑意走向她,對著又啜飲起調酒的談嘉薇問:「想不想也去跳一支舞?」

    談嘉薇當場嗆到,「咳咳……」不住的揮手,「不行,我不會跳舞。」

    不行不會,因為他現在就是想跟她一起跳舞!

    「沒有人天生就會,走,我教你。」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畢牧傑直接拉著她的手就往人群聚集的場中走。

    「少爺,我真的不會……」她羞窘的紅了臉,很想逃。

    十指緊扣,完全不給她落跑的機會。「扭屁股總會吧?」帥氣的畢牧傑突然做了一個非常滑稽的動作,活像是幼兒園的孩子在扭屁股,「跳啊,沒人規定這裡要跳什麼舞步,想怎樣就怎樣。」他又不顧形象的扭了一次。

    要是平常,談嘉薇肯定打死不依,但可能是氣氛使然,她配合的扭了一下。

    「哈哈哈,沒錯,就是這樣。」畢牧傑拉著她的手,兩個人開始亂無章法的扭動身軀,美感不是他們在乎的東西,快樂最重要!

    一旁的人看了他們的搞笑演出,似乎覺得很有趣,紛紛加入他們的亂跳行列,有人跳著熱情的拉丁,有人滑稽的律動身體,誰說跳舞得有舞步?

    他們手拉手,轉著圈,像孩子般的哈哈大笑……

    「牧傑今天怪怪的。」不遠處的張啟明對女友說。

    「會嗎,我覺得他這樣做自己很帥。」蔓蔓讚美。

    果不其然,又惹得張啟明吹鬍子瞪眼,幼稚的抗議,「最好他有我帥。」

    完全沉浸在兩人世界的畢牧傑對著咭咭發笑的談嘉薇問:「好不好玩?」

    她臉蛋紅撲撲的,眸光燦燦的說:「嗯,好好玩,好開心……」

    「這是當然的。以後就待在我身邊,我負責讓你每天都很開心。」認真承諾。

    談嘉薇驀然一怔。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有點……

    她赧著臉,好像有什麼被觸動了似的,昏昏的,還有點飄飄然。

    忽地,一個小擦撞,談嘉薇踉蹌向前——

    「小心。」畢牧傑不假思索的伸出手,緊緊環住她的腰。

    她傻里傻氣的望著眼前的畢牧傑,整個人覺得一切好不真實,快樂滿分,就像做夢一樣……這是真實的嗎?還是做夢?假若是夢,她可不可以……不要醒來?

    「有沒有哪裡被撞疼了?」

    搖搖頭,她噙著笑怔怔的望著他,畢牧傑發現她目光焦距有些渙散,下一秒,頑皮的腦袋便無預警的往他胸口撞來——

    這一撞,讓畢牧傑感覺自己心裡的某個地方,好像被撞開了,他低頭怔看著懷裡的人,瞅著那充滿信賴的臉龐,他非但沒有鬆開環在她腰上的手,反而使在意識到之前本能的收緊雙手,將她摟得更緊。

    沒有一絲縫隙。

    瞬間,前所未有的滿足滿滿的佔據了他的心。

    她醉了。但他也醉了嗎?他明明沒有喝酒啊……

    這位管很寬的認真魔人酒量出乎意料的糟,才一點點究竟的果汁調酒,就讓她醉醺醺、暈陶陶忘乎所以。

    躺在副駕駛座上,她縮著身體,嘴角噙著笑,表情幸福得像貓咪滿足的吃了一尾魚那樣。

    畢牧傑第一次用低於五十的時速,龜速朝家的方向移動,他知道這樣很對不起車子引擎,簡直是在侮辱它,卻一點也不想加速,不想吵醒她。

    平常上山半個小時左右的車程,他硬是開了一個多小時,引擎都要哭了。

    車子駛回車庫,他坐在駕駛座上遲遲沒有移動的念頭,側著身,凝望已然睡去的認真魔人。

    睡得真香真甜,小嘴微張,一臉嬌憨。他揪了眼泛著光澤的頭髮,頑皮的往她鼻尖搔,她皺了皺鼻子,咕噥著不住搖頭的揮開,須臾,又毫無防備的像個孩子繼續睡著。這模樣令他忍俊不禁,無聲的笑著,令他胸膛震動。

    他伸出長指勾開她頰邊的發,方纔的笑意斂去,靜默的端詳著她,一股渴望親吻的念頭瞬時湧上……

    他皺了皺眉,為這樣的想法感到不可置信,可下一秒,他卻是低下頭去,讓嘴唇先理智一步,牢牢吻住那兩片潤紅。

    忘了上次想要親吻人,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但他肯定會記得,是這位管很寬的認真魔人,讓他有了這久違的渴望。

    他喜歡她,喜歡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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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4 18:01:48
第六章

    「少爺?少爺?少爺……」

    望著面前這把她的喊聲置若罔聞、活似糊塗散人沒回神的傢伙,談嘉薇記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決定使出絕招凝聚力氣驚天一吼,「少、爺!」

    兩道眸光掃來——謝天謝地,他終於看她了。

    畢牧傑慢條斯理的迎上談嘉薇的眼眸,嘴邊噙著淡淡的淺笑。

    他到底是在笑什麼?他知不知道,她、她都快急死了。

    今天早上醒來,看見牆上的時鐘顯示為十點,她當場腿軟——

    她從來沒有睡這麼晚過,更別說她現在是代理管家,十點起床是打算讓主子餓死嗎?更別說今天是星期一,要上班!

    唉,昨天不應該跟他跑出去玩的……

    而當她今早踉踉蹌蹌的跑出房間,發現那個應該出門上班的人居然穿著睡衣坐在客廳打電話,那又是一次的晴天霹靂。

    「醒了?我肚子好餓。」他那時可憐兮兮的說。

    她自責得快要死掉,一個小管家居然敢讓畢大少爺餓著肚子等她起床,這簡直天理難容。爺爺要是知道了,肯定病好不了,而且還會更嚴重。

    好,是她的錯,是她打亂了他的生活秩序,可現在吃都吃飽了,不是應該要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上班了嗎?他怎麼還是一動也不動?

    抬起充滿魅惑的雙眸,靜靜的瞅著她——

    好吧,他承認他是走神了。沒辦法,昨天晚上吻過她後,甚感滿意的他再也無法不在意她那張柔軟飽滿、紅潤性感的唇,尤其是現在面對面的時候。

    她醉了,所以被吻得渾然不覺,但他可沒醉,從頭到尾都是主動且清醒,遺忘對他來說太難!他辦不到……

    「少爺,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發現他又放空了,談嘉薇忍不住問。

    看見她雙眉倒豎,他投降了。

    好好好,從現在開始他會專心一點,專心的聽她說話,專心的回答問題——

    所以,她剛說了什麼……思索須臾,喔,對了,她在質問他問什麼還不去上班,今天是星期一。

    看得出來她有點焦慮,因為她早上睡遲了。而她把他至今仍賴在家裡的原因歸咎於她說過頭這回事,認為是她打亂了他規律的生活作息,以至於她現在有點緊張兮兮。

    想到自己是令她如此焦急的主因,畢牧傑感覺心情非常良好,完全享受。

    她還不知道他的心意,該怎麼告訴她呢……長指有一下每一下的敲著桌面,他謹慎思考。

    「少爺?」

    思考被打斷了。他抬起頭,「我聽見了。」忍不住又瞄了那美唇一眼,這才定下心神回答,「根據系統數據顯示,星期一是一個禮拜中最容易塞車的日子。從山上到市區本來需要耗費的時間就長,要是遇上塞車,那種動彈不得的感覺可定會把我逼瘋,所以星期一我通常都是自動放假,這也就是我為什麼吃完早餐還賴在這裡的原因。這解釋夠清楚了吧?」

    「怎麼可以這樣?」她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挑眉,「為什麼不可以?酒店是我家開的,我高興哪天上班就哪天上班,你不知道這是身為畢家少爺的權利之一嗎?」他存心跟她抬槓,藉機欣賞她小嘴喋喋不休的生動模樣。

    她瞠目結舌,畢家該不會是要敗了吧?怎麼會有這麼無賴的少爺?

    「當然不可以,每個人的權利之外還有所謂的義務,您是畢家少爺,又是酒店的執行副總,為了給員工樹立一個好的典範,您有上班的義務。」義正言辭。

    「如果我說我不想呢?」他拖著腮幫子,表情莞爾的瞅著她,「剛剛的電話你沒聽到嗎?我秘書早產,被緊急送到醫院去了。」

    懷孕七個月的何素華早上突然肚子痛,被緊急送到醫院,進產房前,還不忘來電通知他這個上司一聲,也算鞠躬盡瘁,這紅包不能小。

    「那關你什麼事?你是孩子的爹嗎?」她快瘋了,是她邏輯有問題嗎,要不她怎麼搞不懂人家秘書去生小孩,跟他上不上班有何關係?

    「何秘書就像是我的左右手,左右手都沒了,我沒辦法工作。」很無賴的說。

    「職務代理人呢?」

    「左手都不能代替右手了,找誰不都一樣?還是說,你連秘書也能暫代?」一副涼涼的口吻。

    雖然他帥得令人臉紅心跳,完全是她尬意的那一味;雖然他偶爾為之神來一筆的體貼讓人很感動……可是,想到畢老爺子辛辛苦苦創立的事業極有可能毀在畢牧傑手上,她……她就真的很想要掐死他!

    不行,老爺於是他們談家的大恩人,要她對畢牧傑的懶散視而不見,默許縱容,她辦不到!

    再說,他那麼嬌貴,不努力工作維持他的少爺生活,萬一哪天不幸成了小老百姓,她擔心他會活不下去。真的,他還是比較適合當少爺,這是天賦、是宿命。

    至於她,就當那個為主子出生入死的笨蛋吧——

    「若果我可以,少爺就願意乖乖去上班嗎?」

    「前提也得你可以啊!」不可以,什麼都免談。

    偏偏她就是可以。和朋友成立雅思翻譯社之前,她就是個令老爸倚重的秘書,當初要辭職,老闆可是難過的不得了,但仍是尊重她的決定。

    「成立雅思翻譯社之前,我曾經有兩年的秘書實務經驗,少爺不嫌棄的話,何秘書休產假這段時間,就由我代替何秘書來當少爺的左、右、手。現在,時間真的不早了,麻煩少爺移動尊臀到更衣室去更衣,我們馬上準備出門上班。」

    顰眉蹙額,「可是我肩膀酸痛,完全使不上力,還有點頭暈像是要感冒……」一下定決心後,她反而不急了,走向擺放醫藥箱的櫃子,摸出一顆伏冒錠,回到他面前,捏住他的下顎往嘴巴一丟——

    「現在藥到病除了,少爺,請。」

    「談嘉薇,很苦啊!」他火大的瞪著她,呸呸呸的吐了出來。

    良藥苦口嘛,連這都不懂,這男人果然是少爺。

    站在衣櫃前,他就是不動,他是故意要挑戰她的耐心的,談嘉薇也不跟他計較,目光剛掃過衣櫃,她便眼捷手快的馬上抽出一件藍底白領襯衫,挑選好搭配的領帶,開始動手幫他更衣。

    飛快的解開睡衣的扣子,往下一抽,畢牧傑已經上身赤裸。

    一大片厚實健碩的肌理,非常養眼,指尖不經意的碰觸,那剛剛的觸感,是會令人不住想要顫抖的。

    要是平常,她肯定偷偷對著他流口水,用癡迷眼神膜拜,可惜她現在滿腦子想著要用最快的速度,趕緊把這懶散的傢伙送進辦公室,沒時間多欣賞。

    「你是不是常脫男人衣服,所以動作這麼迅速?」畢牧傑頗不是滋味的問。

    是說,他再不是滋味個什麼勁兒,她又不是他的誰,戶口也不在他名下,憑什麼覺得不是滋味?雖說他喜歡她,就算她是個小管家,也是獨立自主的。

    故意不看眼前這赤裸結實的胸膛一眼,也沒覺察他語氣的酸味,只對他少爺式的自我膨脹產生小小抗議,「很遺憾,截止目前,尚未遇到此少爺更身嬌肉貴的主人,意思就是說,你最嬌,你最貴,無人能及!

    「我身嬌肉貴?」一雙濃眉挑得極高,連嗓音都跟著拉長。

    連更衣都要賴,這還不身嬌肉貴?談嘉薇沒好氣的想。

    眉一鬆,驀然,他賤賤的笑了,語氣還有幾分沾沾自喜的味道,「我當然身嬌肉貴,好歹我也是畢家大少爺,這就是我的權利。」

    「那可否請少爺在記住權利的同時,也在腦中挪個位置,方便記住義務?」她非常好心的建議。

    端著一臉無賴似的變種無辜表情,「真抱歉,我天生有選擇性記憶的習慣。」

    聽,這算哪門子的抱歉,聽起來一點都不誠懇,還很理直氣壯!

    她沒好氣的抖開襯衫,往他肩上一披,迅速下達指令,「左手,右手。」當兩隻結實的胳膊分別套進衣袖,她隨即逐一扣上扣子。

    望著正在為自己忙碌的她,他突然有一種錯覺,彷彿她是他的妻,一門心思的照顧著他這個丈夫……想著想著,嘴角忍不住輕揚,忽地,手裡被塞進一條長褲,妄想終結,他納悶的看他——

    「……自己的褲子自己穿。」說話的同時,兩抹紅雲爬上白淨的小臉,下一秒,羞窘的她頭也不回的轉身跑出更衣間,留下畢牧傑一個人。

    她在害羞,她一定是在害羞!也對,怎麼說他也是個男人,可是他很想要她幫他,他想要被她照顧,「今天就算了,以後一定要她每天幫我換衣服,包括穿褲子!」邊咕噥,邊踢掉睡褲,默默套上西裝褲,繫好皮帶。

    下樓的時候,談嘉薇已經等在玄關,他要穿的皮鞋她也已經準備好,一走到她面前,二話不說就把領帶往她手裡塞,「幫我。」

    不就是打領帶嘛,只要他肯乖乖上班,這種小事就交給她吧!

    她不算矮,但畢牧傑太高,她只好拜託他彎下身子,遷就她這個假性哈比人。

    微彎身子的同時,畢牧傑的臉龐也跟著一併湊向她——

    打領帶不難,難的是有人不肯乖乖配合,脖子頑皮的動來動去不說,整張臉還越來越往她眼前湊近,挨得老近,一副隨時要貼上來接吻的樣子,不只搶光了她面前的氧氣不說,還害她整個人不斷的往後退,直到被逼近牆角——

    「少爺,請站好。」

    「我已經站得很好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彎著,背很累、腰很酸、脖子很僵。」很幼稚的抱怨著。

    但他不讓她快點把領帶打好,他的背只會更累,腰會更算,脖子也會更僵。談嘉薇沒好氣的想。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很香。是洗髮精?還是你擦香水了?什麼牌子?」他的問題多如牛毛。

    「沒有。」

    瞇起雙眸,「真的?」又是一次無預警的大前進。

    這次,宛如大師離鑿的挺直鼻樑幾乎頂到她的,而她卻是已經退無可退,只能緊張屏息,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像。

    落入陷阱的小兔子大概就像此刻的她,談嘉薇根本動彈不得,屬於他的灼熱呼吸不斷噴途在她臉上,攪亂她的呼吸,惹得她一陣臉紅心跳……

    從沒有人這樣靠近過她,別說還是個充滿危險誘惑力的大男人,這樣曖昧的距離,讓她有種隨時要被吞吃下肚的錯覺,幾度要喘不過氣來。

    她佯裝鬧慍的睨他,他卻是一副吃定她似的老神在在,要不是平怕鬧出人命,談嘉薇還真想把手中的領帶收緊,勒死他算了。

    「你臉好紅……」他語氣涼涼,還很故意的伸手在她發燙的臉蛋上,頑皮的刮搔了幾下,曖昧度破表。

    她無處可閃,臉紅得更厲害了,「你、你……我……」連抗議都無法完整表達。

    對照自己的手足無措,面前這張俊臉顯得十分張揚而得意,一抹促狹毫不掩飾的從黑眸閃現,欠揍的笑容明目張膽的掛在嘴邊——

    吼,他分明是故意的!談嘉薇不看他,強忍著臉頰上燒燙燙的溫度,逼自己冷靜的同時,不忘教促自己趕緊將領帶打好。

    她緊張得雙手直發顫,還冒了一手心的汗,好不容易領帶打好了,他卻沒有退開,依然維持著將她逼到牆角的姿勢。

    「少、少爺……領帶打好了。」她別開臉不看他,微弱的提醒他可以離開了,好把她該有的呼吸空間還給她。

    「你怎麼都不好奇,昨天晚上你是怎麼回來的?」

    對吼,醒來的時候光顧著慌慌張張,她什麼事情都忘了,經他這麼一說,她才意識到,昨天晚上她的回憶只停留在他們的共舞,之後的一切她宛若跌進神秘的百慕大三角洲,呈現徹底的空白,她完全不曉得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家店,回到這裡的。

    「你喝醉了,昨晚是我送你回來的。」

    原來是少爺送她回來的,好險好險……咦,不對,她怎麼會喝醉?「我明明喝的是果汁,怎麼可能會醉?」她一臉納悶。

    「那是雞尾酒,用新鮮的果汁當基底,喝起來卻是很像綜合果汁,但還是酒。」

    「那、那你一開始怎麼沒有跟我說?」……還慫恿她要合群。

    「我怎麼知道你的酒量居然比一個小學生還不如。再說,我們去的是夜店,又不是果汁吧,你怎麼會天真的認為那裡有純果汁可以喝?」說話的同時,不忘用眼神小小的唾棄她。

    真是的,居然拿小學生跟她比,小學生才不喝酒呢!她暗暗反駁。

    明明是要負責去開車的人,最後居然是讓少爺送回來,真遜。話鋒一轉,「……我沒做出什麼失度的事情吧?」她小心翼翼問。

    靜靜的看他一眼,「你說呢?」他狡猾的將問題拋還給她。

    她怎麼會知道?她要是知道,就不用問他了!

    「我……」不禁語塞,臉頰發燙。

    「怎麼動不動就臉紅?你知不知道,這樣看起來很……可口。」

    可口?不行,她心臟要停了,真的要停了!

    他定定的望著她,神情非常專注,許久,低啞的嗓音響起,「如果我現在吻你,你會怎樣?」

    猛然抬頭,美眸瞠瞪,一臉震驚惶恐得彷彿正目擊恐怖攻擊。

    會怎麼樣?

    如果他真的吻她——

    她想,她會心悸、她會暈眩、她會缺氧,她還會興奮得連腳趾頭都縮起來……

    想像聯翩之際,理智突然把一桶冷水兜頭淋下——

    天,她在胡思亂想什麼,當然不行呀,他怎麼可以吻她?

    明明想都不用想的事情,而她居然還在這裡認真的模擬著可能的情況,唉,談嘉薇,真是墮落呀你!

    清醒清醒清醒……談嘉薇,拿出你的專業精神,清醒點!

    麻雀變鳳凰的戲碼充其量就只是一種滿足小人物的戲劇想像罷了,你是僕,他是主,難道你也想成為他滿樹桃花中的一朵?別不自量力了!

    敲敲腦袋,將那些不該存在的胡思亂想,徹底從腦海中驅除出境,她嚥了嚥口水,鼓起勇氣,找回久違的聲音,故作強硬的說:「我、我會告……你性騷擾。」

    這是個警告,一個很軟很軟,沒有她想像中的堅定的警告,完全沒有一點恫嚇的力量,聽在畢牧傑耳裡甚至成了一種可愛的嬌嗔。

    他微笑,看似溫文的笑意,卻讓她內心緊張得不住顫慄。

    黑眸將她臉上瞬息萬變的神態,瞧得鉅細靡遺,她無力遮掩的羞澀與慌張,完全滿足了他的虛榮心,遂而善心大發的決定暫時饒過她,免得她心跳得太厲害,時負荷不了暈過去,那可就糟了。

    他挑了挑眉,挺起身子,修長的手指若有所思的摩挲了下顎……

    在談嘉薇不解之際,若有所思的他,薄唇微微,顰眉輕歎的逸出一句咕噥——

    「看來,我這次被告定了。」

    告定了?

    還沒完全理解他話裡的意思,眼前的俊臉急速放大,欲發出的驚呼頓時被一張溫熱的嘴唇徹底吞吃。

    她瞪大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瞬間貼上的唇,黏得極為緊密,連一丁點空隙都沒有,她什麼都聽不見,只聽見自己慌張落拍的心跳。

    須臾,他放開她,對著憋住氣的她說:「呼吸。」

    對,呼吸,她忘了呼吸,難怪整個腦袋都暈眩得厲害……

    不只如此,她還牙關緊閉,僵硬得好像慷慨赴義的壯士,隨時就要一去不復返,看得畢牧傑啼笑皆非,忍不住提醒,「別把牙咬斷了。我們是在接吻,不是在打仗。」

    她覺得好糗,正想要抗議,他的唇又粘了上來。

    似是習慣了他唇瓣的熱度與貼近,一陣吸吮舔吻後,她忍不住微張著嘴喘氣,熱燙的舌便不疾不徐的鑽進她嘴裡,慢條斯理的與她纏吮在一起。

    他的舌像在引領她的跳一支雙人舞,溫柔而不躁進,纏綿而不強霸。

    她一直以為,親吻,就是兩個人的嘴唇碰觸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親吻是這樣美好炫爛。談嘉薇心裡亂得像一團被貓咪扯松的毛線,理不出頭緒,人則宛如漂浮在某個異次元,踏不到底。

    她幾次喘不過氣,卻壓抑不住那股莫名其妙的興奮,不由自主的逸出甜膩嗚咽。

    唉,真是個可憐的小東西,這樣就招架不住了……

    他的唇依戀的流連了好一陣子,才退開她被吻得艷紅水潤的唇。

    望著動情的她,眨著迷濛的眼,羞澀而無助的瞅著他,臉上漾著一片紅光,模樣何其誘人。

    「還要不要。」

    「……要。」

    他再次溫柔的親吻她,吻得她天旋地轉,吻得她恍惚迷離,像是身體裡某個部分被鑿開了,她忘情的將雙手攀上他,緊緊的交橫在他頸後,完全投入……

    許久,兩張親暱難解的唇終於分開,他抵著她的額頭,嗓音沙啞的對她說:「好了,不能再多了,再多,我怕我擔的不只是性騷擾的罪名了……」

    她雖青澀,但不遲鈍,當然明白他指的是什麼,紅著臉,一臉迷茫,被吻得紅潤的唇瓣蠕動了半天,卻吐不出一個字,好像在被他親吻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她渾身燥熱,一顆心糾結雜沓得厲害,漸漸的,她清醒了些,隨之而來的是對自己的質疑——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她怎麼沒有推開他,反倒還和他這樣忘情的吻了起來,完全忘了他們之間的主僕分際?

    她喜歡他的吻,非常喜歡,喜歡他的氣息何充斥在她口腔裡,極為放肆的佔領她的心智,可是……可是……不可以呀!這樣是不對的!這下好了,以後該怎麼面對他?別說一看到他,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們之間的吻,就連現在迴避著不看他,也抹不去他留給她的悸動。

    「嘉微,我喜歡你。」宛若深潭的黑眸含情脈脈的凝望著她,「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像是被雷劈到,她完全的癡傻怔愣,因為過度震驚而微張著小嘴,那模樣好像嘴裡正卡著一枚雞蛋。

    不、不、不……他是一顆裹著糖衣的毒藥,很可口、很華麗,可是不能吃,因為只要嘗了一口就會死掉的!

    談嘉薇,真愛無敵或許可以誘拐你以往兩人身份背景的懸殊差異,但真愛無敵不會讓一個男人擁有多到數不清的小寶貝——

    你也要成為他眾多小寶貝裡的其中一個嗎?

    你可以不在乎那也在他身邊周旋的女人嗎?

    他說他喜歡她——這句話很甜,真的。聽在耳裡,甜在心裡,甜得像是可以掐出蜜來,甜得教人忍不住想要沉淪……

    但是,不行!因為,他不是她真正的王子。

    真正的王子只會看著她一個人,而他的眼睛裡則是塞了太多人,很擠,她會沒辦法呼吸。

    她推開他,「我、我們辦公室見。」

    沒等他說話,她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慌慌張張的從他身邊跑開,跳上自己的陽春小摩托車,搖搖晃晃的飛奔離去,像是要去亡命天涯。

    畢牧傑愣在原地,回顧過往人生,被愛慕的經驗多得數不清,但被拒絕的經驗,這可是生平第一遭。原來,這就是告白失敗、慘遭拒絕的感覺,很受傷啊……

    畢牧傑抹抹臉,忍不住自我嘲解的笑了。

    放棄?咕,哪個傻瓜會輕易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

    再說,慾望是一種力量,一種敦促他繼續勇往直前去追尋的強大力量,他的目標很清楚,就只有談嘉薇。

    她不能把人管得這麼徹底,管得他習慣成自然後,才拍拍屁股走人,這樣很不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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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4 18:02:54
第七章

    有一個糊塗散人當上司,談嘉薇有預感,這將會是職場生涯的一大考驗,至於他對她的告白……

    老的時間回想起來應該會很甜蜜欣喜,高興自己年輕時候曾經被王子這樣喜歡過,但現在別提了,工作至上!

    執行副總辦公室基本人員編制如下——

    執行副總一枚,由畢牧傑擔綱演出。配備有秘書、特別助理各一枚。

    特別助理顏俊儀先生目前正在休假中。除了半個月的有薪年假,他還申請了兩個月的留職停薪假,理由是身心狀況不佳,需要休養生息。

    顏先生休假後,辦公室便由懷孕的秘書何素華挑大樑,但是這根「梁」已經去生產報國了,暫時派不上用場,要不也不會由她代理登場。

    如果說何素華是畢少爺的左右手,那顏俊儀就是他的左右腳,這不好了,左右手去生小孩,左右腳去休養生息,畢牧傑簡直是武功盡失。

    原本的如意算盤是這樣的,額,何素華的小孩沒有早產,顏俊儀休假時,辦公室至少有人頂著。何素華去待產,顏俊儀剛好休假結束,換他頂著這件辦公室,如此一來一往堪稱完美,壞就壞在,小孩要出來,是旁邊這些不相干的人可以阻擋的嗎?

    「是不是可以讓顏特助暫時銷假回來上班,等何秘書修完產假,他再繼續假期?」多個有經驗的人,至少可以先穩住這間辦公室的運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家裡有大人,卻是「斷手斷腳」的。

    談嘉薇向座位上的畢牧傑建議。

    他不發一語,朝她直勾勾投去兩道目光,看得她不住臉頰發燙,好幾次都要招架不住,只能偷偷把臉別開,呼氣散熱。

    他彎起唇,無聲低笑。很滿意她這樣的手足無措。

    「何姐上救護車前,有交代我打電話給顏特助,可是、可是……顏特助說他嚴重身心俱疲,暫時無法負擔任何工作,堅持一定要休完假才回來,他讓副總自己搞定,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電話一直響,公文又一直送過來,我、我……總之,幸好副總你來了,不然……」小美抽了抽肩膀,揩揩因不安而落下的眼淚,哽咽答道。

    堅持休完假回來?

    腦袋抽痛的談嘉薇本能的看向畢牧傑,忍不住腹誹——

    不愧是同一間辦公室養出來的,也不愧是畢牧傑的特別助理,一整個承襲了主子的人性,放假都放得很堅持,不過,至少那傢伙還有請假,不像某人,連請假都免了,直接自動不進辦公室。

    察覺了談嘉薇目光中的不滿質疑,他迎上目光,面露無辜,「休息室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是呀,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但等他們一個個休息完回來,這間辦公室早廢了,屆時也沒啥路可以走了!

    他發現她的惱慍,忍不住對她笑了……

    沒辦法,感受到來自她的強烈關心,他樂得簡直要飛上天!

    面對主子的悠哉,談嘉薇深感無言,轉而看向眼前這被嚇慌的小姑娘——

    差點忘了說她,小美還是個在學的夜校生,屬於非正式編製人員,工作內容就是打雜跑腿,辦公室裡的小事歸她管,大事別人管。可辦公室裡突然一個大人都沒有,沒人管也管不了人的她完全無法Hondle這樣的突發狀況,又因為討不到救兵,以至於被嚇得皮皮挫。

    「可憐的小美,別哭嘍,已經沒事了啦,這位嘉微姐姐是代理秘書,何姐回來之前,辦公室有什麼事情就都聽她的。」畢牧傑笑瞇瞇說話的同時,把整間辦公室的興亡大任全扣到談嘉薇身上。

    「嗯,我知道了。嘉微姐,我會乖乖聽話的,跑腿的事情都交給我吧。」

    狠狠的「瞟」了某人一眼,談嘉薇冷靜的問小美,「小美,何秘書的座位在哪?她常用的記事本沒帶走吧?我想先確認一下副總的行程。」

    「何姐的座位就在外面,上救護車前,何姐把平常帶在身的東西都留在抽屜,我這就去拿。」小美很敏捷的往外跑。

    小美一跑,辦公室就只剩下他和她,不想跟他獨處,談嘉薇馬上說:「我跟你過去。」頭也不回的迅速跟上小美。

    「哼,故意的……」座位上的畢牧傑不是滋味的撇撇嘴。

    沒關係,跑不遠的,待會他就打電話給何素華,加碼再送她一個月的育嬰假,到時候看談嘉薇能往哪跑!

    來到何秘書的座位,小美已經把抽屜裡的東西都拿出來了,用來記錄重要事宜的記事本、公司配發的智能型手機、廠商聯絡電話……何秘書把東西都收納整理得極為完整,行程內容也都注記得很清楚,談嘉薇幾乎是一目瞭然。

    她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依照行程表,過幾天得南下做業務視察,在這之前正好可以敦促某位糊塗散人加把勁,速速把辦公室裡堆積如山的文件盡快解決。

    「小美,平常副總都喝什麼?」

    「咖啡。」

    「那就麻煩你幫副總泡一壺又香又濃的黑咖啡。」

    「沒問題,嘉微姐,這事包在我身上。」眼見來了救星後,小美彷彿走出陰霾,臉上綻放青春的光芒。

    「謝謝你嘍,小美。」小美一走,談嘉薇拿起話筒撥了一組號碼,確認過相關事宜後,馬上抱著一大迭的文件,轉身走進畢牧傑辦公室——

    「那些是什麼?」閉著眼靠坐在椅子上,悠哉蹺著二郎腿的畢牧傑聽見聲響就,一睜開一隻眼睛問。

    「容我向副總報告一下未來幾天的行程,按照原定計劃,週末副總必須南下進行業務視察,在這之前。」纖手往檔拍了拍,發出兩記砰砰的紮實響聲,「請副總務先把這些檔解決完畢。」

    「所以,我們得從現在開始把握時間,不然到時候南下做業務視察時,這些檔肯定會跟著你跑。」事不宜遲,做事十分講究效率的談嘉薇馬上翻開第一份檔,送到畢牧傑面前。

    工作就工作,反正就是要簽名嘛,就當做是辦一場迷你簽名會好了。

    畢牧傑拿起鋼筆,作勢就要往下簽名——

    「等等,你在做什麼?」談嘉薇實時阻止,詫異詢問。

    「簽名啊,這些檔每一份不都是要我簽名?」一臉的理所當然。

    「但是你看都沒看!少爺,你不是在辦簽名會好嗎?」沒好氣的提醒。

    這些檔關係集團內部的運作,他一簽名就代表他的核准與負責,他怎麼可以連內容都不看仔細,抓起筆來就亂簽?塗鴉也要看地方!

    遭到訓斥的畢牧傑當場忍俊不禁。真有默契,他剛剛還安慰自己是參加簽名會,沒想到她也這麼以為,哈哈。

    翻回第一頁,她像個嚴格的家教老師,「請逐字逐句仔細閱讀,審慎思考,確認無誤後,再簽名。」

    皺眉,「你真的很嚴格啊!這麼凶狠,有哪個老闆受得了你?」他有種被惡魔黨盯上的感覺。

    「不好意思,我以前當秘書的時候深得老闆賞識,我所安排的每個行程,他都欣然接受,後來我要離職,他難過極了,還不斷挽留我。」談嘉薇小小的驕傲了一下,「雖然是不同行業,但對於該怎麼鞭策老闆,我個人非常有心得。」

    「謝謝你喔,女大魔頭。」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表情嚴肅得令人心驚膽顫,突然覺得很懷念那個在她懷裡被吻到滿臉通紅的談嘉薇……

    「副總,請不要發呆。」秀氣的手指狠狠的往桌面敲了兩下。

    好好好,算她狠!他乖乖投降行不行?輕歎一口氣,悶頭乖乖的閱讀這難看又乏味的文件。

    果然,才看了一半,他又想偷懶,「我發現我好像睡眠不足以至於精神不濟,而且之前去美國的時差好像還沒完全調過來,我看我們今天還是先休息好了,等我養足了精神我們再……」

    叩叩。

    「進來。」談嘉薇揚聲。

    門一推開,小美笑瞇瞇的端著還冒著白煙,香氣四溢的黑咖啡走來。

    「小美,放在這裡就好。」

    「是,嘉微姐。」她小心翼翼的把整壺黑咖啡放在談嘉薇指定的地方,俏皮的握著拳頭,「副總,加油……」

    畢牧傑也學她握起拳頭,十足俏皮的喊了句,「Fighting!」

    兩人頓時相視而笑,只有一旁的談嘉薇臉很黑。

    這個花心大蘿蔔!早上才對她告白,現在又跟小妹妹打情罵俏,也不想想他心裡住的人都已經擁擠成那樣了,還不知道收斂,像這種男人怎麼可能會是她的王子?

    小美一走,清冷的嗓音從頭上落下——

    「她年紀還小,請你高抬貴手。」談嘉薇忍不住酸酸的說。

    「年紀小好啊,才不會吃了就落跑,不像某些年紀大的跑得特快,一享受完我深情的吻就拍拍屁股走人。」他意有所指的感慨說。

    「我才沒有享受!」她忍不住大叫。

    「沒有?既然沒有,我問你還要不要,你幹麼跟我說要?」他非常明快的點出事實。

    「……」該死,對對對,她說了,但那時因為當時她腦子不清楚啊!

    「不稀罕我的告白,好歹讚美一下我的吻技嘛。」他孩子氣的抱怨。

    不行了,再不趕快停止這個話題,她肯定會當場自燃。

    猛揮著臉,好不容易熱氣散退,她忍不住瀕臨破表的尷尬,嚴格命令自己不許再回想他們先前發生的吻,正經八百的執起咖啡壺,往他的專屬杯子裡倒——

    「幹麼?」

    「又香又濃小美特製黑咖啡,喝一杯精神百倍,時差統統沒在怕,保證工作效率第一。」談嘉薇皮笑肉不笑的說。

    「我又沒說我要喝,除非……」

    「除非什麼?」

    「你餵我。用嘴巴。」他很可惡的說。

    轟得一陣臉熱,「我的手絕對比我的嘴巴更能讓副總滿意。」舉起杯子湊到他嘴邊,她充滿殺氣的模樣,逼畢牧傑不得不接過杯子乖乖喝下。

    靠!她現在是來真的就是了吼?

    好好好,是他錯估形勢,是他不該小看她,這位談小姐一認真起來,別說是管一家,哪怕是他這個執行副總給她當,她都能當得有模有樣,區區一個代理秘書算什麼?只是讓她更明白張膽的管他而已。

    「現在,畢副總,工作嘍!」食指敲敲他面前的那份文件。

    一手給糖,一手給鞭子,敢情她是把他當成她的寵物在豢養?

    「又是少爺,又是副總,你現在在跟我玩角色扮演嗎?我很混亂。」吊兒郎當的輕佻口吻。

    她冷冷瞅他一眼,走到他身後,雙手貼著他兩頰,轉動他腦袋面向文件,往下一按——

    「工作!」

    「不要擠我的臉,我的臉是最帥的!」就是這張臉,迷了她不少。

    好不容易掙脫,他悻悻然的抓過文件,心中不住暗咒。

    看就看咩,就別讓他逮到機會,不然,看他怎麼收拾她,哼!

    果不其然,認真魔人一旦上身,是沒有那麼快退駕的。

    中午一點多,畢牧傑身體裡的那座五臟大廟還沒接受例行祭拜,開始在醞釀著造反了。

    趁她把簽核的檔拿出去,交給小美派發,他趕緊抓起電話,直撥樓下酒店餐廳中的「牡丹苑」——

    「我是畢牧傑……對,一間包廂,菜色就照平常安排,林主廚知道,如果有什麼新菜色也一起準備,我馬上下去。」

    最後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隻纖細的手冷不防的取過他手中的電話,「喂,不好意思,我是畢副總的秘書,因為副總臨時有件重要的工作要馬上處理,剛剛的包廂取消……桌菜就不用了,簡單來盤炒飯就好。對,三份炒飯,麻煩送到執行副總辦公室,謝謝。」優雅的掛上電話,靜靜的看他一眼。

    他微慍的瞪著她,她無奈的回看他,「等你吃完那一桌菜,都可以直接下班回家了,吃炒飯比較快。」

    「……」無言以對。

    沒多久,炒飯送來了,辦公室外,小美坐在位置上吃得笑瞇瞇,牡丹苑啊,平常她哪吃得起,今天真是沾了副總的光,哇,真的好好吃喔!

    辦公室裡,畢牧傑很悶,面前的炒飯撥了老半天,吃得意興闌珊,他看向一旁的談嘉薇,她小口小口的吃著炒飯,但說是吃飯,大部分注意力都擺在她手上的一份文件上——

    談嘉薇深感要靠畢牧傑一個人消化全部檔實在太慢了,更何況部分檔廢言太多,文句也很無趣,難怪他看得昏昏欲睡,倒不如由她幫忙先看過,摘出重點後,再由他親自審核,這樣也比較有效率。

    酒店經營管理的東西她雖然不是很懂,但是,拜以前唸書習慣所賜,不是她臭屁,抓重點肯定是她拿手的。

    她看得聚精會神,偶爾問他幾個專業名詞後又繼續專注在檔內容上,手中的湯匙機械化的在炒飯和嘴裡來回,可事實上,上頭的米粒常常只有兩三顆,而她渾然未決。

    可惡,她這樣根本不是在吃飯!這點米糧拿去餵小鳥,小鳥都要餓死了!

    一個人的人生,最重要的絕對不只是工作,那只是一小部分,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值得她去關切、去在意、去享受,追求完美一板一眼是有獎狀可以拿嗎?

    看她為了那幾份鳥檔,連吃飯都不能好吃,這種認真乖巧的性格真的讓他很感冒,畢牧傑絕對很不爽,決定親自動手消除病毒根源。

    他走過去伸手抓掉她手中的檔就往地上一扔——

    「啊!你做什麼?」作勢就要撿。

    他拉住她,「不准撿。從現在開始,吃飯就好好吃,這盤炒飯沒吃完,你休想碰那些檔。」凶巴巴的說完這些話後,語氣接著一軟。「一心二用會把身體弄壞的。」

    伸向檔的手定在半空中,一股強烈的溫暖湧入她胸口,她收回手,靜靜的看向他……

    「看什麼?再看就吻你。」他凶狠的恐嚇,「吃飯。」把炒飯端到她面前,命令她一手捧住盤子,一手抓住餐具,至於那文件,她連碰都別想碰!

    談嘉薇垂下眼睫,乖乖的吃起飯,像只溫馴的小貓,再也不敢亂吭聲。

    這人……關心人家還要故作凶狠……而且他幹什麼用吻她來威脅她嘛!這樣她會……她會忍不住想起早上,他熱切吻她的感覺啊。

    有點想哭……

    可惡,她是淚泉壞掉了喔!幹麼這樣就想哭?

    就是他啦!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把他排除在她的王子名單外,他為什麼還要這樣關心她?這會害她變得很軟弱。

    眨眨眼睛,把想哭的感覺眨掉,可下一秒,她卻想笑了——

    因為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唉,她一定是瘋了……

    「怎麼還剩下這麼多?」他皺眉問,「不好吃是不是?那你想吃什麼?剛剛就該直接去牡丹苑,多點幾樣菜,吃什麼無聊的炒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侮辱林主廚的手藝,完全不讓他有表現的機會。不然,我讓林主廚做幾道好吃的拿手菜,好不好?」

    他急欲討她歡心的模樣,像極了初嘗愛情滋味的小毛頭,那麼專注的在關切討好她,談嘉薇心裡甜甜的,有點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麼好嗎?」幾乎是一問出口,她就後悔了。

    吼,幹麼問,這樣好像顯得她很在意他似的,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她趕緊補救「……當、當我沒問。」作勢就要起身。

    驀地,他一把拉住她,讓她不得不繼續坐在沙發上,「問了又不聽答案,有人像你這樣的嗎?」

    「我……」不想知道了。因為,怕會聽到肯定的答案。沒錯,她很鴕鳥!可是,那也是她的事情啊,這男人憑什麼管她聽不聽?

    她掙扎,他抓緊;她越掙扎,他就抓得越緊,「聽著,我的回答是,沒錯,我對每個女人都很好……」

    聞言,她忘了掙扎,心跌倒谷底,後悔死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但不是因為我喜歡她們,而是因為我從小接受的教養不允許我對女人不好。我不知道你對好的定義是這樣,但是,我不會管她們有沒有吃飽、不會像要跟她們交往、不會想對他們告白,更不會跟她們接吻。」他看著她,「嘉微,我是真的喜歡你,不要急著判我三振出局,給我一點掙扎的機會可以嗎?」

    坦蕩的黑眸,深情的注視著她,看得她頓時心軟到一場糊塗,覺得自己好像該說些什麼響應他,可是一張開口,喉嚨卻像被異物哽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啊啊啊,怎麼可以這樣?這分明是犯規……

    一股力量拉扯,她落入了他的懷抱裡——

    完了,不想掙扎,完全不想,只想被這樣抱住、只想被他抱住。

    畢牧傑要她給他一點掙扎的機會,可她左思右想,真正需要掙扎的那個人,好像是她啊。她要跟理智掙扎,還要跟自己掙扎,更得跟他的溫柔掙扎,吼,頭好痛……

    但不管怎麼說,至少這個時候,心裡是溫暖的。

    只是當她下午又開始面對這個糊塗散人上司,談嘉薇一把火又燒了起來。

    「副總,簽名簽錯地方了!你到底有沒有仔細在看檔?」

    「住手!企劃書不是你的塗鴉本……」

    拖著腮幫子,一雙閃著無賴光芒的魅惑眼神瞅著她,「嘉微,你生氣的樣子真漂亮。」告白沒被拒絕,他一整個心情好到能享受被她的炮火攻擊,還能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瞇起眼睛,陰森森的瞅著他,「信不信,我揍人的樣子會更美——」

    面對她的威脅,他卻樂不可支,笑得東倒西歪,令談嘉薇很崩潰。

    她會瘋掉,會被擁有奇怪人格的畢牧傑徹底搞瘋!

    她強烈懷疑這位帥哥是不是少年得「痔」,要不怎麼連乖乖坐在椅子上看文件都能搞得哀聲四起、不得安寧,幾乎是每隔半小時,副總辦公室就會傳出常常的哀鳴聲,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裡頭有怪物呢!

    「吼,怎麼檔看都看不完?我眼睛酸澀、眼球充血、眼壓升高……」

    「等瞎掉了再說吧。喏,財務部的月報,再堆下去,都要變季報了。」

    「談秘書,我真的快要瘋掉了……」捶胸頓足。

    看著他使性子抗議,談嘉薇真是好氣又好笑。現在是怎樣?這是他的酒店、他的事業啊,怎麼好像她比他還緊張似的。

    好,要哀哀叫是不是?只是該批的文件如期批完,別說要哀哀叫,吶喊都行,所以現在他還是認真點!

    因為安排疏失,導致有場會議陰錯陽差的被取消了,畢牧傑逮著了一個空擋,說什麼都要出去溜躂不可。

    喔,抱歉,不是溜躂,根據這位畢副總的說法是——業務突擊檢查!

    所以現在她這個代理秘書才會在這裡捨命陪君子,像個小跟班似的跟著副總大人四處在自家酒店逛大街。

    不同於在辦公室裡的萎靡模樣,此刻的他像是放出牢籠的小鳥,精神抖擻不說,還不忘邊走邊向她介紹酒店的設施——

    「牡丹苑是我們酒店最有名的中式餐廳,林主廚每年都是中餐料理大賽的冠軍,慕名而來的客人多到爆……這就是雜誌常常介紹的日安巴黎,別看白天是這模樣,到了晚上,許多商務人士、時髦男女都會來這裡小酌、跳舞……

    「喏,你看,那也是前天才又被媒體報導的中庭咖啡雅座,從這裡往下看是不是很棒?這還不算什麼,我帶你去看酒店最有名的總統套房,那裡的視野很棒,可以眺望整個台北……」拉著她就往電梯去。

    電梯直達總統套房樓層後,兩人前後的走出來,應該保持最高質量靜悄悄的總統套房樓層居然傳來吵鬧聲,像是發生了爭執,原本還一臉輕鬆愜意的畢牧傑頓時擰起眉,快步朝聲音的方向趕去——

    總統套房的房間門口,一堆人圍著一個身穿浴袍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客房人員?

    「畢副總來了!」有人發現了他。

    客房經理趕忙從人群裡現身,「副總,您怎麼來了?」

    畢牧傑快步上前,對著客房經理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總統套房的李先生是總經理招待的客人,昨天才入住的,他說……他說……」

    客房經理還在一臉為難的支吾其詞,穿著浴袍、滿身酒氣的中年男人倒是忍不住發難了——

    「你是酒店的副總?我說你們這是什麼爛酒店?你們的服務人員手腳不乾淨,居然假裝送餐點,潛入我的房間偷東西,被我抓到了,居然還自己扯破衣服,發咬我意圖性侵?這實在太荒謬了!我可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我還是你們酒店總經理的貴客,這就是你們酒店的待客之道?為了維護我的名譽,我要告你們的職員譭謗,我還要連你這個副總一起告!」

    「你胡說,明明是你意圖性侵我!」衣衫不整的客房人員激動的控訴,兩行眼淚掉個沒完,「副總,我真的沒有偷他的東西,是他叫了客房服務,把我騙進去,然後、然後……」傷心啜泣。

    「為什麼是你來送客房服務的餐點?」畢牧傑詢問哭泣的客房人員。

    為了避免女性客房人員落單,遭到無良的客人騷擾,君逸酒店早就明文規定所有的客房服務都必須由男性工作人員執行,所以她的出現根本就不合規定。

    「那是因為……」她瞟了客房經理一眼。

    客房經理先發制人的喝斥客房人員,「你違背酒店工作規定,現在惹出事端,我必須依規定對你進行懲處。」

    「為什麼懲處我?經理,我明明就是受害者!」她氣憤的哭喊。

    「不要再說了,你得罪酒店的貴客先生,影響酒店聲譽在後,本來就該接受懲處,你回家等著接懲處通知吧!」罵完了職員,臉色一變,轉而對著盛怒的客人卑躬屈膝的致歉,「李先生請息怒,千萬要息怒,您是我們酒店的貴客,您當然會大人有大量,我代表我們酒店向您致歉……」

    太奇怪了,客房經理為什麼只相信李先生的片面之詞?難道是因為對方是貴客?

    談嘉薇覺得客房經理的態度太鄉願,而且有失公允,正想要發言——

    畢牧傑拉住她,嚴肅的搖搖頭,「吳經理,既然是總經理的貴客,這件事情你好好處理,千萬不要怠慢了李先生,對於違反規定的職員,該懲處的就懲處。」話落,轉身拉著談嘉薇離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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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24 18:03:18
第八章

    電梯裡,她不滿的抗議,「副總!怎麼可以這樣,這分明是……」

    「客房經理已經在處理了,而且現場還有其它員工,就算我是副總,我也必須尊重客房經理的處理,因為當初就已經把這樣的職權下放給他了,這就是規定。」

    「可是他完全都沒有保護自己的同事,而是忙著向對方鞠躬哈腰,難道就因為他是總經理的貴客?」談嘉薇不服氣,「在雙方各說各話的情況下,應該先調查清楚,不該因為身份的不同而有特權。」

    「所以你想怎麼樣?」他問她。

    「當然是要弄清楚真相。」

    「那就得要有證據。」

    「我們去找證據!」她拉著他,眼神堅定的望著他。

    「我現在不就是要去找證據嗎?」他莞爾的捏捏她的小鼻子。

    找證據?

    聽他這樣說,談嘉薇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搭乘的電梯並不是往上回副總辦公室,而是往下。酒店的機房、監控中心都設在地下室。

    電梯抵達樓層,門一開,畢牧傑快步走出電梯,不忘對著還在電梯裡的談嘉薇說:「我去調監控的畫面,你上樓找小美幫忙,一個馬上聯絡陳律師過來,另一個陪客房部的林子娟去醫院驗傷,記得,要去畢氏醫院。」

    她怔怔的看著指揮若定的他——

    剛剛,他交代吳經理好好處理,轉身拉她離開,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讓她很失望,她以為他根本不在乎基層職員的權利,更別說為了小職員得罪貴客,沒想到他離開是因為心裡已經有了計劃。

    而且他還很細心的記住下那位客房部職員的名字。

    平常看他只是糊塗散人,工作老不用心,沒想到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他超帥,帥到一個飛天的地步!

    「發什麼呆,快去!一定要在事情渲染開之前搞定,免得那位李先生提前退房落跑。」

    「嗯。」她點點頭,馬上按下電梯樓層,準備上樓找小美幫忙。

    她會永遠記得此刻的感覺,渾身激動的不得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熱血沸騰。

    因為騷擾事件的發生,向來門可羅雀的執行副總辦公室,突然添了人氣。

    畢牧傑笑咪咪的坐在沙發上,一旁則坐著客房部的吳經理、總統套房的貴客李先生,還有陳律師。

    小美端著咖啡進來,逐一在大家面前各放下一杯香噴噴的咖啡……

    「各位,別客氣,請用咖啡,不是我老王賣瓜,我們辦公室的小美泡的可一點都不輸給我們樓下中庭咖啡雅座的專業人員。」

    「呀!」小美突然驚呼一聲。靠!有人摸她屁股。

    她轉過頭去,正好看到那位李先生對她擠出噁心的笑臉。雪特!

    「小美,動作快一點。」畢牧傑催促。

    「是,副總。」擺明是人渣啊這傢伙,要不是看在副總的面子上,她真想抬腳朝那個腦滿腸肥的貴客臉上踹下去。

    送完咖啡,小美發起了一個躬剛要退出去,畢牧傑開口叮嚀,「待會談秘書回來,直接請她們進來。」

    「是,副總。」

    四個大男人坐在辦公室裡,遂開始了男人間的閒聊,聊聊事業、聊聊政治、聊聊家庭,接下來,則是聊聊不久前發生的騷擾事件。

    「副總,關於那件事情,我已經跟李先生溝通完畢,雖然費了一番唇舌,但敝人很榮幸可以成功說服李先生高抬貴手,不要對林姓職員提起告訴。」吳經理邀功說。

    「包括我嗎?」畢牧傑心中冷笑問。剛剛那傢伙可是撂話要連他這執行副總一起告欺。

    「當然、當然,李先生可是非常的大人有大量。」

    「雖然這件事情對我的名譽造成很大的傷害,但是,看在我和翁先生的交情,我就饒過大家一馬吧!」李先生神情睥睨的說。

    「真是謝謝李先生願意看在我姑丈的面子上,讓這件事情圓滿落幕。不過,有件事情,我想要當面請教一下李先生,希望李先生不吝惜賜教。」極為客套。

    「論輩分算起來,我也是長輩,你有問題問我,我當然知無不言。」

    「就是,李先生真是性情中人。」他使了個眼色,陳律師馬上拿起搖控器,按下播放——

    原本漆黑的電視屏幕開始出現畫面。

    「副總,這……」吳經理大驚。

    「噓,乖乖看完。」

    畫面是總統套房外的走廊,該名客房部員工林子娟臨危受命推著餐車來到總統套房,按了門鈴,房門被李先生開啟,但林子娟推著餐車進去沒多久,門就又打開了,林子娟惶恐跑了出來,衣服已經被扯破了,有人追了出來,李先生顧不得自己身上浴袍大敞,死命的把林子娟往房里拉,她奮力抵抗,卻遭到對方毆打,最後,因為清潔人員的出現,林子娟逃過一劫,沒想到被誣賴成小偷。

    「李先生,畫面有點清楚啊。」畢牧傑一臉同情。

    「你、你想怎麼樣?這只是畫面,又沒有聲音。我跟她拉扯是因為她動手偷了我擺在房間的名牌手錶。」極力狡辯。

    「就是你現在手上那一支?」

    「對。」

    「喔,金光閃閃,看來價值不斐啊,可畫面裡的你,從頭到尾都戴著它啊。」

    「畢副總,我本來是看在你姑丈的面子上,不想跟你們酒店一般見識,結果你居然想用無聲的畫面陷害我,我決定了,我要告你們譭謗!」他臉一陣紅一陣白惱羞成怒的大吼。

    叩叩——

    「進來。」

    談嘉薇領著兩名客房部的女職員一起進來,其中一個正是畫面裡的女主角林子娟,談嘉薇將一份文件遞給畢牧傑。

    「李先生,林小姐已經取得驗傷單,並在警局完成報案,關於這件事情,我們酒店的立場很清楚,對於傷害我們職員的惡劣客人,我們君逸酒店絕對不姑息,也絕對會提起告訴,這位陳律師就是我們酒店的委任律師。我希望在司法程序開始之前,你能基於廉恥向我的員工道歉。」他亮出手中的檔,嚴肅的說。

    「你這臭小子敢叫我道歉?」李先生大吼。

    「副總,李先生是翁總的……」吳經理急著開口。

    「閉嘴!吳經理,你身為客房經理,明知道酒店規定,居然還濫用職權命令女性職員去執行客房服務,導致林小姐遇到這樣的危險,從現在起,你的經理職務被解除,回到客房部重新學習服務的精神。不高興,歡迎你向翁總告狀,也歡迎你遞辭呈!」

    吳經理是姑丈的人馬,囂張那麼久,這次總算踢到鐵板了。

    吳經理臉一白,縮著身子,再也不敢吭聲。

    「李先生,道歉。」畢牧傑強硬的說。

    「我不要,你這是在誣陷我!我有我的人權……」

    不想再聽他叫囂,畢牧傑冷冷打斷他的話,「喔,誣陷?可是剛剛小美進來送咖啡時,你還偷摸她屁股,陳律師,你也看到了吧?這能是誣陷嗎?幸好我事先擺了監視器,不然又要讓你狡辯了。」

    「你你你……」

    畢牧傑按下通話鍵,通知保全上來,李貴客被扭送警局。

    小美瘋狂鼓掌目送色胚被抓。

    「副總,謝謝你……」林子娟紅了眼眶。

    「極抱歉讓你遇上這種事情,我代表君逸酒店向你道歉,我們會委託陳律師幫你打官司,訴訟費用也會一併承擔,你不用擔心。」

    「謝謝副總,謝謝。」

    「這兩天先回去好好休息,平息心情後希望你能重新回到工作崗位,繼續跟大家一起為酒店的客人提供專業的服務。」

    深受感動的林子娟點點頭,在部門同事的陪伴下,事件才真正圓滿落幕。「好了,工作工作,檔沒看完,今天又得加班嘍!」

    在吳經理和陳律師走後,他搞笑的搓了搓手說,像個乖寶寶似的坐到辦公桌前趕進度,惹得一旁的談嘉薇不住的笑了。

    等他完成今天的工作進度,果然又過了下班時間……

    辦公室裡,談嘉薇和他一起分享剩下的咖啡,儘管涼透了,喝在兩人嘴裡卻別有一番溫暖滋味。

    忽地,談嘉薇的手機響起簡訊鈴聲,她打開簡訊讀取內容,是林子娟傳來道謝的訊息。

    「是林小姐,她很感激我們的幫忙,也要我代替她再跟你說一聲謝謝。」

    「那沒什麼。」他突然有點不自在,揉揉鼻子當作掩飾。

    「怎麼會沒什麼,你沒有姑息壞人,還幫她揪出壞蛋,光是這點就足以成為所有女性心目中的英雄了。」她眼睛發亮的看著他,「你今天伸張正義的樣子,超帥!」說完,她湊近他臉頰,吻了他一下。

    他震驚的別過頭去,不可置信的望著她。

    雖然只是臉頰,可是……是她主動親他啊!

    突然,他拿下她手中的杯子,拉她來到辦公桌前,拿起自己的黑莓機遞到她手裡——

    「交給你。」

    她不解的望著他。

    「這支手機是我全部的社交網絡,交給你。」他老早就想這麼做了。

    「為什麼?」……全部的社交網絡,那不就包括他所有的小寶貝?

    「我不想讓你不舒服,更不想讓你以為我是男女關係混亂的花心大蘿蔔。」

    「你……不怕我把她們全部刪除了?」

    「我喜歡你。」他目不轉睛的瞅著她。

    啊,完全是牛頭不對馬嘴嘛,她在問他難道不怕她把通訊簿刪除了,他卻說什麼我喜歡你,真是有夠狡辯!

    可是——心又軟了,軟得一場糊塗。

    「做什麼喜歡我?我那麼平凡,又不是什麼名門千金……」

    「喜歡一個人哪是世俗的條件可以衡量的?喜歡就是喜歡。」

    「真的那麼喜歡?」

    「就是那麼喜歡。」他握住她的手,湊到嘴邊吻了一下。

    「只是一個管家的孫女也沒關係?」她垂著頭問。

    「是談嘉薇就好。」

    「所以是眾多小寶貝裡的一個?」

    「你不是小寶貝,你是我的心肝寶貝。」

    什麼噁心的詞。她忍不住捶了他一拳,卻抑不住輕揚的嘴角。

    「你是個大好人。」她發自內心的說。

    「啊,現在是在發我好人卡?」他蹙著眉,別過頭看她。

    微涼的小手輕輕的貼著他的臉頰,眸光柔柔的凝望著他,「你今天跳出來保護員工的樣子真的很帥氣,你是一個正直的好人,也是我心目中的……王子。」

    她不想掙扎了,她不想壓抑自己內心的渴望,她想要喜歡他,以一個女人的角色來喜歡他,喜歡這個令人無法抵抗的男人。

    她拉住他的領帶,將他往下帶,仰起臉龐,主動將自己的嘴唇湊近他。

    他被這夢寐以求的告白惹得激動且興奮,一把抱起她,讓她坐在桌上,一手拖住她的後腦勺,一手捧著她的臉,熱切的親吻她。

    兩人的氣味在口腔裡緊密交融,熱切的舌糾纏得難捨難分……

    他們神智迷亂的親吻彼此,激烈得像是要把對方融進自己的身體裡,他大掌情不自禁的遊走,毫不掩飾渴望的捏握住她的胸房——

    「少爺……」她嬌吟驚呼。

    「我的名字不叫少爺……」他啃著她白淨的脖子。

    「牧……牧傑。」羞澀低喊。

    開心的他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邊吻她邊不住的喚,「嘉薇、嘉薇、嘉薇……」

    談嘉薇手邊的工作剛告一段落,就看見畢牧傑邊穿上西裝外套,邊往外走。

    「總經理找我,我過去一趟。」他交代。

    是她太敏感嗎?總覺得他聲調有點緊繃,似乎沒有平常那種愜意。

    怎麼了?該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了吧?談嘉薇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察覺她的目光,他在她面前停下腳步,「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勾著嘴角,揚起淡淡的笑。

    迎上他的俊臉端詳須臾,現在看起來好像又沒事,所以……是她多心嘍。

    自從彼此的心意確定後,她發現,自己對他的喜歡每天都在增加,常常覺得像是要從胸口滿出來似的。

    她張望了一下,確認小美暫時不會出現,她趕緊伸出手幫他拉整領帶。

    「整齊了?」

    「嗯。」

    「又更帥了吧?」他輕佻問。

    果然得到她一記白眼,不過,那是噙著笑意的白眼,有點嬌嗔不依的味道。

    「快去快去,別讓總經理久等了。」

    「是,親愛的小管家婆。」甜蜜的捏捏她的鼻子,他轉身往外走。

    吼,怎麼又喊她小管家婆,明明說是心肝寶貝的,不是嗎?可聽起來還是很甜蜜。她傻氣的笑了,繼續辦公。

    離開執行副總辦公室,畢牧傑不再輕鬆,表情也變得嚴肅,行進的同時,腦中也不住的揣測——姑丈找他有什麼事?是為了頂級度假村的開發案?還是想抱怨之前的李貴客事件?看來都得要小心的應對才是。

    來到總經理辦公室,推開那扇門的同時。畢牧傑臉上已經再度換上了笑容,「總經理找我有事?」

    「來,牧傑,坐著談。」一臉慈愛長輩樣。

    「謝謝姑丈。」

    先是言不及義的東拉西扯,讚美一下畢牧傑在收購凱森時的傑出表現,接著表揚他在李貴客事件勇於捍衛酒店的聲譽,真正的主題終於來了——

    「其實今天找你過來,是想跟你談談那個頂級度假村的開發案。」

    「姑丈不是覺得不可行?」

    「我不是覺得不可行,之前反對,是覺得投入的資金太龐大,我擔心財務會出問題,而且經過評估後,那個度假村的預定地,並不是最好的。但現在我發現了另一個還不錯的地點,要是度假村能設在那裡,相信會是比較適合的。」

    畢牧傑展露一抹笑,黑眸閃過一絲精芒,旋即隱斂。

    「開發案的執行下難,而且以我們君逸集團長年跟銀行良好的互動關係,資金籌措應不是問題,再說,這是賺錢的好機會,應該會有不少人表達投資意願,問題在於土地收購……」畢牧傑故作苦惱。

    「裕盛的羅總你知道吧?我們也算是有點交情,他可以幫忙。」翁偉榮得意一笑。

    「那太好了!」

    「可不是嘛。」笑咪咪的望著畢牧傑,「這個案子,就由你來負責。」

    「我?姑丈,我可以嗎?這麼重要的案子交給我……」畢牧傑一副又驚又喜的傻氣樣子。

    「放心,絕對可以的,姑丈相信你,之前凱森的案子不是很成功嗎?」

    不久前凱森集團的頂級酒店品牌收購案,一共花了君逸集團五千六百萬美金,之後評價很兩極,有人覺得這是君逸邁向國際的一項創舉,但也有人抨擊負責收購案的畢牧傑是個理想主義的敗家子,而抨擊他的那些人中,就包括他這位慈愛的姑丈。

    呵,諷刺吧?現在這樣讚美他,其中沒有鬼才奇怪。

    「能夠成功,那是因為有姑丈鼎力幫忙。」藏住心中的不以為然,他把話說得漂亮。

    「那你更不用擔心,這次姑丈同樣會好好協助你的,我馬上打電話聯繫羅總,請他幫忙處理土地收購的事宜,好好加油嘍,這個案子就是你表現的機會。」

    「是,姑丈,我不會讓大家失望的。」像個傻小子似的露出受寵若驚,喜不自勝的樣子。

    「去忙吧。」

    走出總經理辦公室,畢牧傑臉上的笑容已經斂了大半,他沉吟須臾,嘴角一抹精明邪肆的笑輕輕勾起,旋即轉身離去。

    辦公室裡,翁偉榮正在拔打一通重要的電話——

    「我剛跟那傻小子說了,度假村的開發案就由他負責,你那邊都準備好了吧?」

    好,接下來就等這個敗家一點一滴把錢掏出來,我們再一點一滴的放進口袋。」掛上電話,他笑得狡猾,「畢牧傑,你等著當你的敗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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