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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向晴]給我多金男(金光閃閃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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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 00:27:39 |倒序瀏覽 | x 1
給我多金男【金光閃閃之三】 作者:向晴

花小蜜盼了整整十六年,「小王子」終於從德國回來了。
他不但帥氣挺拔,還是揚名國際的鋼琴家呢!
讓她完全陶醉在「舊情也綿綿」,甚至開始計劃歡樂假期,
但是,他卻茫然地問:「咦?請問妳哪位?」
嗚嗚,被打槍也沒關係,為了愛,她會繼續勇往直前,
因為她相信,他會再次愛上她──無敵開朗的美少女。

為了重尋對鋼琴的熱情,於純然再次踏回這片土地。
「她不是我的菜──」這是對她的第一印象。
眼前這個圓臉、蓬蓬頭,神經比水管還粗,力氣比金剛還大,
上看、下瞧、左盯、右瞄,「她」絕對不是他會喜歡的類型,
找她當代理管家,只不過是房子太大,想找個人作伴而已,
但是,在神力傻妞的照顧之下,竟燃起他的滿腔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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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 00:27:56
楔子

  皇家音樂演奏廳上樂韻悠揚,坐落在古典鋼琴前演奏的身影挺拔帥氣,東方男人舉手投足都如此優雅迷人,直教觀眾移不開視線。

  相較於男人讓觀眾看得如癡如醉的俊爽豐姿,修長手指下的琴音卻明顯失色,聽得人驚心不已。

  於純然——他們的「李斯特王子」今天怎麼了?

  彈奏的樂曲雖精準無虞,指法卻急速紊亂,音律絲毫不協調,與聽眾產生不了任何共鳴。雖說憂鬱是王子的特質與魅力所在,然而台上的男人眼神渙散,眉心異常緊蹙著,俊臉更是落寞。

  不對勁!很不對勁!

  他的異常,輕易揪緊觀眾的心,黯然的琴音刺痛了耳膜,但更令人心疼悵惜。

  不管是基於禮貌或是憐憫,抱憾的演奏依然獲得全場掌聲,於純然就在觀眾的惋惜目光相送下退場。

  「純然……」

  「不要進來!讓我靜一靜。」

  隨後跟進的經紀人被摒於門外,獨自關在休息室的於純然丟下外套,用力扯下蝴蝶結,鬆解領口及袖口的束縛,他雙掌撐在桌沿,頹然垂下頭。

  束縛他的並不是華麗的外衣,解不開的是無形心結。

  霍地抬頭,盯著鏡中那個眼神迷亂、疲憊不堪的男人,教他萬分震駭。

  當一個天才再也沒有任何才華光芒,還配稱為天才嗎?

  當一個演奏家再也彈不出美妙音色,還能站在台上嗎?

  手指麻木不仁,琴聲刻板乏味,如何打動人心?

  音樂失去色彩,演奏欠缺感情,怎樣扣人心弦?

  厭倦一切,受夠所有,意味著音樂生命的完結,最終只能合上鋼琴,離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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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 00:28:22
第一章

  油油綠蔭下,青青河堤邊,有兩名年約五、六歲的小孩子。

  斯文白淨的小男孩十分俊秀,他穿著整齊的短袖襯衫與格子短褲,再配上帥氣的吊帶,站姿挺拔優雅,身上不難找到屬於富家少爺的嬌貴傲氣。

  相較之下,另一個一副快哭出來的小女孩則像個野丫頭,高高紮起的兩條小辮子蓬鬆凌亂,圓圓的蘋果臉上有幾處污垢,運動短褲套裝髒兮兮的,活蹦亂跳的好動個性顯而易見。

  「你真的要走嗎?」小女孩癟著嘴,水汪汪的大眼噙著淚。

  「嗯。」小男孩神氣活現地用力點頭。

  「你不要走啦!不要走啦!」再也忍不住的小女孩「哇」一聲哭了出來,一把眼淚鼻涕,十分傷心。

  小男孩忙不迭把手帕給她,看見小女孩很不雅觀地用力擤鼻涕,這景象直教他皺眉。「妳別哭得這麼噁心啦,妳還是不是個女孩子啊?」

  小女孩只好強忍淚水,拚命吸鼻子。「你可以不走嗎?」

  「當然不行!」小男孩一記小拳頭輕敲她的額頭。「我要進一流的音樂學院,跟隨最頂尖的大師學習,然後成為一個出色的鋼琴家。」

  「你的鋼琴已經夠好了,不用再學了嘛。」小女孩搖晃他的臂膀苦苦哀求。

  「妳別這樣,我又不是不回來。」小男孩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三令五申地提醒她。「我不在的時候妳可不要偷懶,每天都要練琴,不然等我回來時,妳就會完全跟不上我。」

  「知道。」小女孩非常用力的點頭。「我每天都會好努力、好努力練琴,你回來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彈琴。」

  「就這樣。」小男孩好像半點離愁別緒也沒有,把事情交代完後,率先轉身邁步,小女孩卻十分依依不捨,一把拉著他背後的衣衫不放,並默默垂頭擦眼淚。

  走了幾步後,小男孩杵在原地,緊握住小小拳頭。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就算有諸多不捨,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霍地轉回身,不管小女孩的臉兒淚涕交錯,飛快地湊上去親她的小嘴。

  小女孩驚愕萬分,嘴巴呈O字型,圓圓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天真的腦袋瓜一片空白,只想到老師曾經說過,女生不能隨便讓男生親,只有跟老公才可以親嘴的說。

  紅著臉的小男孩看向呆若木雞的小人兒,遂伸手捏扭她的臉蛋,直至小女孩大呼叫痛才高抬貴手。

  「妳不是一直嚷著想要《給愛蜜兒》嗎?」小男孩不好意思地微偏頭。「如果妳乖乖等我回來,我就送給妳吧。」

  「真的嗎?」小女孩雙目發光,早已把被偷親嘴的震撼忘光光。

  「當然了,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

  「你不能反悔哦。」小女孩頓時眉開眼笑地朝他伸出小指,什麼傷心難過都拋諸小腦袋後。「我們來打勾勾。」

  小男孩嘴角微微上揚,揚起習慣性的含蓄笑容,伸出異常修長好看的小手……

  「花小蜜!」

  好夢正酣的花小蜜雙手撐著臉頰,陶醉地呼呼傻笑,只差口水沒流下來。不過在一道厲喝聲闖進她耳膜後,甜美夢鄉為之瓦解。

  她反射動作般彈起來,大腦卻還沒跟上來,煞車不及地蹦出一句夢話。「一言為定!」

  她伸出的小指突兀地懸在半空中,彷彿正和誰打著勾勾,她這副滑稽的言行,隨即惹得同學們爆笑出來。

  老教授則輕推老花眼鏡,大大地歎氣。「妳今年多大了?別老作白日夢。」

  「對不起。」花小蜜尷尬地搔搔後腦杓,一骨碌坐下來。

  老教授合上課本,溫吞吞地走下講台。「下堂課不要再讓我逮到。」

  「是。」花小蜜朗聲回答後,伸出舌頭小聲嘀咕。「我下堂課才不會再坐前排了。」

  「妳說什麼?」耳朵靈敏的老教授回頭瞪她一眼。

  「我說,我下次一定不會再打瞌睡,並且會非常用心聆聽教授講課。」花小蜜的小臉上忙不迭堆滿討好笑容。

  「哼!」老教授嗤哼一聲。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不像話。

  老教授離去後,花小蜜頹然伏趴在桌面上,死黨朱迪和杜鵑施施然走過來。

  「花小蜜,妳又在作什麼春夢了?」長髮美少女朱迪模仿著老教授的語氣,活靈活現地揶揄她。

  短髮大美人杜鵑則扮演小蜜,裝害羞地猛揮手趕人。「人家正和朝思暮想的小王子相見,妳們別來阻礙我啦。」

  花小蜜鼓著腮幫子,瞪著唱雙簧的二人組。「妳們還要落井下石取笑我嗎?」

  兩人在她面前坐下來,雅興不錯地閒聊起來。「說起來,妳的小王子離開多久了?」

  「十六年。」花小蜜不用花時間計算,立刻答出。

  「他離開了十六年,期間一直沒和妳聯絡,很明顯早就把妳忘掉啦。」朱迪輕托香腮,實話實說。

  「妳還是盡快忘記他這種無情無義的男人,跟我們出去聯誼,好好交個男朋友吧。」杜鵑忙不迭慫恿。

  「妳們不要這樣說他啦,他一定會回來的,他答應過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因為他是男子漢大丈夫嘛,不會言而無信!花小蜜固執地反駁。

  她的腦袋一定是用石頭做的!兩人一起丟給她一記大大的白眼。

  「妳的小王子比小龍女還要狠呀,人家只要楊過等她十六年,好歹也給了個時限,妳這個小王子呢,則歸期遙遙無望,也不知道要妳枯等到何時。」

  「依我看,那根本只是小孩子兩小無猜的戲言,他肯定沒當一回事,妳就別再執迷不悟等下去了。」

  又來了!這兩人最喜歡損她的小王子,不看好她的初戀也就算了,還常誘拐她去劈腿!

  花小蜜習以為常地把她們的話當耳邊風,逕自收拾東西,一溜煙跑掉。

  「我要回去了。」

  哎呀!忠言逆耳,這個小蜜想要浪費青春到何時?好友們真替她乾著急呀。

  花小蜜騎著非常搶眼的橘黃色摩托車,以時速八十公里飆離市區,騎往某高級住宅區地段。

  經過景色優美的河邊時,她下意識地放慢車速,看向遠處的綠柳樹蔭,那正是她和他海誓山盟的地方。

  雖然當時她只有五歲,而他是六歲,但現在回想起來,仍感到甜絲絲。

  儘管他離開了十六年,而且完全沒和她聯絡,但她仍然深信,他會遵守約定回來,因為他一直都很努力,為了達成夢想,而在遙遠的彼岸奮鬥著。

  托信息發達的福,他勇奪大大小小的鋼琴比賽冠軍、嶄露頭角,登上演奏廳大放光芒等等,有關他的消息她都可以從網絡上取得知,他的一切,她一直看在眼裡。

  她相信一個努力實踐理想的男人,一定會遵守諾言,所以她也不能毀約,只要她守候在這片天空下,耐心等待,他終究會回來的,沒錯,只要她乖乖——

  突然一個頎長身影映入眼簾,她急忙煞車,停下愛車「小喵號」回頭查看。

  佇立在河邊的男人站姿優雅挺拔,側面輪廓立體分明,應該是個相當年輕英俊的男人,看起來還滿像她的小王子的哦。

  她的心一突,難不成真的是他回來了?她揉一揉大眼,再定睛一看,四下無人的河邊哪裡有什麼人影?!

  「花小蜜呀花小蜜,妳真是無藥可救,竟然朝思暮想到產生幻覺的地步!」她伸手敲一下腦袋,喃喃自嘲,然而戀戀不捨的目光仍徘徊在河堤上。

  就算只是幻覺也好,可以讓她再看一遍嗎?

※※※※※

  熟識又陌生的天空與街道,一張張相同膚色的面孔,久違的語言,一切一切都份外親切,屈指一算,他離鄉背井已有十六年,重回這片出生之地,還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高挑的年輕男子佇立在家門前,瞄了一眼並沒有上鎖的氣派雕花大鐵門。

  這裡的治安何時變得這麼好了?

  他納悶地推門進去,腳步隨即被庭園內傳來的聲響吸引過去,孩童的嬉鬧聲,混雜著斷斷續續的鋼琴聲越加清晰,他感到意外之餘,更大惑不解。

  「小心!」

  突然一道吆喝聲響起,眼看一團不明白色物體急速迎面飛來,男子敏捷地側頭避開,免去中「頭獎」一劫,卻不能倖免於難地被飛撲過來的人撞個正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搶救行動應該成功吧?

  撲倒在男人身上的花小蜜跪坐在地上,撫著鼻子抬頭查看。

  她和男人打了個照面後,頓時目瞪口呆,便毫不客氣地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仔細梭巡起來。

  男人留了一頭黑亮的半長髮,白淨秀雅的五官眉清目朗、鼻挺唇薄,臉容雖溫和細緻,但英氣逼人,活脫脫是個從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白馬王子。

  這張似曾相識的俊臉,少了童真稚氣,多了幾分成熟憂鬱,正是她思念的小王子!

  「你回來了!」花小蜜興奮忘我地勾住男人的頸項,緊緊摟抱著他不放。「你真的回來了!」

  聞風而至的數名小孩見狀,依樣畫葫蘆地跑過去摟抱著男人,一起歡天喜地叫嚷起哄。「小王子回來了,小蜜的小王子回來了。」

  這種歡迎儀式會不會太誇張了?

  不過重點是,他並不認識這個陌生女人,以及這票小孩,無端被纏上,教男人感到莫名其妙,而且女人的怪力勒得他喘不過氣來,撐在身後的雙掌快要負荷不了這種龐大重量。

  「等一等。」呼吸困難的男人臉色難看至極,他禁不住大喝一聲。

  一瞬間,所有人靜止下來,男人趁機甩開纏著他雙臂的小孩,再一把拉起掛在他身上的女人,狠狠瞪著他們。

  這教花小蜜一時不敢貿然上前,而被嚇阻的小孩們,則紛紛躲藏在她身後探頭探腦。

  「妳是誰?」氣呼呼喘息著的男人鬆一鬆脖子與臂膀。

  花小蜜詫異地雙手掩臉,她不可能認錯人的,沒錯,一定就是他。「你不是於純然嗎?」

  「我是。」滿眼疑惑的於純然輕蹙眉。「妳認識我嗎?你們為何會在我家?」

  「哇!真的是你!」花小蜜壓抑不住喜悅之情,再次投入他懷裡,小孩們也蜂擁而上,活像螞蟻看見蜜糖般,再度緊緊黏著他不放。

  於純然感覺自己猶如被滔天巨浪淹沒,趕緊在窒息或被壓死前喝止。「住手!你們給我停下來。」

  他奮力甩開罪魁禍首,小嘍囉們自然跟著退避三舍,然後於純然毫不遲疑的站起來,伸手指著那個愛纏人的章魚女人,板著臉喝令。

  「妳跟我來,其它人給我留在這裡。」

  花小蜜癟癟小嘴,眼尖地發現他的手掌正在沁血,慌忙彈起來,緊張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糟糕!你的手受傷了,一定要趕緊處理。」

  她二話不說拉著他走往連接庭園的半圓形大廳。採用活動式落地玻璃的大窗全敞開,純白色的古典三角鋼琴正坐落在窗前中央位置,自然地形成一個演奏廳台。

  她將他一把按坐在鋼琴凳上,然後像支箭般衝去拿急救藥箱,又急匆匆地跑回來後,咚地跪在他跟前,七手八腳的替他消毒、貼OK繃。

  於純然背靠鋼琴,不發一言任由她擺佈,並趁機打量這個女人——或許該說女生吧,因為穿著連身吊帶牛仔褲的她,看來像個高中女生,加上及耳的蓬鬆卷髮,配上圓圓的蘋果臉,沒有粉飾的五官相當清爽稚氣。

  仔細端詳,她的大眼睛圓亮清澈,俏鼻小巧,心型小嘴,蜜色肌膚,談不上是個絕色美女,頂多是個賞心悅目的可人兒。

  瞧她非常認真處理傷口,好像比他還緊張擔憂,於純然有點悵然,他最寶貝的雙手受傷,要是以前,他鐵定萬分焦急懊惱,但現在,他已不太在乎了。

  「幸好只有手掌破皮,沒有傷及手指。」花小蜜收好急救箱,朝他嫣然一笑。

  於純然盯著她天真的笑臉,心裡有股似曾相識,卻又無以名狀的奇異感覺。

  他認識她嗎?

  「你長途跋涉回來,一定很累了,你想先休息一下,還是吃點東西?」花小蜜儼如女主人般慇勤招待。「對了,你的行李還在庭園,我去幫你拿進來。」

  花小蜜正想往外走,便瞧見他的行李袋已安放在窗邊,而小孩們則蹲在地上,目不轉睛瞅著他們瞧,她隨即會心一笑,朝小孩們丟出一個飛吻當作感謝。

  於純然轉頭看去,發覺一雙雙好奇的大眼睛盡往自己身上骨碌碌轉,他頓感不自在,繼而站起來提議。「我想先和妳單獨談談,我們進裡面去。」

  於純然率先往屋內走,花小蜜向小孩們打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進來,然後急步跟上他。

  花小蜜招呼周到地奉上熱茶,然後乖巧地在沙發上坐下來,笑咪咪地看著於純然。

  她不是作夢吧,他真的回來了,就在自己眼前,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於純然瞥了一眼盯著自己傻呼呼發愣的少女,就算他再遲鈍,也能輕易瞧出她露骨的愛慕之情,不過他並沒有任何感覺,因為對他趨之若鶩的女人滿街都是嘛,他怎會一一在意。

  「妳叫什麼名字?」

  蝦米?神遊太虛回來的花小蜜圓瞠大眼,她想像過和他重逢的一刻,幻想著浪漫感人的相認場面不下數千回,但絕對料不到事實會是如此殘酷,他居然大煞風景地問她:小姐貴姓大名?!

  「我是小蜜,花小蜜,你認不出來嗎?」她有點不甘心地指著自己的臉追問。

  於純然在心中歎一口氣,像她這種長相平凡的女生,怎麼可能讓他記住,她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個絕世大美人,能讓人一見難忘吧!

  等等,她姓花,難不成她是——「妳是花管家的女兒?」

  「沒錯,我就是那個常跑來聽你彈琴,和你一起偷溜出去玩的野丫頭,你還教我彈琴,和我約定……」她戛然住嘴,不想提醒他。

  因為約定這種具有約束力與承諾的事情,如果當事人不記得,或壓根兒沒當一回事,那就根本不存在任何意義。

  「你記得嗎?」

  怎麼可能記得!他懶得去回想,直截了當回答。「那麼小的事情誰會記住。」

  轟隆!

  她彷如被一記雷電劈中,眼前漆黑一片,靈魂被抽走,雙目空洞無神的她,垂頭喪氣地垮下雙肩。

  想不到真的被損友們說中,他早就把她忘光光,什麼海誓山盟、承諾約定,全都只是小孩子的戲言,誰會記住?誰會記住!

  「妳沒事吧?」

  瞧她突然像個電池耗盡的機器人,一瞬間失去動力,於純然正想起來查看,花小蜜卻霍地抬頭,含著淚眼可憐兮兮地追問。

  「你真的對我沒半點印象嗎?」

  於純然只好仔細端詳她,努力搜尋記憶。

  其實關於小時候的事情,他一向只有獨自一人練琴的回憶,不過既然她是管家的女兒,又是童年玩伴,他應該多少有點印象,這張臉……

  他突然頭痛起來,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揉揉太陽穴,放棄回想。

  「我對六歲前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可以說幾乎全沒印象。」面對她殷殷期盼的小臉,他沒有說謊欺騙。

  他……他……他有夠絕情絕義!

  她的最後一線希望為之幻滅,枉費她一直對他念念不忘,十六年來守身如玉,腦袋裡心裡都只有他,他卻不曾把她放在心上!

  於純然果然是「愚蠢人」,她沒給他取錯綽號,他這個沒記性、沒心肝、沒腦袋的笨蛋!

  嗚!嗚!她好傷心呀!他實在有夠可惡,把她的初戀,還有初吻,全部還回來啦!

  花小蜜像小孩子般揉搓眼睛,小嘴高高噘起,並在心裡咬牙切齒地抱怨。

  於純然看著她備受打擊的模樣,感到有點於心不忍,只好好言安慰。「記不住孩提時代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年代久遠,妳也別再緬懷過去。」

  這下子她更想哭了,什麼叫人之常情?明明就是他開口要自己等他回來,他們還打勾勾約定,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他這個大騙子!嗚!嗚!

  怎麼適得其反了?

  他只好亡羊補牢加上一句。「比起過往,現在與將來才更重要吧,花小蜜,我保證會記牢妳這張臉與名字,從今以後都不會再忘記妳。」

  花小蜜霎時停住所有動作。

  他說的也有道理,沒錯,活在當下。

  她不能老惦記過往,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管小時候感情如何要好,現在沒感覺、不來電的話,總不能勉強彼此。

  她從指縫中偷瞧他,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俊臉更為成熟帥氣,他的眉心習慣性地輕蹙、眼瞳帶點憂鬱,笑容總是含蓄客套、舉止極其優雅氣派,一如往昔的內斂疏離個性,在在都依舊沒變。

  他仍然是她的小王子,喜歡與心動的感覺不曾因時光而褪色磨滅。

  這教她安心下來,並且相信他應該也有同樣的感覺,只是沉睡在記憶深處。

  但那又如何呢?她一定會用盡所有辦法,即使撬開他的頭殼,她也不會讓他遺忘掉一切,再不然,就讓他重新喜歡上她好了。

  好!就這麼辦!

  花小蜜重新振作起來,精神抖擻得連半絲沮喪也不復存在,更喜孜孜地接受他的「和解協議」。

  「好吧,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們就重新開始。」

  瞧她一臉甜滋滋,還說得有夠曖昧,她不會是誤會什麼了吧?

  於純然頭皮有點發麻,他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怪人,希望她的「妄想症」不會太嚴重。

  「你在德國的公演才剛結束,為什麼會突然回來台灣?」既然不是回來找她,他幹嘛跑回來?

  她還滿清楚他的動向嘛,看來真的是他的粉絲了。「我正在休假,所以回來走走。」

  「你打算留多久?」他一定是受到神的指引,以及她的感召而回來的!

  「還不知道。」於純然聳聳肩膀,他這次隨心而行,並沒決定去留的日子。

  「你這麼久沒回家,一定要多住幾天,不要急著離開。」她非常用力地遊說。「一來可以好好休息充電,二來順便四處逛逛,看看這裡的改變。」

  無視她的熱心過頭,於純然不置可否地別開臉龐打量四周。

  雖然大部分傢俱都蓋上白布,但沒覆上厚厚的塵埃,看得出來經常有人打掃,花管家也算盡責了……

  對,他差點忘了弄清楚,剛才的景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妳和那些小孩子為什麼會在我家裡玩耍?」

  「這個……」她該怎麼回答?花小蜜食指輕點食指,眼神閃爍地四處遊走,吞吞吐吐說不出所以然。「那個……」

  「今天應該不是碰巧吧?你們經常跑來我家的庭園玩,對嗎?」他相信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因為她驟變的表情無疑代為承認了。

  「也不是啦。」她聲如蚊蚋地回答,誰說他愚蠢了?他這麼精明,鐵定矇混不過去的,還是坦白從寬吧。

  「其實我們只是借用你家裡的鋼琴上課,順便在庭園玩耍而已。」

  說起來他剛才的確聽到鋼琴聲,這下子就罪加一等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宣判罪狀。「簡單來說,你們擅闖民宅,私自佔用我家財產。」

  「我們並沒有擅闖民宅。」她忙不迭解釋。「爸爸一直都受聘於於家,替你們看管打理這棟大宅,不過近年來爸爸身體不太好,我才會代勞,每天過來打掃。」

  「即使妳是代理管家,也沒有權利讓閒雜人等進來,更別說隨意使用屋內物品了。」她不會連這點基本常識也不懂吧?!

  「我也只是善用資源嘛,反正房子空著,鋼琴沒人用也滿可惜的。」她滿臉諂媚笑容,飛快瞎編出一大堆理由來。

  「大宅終年都死氣沉沉,活像生人勿近的凶宅,好陰森恐怖的感覺,但現在常有小孩子們過來吵吵鬧鬧,四處都顯得生氣蓬勃,就連庭園裡面的花花草草也生長得特別茂盛盎然,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嗎?」

  她還真會胡扯!於純然才沒有被她的歪理蒙蔽心智,不過看著她豐富的臉部表情與誇張的肢體動作,也不失為一項有趣的娛樂,光是這樣看她「表演」,他便想發笑——

  一股熟悉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他腦海裡閃過零碎模糊的影像,縱然捕捉不住任何片段,但他隱約感受到一片歡樂笑聲,那是他早已忘卻的珍貴記憶。

  過去如何苦苦思索,都徒勞無功的孩提回憶,好像正一點一滴慢慢浮現出來,是因為他回到家的關係嗎?

  於純然凝視眼前仍覺陌生的小臉,不知為何,他有股衝動,很想對她說一句:「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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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 00:28:48
第二章

  我回來了?!

  於純然大吃一驚,他怎麼會萌生這個念頭?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這張閃閃生動的粉臉,明明不在可及的記憶範疇內,可是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的一顰一笑並不優雅迷人,甚至是滑稽逗趣,但卻百看不厭,害他視線忍不住流連,想要捕捉更多,或是發掘什麼。

  這個小不點不單只吸引他的目光,還把他沉睡的感覺喚醒,他感到心頭莫名騷動,一股難言的情愫彷彿在內心深處蔓延開來,說不出的異樣悸動,教他陌生,同時也不安。

  他鮮少對第一次見面的女人費心,更別說有感覺,然而,她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強烈震撼,竟足以使他動搖失神,這對一個素來冷漠自製的男人來說,無疑是個意外事故,而他討厭任何失控的事情發生。

  在那雙漂亮深邃的黑瞳凝睇下,花小蜜頓感口乾舌燥,呼吸困難,他的表情專注又高深莫測,難不成她臉上有什麼嗎?或是他記起什麼來了?

  她圓睜殷殷期盼的大眼睛,還一邊不忘極力美化「罪行」,一邊表現出善良可愛,最後在不自覺下,演變成憨頭憨腦傻笑。

  不過她滿心歡喜的熱切盼望,在他冷冷地收回視線,並且撂下話後為之落空。

  不理會花小蜜的口若懸河,於純然揚起手,總結一句。「過去我就既往不咎,但從今天開始,你們不能再過來。」

  蝦米?花小蜜霍地湊身向前,手肘撐在矮桌上,雙手合十拜託。「你可以通融一下,繼續讓我們上課嗎?」

  「不行。」他最怕煩人的小鬼了。

  吝嗇鬼!借用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他怎麼越長大越沒人情味了?

  花小蜜不悅地抿著上唇,雖然他小時候就已經像個只會彈琴的機器人,但總會受不了她的糾纏而軟化態度。沒錯,如果他的性格沒多大轉變的話,他一向最怕她一哭、二鬧、三纏擾。

  她隨即「螃蟹式」移往他腳邊,跪坐在地上,像參拜神明般抬頭仰望著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虔誠地懇求。

  「小孩子們真的很喜歡彈琴,但家裡沒閒錢給他們學琴,所以我才會在這裡義務教他們,你就行行好,讓我們繼續上課吧,我們每天也不過使用兩、三小時,絕對不會打擾你太久。」

  眼看他悠然地喝著茶,一副視若無睹、聽而不聞,她只好再下功夫,可憐兮兮地揉搓眼睛,又拉扯他的褲管,就只差沒有聲淚俱下了。

  「你不要這麼無情嘛,身為鼎鼎有名的鋼琴家,對音樂的熱情與渴求,你應該比誰都明白的,你又怎麼忍心親手捏碎小孩子們的美夢、抹殺他們的將來?你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定沒齒難忘、銘記在心……」

  於純然自問不是個慈悲為懷的好人,更不是個容易心軟的男人,可是卻受不了她的苦苦哀求,看她這樣,他心裡怪不舒服的,總之就是硬不起心腸。

  「好了,算我怕了妳。」他終於舉起雙手投降。「不過每天只能借用兩小時,多一秒鐘也不行,除了偏廳與庭園外,不許踏進其它地方半步。」

  「太好了,真的非常謝謝你。」花小蜜高興得一把抱著他的雙腿,忘形地貼上臉頰磨蹭。

  這教於純然嚇一大跳,然而她像只撒嬌的小貓咪,模樣煞是可愛,他居然沒反感或推開她的意思。「妳別道謝得太早,我還有條件。」

  「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的。」最好是以身相許!

  「妳不是說花管家身體不好嗎?我留在家裡的這段期間,妳就暫代他的職務,留下來當管家兼女傭吧。」反正他剛好缺個傭人服侍在側,她勉強算是適當人選。

  蝦米?他要她留宿過夜,和他朝夕相對嗎?那豈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花小蜜慌忙彈開,難以置信地瞠大眼睛,然後迅速掩著偷笑的嘴。

  只要想到他們將一起過著甜蜜的同居生活,儼如一對新婚夫婦般恩愛,她心花就怒放不止。

  她的反應有夠怪異,他納悶地揚起濃眉。「妳有問題嗎?」

  「沒有,沒有。」她連忙搖手否認。「可以侍奉王子殿下,是我的榮幸,我樂意之至。」

  什麼王子殿下?他眉頭為之緊皺。「要妳過來幫忙的事情,我想親自向花管家交代,妳叫花叔叔明天過來一趟。」

  「爸爸和媽媽回台南鄉下,沒小住一、兩個月不會回來。」她的雙親美其名回鄉探親,實際上是度假兼享受兩人世界。

  難怪要女兒當代理管家了!「妳家裡還有什麼長輩在?」

  「我兩個哥哥都在台北工作,暫時只有我一個人看家。」

  什麼?花叔叔竟然讓還未成年的小女兒獨自看家,他會不會太過放心,又大膽過頭了?!花家這種危險的做法,於純然實在不敢恭維。

  「妳可以聯絡到花叔叔嗎?我在電話裡和他說明一下好了。」

  「他們每天晚上都會打給我,屆時我再讓你們談。」不知道父親獲悉小主人回來後會有何反應,會否第一時間衝回來復職?

  哎呀!萬萬不行呀!她一定要想辦法遊說父親大人,不能讓他回來當電燈泡。

  「就這樣決定吧。」於純然站起來,打算回房間看看。

  花小蜜好像知悉他的意圖般,搶先一步躍起來,急急忙忙地把他按回沙發座位上。「親愛的,你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替你拿行李回房間,順便打掃一下。」

  「妳稱呼我什麼?」他臉色一沉,這下子他肯定她患有嚴重妄想症了。

  「親愛的——主人,我一時口快說漏嘴了。」她笑著打哈哈。

  他真受不了她的瘋言瘋語!「妳喜歡稱呼我於先生或少爺都可以,但別再叫些奇怪的稱呼,還有小孩子們也是,不要再叫我什麼王子。」

  「可是你真的是王子嘛。」因為他在古典音樂界有「李斯特王子」的美譽,而且永遠都是她的小王子!

  花小蜜不依地嘟嘴反駁,然後一溜煙跑走,她彷彿踩著幸福的雲端,快快樂樂地飄去打掃。

  於純然突然感到不安起來,他是不是做錯了決定,不該讓這種神經質的女孩來當女傭?

  不過算了吧,反正他需要人張羅起居飲食,沒人給他差遣的話,難不成凡事要他親力親為?他可是個被服侍慣了,只會茶來張口、飯來張手的驕矜少爺。

  再說他這雙為彈奏出美妙琴聲而一直小心護理的巧手,可不能拿來做苦役——

  他不禁自嘲一笑,這雙「嬌生慣養」的手現在還有用武之地嗎?除了彈琴,他好像什麼都不懂,到頭來他只是個備受照顧、一無是處的男人!

  矇矓之中,於純然看見兩名小孩站在河邊,小女孩正氣呼呼地雙手插腰,小男孩則面無表情,兩人對峙沒多久,小女孩便直指著小男孩的臉責罵。

  「於純然,你這個愚蠢人,居然敢把我忘掉,看我如何整治你。」說畢,小女孩伸出雙手,用力把小男孩推進河裡,然後高高在上地站在河邊拍掌大笑。

  「於純然,你活該!」

  不諳水性的小男孩不停掙扎,河水很快將他淹沒……

  睡意正酣的於純然冷汗涔涔,一個反側,隱約聽到一個嬌柔的女聲輕喚:「親愛的,要吃飯了,趕快起來吧……睡懶蟲,快起來……」

  異常親暱的耳語,如春風般溫柔,把他拉到夢境與現實的窄縫中,是誰?美紗嗎?

  他下意識伸手抓住女人,一把將她拉進懷裡,伸手摟著纖細的柳腰,感受曼妙的玲瓏曲線,習慣性地把玩那頭絲絹般滑溜的長髮——

  不對勁!怎麼會是鬆軟的卷髮?

  他豁地睜開眼簾,看著蓬蓬頭抬起臉來,竟不是預期中的漂亮臉蛋,而是一張陌生的女生臉孔,頓時教他錯愕萬分。

  「晚飯已經預備好,你梳洗後趕快下來吧。」花小蜜雙頰緋紅滾燙,羞答答地從他懷中爬起來,飛快下床轉身,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仍躺在床上的於純然渾然不覺少女心事,若無其事抹把臉,從喉間含糊地回應一聲。「嗯。」

  花小蜜火速離開他的房間,按著劇烈起伏的胸口直奔下樓。

  想不到他這麼熱情如火,居然把她抱個滿懷,害她心跳幾乎停頓下來,雖然她不介意和他發展成那種親密關係,但她還沒有心理準備耶。

  於純然在浴室洗把臉,剛才的夢境還歷歷在目,回想起來,小女孩的臉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看過?

  他摀住嘴巴思索,臉圓圓又粗粗魯魯的女生他只認識一個——花小蜜,沒錯,一定是她,小不點自己也說過他們是童年玩伴。

  雖然只是夢境,卻真實得教他冒冷汗,那會是兒時的記憶嗎?他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因為他小時候曾在河邊遇溺,自始他便忌水,拒絕接觸任何水上活動。

  說不定他小時候的記憶之所以會模糊不清,就是因為常受到花小蜜這個小惡霸欺負的關係,人類向來懂得自我保護嘛,不愉快的回憶自然容易遺忘。

  種種跡象與事實相當吻合,看來他和小不點真的淵源不淺,於純然瞇眼端詳鏡中的自己。

  不管小時候發生過什麼事情,他們曾否有過節,他現在已不是個會被她欺負的男人了,反過來,他很懂得如何「恃強凌弱」,尤其是應付那些對他趨之若鶩的女人。

  於純然耙梳黑髮,小睡一會兒後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他悠然下樓往飯廳去,不難察覺家裡已打掃得乾乾淨淨、井然有序。

  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便有這種成果,可見花小蜜的動作滿勤快,而且連晚餐也預備好,真看不出她是個家事能手,大概盡得花叔叔的真傳吧。

  於純然瞥了眼香噴噴的菜餚,發現餐桌上擺了兩套餐具,故而壞心眼地裝蒜。「有客人嗎?」

  從廚房走出來的花小蜜一頭霧水,滿眼疑問。

  「妳不會不知道,下人不能與主人同桌進餐吧?」他裝作為難,又有點不好意思的開口。「雖然妳只是代理管家,但我沒記錯的話,花管家好像相當重視這些規矩。」

  沒錯,父親是個老派,非常著重尊卑、主僕關係,從不會踰越半分,所以即使她已累得如牛、飢腸轆轆,還想和他像對恩愛夫妻般享受燭光晚餐,她也只能不情不願地佇立在旁邊,一臉饞相地盯著飯菜暗吞口水。

  「抱歉,我一時忘記了。」

  於純然憋住笑意,慢條斯理坐下來大快朵頤。「我很久沒吃過這麼道地又美味的中式菜餚了。」

  不用他多說,她也知道有多美味呀,為了避免口水流滿桌,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說點話來分分心神。「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只隨便煮了幾道家常小菜,你喜歡的話,儘管多吃點。」

  聽來有點酸溜溜唷,就在於純然決定不再捉弄她,打算邀她共餐之際,她的肚子竟然咕嚕咕嚕叫出來,害他差點噴飯失笑。

  而花小蜜則當場臉紅腮熱,尷尬地用雙手掩著肚子,並且挺胸收腹憋著氣。

  真是糗大了!可是她真的餓得前胸貼後背,光吞口水根本不可能填飽肚子嘛。

  他乾咳數聲藉以掩飾笑意,然後極有風度地提出邀請。「我們現在雖然是主僕關係,但也是童年玩伴,所以破例一次也無妨,妳就坐下來一起吃吧。」

  「可以嗎?」她雙目頓時閃閃發光,垂涎三尺的模樣表露無遺。

  「辛苦了一個下午,妳應該又累又餓了,休息一下並不為過。」適時的獎勵絕對是收服人心的不二法門。

  哎呀呀!他真是溫柔體貼,不愧是她所喜歡的王子,花小蜜感動得想哭,所謂盛情難卻、沒力難撐,她不再忸怩推辭,一骨碌坐下來,朝他咧嘴一笑。「我不客氣了。」

  真是個思想單純的丫頭,別說摸清她的心思,即使把她玩弄於股掌之間,也沒有任何難度可言,於純然認為,這趟假期不怕煩悶無聊了,找到花小蜜這個打發時間的樂子,應該可以讓他暫時忘卻煩惱。

  「我已經把行李帶過來了,我可以搬進你隔壁那間客房嗎?」花小蜜大吃大嚼之餘,不忘發問。

  「我還以為妳會想使用花管家的房間。」他瞟一眼吃相有夠沒儀態的女生。

  「可是整棟大宅只有我們兩個,如果不住得近一點,很難互相照應。」要她一個人留在樓下,她心底毛毛怕怕。

  她分明就在害怕嘛!「也對,我要找妳的時候也方便點。」

  「沒錯,沒錯,你有什麼需要,我都可以立刻飛奔過去,即使發生意外,也能第一時間搭救。」當然還有近水樓台之便。

  「隨妳喜歡。」他無所謂,只要半夜不會受到偷襲。

  萬歲!她在心中歡呼,繼續將彼此的距離逐步拉近,誓必要打破這十六年的隔閡。「你明天要幹什麼,有沒有計劃到哪裡走走?」

  「我打算購買一些日常用品。」他這趟出門有點倉促,沒帶什麼東西,只隨手拿了幾件貼身衣物。

  沒錯,花小蜜記得他的手提行李袋相當輕巧,既然他想要添置用品,應該有小住的打算。她喜上眉梢,憋不住滿心愉悅,笑不攏嘴地大力推薦。

  「你可以去精明一街逛逛,行人徒步區兩旁有很多特色商店,附近又有大型百貨公司,走累的話還可以在露天咖啡座歇息,晚上則可以去逢甲夜市,嘗嘗台灣風味美食。」

  於純然看著她藏不住心事的小臉,納悶她的表情怎能如此豐富多變,不過還真是越看越有趣,本來沉重的心情也跟著輕鬆不少。「聽來不錯,但這些地點容易找嗎?」

  「既然我們是童年玩伴,你留在這裡的期間,就由我這個東道主做你的嚮導,帶你四處遊玩吧。」她朝他可愛地眨了右眼,並豎起大拇指。「不過我明早還要上課,中午後才可以陪你。」

  「妳是高中生嗎?」他推測。

  「什麼高中生?!」都怪她長了張娃娃臉,別人總會這樣誤會!她連忙坐得腰挺背直,略微提高聲線澄清。「我只比你小一歲,我已經是大三生了。」

  他難以置信地重新打量她,其實她不單只是外表,就連言行舉止都十分稚氣單純,橫看豎看都不像個大學生。

  不過她個子雖嬌小玲瓏,但身材卻意外地豐滿。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徘徊在她突出的胸在線,猶記起剛才軟玉溫香的觸感,那絕對是副發育良好的女性身軀,如果只看身材不看臉蛋的話,毫無疑問,她會是個性感誘人的女人。

  儘管不知道男人正在「想入非非」,但那兩道窺探的灼熱視線,教她感到很不自在,花小蜜感覺自己正被他剖析,並敏感地意識到他已是個男人,不再是兩小無猜的小男孩。

  尤其被他擁入懷裡的悸動與躁熱仍震撼住她的身心,讓她有點期待又害怕與他更進一步的接觸,畢竟男人與女人處在同一個屋簷下,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哎呀呀!真是羞死了,她可還是個身心純潔的少女,竟然對男人產生遐想。

  突然察覺到一絲曖昧存在彼此間,於純然迅速收回目光與心神,他的品味和要求還不至於降低到這種程度,以他超高的擇偶標準,她連邊都沾不上,所以他絕對不可能看上這個不起眼的蓬蓬頭女生,捉弄她的興趣倒還有。

  「妳不用挪出時間來陪我,我自個兒沒問題。」他相信單獨行動會比較輕鬆。

  「下星期我開始放暑假,本來我還擔心會閒得發慌呢,現在正好可以和你互相作伴。」其實她的節目早已排得密密麻麻,不過現在全都靠邊站,她的王子最大。「而且有我開車接送,要去哪裡都方便多了。」

  這點挺吸引人。「要女孩子來當雜役,總不太好吧。」

  「不會,不會,你別看我長得嬌小,我的力氣可不輸男生。」她舉起手臂,作了一個大力士展示臂肌的姿勢。「而且身為代理管家,服侍你是我的職責。」

  「那就麻煩妳了。」果然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半點也不麻煩。」想到可以和他日夜相伴,要她當個隨傳隨到的貼身女傭又有什麼關係。「你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去辦,我一定會辦得妥妥當當,包君滿意。」

  這個當然,不然留她下來幹嘛?難不成他特地找個內在外在都缺乏,又聒噪的怪女人來虐待自己嗎?!

  「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現場聽你彈琴,待會兒你可以彈幾首曲子給我聽嗎?」

  花小蜜相當懷念他的琴聲,雖然他的演奏與小時候已不可同日而語,但他的琴聲依舊有著打動人心的魔力,尤其那股淡淡的憂鬱,總教她莫名心疼。

  他神色一斂,放下碗筷,優雅地拿起餐巾抹拭嘴角。「我休假的時候,不會碰琴。」

  「可是你以前常說,一天不練習就會退步,所以每天都要練琴,不能讓自己鬆懈。」這是他經常拿來教訓她的話嘛。

  「我不記得說過這種話。」他冷淡地矢口否認。

  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不算話!

  她鼓起腮幫子生著悶氣,小時候的他遠比現在像樣,信守承諾又努力上進,那才配稱為男人!

  反觀現在,功成名就就不認人、不認帳,一個人的轉變真的會如此巨大嗎?

  她怨恨的眼神教他感到不舒服,只好轉移注意力。「妳自己不是也會彈琴嗎?待會妳彈給我聽,讓我看看妳到什麼程度吧。」

  蝦米?他雖然什麼都忘光光了,卻沒忘記測試她有沒有偷懶,是否跟上他的進度?!媽媽咪呀!別和她說笑了,要她在演奏級的大師面前班門弄斧,她鐵定大大出醜嘛。

  「還是改天吧。」她尷尬地搔搔後腦杓,飛快站起來收拾碗盤。「我忘記待會還要打掃整理,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瞧她驚惶失色,一臉害怕的模樣,於純然猜測她的鋼琴水準高不到哪裡去,不然不用落荒而逃。

  可是她越是逃避,他反而越想聽聽她的琴聲,好奇她這種怪女生會演奏出什麼音符,帶給他什麼感覺。

  「也不急於一時半刻吧。」他氣定神閒的指出。

  「可是明天一整天都往外跑,根本沒空打掃,所以我想在今晚整理好。」她慌忙辯解。

  「我叫妳彈奏,無非想看看妳是否夠資格當老師,並不是存心為難妳。」於純然滿面認真,繼而狐疑地瞟她一眼。「難不成妳以教授鋼琴為名,實際上卻是和小孩子們在庭園裡玩耍?」

  「我才沒有,只是……」她飛快搖手否認,訥訥地說:「只是人家學藝未精,教教小孩子還勉強可以,拿來獻技就鐵定丟人現眼,小的出醜事小,荼毒大人你的耳朵事大嘛。」

  呵!多麼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只好無奈歎氣,一副自討沒趣的模樣。「我這個一屋之主,連要求代理管家彈奏一曲的本事也沒有。」

  「你別這麼說。」他這樣失望,教她怎能忍心拒絕下去?「好吧,我待會兒就彈給你聽,但我只彈一首樂曲喔,而且你要保證絕對不能笑我。」

  「妳別誤會我在拿身份壓妳,或命令妳去彈琴。」他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如果妳不願意的話,不用勉強。」

  「沒有勉強啦,我心甘情願的。」她有夠違背良心了。

  瞧她愁眉苦臉,小嘴高高噘起,分明就不情不願嘛,於純然會心一笑,決定不再戲弄她。

  「不過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還是改天再找時間彈吧。」他翩然站起來離席,不忘交代。「妳也趕快收拾打掃,別弄得太晚休息,明天出去購物很累人的。」

  萬歲!逃過一劫了!

  「是,遵命。」花小蜜隨即眉開眼笑,朗聲響應,他的關心讓她十分窩心,嘻嘻,他真是個溫柔體貼的王子。

※※※※※

  「來,為了安全起見,請你務必戴上這個。」花小蜜含情脈脈地伸出雙手,預備獻出寶貴的第一次。

  於純然低頭俯視身材火辣的女人,實在很難不臉色鐵青,額際冒汗。他倒抽一口冷氣,緊握住拳頭,極力壓下情緒,以防自己失控,不可收拾地爆發開來。

  「我知道男人大多不喜歡戴這種玩意兒,覺得它礙手礙腳,不夠淋漓暢快,但還是慎防意外,以策安全吧。」

  在他冷硬的黑眸迫視下,她只好靦腆地收回懸在半空的雙手,羞怯怯地把玩手中的「玩意兒」。

  他臉上呈三條粗黑線,為免有任何誤會,最好挑明說出來,先弄清她的意圖。「妳不是打算騎這輛摩托車載我吧?」

  聽不出他的不悅,她自信滿滿地保證。「你別擔心,我考到駕照以來從沒發生過意外,也沒被扣點或開過罰單,雖然我沒有載男生的經驗,但一定沒問題的,你大可放心。」

  免談!這不是安全與否的問題,要他坐上這輛搶眼的橘黃色迷你摩托車,而且還是後座,他寧願走路!

  先別說在炎炎夏日下曝曬,汗流浹背的辛苦狀,要他一百八的身高屈就在這輛小型摩托車上,教他的二郎長腿如何放置?

  而且還要和這小女人擠在機車狹窄的座位上,那種尷尬又滑稽的場面,他抵死不從。

  「我還是坐出租車好了。」他拂袖而去。

  「等等。」她一把抓住他背後的衣服,急急提議。「如果你覺得女生騎車不安全,可以由你來騎,我不介意當乘客。」

  有分別嗎?!「我沒有機車駕照。」

  「這個時候很難攔到出租車的。」她不死心、不放手。

  「最近的公車站有多遠?」

  「至少須步行二十分鐘。」

  這種烈日當空的中午時分,天氣炎熱得教他煩躁,太陽更像和他作對般,大剌剌地在頭頂嘲笑他的孱弱,衡量過後,吃不了苦頭的大少爺只好向現實低頭,轉身面對女人。

  「我可以用人格擔保,保證把你完好無缺送達目的地。」她向著回心轉意的男人咧嘴一笑,再次把安全帽雙手奉上。

  「妳幫我打電話叫一輛出租車過來。」無視她的熱情款待,於純然當機立斷。

  什麼嘛!他情願花錢坐出租車,也不讓她載,花小蜜委屈地癟嘴,水汪汪大眼睛流露出失望與受傷。「人家就這麼靠不住嗎?」

  沒錯!她絕對不可靠!於純然飛快在心中回答,然而面對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不捨與內疚感陡生,他怎麼也不忍心直言無諱,但要他妥協則萬萬不可能。

  「不是妳靠不住,而是摩托車這種危險車種,讓我很沒安全感。」他發覺自己也有厚道的一面。

  原來如此,與她個人無關,花小蜜回復喜孜孜的臉,輕拍座位,繼續推銷道。「雖然摩托車看起來有點不可靠,其實並不危險,你放心啦,我會很小心騎。」

  放過他吧!於純然心念一轉,倏地執起她的小手,佯裝出一臉關心。「這雙拿來彈琴的手,萬一受傷了怎麼辦?」

  這個男人在放火,名為溫柔的熊熊大火燒得她熟透,花小蜜渾身癱軟,芳心蕩漾不止。

  對,她真魯莽,自己受傷不打緊,萬一讓他受傷了,她便罪該萬死。「我去打電話叫車。」

  於純然鬆一口氣,終於如願地折返回家,在冷氣底下舒舒服服地等候。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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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 00:29:13
第三章

  「多謝惠顧,請下次再來光臨。」店員小姐笑容可掬地把紙袋遞給客人,不忘拋拋媚眼、送送秋波,巴望獲得俊男垂青。

  「讓我來提。」一隻小手不知打哪裡伸出了,搶著替大帥哥代勞。

  女店員循聲看去,聖誕樹居然會發聲?不對,那其實是一名身穿軍綠色背心,兩手拿著大包小包,身上、背上都掛著袋子的嬌小女孩,活像一棵掛滿飾品的小型聖誕樹。

  反觀俊男則是兩手空空,十分瀟灑,女店員隨即感到反感,想不到帥哥是個沒風度的男人,竟讓女人提東西,一點忙也不肯幫,這種大男人不要也罷。

  「還是由我來提吧。」於純然瞥一眼嚴重「超載」的花小蜜,打算從她手中拿下紙袋。

  「不用。」花小蜜機靈地閃身躲開,拒絕他的好意。「拿東西這種粗重工作當然由我來做,這是我的份內工作嘛。」

  「你都已經寸步難行了,還是讓我幫忙吧。」他並不是良心發現,或受不了別人責備的目光而伸出援手,只是要是她摔個四腳朝天的話,屆時會更麻煩他。

  「我沒問題,你看,我仍然身輕如燕、健步如飛。」她一個旋身,用行動證明給他看,可是身上的大包小包無意中碰到櫥櫃,害她腳步有點不穩。

  「小心!」於純然長手一撈,眼明手快地抓牢她的肩膀,然後朝她伸出大掌。

  「你就別在逞強,分點東西給我。」

  「總之就是不用。」她卻很不領情地走開,趕緊遠離他的魔爪,並把他出門前的關心連本帶利奉還。

  「萬一不小心害你刮傷手指,或是扭傷手腕怎麼辦?」

  原來這才是她堅持的理由!於純然委實有點感動,心底一陣輕顫。

  對他這個天之驕子而言,他一向備受關注,別人的關心重視好像理所當然,他早已習以為常,亦不曾放在心上。

  但她這種護主心切的舉動,卻令他有種異樣悸動,被遺忘的感動與喜悅,變得麻木的神經,都因她而甦醒。

  「你不要過分緊張,我向來十分小心,不會讓手受傷。」他不自覺放柔聲線,看著她嬌小玲瓏的身影,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她沒有停下腳步,逕自喃喃自語起來。「要買的東西已經差不多了,還差什麼?」

  想不到她這麼固執,他也懶得再與她爭執,只好加快腳步追上她,輕拍她頭頂交代。「我們坐下來休息一下。」

  「好呀,我想吃冰淇淋。」花小蜜舉雙腳贊成,如果不是負重纍纍,她一定會跳起來拍掌歡呼。

  「我知道附近有一間很棒的義式咖啡店,可以吃到美味的Gelato。」

  她如小孩子般雀躍地四處張望、找路,於純然則施施然跟在其後,發覺她的精力源源不絕,完全沒半點疲態,好奇她的能量到底從哪裡來。

  「我要草莓口味的Gelato,還想要杯冰拿鐵,可是這裡的芒果奶油千層酥也很美味,怎麼辦好呢?」

  翻著菜單猛流口水的花小蜜抵擋不住美食的誘惑,三心兩意取捨不了。「全部都點好了。」

  「你吃得下這麼多嗎?」於純然想不到她長得嬌小,胃口倒不小,而且女人不是最怕胖,不敢吃太多甜食嗎?她這種沒節制的吃法,未免太過放縱。

  「放心,我今天體力嚴重消耗,再多都吃得下。」她豪爽地表示,逛了整個下午,午飯早已消化掉,她的確也有點餓了。

  「小心肚子吃不消。」不妙!他突然有種父親在帶女兒的感覺,他幹嘛多事,管她吃得拉肚子都與他無關。

  「不會啦,我身體向來很好。」她是健康寶寶嘛,吃得好睡得好,又沒什麼煩惱,正宗樂天派傳人——

  糟糕!她會不會表現得太過率性隨意了?

  瞧他突然別開眼,她才想到男人都喜歡嬌羞可愛的女人,她這麼粗枝大葉,鐵定嚇跑他。

  花小蜜慌忙耙了耙亂翹的頭髮,拉拉衣服,儼如小淑女般正襟危坐,再扯出一抹甜美燦爛的笑容,展現美女形象,不過卻被大煞風景的男服務生妨礙了。

  「芒果奶油千層酥,草莓雪糕,冰拿鐵,冰咖啡。」

  「是,謝謝。」

  「不客氣,請慢用。」男服務生偷瞄一眼甜美可愛的女客人,瞬間有被電到的感覺。

  美食當前,花小蜜趁機會獻慇勤,挽回形象。「你要不要嘗嘗?不如我分一點給你。」

  「不用。」於純然看著失望地噘噘嘴的女人,不知她的態度為何會突然轉變,只知剛才的男服務生猛盯著她看,不過當事人全無所覺。

  其實像她這種臉蛋中上、身材惹火的女人,難免吸引男人注目,再加上她的誇張言行,自然容易成為焦點所在,於純然早已察覺四周投來的視線,想不到小不點的行情不錯。

  不過說真的,她開朗的甜美笑容很討好,還真可以騙到男人,可是接觸過後,便會發現她是個冒失秀逗、粗魯莽撞,又傻里傻氣的怪女人。

  他很懷疑那些光看外表的男人,瞭解她的性情後是否還想追求她,有誰會忍受得了這樣一個稚氣未脫的幼齒女友?

  瞧!她根本裝不了淑女,維持不了一分鐘已經本性畢露,於純然憋住笑意,眼睛沒離開過這逗趣的小姐身上。

  花小蜜拿起刀叉,打算很有儀態地享用層層疊疊、滿滿奶油的酥餅,可是她把盤子左轉轉、右瞧瞧,苦心研究後仍無從入手,最後只好大刀闊斧,放手一搏。

  哎呀呀!不知她是否太過用力,本來漂漂亮亮的千層酥竟毀於一旦,芒果、奶油和酥餅全部分家,碎層四濺出盤子,弄得滿身滿桌都是。

  她頓感尷尬萬分,漲紅的小臉偷偷左顧右盼,看看有沒有被人發現,並趕緊清理現場。

  幸好於純然正專心觀看路旁風光,好像沒看見,她總算鬆一口氣。

  不想重蹈覆轍,她還是放棄文明的吃法,改用人類最原始的方法,當然是直接用手拿起酥餅品嚐了,真是美味極了!

  早已在心中笑翻的於純然,瞧她一臉滿足,剛才的窘迫失態,彷彿從沒發生過般。她率性隨意地大口大口吃著,就連鼻子也沾到奶油了,他為之皺眉搖頭。

  「真是的,你別吃得這麼沒儀態。」他隨手拿起餐桌上的面紙,替她抹拭鼻子與嘴邊的奶油,沒好氣地碎碎念。「你還是不是個女孩子……」

  兩人同時怔忡,於純然的手有一秒鐘停頓在半空,因為一幕畫面在眼前一閃而過,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好像,曾經說過類似的話,而對象是一名小女孩。

  小時候他最喜歡這樣罵她,熟悉又懷念的抱怨令花小蜜百感交集,她一瞬也不瞬凝視著他,猶如看見一個六歲的小男孩,信誓旦旦地向她作出承諾,她的眼眶迅速紅了一圈。

  她悵然欲哭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更輕易揪緊他的心,害他不捨又心疼。「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一時感觸。」她吸吸鼻子,揉揉眼睛,靦腆地朝他笑笑,純真如小孩子。

  雖然他不會說甜言蜜語,卻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她感到說不出的窩心,甜蜜滿滿地溢出胸口,喜歡他的情愫越加難以自制。

  他心底又是一陣悸動,把整包面紙遞給她,眼看她抽出面紙,大而化之地用力擤鼻涕,真是半點少女矜持也沒有,他雖看不下去,卻又矛盾的認為不足為奇,因為他深諳,她就是個毫不扭捏作態、矯揉造作的女人。

  「不好意思,請問你的於純然先生嗎?」

  「你是不是鋼琴演奏家於純然?」

  於純然不慌不忙抬頭,隨即迎上兩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兩名少女正目不轉睛看著他,表情緊張又興奮。

  他還以為不會被人認出,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樂迷,畢竟古典音樂並不如流行音樂受歡迎,演奏家遠遠不及偶像歌手醒目亮眼。

  在瞥見她們各自拿著一個小提琴盒,手裡還拿著他的專輯CD後,他漫不經心點頭回應。「是。」

  「真的是他!」少女雀躍地互相擊掌。

  「我們才剛買了你的CD,就碰見本人,真是幸運。」

  兩人一起遞上CD,異口同聲要求。「可以請你幫我們簽個名嗎?」

  「沒問題。」他淡淡一笑,大大方方應允。

  「我們最喜歡聽你彈奏李斯特的樂曲,那些超高難度技巧簡直出神入化,不愧有『李斯特王子』的外號。」

  「你一定要繼續加油,我們會永遠支持你。」

  「謝謝。」他客套地虛應,並交還CD。

  花小蜜眼看兩名少女如獲至寶地捧著CD,陶醉地飄走,她們的芳心鐵定被於大帥哥擄獲了,不過她不但沒有吃醋,反而替他高興自豪。

  「你滿受歡迎的嘛。」

  這種程度還差太遠,他在歐洲的古典音樂界也算活躍,知名度和見報率頗高,每每外出都有樂迷找他簽名拍照呢。

  「我也很喜歡聽你彈奏李斯特,不過最喜歡的還是貝多芬的《給愛麗絲》。」

  她笑瞇瞇地閉上眼,腦子響起他兒時所彈奏的《給愛麗絲》,還不自覺輕哼出來。

  於純然錯愕又疑惑地瞪著她,他並不常彈這首樂曲,而且好像沒公開演奏過,不過卻是他情有獨鍾的一首小品。

  每當他心情低落或煩躁不安時,他很自然地會彈奏《給愛麗絲》,在多次反覆彈奏後,他的心情便會平靜下來,陰霾一掃而空。

  這個小小的秘密從沒人知道,即使是美紗也沒察覺到。其實就連他自己也不能解釋,為何這首樂曲會有這種神奇效用。

  《給愛麗絲》對他來說,好像存有某種特別意義,他一直都非常不解,現在聽到她說出這句話後,他更感困惑。

  她的情有獨鍾是純粹巧合,還是別有內情?唯一肯定的是,她聽過他彈過《給愛麗絲》!

  於純然隱約感到他們之間的牽絆,可能比想像中來得深厚,但他卻毫無記憶,腦裡一片空白。

  為何他會把她的事情忘光光?他是不是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或是失去了什麼寶貴的記憶?

※※※※※

  採購完畢,疲累的兩人一致決定取消逢甲夜市之行,早早打道回府休息。

  在經過路邊販賣報章雜誌的攤販時,花小蜜不期然停下來。

  「新一期的古典音樂雜誌出版了。」她眼前一亮,飛快放下手上的東西,拿起雜誌翻閱。「哇!這期有你的報導哦,一定要買來看。」

  於純然瞄了一眼雜誌,臉色一涼,一手搶下雜誌丟下。「別看。」

  「為什麼?這期有你德國公演的專題報導哦。」這是她匆匆一瞥下看到的。

  「你想知道什麼大可直接問我,何必看這些誇大不實的雜誌報導。」他眉頭攢在一起,顯得很不耐煩。

  「可是……」她戀戀不捨的目光飄向雜誌。

  「別再磨蹭了,趕快走。」他的所有耐性已經磨光,不待她反應,轉身就走。

  「等等我嘛。」她急忙拿起袋子趕上去,緊跟著昂首闊步的直挺背影,就算沒有看到他的臉,也知道他不高興了。

  他在生什麼氣嘛?

  於純然霍地停下來,頭也不回地指一指馬路旁的候車處。「你在那裡等我,我把車子開過來。」

  「是。」花小蜜乖乖聽話,將大包小包的袋子放在腳邊,站在路旁等他回來。

  她啃著指甲苦思起來,剛才明明還好好的,怎會無緣無故發脾氣,他到底在不滿什麼?她也只不過想買本雜誌,看看他的報導嘛,他何必怏怏不悅?

  唉!男人這種生物,真是難以理解又不可理喻,不過她才不甩他,她說什麼都會把雜誌弄到手,而且還要好好珍藏,細細回味。

  一陣動力十足的引擎咆哮聲傳來,打斷花小蜜的思緒,一輛拉風的賓士敞篷跑車停在路旁,一個養眼的俊男翩然下車,構成一幅鎂光燈不經常出現的畫面。

  這幅畫面令行人駐足回頭,羨煞不少人,有錢就就是不同凡響,開得起名車招搖過市,俊朗不凡的外貌更勝明星,真是——

  有夠沒天理!

  哼!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花小蜜在心裡悶哼,她的小喵號也很拉風呀,他卻不肯坐,寧願花錢去租車來開。

  出門時,她替他叫了計程車,原以為會直接前往市區購物,沒想到他卻要求先到租車行租車。

  而且他花錢不手軟,各種性能良好的車種任他挑,他卻偏要選這種租金昂貴得嚇死人、又超級招搖的名廠跑車,說穿了他就是愛炫耀、慕虛榮、要面子、名牌的奴隸獸。

  於純然打開後車廂,發覺女人不動如山,眼睛死命盯著車子瞧,小嘴則噘得高高的,他慣性地蹙眉,稍微揚高嗓門吆喝。

  「你看夠了沒有?還不快點把東西拿過來。」

  花小蜜忙不迭幫忙,一邊戰戰兢兢地偷瞄板著臉的男人,任誰都可看出他心情不爽,教她不敢隨便開口招惹他,眼看全部東西快要放好,他用力拍下後車廂蓋,她急中生智地伸手掩著肚子。

  「對不起,我要去一趟洗手間,你等等我,我很快回來。」

  於純然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火速跑走,他只好坐上車等候。

  都叫她不要吃那麼多,肚子果然受不了!

※※※※※

  「報導是不是真的?」氣喘如牛地跑回來的花小蜜劈頭便問。

  於純然轉頭看一眼她手中揮舞的雜誌,他頓時生起被耍的憤怒,滿心不悅地緊抿嘴唇,默不作聲。

  她根本不是去洗手間,而是偷跑去買雜誌!

  「你不是叫我直接問你嗎?你為什麼不回答?」她抓緊副駕駛座的車門,窮追不捨。

  他冷冷地瞟她一眼,調回視線,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固執地不開口。

  她的心涼了半截,勉強擠出一個艱澀的笑容。「報導不是真的,對不對?你怎麼可能逃走,打算放棄音樂!」

  於純然一肚子火氣終於爆發,他霍地轉頭,狠狠瞪著她責罵。「我不是叫你不要看嗎?你卻偏要看,你看了就別來問我。」

  「看到這種胡亂報導,我怎能無動於衷,悶聲不問?」她很憂心。

  他嗤之以鼻。「我可沒有回答你、滿足你的好奇心的義務。」

  「我想要知道事情真相,是出於關心,並不是好奇八卦,我真的很擔心你。」

  她焦急地跺腳,表明心跡。

  他知道,但不表示接受!

  於純然訕然別開臉,不看她。「我的事情,不勞你費心。」

  言下之意是她在管閒事了?

  就當她雞婆,即使被他討厭,花小蜜也不罷手。「只要你不拐彎抹角躲避,老實告訴我就好了嘛。」

  「你以為你是我的誰,我為何要向你稟明?」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無疑是在提醒她的逾越。

  冷不防射出的一枝冷箭讓人倍感受傷,她用力緊握小拳頭,垂下眼簾,遮掩失態,不甘心地低叫。

  「我知道自己沒資格過問你的事情,但作為一個忠心的管家與喜歡你的樂迷,關心你有什麼不對?」

  他為之語塞,抵不過她的固執,也氣不過自己的心軟,最後只好賭氣地說:「你沒有不對,不對的人是我,我千不該、萬不該行差踏錯,還被報導出來,要別人來擔心。」

  他為何要這麼說?花小蜜緊抿上唇,為何他就是不肯告訴她,把她拒之門外?

  於純然不想繼續這種無謂的爭執,不發一言地伸手替她打開車門。「上車。」

  她盯著車門不動。「你不肯回答,表示報導是真的?」

  「我叫你上車。」他鎖緊眉頭,語氣凜冽地重申。

  「為什麼……」她湊身上前,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不可。

  她煩不煩?他怒目一橫,狠狠撂話。「你還要追問下去的話,就自己回家。」

  「你……」她一怔,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無情的側臉,頓時怒氣攻心,管不了那麼多,她嘔氣地用力關上車門。

  「好呀,我知道回去的路,不用麻煩大少爺你。」她也有脾氣,知道什麼叫尊嚴。

  於純然手肘擱正方向盤上,震怒的冷眸對上她冒火的大眼睛,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誰都不願低頭,或是開口言和。

  最後,他逕自發動引擎,拉下手剎車,面無表情地丟出一句。「隨你。」

  他果真一腳踩上油門,拋下她絕塵而去!

  花小蜜氣得跺腳,感到受傷,眼裡更冒上一層水氣,很不甘心地朝車尾破口大罵。

  「於純然,你這個愚蠢人!」

  管她叫破喉嚨,車子也沒停下來的意思,並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傷心得一屁股坐在路邊。

  他有夠無情無義,說走就走,完全不顧她的感受。

  而且她明明沒有錯,她只不過是關心他,一時情急想知道事情緣由,才會窮追猛問,他幹嘛翻臉不認人。

  愚蠢人!愚蠢人!

  這口鳥氣實在難以下嚥,不過就算她再生氣、再不平也沒用,他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竟然將女生丟在路邊,他真是個差勁透頂的男人!

  無視四周好奇的視線,花小蜜逕自翻起雜誌,再仔細地看一次報導。

  天才失去才華光環,再也演奏不出美妙音色,彈奏刻板乏味,打動不了人心!

  這是什麼爛評論?

  什麼沒有靈魂的演奏,欠缺感情的音符,落荒而逃的「李斯特王子」音樂生涯岌岌可危,沒有終點的悠長假期,會是隱退舞台的下台階嗎?

  唧!唧!一陣急剎車聲響徹雲霄,一輛跑車突然停止路旁,就停在花小蜜眼前約莫兩公尺距離的地方,害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車手的駕駛技術若不是好得沒話說,便是個極度危險魯莽的駕駛者,她驀地抬頭,竟是去而復返的於純然!

  車門霍地彈開,一雙長腿跨下車,於純然穩步走往她面前,默不作聲睥睨她。

  他終究還是妥協了,向她伸出手,遞上一條雪白的男用手帕。

  他並沒有拋下她而去!

  花小蜜感到喉嚨梗塞,心裡又酸又楚,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她飛快用手背抹拭,卻固執地不接過他的手帕,不肯輕易原諒他。

  這個緊咬上唇、噙著淚的女人教他認栽,於純然就是受不了她的淚。

  剛才從後照鏡看到她氣急敗壞的模樣,感覺她快要哭出來,他心底頓時揪成一團,什麼氣都消了大半,硬是狠不下心離開,所以只好折返回來找她,向她低頭妥協!

  老天!他於純然竟然會向女人低頭,可是破天荒頭一遭,為何他總拿她沒轍,被她吃得死死的?這個女人一定是他的剋星。

  於純然二話不說俯下身,大掌抓牢她的臂膀,一把將她拉起來,再把手帕塞進她手裡,態度雖已放軟,但語氣仍有點生硬。

  「你想知道答案的話就上車。」

  花小蜜再也忍不住,驀地哇一聲,一頭栽進他的胸膛上,揪住他的衣服,如小孩子般放聲哭了出來。

  她突如其來的失控,教於純然亂了方寸,自然反應地擁她入懷,輕拍她抽搐的背部安撫,細語溫柔地呵護。「有什麼好哭的?不要再哭了。」

  好不容易止住淚水,花小蜜用力吸鼻子,怪難為情地推開他,雙手揉著眼睛,不敢看他。「誰教你棄人家不顧!」

  她羞赧又嬌瞠的模樣,教他感到好笑又好氣,一片柔情不小心在心底氾濫。

  「我不是回來接你了嗎?」

  「可是你好凶,好可惡。」她不依地頓足。

  別以為寵她一下,便可以囂張!「你還不是欺騙我,偷偷跑去買雜誌。」

  「就算我不對在先,你也用不著態度差勁,發脾氣走人。」花小蜜靦腆地抬眼看他,詫異地發現他眼眸帶笑,陰霾早已一掃而空。

  「好,算我沒風度。」

  他一定是上輩子欠了她,現在她來討債了,於純然有點認命,開玩笑地舉起雙手投降。「你現在願意跟我回家了嗎?」

  她好喜歡他這種邀請,一起回家的感覺真好,花小蜜終究破涕為笑,當然十二萬分願意。

  這回她乖乖地上車,什麼都沒再問了。

※※※※※

  錯了!的的確確是她錯!

  花小蜜後悔不已,並深感罪過,她慚愧地十指扭絞,屏息靜氣等待,擔憂的大眼睛不時偷瞄寒著臉翻閱雜誌的於純然。

  想到自己剛才的無理取鬧她便汗顏,她怎能如此殘忍?竟然咄咄逼人,強迫他回應,無疑是在他的傷口上灑鹽巴。

  她實在有夠魯莽,就算她再沒腦袋,也可想而知,看到這種劣評謬論,最受傷的一定是當事人。

  都怪她太過衝動行事,罔顧他的感受,她一定要設法安慰他,不能再落井下石了。

  啪!於純然丟下雜誌,沒什麼表情地問:「你想知道什麼?」

  她突感口乾舌燥,緊張地輕舔嘴唇,佯裝若無其事的侃侃而談。

  「其實人生總會有高低起伏,不可能一帆風順、事事稱心如意,一次的失敗不代表永遠失敗,只要努力做好本分,一切問心無愧,別人要如何批評,也不用太計較,更不必放在心上。」

  她無端說什麼人生大道理?

  於純然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差點以為自己耳背聽錯,可是瞧她正經八百的模樣,不像在開玩笑捉弄他,難不成她在安慰他?

  其實他對雜誌上的報導不痛不癢,根本不曾放在心上,他單手支著下巴,饒富興味地盯牢她。「你剛才不是有很多問題嗎?」

  他突然變得好說話,反而教她更愧疚,她不自在地搔搔後腦勺,小心陪笑。

  「你說的沒錯,這些雜誌的報導根本就不可取信,只不過是一次公演不如理想,你怎麼可能會因此而隱退,放棄音樂嘛。」

  「我在德國的公演的確失了水準,說是沒有靈魂的演奏也不為過,因為我根本提不起勁去彈奏。」他自嘲一笑,大大方方承認。

  「你別太介意,沒有人是完美的,就算是天才也會有失手的時候,只要下次公演好好表現,一定能挽回聲譽,教樂評刮目相看。」

  她對他信心十足,他的琴藝真不是蓋的,絕對是實至名歸的天才。

  要她這個小不點來安慰自己,才教他受不了。「說不定那是最後一次公演了,畢竟我對鋼琴已經失去興趣,沒有什麼彈奏的心情。」蝦米?言下之意——

  「你真的有意隱退,打算不再當鋼琴家嗎?」

  「沒錯。」其實他還沒下定決心,不過她好像很緊張,他就配合一下好了。

  怎麼可能?所以他才會說出不碰鋼琴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話吧!

  花小蜜張口無言,如雕像般渾身僵直,動也不動,她感覺自己正被一大團黑雲吞噬,暗無光明得教她害怕絕望。

  這個巨大打擊,比起自己不能彈鋼琴還要更可怕,她不能想像,再也聽不到他的琴聲,看不到他演奏的攝人風采,再也沒機會共同彈奏……

  「你沒什麼要問的話,我去休息了。」於純然優雅站起來,懂得離場也是一門藝術,要放手並不容易,走下舞台同樣需要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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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 00:29:43
第四章

  「等等,你和我開玩笑的,對吧?」如夢初醒的花小蜜急忙追上去,擋在於純然身前。「你怎麼可能會不再彈鋼琴!」

  於純然睨著她,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我向來沒什麼幽默感。」

  「只不過是一次挫敗,你就輕言放棄,你不要這樣自暴自棄。」她不相信他是這種懦弱的男人。

  他的俊臉迅速結上一層霜,誰要她來雞婆了!「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怎麼會無關?」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無比生氣又痛心。

  他們的牽絆明明那麼深厚,不管他離開她有多遠,她都一直注視著他,為他的成功而高興喝彩,深信他會信守承諾,終有一天會回來找她,所以就算她明知自己沒天分才華,也從不放棄鋼琴,堅持學習音樂。

  她那麼拚命練琴,那麼努力進修,就是想要跟上他的腳步,和他處在同一個世界裡,她所做的一切一切,全都是為了實現和他一起演奏的承諾。

  她的人生根本就是圍繞著他來運行的!

  然而這些肺腑之言,她說不出口,她可以說的只有:「你不要這麼自私,說放棄就放棄,你有沒有想過,那些一直追隨你的樂迷、喜歡聽你琴聲的人,你怎能棄他們於不顧!」

  「抱歉,我不可能顧及別人的感受而委屈自己。」他厭惡的拿下她的手,宛如對待陌生人般冷酷無情。

  「可是成為一流的鋼琴家,超越雙親的成就,當上最頂尖的音樂大師,一直都是你的人生目標。」她忘不了那個自負地訴說偉大理想的小男孩,身上閃著多麼耀眼的光芒,叫她崇拜。

  「現在只是受到小小挫折,你就要半途而廢、臨陣脫逃嗎?」

  她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於純然頗為意外,然而底細被人摸清的感覺很不好受,排斥反感油然而生。

  不管她對他的瞭解有多少、認識有多深,那僅是孩提時代的他,現在的他已不再是當年天真無知的小男孩了。

  「別自以為很瞭解我,誰想成為什麼音樂大師?實在笑死人!」他渾身帶刺,神情更是凜冽。

  「我不妨坦白告訴你,你所謂的人生目標,只是雙親擅自替我決定,安排我走的路,根本不是我自己所選擇的人生。」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說謊!你明明那麼喜歡彈鋼琴,縱使一開始的時候你不是自願,但你不知不覺中已經喜歡上鋼琴,每次上台演奏你都樂在其中,打從心底享受每一個音符。」

  「你弄錯了,其實我沒有想像中喜歡鋼琴,更壓根兒不享受當個演奏家。」他用力揮手,矢口否認。

  「難道你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努力練習,每天不厭其煩的反覆彈奏,只為彈出最完美動人的樂曲。」坐在鋼琴前彈奏的他是多麼專注投入,彷彿與鋼琴成為一體,再也分不開。

  「試問一個不喜歡鋼琴的人,怎麼能忍受一天十多給小時的練習?如果沒有深刻強烈的熱情,怎麼可能一直堅持下來?」

  他當然不可能忘記,那種艱苦的修行生活是如何枯燥乏味,所以他才會感到厭煩,受夠了每天不停練習,腦子裡只有音符打轉,他不想再過這種非人的生活。

  他想要呼吸自由的空氣,忘卻鋼琴、音樂、演奏,當一個平凡人。

  「那已經是過去式,現在我已經感到厭倦,提不起彈奏的興趣。」於純然不介意向她坦誠,讓她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我的人生不是只有鋼琴,我想要選擇其他的路,嘗試不同的生活。」

  「沒錯,你的人生不是只有鋼琴,但是如果沒有鋼琴的話,你的人生就會失去色彩,你不會感到快樂的。」花小蜜肯定,他只是一時意氣用事,或陷入低潮,才會有這種消極的想法,因為他天生屬於舞台,是個才華洋溢的音樂天才。

  「你憑什麼大言不慚?」他真是聽的一肚子火,半瞇眼梭巡她,為何她總要自以為是,一副非常瞭解他的模樣,她憑什麼左右他的決定,以為他會聽她的話?

  「我不相信你可以割捨下你最愛的音樂。」她眼神無比堅定,一瞬也不瞬凝視他。

  「沒什麼比舞台更適合你,能夠牢牢吸引你、讓你傾注所有熱情的,就只有音樂。」

  她懂什麼!她頂多只是他的童年玩伴,他的事情輪不到一個完全無關的外人置喙!

  於純然有點惱羞成怒,緊抿薄唇,睨著她的蘋果臉兒。她認真誠懇地叫他火冒三丈,因為她擁有他所沒有的熱誠與幹勁。

  「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情,能夠引起我的興趣與熱情。」於純然倏地以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輕佻又曖昧的暗示。「例如女人。」

  花小蜜大眼圓瞠如銅鈴,對他的調戲不明所以,只見他緩緩地投湊近她,毫無預警的堵住她的唇。

  他……他……他在幹嘛?

  她登時被嚇得魂飛魄散,大腦失去運作能力,只能用大眼睛等著他,直至感覺到他的舌頭探進來,她才如夢初醒。

  他又在偷親她了!

  不過這回已不是小時候蜻蜓點水的吻,而是成年人的濕吻,她驀地臉紅心跳,快要蹦出胸口的心臟如雷鼓動,毫無親吻經驗的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雙手抵著他的胸膛,屏住呼吸,任憑他處置。

  她的反應一如他所預料,於純然甚覺有趣,遂一把擁她入懷,熟練的挑逗,她羞澀生硬地反映,滿足了他調侃與洩憤的目的,不過這還不夠,他使壞地把手探進她的衣服內,大掌罩上她的豐腴。

  這種火辣的親密碰觸,讓花小蜜渾身打顫,害怕的一把推開他。「不要!」

  於純然微喘氣,想不到這個小不點「吃起來」還不錯,意外的讓他有點忘我,身體更是冒起一股熾熱衝動。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我嗎?為何不讓我碰你?」

  「我……」哎呀呀!竟被他發現了,她雙手撫著滾燙的臉頰,僅有的少女矜持叫她啞口無言。

  「難得我對你的身體感興趣,你應該感到榮幸才對。」他傲慢的對她進行「progressivescan」,在她身上遊走的目光帶著邪念,還故意低頭瞟一眼手掌,一副回味無窮又扼腕的模樣。

  「比起又冷又硬的鍵盤觸感,果然還是女性胴體來的柔軟舒服。」

  可惡!他根本是故意欺負人,刻意裝出下流痞子的模樣,直把優雅王子的形象粉碎掉,什麼高尚尊貴的演奏家格調全蕩然無存。

  花小蜜又羞又怒,不爭氣的淚水盈滿眼眶,身體氣得顫抖,她用力深呼吸一口氣,彷彿用盡全身力量般放聲責罵。

  「於純然,你這個大笨蛋,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愚蠢人!」

  她一秒也不遲疑,一把用力推開他,飛奔回房間,撲倒在床上哭泣,她不停捶打床鋪,又氣憤又傷心。

  她知道於純然不是個下流的男人,他是故意找她出氣,藉以發洩滿心不悅,故意欺負她,用自暴自棄來動搖、打擊她的信念。

  他的傷害不單只羞辱了她,還侮辱了他自己,他讓她非常失望。

  嗚!嗚!嗚!她一邊哭喊、一邊咒罵。「笨蛋!笨蛋!笨蛋!於純然,你這個全天下最愚蠢的男人!」

  他怎能一蹶不振、放棄自己?如此不爭氣的男人,並不是她所熟識的於純然,她的王子不是個會輕易被打敗的男人,她不會原諒他的自甘墮落,她不會讓他頹靡下去的,絕不!

※※※※※

  愚蠢人:

  我回學校了,下午回來,還有小孩子們下午三點來上課。

  花小蜜

  PS冰箱內有牛奶、麵包。

  於純然拿起餐桌上的A4紙,是小不點留給他的紙條,難怪今天屋子內特別清靜,沒人在他耳邊喋喋不休了。

  她還在生氣嗎?竟然「留書出走」!他輕蹙眉思忖,不過他才不在乎,不管她如何,都不干他的事,她最好不要來煩他,他樂得獨自一人耳根清淨。

  他走往廚房,拿起一瓶牛奶,百無聊賴的步往庭園,呼吸新鮮空氣。

  這個時分的陽光還不算太猛烈,偶有一陣微風吹拂,樹影搖曳婆娑,這樣悠閒寫意的生活真不錯,可以讓他放空腦袋,忘卻所有煩惱。

  本應如此!可是一抹小小身影卻盤纏在心頭,含淚怨瞪的水眸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他昨夜回房間的時候還隱約聽到陣陣低泣聲,夾雜著擤鼻子的咒罵之聲,傷心淒涼的,害他罕有的升起絲絲罪惡感。

  他回來只不過兩天,已滿腦子充斥著小不點的身影,他好像一直受她影響,心情更被她左右,她何時滲入他的生命裡了?

  他為之大吃一驚,就算她是童年玩伴,對他瞭解不少,即使她十分可愛逗趣,和她相處甚是愉快,親吻她的感覺遠比想像中來的美好,他都不可能收她吸引,因為她完全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他的理想情人一定要內外兼備,是個休養一流的氣質美人,最好有一頭絲絹般又黑又亮的長直髮,個性溫柔婉約、細心體貼,而且還要是古典音樂的同好。

  他的目標一直鎖定在鋼琴或小提琴演奏家,因為那樣便能像他的雙親一樣,組成黃金搭檔,做經常性巡迴演出——

  他啞然失笑,或許該刪除這一項要求了,畢竟他才剛說要隱退,考慮離開這個圈子,又怎會需要找一個演奏家當情人!

  不過就算去掉這項,小不點仍然不合格,正確來說是完全不符要求,所以他不可能喜歡她,更別說會對他動心了。

  沒錯,他實在無須擔心,會與她這種女人擦槍走火,可能性絕對小於零。

  呼!他鬆一口氣,為自己的杞人憂天而感到好笑,只要他不再被她牽著鼻子走,她如何也擾亂不了他的人生,他根本不用在意她。

  就像今天,她不在身邊聒噪,世界變得多清淨美好,他該好好享受一下,而不是自尋煩惱。

  那個愚蠢人跑到哪裡去了?花小蜜不禁納悶,她在屋內四處搜尋,最終讓他在書房內逮到人。

  她發覺於純然正躺在貴妃椅上睡懶覺,她做賊般躡手躡腳靠近,熟睡的男人完全不為所動。

  他睡得還真香甜嘛,而且睡姿優雅、睡相迷人,儼如秀色可餐的睡王子。

  不過卻是個憂鬱的王子,即使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依然不展,他到底在煩惱什麼,又為什麼事而憂鬱?

  在她印象中他總是鬱鬱寡歡、不太愛笑,所以小時候她才會常常逗她笑,看到他展露歡顏,她也會跟著開心起來。

  現在要引他發笑,她應該已經辦不到了,恐怕只有他醉心的音樂,才能令他綻放出開懷笑容。

  她還記得,曾看過他打從心底發出的愉悅笑容,那是在某次公演中,當他接受觀眾的如雷掌聲時,十分難得的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結果被記者捕捉到,而大肆報道出來,提名為「憂鬱王子最燦爛的笑容」。

  所以她知道除了彈奏鋼琴,沒有什麼事情能令他如此快樂,難道他自己還沒發覺到嗎?

  在台上的他是那麼得耀眼,宛如璀璨的星子,教人深深著迷,而這樣一個曠世天才,居然說要隱退!

  她瞥一眼他胸前的書本,那是「貝多芬手札」,什麼嘛,他根本就離不開古典音樂,如果他真心感到厭煩,為何還要選音樂書籍來打發時間?

  她蹲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在他耳邊細語呢喃起來。

  「於純然你這個愚蠢人,真的有夠過分,竟讓想放棄鋼琴,我告訴你,你和音樂之間的牽絆,是無論如何也割不斷的。

  誰叫你出生在一個音樂世家嘛,所以你不要再自暴自棄,隨便說出不再彈琴這種負氣的話,你就認命點,給我乖乖當個出色的鋼琴家。」

  她細細打量他的俊臉,這個得天獨厚的男人,上天對他已經是過分優厚,他竟然還要抱怨。

  「難道你忘記了彈琴是件多麼快樂的事情嗎?是你教我彈琴,讓我認識音樂,體會音符的樂趣,瞭解樂曲的感情世界,享受那一份震撼與感動。

  你趕快給我記起來,不要什麼都忘光光,還有我和你的事情,你怎麼能忘記我們的過去、一起歡笑苦惱的回憶,以及你對我的承諾,你這個大話王子,明明說過只要我乖乖等你回來,就會把《給愛蜜兒》送給我,你趕快實踐呀……」

  於純然睡得很不安穩,好像突然飛來一隻煩人的蒼蠅,在他耳邊盤旋不去,魔音穿耳纏繞的他心煩意亂,不過下一刻鐘他又墮進夢境之中。

  一名小男孩坐在純白的古典鋼琴前埋頭苦練,即使手指頭酸痛麻痺,他都沒有停下來,達不到父母的要求、得不到讚許前,他決不放棄。

  小男孩咬緊牙關一直彈下去,可是不管他彈得多出色動聽,父母都不屑回頭一顧,他心灰意冷,要是得不到雙親的關愛注視,他何必如此努力?他最討厭鋼琴了,他不要再彈這種悶死人的樂曲,他發誓不會再碰鋼琴!

  眼看雙親的背影漸漸遠去,不管他如何哭叫吵鬧,也留不住他們的腳步,小男孩只能孤獨地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而將被遺棄的他救贖出來的,是一個稚嫩傻氣的野丫頭。

  「你為什麼不彈了?」小女孩滿臉不解。

  「煩死人!你不要管我!」小男孩背轉過身,不想理她。

  「鋼琴聲很好聽,你可以再彈給我聽嗎?我真的很想很想再聽,好嘛,你就繼續彈嘛。」小女孩不死心的拉著他的手臂,不停搖晃拜託。

  受不了的小男孩終如她願的再次彈奏,不過卻刻意亂彈,敷衍了事,然而小女孩根本聽不出分別,只見他修長白淨的手指在鍵盤上來來回回飛奔,便能夠彈出美妙的聲音,她只覺得神奇厲害。

  「你很棒呀!彈得真好聽!」小女孩興奮地大拍手掌。「你剛才彈的歌叫什麼名字?」

  不是歌,而且他談的有夠差勁,她一點也沒發現嗎?小男孩白她一眼,不情不願地擠出話。「給愛麗絲。」

  「給、愛、利、是嗎?這首歌很好聽,是我聽過最好聽的歌……」

  什麼利是?小男孩撲哧的笑了出來,然後掩著嘴巴、捧著肚子哈哈大笑,她有夠笨!

  小女孩見他開心大笑,也就跟著傻笑。「你的琴聲是全世界最好聽的聲音,我最愛聽了,你可以每天都談給我聽嗎?」

  被讚賞崇拜的虛榮感令小男孩飄飄然,想不到她一副笨手笨腳的樣子,嘴巴卻蠻誠實,也算可愛。「你自己學會彈的話,以後就不用求人了,你要試試看嗎?」

  「我也可以嗎?我也可以彈出這麼好聽的聲音嗎?」小女孩大眼圓瞠如銅鈴。

  「我可不知道你有沒有天分。」小男孩睥睨她。

  「我要試,我要彈。」小女孩忙不迭一屁股坐上琴凳,和他擠在一起,興高采烈的胡亂敲打琴鍵,發出難聽刺耳的聲音。

  「哇!我也會彈了,好棒,我可以彈琴了。」

  小男孩顯得意興闌珊,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高興。「為什麼你這麼喜歡彈琴?」

  「因為琴聲真的很好聽,彈琴是件很快樂的事情,別人聽到也會覺得快樂,可以和你一起彈琴,就是最開心、最快樂的事情。」小女孩朝他露齒一笑。

  她這份單純與喜悅,傳進小男孩的心坎,而她燦爛可愛的笑容令他目眩神迷。

  沒錯,彈琴是件快樂的事情,可以把快樂分給別人,和大家一起分享這份喜悅與感動,這就是音樂的神奇力量,這是他所忘卻的重要事情……

  叮……叮……叮……斷斷續續的琴聲,敲碎了於純然的夢鄉,他緩緩睜開眼,伸個懶腰,睡午覺特別舒服,不過他的腦袋有點亂哄哄,好像夢到很多事情,但他全記不起來了。

  看看手錶,下午三點多,小孩子們應該已經來上課了,難怪他聽到琴聲。

  生硬的琴聲持續,他委實好奇為人師表的小不點會是何等模樣,反正他閒著,下去看看也好。

  當瞧見花小蜜正專心教授一名小男孩彈琴,於純然看得有點傻眼,愣在門口凝思。

  讓他大感意外的,並不是因為見到野性粗魯的女人溫柔婉約那一面,而是眼前的這幅光景,和小時候媽媽教她彈琴的情景重疊一起。

  他有一剎那,以為坐在鋼琴前愉快的學習的小男孩是自己,而在旁悉心教導的是媽媽,當然他母親是個絕世大美人,不是花小蜜這種小不點可以相比的,但那張興奮熱忱的臉孔、整個人散發著喜悅光芒的樣子卻如出一轍,他們同樣深愛鋼琴,小男孩不也是嗎?

  早被他遺忘掉的感動好像一點一滴回到身上,於純然感到胸口在悶燒,壓抑不下那股熱情悸動——

  右手突如其來被一隻細小的手握住,於純然倏地低頭一瞧,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的小女娃十分標緻,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瞅著他。

  「哥哥,你是不是也會彈琴?」名叫小貝的小女孩羞怯怯地輕扯他的手掌,柔嫩童稚的嗓音小聲發問。

  「嗯。」於純然微點頭回應,有點猶豫不決,如果甩開她的話,是否會傷害到她弱小的心靈?

  「小蜜說哥哥很會彈琴,而且彈得很好聽,哥哥可以彈給我們聽嗎?」小貝伸手指著鋼琴的方向。

  花小蜜已瞥見於純然杵在一旁,打從小貝走過去找他,她便停下動作,就連小孩子們也跟著不動,全場靜默下來,盯著他們一大一小對話。

  當聽到小貝提出這個要求後,花小蜜更是緊張的屏住呼吸,在心中大表讚揚:小貝,做得好!

  於純然不發一言睨著小女孩,這雙熱切期盼的水靈大眼、懇求渴望的表情,和某人還真相像,終教他不忍拒絕。

  「好吧,不過我只談一首。」

  萬歲!花小蜜差點脫口歡呼,高興得想載歌載舞,她相信只要他肯碰鋼琴,一定不會再輕言放棄。

  心花怒放的花小蜜和機靈的小男孩悄悄擊掌,一起快手快腳「退位讓賢」。

  她瞟一眼於純然,不期然和他審視的目光碰上,頓時心虛起來,收斂起如花笑靨,猶記起自己還在生他的氣,故而趾高氣揚的別開臉不看他。

  不管是不是小不點設計他,於純然暫且不計較,反正他的手指的確有點癢,萌起彈奏的衝動,反正就當是贖罪,作為傷害她的道歉,好讓她消消氣吧。

  「算是賠禮。」於純然和花小蜜擦身而過時,低下頭小聲道。

  蝦米?花小蜜霍得回頭看他,只見於純然翩然坐在琴凳上,慢慢轉動手腕、活動手指。

  她聽錯了嘛?不,她的確聽到他說是賠禮。

  嘿!嘿!看在他知錯的份上,本大小姐就原諒他一次吧!

  花小蜜得意的賊笑,好奇他會彈奏什麼曲目,想不到竟是她最愛的《給愛麗絲》!

  耳熟能詳的動聽旋律,從他的指尖熟練又華麗的流瀉而出,浪漫輕快的音符交織出美妙的A小調輪舞曲,這首仿若毫無難度的小品,在他細膩輕盈的演繹下臻於完美。

  他坐姿一貫的優雅挺拔,利落的動作流露著個人自信,全神貫注彈奏的男人完全投入樂曲之中,他的表情出奇的溫柔,正透過肢體語言訴說著無盡愛意。

  忘我的演奏的於純然是那麼的耀眼,風采翩翩、英姿迷人,在在都令花小蜜陶醉心折,再也移不開視線,被他的琴聲所包圍,她猶如置身在幸福的漩渦裡,深深沉醉,不能自拔!

※※※※※

  花小蜜懷裡抱著折疊整齊的男裝,在於純然的房門來來回回踱步。

  她該怎麼開口?他會拒絕嗎?以他的個性來看,這個可能性很大哦,那麼她要用什麼理由才能說服他,讓他非答應不可呢?

  唉!不管如何,她都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叩!叩!「我把洗好的衣服送回來。」

  陣陣沐浴乳的芳香傳來,花小蜜沒預期會對上完全裸露的男性胸膛,隨即慌忙垂下頭,在觸及圍在腰間的大浴巾時,她很難不臉紅心跳,立刻再把視線往下移,死命盯著男人整潔的腳趾。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她窘迫的在心中反覆念著,眼睛不敢亂看。

  正用毛巾擦乾頭髮的於純然莞爾一笑,把她的尷尬盡收眼底,而她純情的反應激起了他捉弄的念頭。

  他從容不迫側身,讓出僅能容納一人的狹窄空間,待她進來時,有意無意靠近她,讓兩人的身體微妙的碰觸。

  剎那,她如觸電般渾身一顫,心慌意亂的加快腳步,幾乎是橫衝直撞進去,渾然不覺自己不小心勾著他身上唯一的遮蔽物,大力拉扯下,浴巾當場掉在地上,他現在是全裸了!

  花小蜜霍得回頭查看,小臉一片慘白,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這種駭人的情景,也足夠她羞死!

  哇!她飛快垂下頭,雙手掩臉,顧不了衣服掉滿地,慌亂地道謙。「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真的是無意的,我什麼都沒看到,該看的,不該看的,都沒有……」

  既是始作俑者也是受害人的於純然,相對冷靜得多,他不慌不忙拾起圍巾,重新圍上。

  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就算男人不介意展露健美身材,也會感到尷尬,不過看到女人見鬼般驚慌失措,震駭得語無倫次,他為之好笑,狼狽之感頓時煙消雲散。

  說真的,他還真想大笑出來,當然他不會如此沒風度,只是若無其事走往衣帽間,逕自穿回衣服。

  「好了,你還不趕快把衣服收拾好。」

  聽到頭頂傳來吩咐,花小蜜才敢移開手指,從指縫中偷瞧,視線小心翼翼的由地板往上,見他已穿上運動長褲及汗衫,她才鬆一口氣,連忙跪在地上收拾衣服。

  於純然不再理會她,舒適的靠坐床背,優哉游哉的看書。

  專心收拾的花小蜜猶在壓驚定魂,忘記它!忘記它!她什麼都沒看見,沒看見那活兒……

  媽媽咪呀!羞死人了!她不要想起來!

  男人的身體構造和女人真的很不同,雖然於純然的膚色偏白,但肌理分明、肌肉結實,手腳修長又有力,看得出來有鍛煉身體。

  想當然耳,如果沒有強健的體魄,又怎能應付冗長艱辛的彈奏與練習量嘛。

  他再也不是個身高和力氣都與她相仿的小鬼,他已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和她嬌小纖弱的身體很不同,他是個可以讓女人依靠、並保護女人的男人了。

  哎呀呀!就算他的身材意外的養眼,她也不可以想入非非呀,她真的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辦正事要緊。

  花小蜜收斂蕩漾的春心,動作快速利落的整理,收好衣服後,她戰戰兢兢的走往床邊,佇立在於純然眼前。

  「還有什麼事?」他輕抬頭。

  她硬著頭皮坐在床沿,搖晃雙腳,試圖找個較為輕鬆的開場白,先緩和尷尬的氣氛。

  「你今天彈奏的《給愛麗絲》真的很好聽,比起以前進步很多,簡直已經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謝謝。」這是什麼言之無物的攀談?他懶得招呼她,逕自埋首書本,趕客之意再明顯不過。

  他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態度,叫她更難開口了,遲疑了半天都沒能進入正題。

  於純然霍得放下書本,湊身靠向她,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曖昧地問。「一個女人在晚上走進男人的房間,賴在床上不肯走,你知道表示什麼嗎?」

  「什麼?」她自然而然的臉紅起來。

  他慵懶的半瞇眼眸,大拇指輕滑她的下唇。

  「想要一起共度春宵。」

  就算他說得再含蓄,還是讓她整個人著火冒煙,花小蜜慌忙往後彈,拚命搖頭晃腦否認。「我沒這個意思,我真的有事情找你。」

  他當然知道,諒她也沒膽來勾引他!於純然背往後靠,雙手環胸,不耐煩的喝令。「那就別吞吞吐吐磨蹭下去。有什麼話就快說。」

  說就說嘛,何必這麼凶!她怯怯地抿抿上唇。「我想請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他盯著她不語,靜待她的下文。

  「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組了一個樂團,他們在一間pub內駐唱,我想去捧個場,如果你明晚有空的話,不如我們一起去。」她雙手合十,閃亮亮的大眼睛滿是期盼。

  「我沒興趣。」他冷淡的撇開眼眸。

  果不其然!不過碰一個軟釘子,才不能讓她放棄呢。「他們樂團很棒,在這裡蠻受歡迎,尤其是我的朋友,他的吉他超水準,真的很厲害,包準讓你吃驚。」

  「我不喜歡搖滾樂。」他意興闌珊的拿起書本。

  「為什麼?」她挪身上前,一把奪去他手裡的書。

  「太吵,又沒水準。」他實話實說。

  「你們這些推崇古典音樂的,就是容易心存偏見,你先聽聽看再下定論也還不遲。」她就知道。

  「我拒絕。」他伸出大掌,想要取回書。她卻一把抱在胸前,不肯歸還。「好嘛,你別固執,反正你閒著沒事做。」

  「要去,你自己去。」於純然冷冷的掃視她傲人的雙峰,以為這樣他就不敢動她嗎?

  「一個人去pub很悶的。」她嘟起小嘴。

  「你可以找朋友去。」他又不是保姆,沒義務帶小孩!

  「沒人有空嘛,不然我不會找你啦。」她有夠坦白。

  他沒好氣的道:「那就別去。」

  「可是人家很想去。」花小蜜輕扯他的衣袖,苦苦哀求。

  「一個女孩子去pub很危險的,而且在半夜獨自回家,萬一遇上色狼,或被酒鬼醉漢纏上怎麼辦?」

  他不為所動。「這點你大可放心,以你的條件,應該不會發生那些事情。」

  「哼!」少看扁人!她傾身上前,索性巴著他的手臂不放。「如果我真有什麼閃失,你良心過意的去嗎?」

  鴻鴻深溝若隱若現,還有她的柔荑有意無意磨蹭著他,於純然感到一股熱氣往腦門沖,身體起了異樣的悸動。

  像她這種身材異常發達、頭腦卻簡單的女人,的確容易成為下手對象,頂著天真無辜的臉孔,全然不覺這些舉止有多引人犯罪。

  就像現在,她不知道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嗎?他的身心躁動不已,熟悉的火焰悶燒著他,快要把他的理智與自制力摧毀。

  「你別以為台灣的治安很好,這年頭很多變態出沒,一個女孩子走夜路,最容易受到襲擊。」渾然不覺他的異樣,花小蜜更加貼近他,不停搖晃他的臂膀遊說。

  根本不用出門,現在也會受襲,誰叫她沒半點危機意識,不懂防範男人!

  「好吧,除非……」再也按耐不住的於純然,猝不及防的一把推倒她,欺身把她壓在床上。「你任憑我處置。」

  事出突然,花小蜜完全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瞠如銅鈴,疑惑的瞅著他。

  直至他溫熱的大掌輕撫她的臉,指尖親暱的滑過她裸露的脖頸,熾熱的眼神遊走在她起伏劇烈的胸口,她才如夢初醒。

  這回她的驚駭震顫,不比剛才看見不該看的「東西」少!

  男人侵略的眼神醞釀著危險的風暴,叫她害怕畏懼,她不住瑟縮,卻躲不掉他的鉗制。

  她如驚弓之鳥的表情,令於純然瞬間清醒,更大吃一驚,他在幹什麼?他想對她幹什麼?他怎麼會對這個小不點居心不良,居然萌起一口吞下她的慾念?

  冷靜下來的於純然深感汗顏,他壓下幾乎失控的情潮,收斂所有感情,神色一抖,改而戲謔的嘴臉,低頭親吻她的小嘴,然後放開她。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他悄悄摸一把臉,心裡的悸動還未平息。呼!鬆一口氣,原來他只是嚇唬她,花小蜜從後一把抱住他,興奮地道謝。

  「謝謝你。」

  這個學不乖的女人,他早晚會讓她得到教訓,要她後悔莫及!

  渾身僵硬的於純然深深吐息,但並沒甩開她,他甚至不討厭她的碰觸,容許她對自己撒嬌,這是什麼感覺?

  若換做平時的他,早就把女人甩開了,為何他會給她特別待遇?他好像太過容忍她,縱容她在他身邊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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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 00:30:04
第五章

  瀰漫煙霧嗆鼻刺目,強勁音樂震耳欲聾,這種玩樂場所,怎麼會有人認真聽演奏?更不可能會有什麼好音樂了!

  於純然忍不住皺眉,如果不是小不點硬拉他來,強迫中獎的要求他至少聽樂團演唱一曲捧場,他實在半秒鐘也呆不下去,也不會虐待自己,忍受這種酷刑。

  「離表演還有點時間,我們去打個招呼。」花小蜜附在於純然耳邊小聲道,然後不由分說拉著他一起走往樂團休息室。

  在這裡常駐的樂團由大學生所組織,吸引了很多年輕人來捧場,而樂團的團長兼吉他手,是花小米的同系同學,兩人同時音樂狂熱分子,自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成為很談得來的好友,所以她常來捧場。

  「小蜜,天啦!你來得正好,你真是我的救世主。」一身誇張PunkRock打扮的男人,剛見嬌小來賓現身,感激流涕的一把抱著她叫嚷。

  於純然見花小蜜不但沒有推開男人,還十分自然的伸手輕拍男人的虎背熊腰,活像哄小孩子般溫柔的動作,叫他眉心輕攏,他們倆是什麼關係?

  「小孟,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花小蜜聽得一頭霧水。

  叫小孟的男人放開她,娓娓道來。「鍵盤手突然不舒服不能出場,你可以挺替他上場嗎?」

  「我不行啦,你明知我跟不上你們的高速節奏。」花小蜜慌忙甩手搖頭。

  「我們可以放慢節奏遷就你。」小孟表示,其他團員跟著點頭附和。

  花小蜜深知自己有多少斤兩,避免害大家一起出醜,她最好不要強出頭,當然她不會見死不救,看來只好打某人的主意羅!

  「這樣會破壞樂團的演出,把歌曲弄得慘不忍睹的。」她出其不意地一手拉過一直默不作聲,站在一旁的於純然,強力推薦給他們。

  「不過你們放心,這裡有一位高手可以幫你們。」

  「他會彈鍵盤嗎?敢上台嗎?」不待小白臉帥哥表態,小孟已搶著問,並不避諱的上上下下打量他,這種乖寶寶型的文弱書生,知道什麼叫搖滾嗎?

  儘管這個火紅雞冠頭的輕視目光實在叫人難以忍受,於純然冷漠的俊臉卻波瀾不興,他悻悻然撇開眼眸,懶得和這種低等人計較。

  花小蜜渾然不覺水火不容的氣氛,獻寶似的介紹。

  「他是國際知名的鋼琴演奏家於純然,鋼琴造詣不容置疑,演奏經驗也十分豐富,他絕對是最佳人選。」

  演奏家又如何?他們這種小樂團可請不起大師當伴奏!

  敵意是相對的,小孟再遲鈍,也看出小白臉的眼睛長在頭頂,明顯不屑和他們合作,果不其然,他還未開口回絕,已被人捷足先登。

  「我拒絕。」於純然才不趟這渾水,不用聽也知道他們的音樂一定如外表般不堪。

  「你不要這麼無情,助人為快樂之本嘛,你就當給我個面子,賣個人情給我,幫幫他們嘛。」花小蜜圈住他的手臂,又是勸說又是撒嬌。

  於純然不記得自己何時和她熟稔到可以講人情、賣面子的地步,不過礙於禮貌風度,他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冷血。「我沒有組樂團的經驗。」

  「如果是別人就很難說,不過你一定不會有問題,我對你有信心。」花小蜜朝他豎起拇指鼓勵。

  於純然在心中歎一口氣,她到底是真笨還是裝蒜,半點也聽不出他在極力婉拒嗎?

  「臨時組合不可能有默契。」

  沒心演出,上場也是白費,而且樂團也有尊嚴,沒必要低聲下氣求人!

  「算了吧,我們這種俗不可耐的流行音樂,像他這種高貴的鋼琴家又怎會懂得演奏。」

  沒錯!於純然不為所動,他承認自己就是瞧不起流行音樂,尤其是沒品位、沒水準的噪音製造佼佼者——搖滾樂。

  心高氣傲的小孟繼續訕訕然挖苦。「和外行人合作,效果一定差強人意,我寧願取消演出,也不要砸了樂團的招牌,貽笑大方。」

  什麼?士可殺不可辱!

  於純然這回終於有反應了,他氣不過的瞪一眼看扁人的野蠻男人,就算明知是激將法,他也不甘受侮辱、污蔑聲名,要讓他們不敢小覷古典音樂演奏家的能耐!

  「樂譜拿來。」於純然倨傲的伸出手。「你們演唱幾首歌?」

  「五首。」小孟把樂譜給他,不忘挑釁。

  「全都是節奏強筋的搖滾樂曲,需要高超技巧與一流節奏感配合,還要澎湃狂野的激情演繹,你辦得到嗎?」

  於純然快速翻譜,什麼嘛?別說笑了,這種淺顯通俗的歌,他怎麼可能不會!

  就連被譽為超高難度之作、幾近不可能彈奏的《第二匈牙利狂想曲》,他都能揮灑自如,這種程度的搖滾樂簡直毫無難度可言,唯一難處就只有搭檔默契。

  正當於純然專心看譜之際,花小蜜趁機向小孟交換眼神,並偷偷做個V字勝利手勢,計劃大成功!

  於純然合上樂譜,看看手錶。「距離出場還剩多少時間?」

  「半小時。」

  「不要浪費時間,我們先挑難度最高那首歌練。」於純然逕自走往電子琴前。

  少臭屁了!誰才是老大啊?「這種複雜的電子琴鍵盤,你會操控嗎?」於純然隨手彈了一段,合成的聲音真難聽,鋼琴的優雅美妙全破壞掉了。「我隨時可以開始。」

  「你不用看譜嗎?」小孟暗吃一驚。

  於純然白他一眼,好像他問了一個白癡問題般。「我已經把樂譜全部記下。」

  不可能!別騙人!團員一起在心中大叫,不過事實證明,於純然的的確確和他們這些凡人不同,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音樂天才,真是可恨!

  結果在出場前不到五分鐘,他們只演練了三首歌,還剩兩首要臨場即興演出,團員們在僅餘的三分鐘內飛快整裝,於純然接過花小蜜遞過來的帽子及墨鏡,正想佩戴之際,傳來一陣挖苦之聲。

  「沒錯,你最好還是全副武裝上陣,打扮成恐怖分子般,千萬不要露出臉,不然演出失敗被觀眾認出來的話就糗大了,那將會成為你人生中的大敗筆、音樂生涯的最大污點,說不定還會在古典音樂史上遺臭萬年。」小孟極盡嘲諷只能事。

  「小孟!」花小蜜慌忙瞪眼趕人,一邊陪笑安撫板著臉的於純然。

  「你不要理他,他就是愛耍嘴皮子,其實人不錯。」

  這個男人真的很欠揍!那有人好心幫忙還要遭奚落的,他幹嘛自討苦吃?於純然實在不想和他同台演出,不過現在騎虎難下,在這個緊要關頭,他做不出一走了之這種不負責任的事情來。

  既然決定演出就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他不能讓自己的名聲再受損,被說成喪家之犬落荒而逃已經夠失敗,從古典音樂墮落至搖滾樂,還發揮不出水準的話,他鐵定沒面子再立足於古典音樂界。

  環顧團員們誇張龐克裝,他的休閒長褲與白襯衫顯得過分端莊,他這派斯文乖巧的模樣,確實和他們格格不入。

  好吧,反正他已充當臨時團員,就只好入境隨俗,徹底遷就他們的水準。

  於純然豁出去了,把紮在褲內的襯衫扯出來,用力撕下兩個袖子,再解開胸前的紐扣,然後用發蠟把半長髮梳成誇張的龐克頭。

  在旁的花小蜜看得目瞪口呆,他這幅狂野性感的模樣害她口水流滿地,她真想對他吹口哨、瘋狂的尖叫喝彩。

  「你流口水了。」於純然瞄一眼秀逗的發呆的花癡。

  蝦米?花小蜜猛地用手背擦擦嘴角,才發現被他戲弄了。

  「我這樣子會不會太誇張、太怪異了?」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他實在有點擔心,畢竟第一次把自己弄得這麼不堪入目。

  「當然不會,你這樣子不知道有多養眼,簡直迷死人不償命。」不讓他後悔或退縮,花小蜜忙不迭推著他的背,把他趕出場。

  本來喧嘩的室內,隨著燈光匯聚在台上、樂團成員魚貫進場而漸漸安靜下來,儘管低調出場,沒有刻意介紹,然而這名打扮樸素的新面孔仍然醒目搶眼,讓女孩們眼前一亮,更瞬間成為全場焦點所在。

  主唱很快把氣氛炒熱,一如過往的賣力演唱,讓觀眾們熱血沸騰,一起扯開嗓門叫囂,忘我地投入演唱中。

  於純然有種瘋狂的感覺,他正置身於一個奇妙的空間裡,體驗截然不同的音樂領域。

  不同與莊嚴瑰麗的演奏會場,觀眾全是雍容華貴的名流紳士,現在這個狹窄而侷促的小小天地裡,擠滿率性嬉鬧的年輕人,一起舞動身體、歡呼喝彩。

  誰說他們不懂音樂、不愛音樂?他們的熱情絲毫不遜色於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古典愛好者,投入程度遠勝矜持自製的冷眼旁觀。

  雖然搖滾樂粗狂豪邁,狂狷爆裂,卻激昂震撼,教人情緒高漲、興奮沸騰,就連內斂慢熱的因子也被點燃起來。

  於純然渾然忘我地投入,他已經有多久沒這樣熱血沸騰了?台下觀眾熱烈地反映,是每個表演者所醉心、渴求的,而這麼近距離接觸,原來有如此驚人的震撼力。

  在眾多陌生的熱情臉孔中,他輕易找到一張再熟悉不過的嬌容。

  花小蜜比誰都還要來的興奮投入,她放聲叫囂,忘我舞動,並不停朝他揮手尖叫,以示支持鼓勵。

  她完全一副忠實樂迷的表現,神情激動又著迷,令他莞爾一笑,彷彿被她的傻勁感染,或是回應他的厚愛,他心情變得高漲激昂,越加開懷亢奮,演奏也為之大膽瘋狂。

  在這種亂哄哄的環境裡,於純然的目光竟不經意與她的交會,而且還朝她眨眨眼,勾出一個電力十足的性感笑容,花小蜜很難不被煞個正著。

  她心跳急速、腿軟乏力,再加上女孩們莫不妒羨的轉頭盯著她瞧,一陣虛榮感令她飄飄然。

  然而於純然彷彿故意陷害她般,不時向她親暱的眉目傳情,最後還不吝嗇的給她一個熱情的飛吻,這下子害她成為眾矢之的,成了女性同胞的公敵,下場自是被擠壓阻擋,打斷他們的公然「調情」。

  台下雖熱鬧,但不及台上精彩,吉他手的節奏不斷加快,鍵盤手不甘人後的超越,兩人指下的音樂一起竄升至幾近失控的地步,卻又意外的對拍,接著又改而挑戰技巧難度,各自露一手,表演超凡技藝。

  兩人玩得盡興,觀眾也看得開心,難為其他成員要施展渾身解數,配合他們倆的即興演出,跟上他們狂亂的腳步。

  小孟熟稔的一手勾著於純然頸項,不停向觀眾飛吻致謝,兩人活像一對相識已久、合作無間的好搭檔。

  因為音樂無界限,可以打破任何障礙,借由音樂的交流,兩人以彼此欣賞、惺惺相惜,一切盡在不言中。

※※※※※

  「啦……啦……啦……」花小蜜踏著飛天觔斗雲,東飄飄西浮浮,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歌,時而吃吃笑個不停。「哈!哈!哈!」

  「汪汪!汪汪!」她一下子伏在地上,張牙舞爪的裝狗吠。

  然後又像只愛撒嬌的小貓咪,蜷縮在於純然身邊低叫個不停。

  「喵……喵……喵……」

  於純然捧腹大笑,怎會有這種爛酒品的女人,喝醉後喜歡扮小動物,真教他大開眼界。

  他把空酒瓶丟掉,意猶未盡地再開一瓶,其實他的臉色已潮紅,也有幾分醉意。

  剛才演唱結束後,小孟不由分說拉大家去喝酒,於純然自是跑不掉,不過他因為還要開車回家,十分節制的沒喝多少,反觀花小蜜則毫無顧忌的開懷暢飲,和大夥兒一起瘋鬧。

  其實花小蜜的酒量也算不錯了,一杯接一杯喝也只是半醉而已,回家後還硬拉著於純然陪她再喝。

  於是兩人便一起窩在沙發喝酒,酒過不知幾巡後,她才終於醉得神志不清,開始發起酒瘋來。

  「小鳥吱吱叫,小狗汪汪叫,小貓喵喵叫,小兔……」臉蛋嫣紅的花小蜜傻里傻氣的一邊唱一邊叫,最後十分困惑的輕推身旁的男人問。

  「小兔怎麼叫?」

  「不知道。」於純然是真的不知道。

  她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很不滿意的大聲追問。「怎麼叫?怎麼叫?」

  他只好認真思考,最後給她的答案是:「不會叫。」

  「不、會、叫?」她細細咀嚼,忽的哇哇大叫。「怎麼可能不會叫嘛?」

  她醉得還蠻清醒!「兔兔叫。」

  「小龜呢?」

  「龜龜叫。」

  她頻頻點頭稱是,然後指著自己的臉笑問:「小蜜呢?」

  「蜜蜜叫!」他手指彈一下她的額頭,憋不住噴飯大笑,為了這種沒營養的醉話而笑得掉眼淚。

  「你就噗噗叫!噗噗叫!」她興奮的指著他拍掌大叫。

  這下子,兩人一起笑得人仰馬翻,在酒精作用下,笑聲不斷擴大,止不住開懷大笑,直至嘴皮子酸軟、氣喘嗆咳。

  最後花小蜜一把抱住於純然,雙手如樹熊般緊緊攀著他的勃頸,把臉兒埋在他的頸窩處廝磨,十足像只慵懶的小貓咪,正向主人撒嬌求愛。

  猝然感受到軟如綿的身子密實的緊貼著自己,於純然漸漸收斂笑意,腦袋處於半清醒的他,很難忽略軟玉溫香的誘惑,懷中的小女人逗弄得他騷癢難耐,沉睡的男性本能正被喚起。

  「小蜜。」他極力克制慾望,壓下渾身熱燥,輕推她的背部。

  「不要!不要把我拒之門外……不要把我忘光光……」她更用力摟抱著她,沉浸在被遺忘的傷痛中。

  她害怕再次失去,不想再被他離棄,所以這回不顧一切,也要抓牢他不放。

  「不要……我不要……」

  於純然低吟一聲,把自制力跑到九霄雲外,強勢的堵住她的小嘴,和她火辣熱情的擁吻起來。

  兩人的情緒本來已經很亢奮,現在無疑是火上加油,激情的火苗璀璨的爆發,狹窄的沙發容不下熾烈纏綿的男女,兩人一起滾落沙發,他把她壓在身下,狂野的吻上她裸露的香肩、性感的鎖骨……

  一切來得快、去得更急,於純然猝然放開她,一個翻身平躺在地毯上,氣喘如牛地失笑,然後朗聲大笑,直至所有失控情潮褪去,他側身、單手撐頭,端詳已然熟睡的女人。

  他的頭腦突然清醒過來,天底下怎會有那麼多巧合?李代桃僵這種戲碼,只有她才會想得出來,為了讓他重上舞台、重拾熱情,她真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不過今晚的即興演出的確是個相當難得的經驗,這樣瘋狂的嘶叫,偶一為之也不錯,他蠻享受這種隨心所以的率性演奏,他感覺渾身充滿力量,所有頹廢消沉、萎靡不振已無影無蹤,卻而代之的是幹勁十足。

  說起來,全拜小不點所賜,他指尖輕撫她的眼臉,勾勒她的輪廓。打呼熟睡的人兒更像個長不大的小孩,他會心一笑,一股難言的愉悅、悸動充斥心胸。

  她總是無憂無愁又精力充沛,就像顆熱力四射的小太陽,不管他是否喜歡、願意,早已強行把她的火熱,照進他陰暗的心田里,不斷融化摧毀他的心智與防線。

  他知道自己無所遁逃,對抗不了她直爽的熱情,而這股吸引力遠比他想像的更大。

  他很好奇,這個神奇的小女人身上,到底蘊藏了多少寶藏,而他想要逐一探究發掘的興致正濃。

  於純然湊身噙著她的唇瓣,細細吮吻,然後喃喃的道謝。「謝謝你。」

  酣睡的人兒突然發出咕噥一聲,翻身摟抱著他的腰身,小臉埋進他的胸膛裡,於純然順勢擁她入懷,兩人就這樣緊緊依偎,一起呼呼大睡。

※※※※※
 
  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可是回來休假,不是帶小孩!

  被小孩子們包圍著的於純然深感無力,都怪他太過心軟,當初受不了小女孩的請求而彈奏一曲,才會讓自己陷入這個情況裡。

  話說孩子們聽完他的彈奏後,便發覺花小蜜完全比不上他,數天後,居然全體提出罷免動議,嚷著要他來當老師,而小不點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大表贊成,加入起哄行列。

  如果他當時堅拒到底,不要屈服在一片「立體環繞」哭泣聲中,他也不用在這裡變相當保姆了。

  其實他應該早察覺到,這又是小不點策劃的陰謀,煽動小孩子來耍計陷害他。

  就像現在,身旁的小女孩雙目發光的盯著他看,明顯無心與鋼琴上,而且還不時做出驚人之舉。

  「小蕭最喜歡小王子了,小蜜是第一王子妃,我要當第二王子妃。」外號小蕭(邦)的小女孩緊緊抱著他的腰不放。

  「小貝也要。」就連乖巧的小貝(多芬)也跟著起哄,從另一邊抓牢他的手。

  而另外的三名小男孩,則在一旁逞口舌之能。

  「本大爺才是真正的李斯特王子,你們等著瞧,我長大後一定會超越那個冒牌貨的,哈哈!」小李(斯特)就是那天在花小蜜身旁學琴的小男孩,小小年紀,個性已猖狂無比。

  「以後一定是我比較強。」另一名小男孩不慌不忙反駁,因為他是小莫(札特)嘛。

  看來憨厚的小胖子小巴(哈)也十分自負。「我這個音樂之父,實在不屑和你們相提並論。」

  老天!小不點到底是如何荼毒小孩的,竟然教他們這種事情?於純然很嘔,別說他們的外號已夠嗆人,更全都厚顏無恥的自認為偉大音樂家,他們的思想模式十分有問題。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顯然瘋瘋癲癲的花小蜜把小孩子全帶壞了,害得他們個個都患有嚴重妄想症,社會未來棟樑就這樣被她殘害了。

  於純然在心中哀歎不已,他怎麼可能會看上這種毫無教養姿色的女人?

  那晚一定是酒精作用,他才會誤以為自己對小不點有點動心動情,當時他鐵定被激情燒壞腦子、蒙蔽心智。

  現在回復冷靜理智,他敢發誓,自己真的不可能這麼沒眼光、沒水準,喜歡上一個老是長不大的傻女人,除非他……

  沒有除非!他斬釘截鐵搖頭,她無論如何也配不上他這個天才的!

  「很累嗎?」花小蜜從後頭蹦出來,雙肘枕在沙發背上,低頭睨著一臉疲憊的男人,展露甜美的笑容。

  後頸枕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的於純然睜開眼睛,誘人的心形小嘴與蜜糖色肌膚近在咫尺,那天的翻捲纏綿歷歷在目,他居然有股衝動,想要伸手拉下她的臉來狠狠親吻——

  該死的!他霍得坐直身子,拉回想入非非的遐思,這個發酒瘋勾引他的女人,事後居然把那晚的擦槍走火全忘掉,渾然不覺這對他造成的影響有多深遠,還不時過分親暱的靠近他,這對一個男人而言,絕對是自制力的考驗。

  「你去小睡一會兒吧。」花小蜜繞到他跟前,好心建議。

  天氣何時變得炎熱難耐了?她小背心、短熱褲的清涼打扮,無疑引誘男人將她撲倒,他突感燥熱不安,佯裝若無其事地調開視線,把注意力放在談話上。

  「不了,近來睡得不太好,常常做夢。」

  「是有趣的夢嗎?」她逕自坐下來,興致勃勃地問。

  他揉揉太陽穴,說起來他以前很少做夢,近來卻特別多。「大多是小時候的片段,不過零零碎碎、畫面交錯,不太能完全記住。」

  Yes!Bingo!花小蜜用力緊握小拳頭,在腦中擺出勝利手勢,暗自偷笑歡呼,潛移默化這招果然奏效。

  他每天午睡的時候,她都會在他耳邊碎碎念,趁機把兩人認識的經過、相處的點滴、共度的片段,像說故事般細語道來,當然,也少不了把囤積已久的怨念,及成災的相思,一股腦兒的傾倒、炮轟他。

  想不到她好像成功把他埋在深處的塵封記憶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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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 00:30:29
第六章

  花小蜜當下乘勝追擊,雙掌撐在身側,心情很不錯地搖晃雙腳。「就算不能全部記住,也不會全沒印象吧?」

  「當然。」不過於純然總覺得夢境虛虛實實,分不清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那麼你記起什麼?」她再也按耐不住好奇,期盼的大眼亮晶晶的。

  她一臉喜孜孜,心思清楚寫在臉上,他沒看見才怪,她最想知道的,還不就是他是否記起他的事情。「我們小時候好像常到河邊玩耍。」

  我們?真是太好聽的代名詞了!「對呀,雖然家人常說河邊危險,不准我們在那裡玩耍,不過我們還是常偷跑過去,因為你很喜歡蹲在河邊看魚兒。」

  他不會是羨慕自由自在暢泳的魚兒吧?他抿唇自嘲,在七零八落的片段中,到有一件事情比較深刻,教他非常在意。「我們認識一個叫Emile的女孩嗎?」

  蝦米?「Emile?」

  「愛蜜兒。」

  她意外地微張小嘴,心臟狂喜地跳動,他記起來了……

  不對,他根本不記得愛蜜兒是誰!她頓感洩氣,小臉暗淡下來,努努嘴,生硬地回答。「不、知、道。」

  「是嗎?」她分明就知道!為什麼要說謊?

  於純然默默把她的舉動全收在眼底,輕蹙眉思忖,睡夢中他好像常聽到一個女聲,在耳邊不斷呢喃,到底什麼是「給愛蜜兒」?

  在這裡沮喪也沒用呀!花小蜜抖擻精神,一把彈起來,直拉著他往大門走去。

  「我們往河邊走走,說不定你會記起什麼來。」

  離於宅不太遠,步行不用五分鐘便到達河邊,楊垂柳飛得步道被夕陽染照成金光大道,風清氣爽,舒適怡人。

  於純然記起他回來那天,當車駛過河邊時,心頭忽的熱烘烘。一股衝動驅使他喊停計程車,忍不住下來走走,當時他只感到分外懷念,現在卻多了分悵然若失。

  其實花小蜜早想和他一起重遊舊地,因為這裡充斥了他們的歡笑與淚水,然而和一個「沒心」的「陌生人」重遊又有何意義?她何苦徒增悲傷!

  現在凝思緘默的男人表情莫測高深,盯著河水的陰鬱冷瞳沒任何焦距,他在想什麼,他重拾的回憶裡可有她?如何才可以拉近彼此的距離,更靠近、瞭解他?

  花小蜜真的很想知道。

  「我記得小時候曾在這裡遇溺。」於純然收回目光,悠然轉頭看她。「你當時好像也在場。」

  「嗯。」她輕點頭,雖然事隔多年,但回想起來仍餘悸猶存,都怪她不好,害他差點喪命。

  「我一直記不起,無緣無故為什麼會失足跌下河。」他試探。

  「之前發生的事情你全部都記不起來嗎?」她顯得緊張。

  「我只有遇溺時的記憶。」他搖頭。「你可以告訴我嗎?」

  他果然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花小蜜有說不出的心酸,胸口更是一片苦澀。

  那天就是他跑來和她告別,彼此許下諾言後,緊接著就發生意外,這叫她怎麼說得出口。

  「從別人口中告訴你,你只會覺得是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因為他一定會以為她在虛構故事欺騙他。「既然記不起來,還是不要勉強的好。」

  這麼消極的作風一點也不像她,這下子很難教他不去相信那個夢境的真實性,她極有可能就是始作俑者,才會避而不談吧。

  「你不肯告訴我,有什麼特別原因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你別胡亂猜測。」她慌忙迴避。「天快黑了,我們回去吧。」

  「小心!」

  冷不防被腳下的小石子一絆,花小蜜直直撲進於純然懷裡,被他強而有力的臂膀牢牢接著,小臉緊貼他的胸膛起伏,純男性的陽剛氣息襲來,把她整個籠罩包圍起來。

  此刻的他們是如此貼近,就連彼此的心跳呼吸都可以感受到,她唯恐他會厭惡地甩開她,雙手猝然緊緊環抱他的腰背不放,心情戰戰兢兢地,等待他的反應,他會推開她、拒絕她嗎?

  想不到抱個滿懷的女人會賴著他不放,於純然有點無措,理智叫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推開她,然而身體卻不太聽使喚,捨不得放開小人兒,最後只能不動如山地放任她不管。

  在他高挑身軀下,她顯得嬌小玲瓏,他冰涼無汗似的皮膚傳來陣陣涼意,恰恰和她緊張的高體溫成對比,一冷一熱相碰,到底是她的熱情燒融他,還是他的寒氣冷凍她,亦或彼此抵消殆盡?

  等不到任何回應,按捺不住的花小蜜怯怯地抬頭,她的心臟怦怦跳個不停,紅透的羞赧臉兒緊張兮兮,和他閃爍不定的深邃眼瞳四目交投,她小嘴微噘,欲言又止。

  再也壓制不下一親芳澤的躁動,於純然誠實地面對內心的慾望,並付諸行動,他猝不及防地低頭吻她,霸道地侵佔她的唇舌,與之綿密糾纏。

  這個外冷內熱的男人,親吻半點也不含蓄內斂,不同於上次的調戲挑逗,花小蜜可以感受到他滿腔的熱情,他需索的唇舌迫切而溫柔,彷彿想把她狠狠吞噬,卻又小心翼翼疼惜,捨不得傷害她般……

  於純然倏地推開她,俊臉顯得狼狽尷尬,不敢看她錯愕又受傷的臉,他摀住嘴巴別開臉,深感歉意。「抱歉。」

  他為什麼要說抱歉?認為冒犯了她,所以深感歉疚,還是抱歉不能接受她的情意?

  「為什麼要道歉?你不喜歡我,後悔吻了我嗎?」

  沒錯,於純然的確後悔,不該衝動失控,他明明不喜歡她,就不該招惹她,和她糾纏不清,他的自制力何時變得這麼差?

  他迴避不答,無疑等於承認,花小蜜受傷地緊握拳頭,再也不管少女矜持與自尊,大聲嚷出心意。「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他知道!他從來都知道她的情意,但從沒想過要接受,長痛不如短痛,不想要她繼續深陷下去的話,只有清清楚楚回絕,好讓她死心。

  「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連哄騙敷衍的謊話都不說,就這麼直截了當拒絕她,他好殘忍!

  花小蜜的心好痛、好痛,不爭氣的淚盈於睫,然而多年感情怎能輕易放下,她不甘心放棄,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楚楚可憐地痛心低喊。

  「既然你不喜歡我,為何要吻我?為何不忍心拋下我,要回來找我,還說出對我的身體感興趣,這種曖昧的話……為什麼偏要彈奏我最喜歡的樂曲,讓我滿心期待,以為……以為……」

  若不想讓她存有任何幻想,他就不能心軟。於純然硬下心腸,輕佻地抬起她的下巴,裝出可惡的嘴臉,說出歹毒的侮辱。

  「你果然是個長不大的小孩,把男人的捉弄當認真,你不要以為一個男人吻了你,就表示喜歡你,即使上了床,也不見得有愛。」

  他成功的蟄痛她!花小蜜揮開他的手,用手背抹掉眼淚。「於純然,你是個差勁的男人。」

  「你現在知道還不遲。」他不痛不癢的揶揄,極力壓下擁她入懷呵護的衝動。

  捧著破碎的心,花小蜜轉身跑走。

  眼看目的達成的男人卻高興不起來,反而黯然神傷。

  心痛難耐的花小蜜淚流不停,她一鼓作氣地跑回於家,只想躲起來好好大哭一場,然後將一切忘記,把可惡的男人丟棄,結束她可憐又可笑的初戀,讓這段維持了十六年的可悲單戀,正式告終。

  此時,卻見於家大門佇立著一個娉婷倩影。

  她霍地停住腳步,飛快拭去眼淚,好看清眼前的陌生女人。

  綽約多姿的女人顯然是個美女,她留有一頭花小蜜所羨慕的飄逸長直髮,柔順得有如絲絹,身材則高挑勻稱,美腿十分修長好看。

  近看之下更是教人驚艷,她的臉蛋小巧精緻,漂亮的五官無可挑剔,肌膚水嫩白皙,再加上脫俗出塵的氣質,優雅高貴,一看便知是個修養極佳的大家閨秀,人見人愛的超級大美女。

  相形之下,花小蜜自慚形穢,這就像鄉巴女與千金小姐的天壤之別,感覺她與於純然很像,屬於同一個層次的人,還真像生活在童話世界裡的王子和公主。

  久候多時的大美人終於瞥見有人回來,跑過來的小女生長得標緻可愛,又性感誘人,頓教她大感意外,心中警鈴大作,不過素有教養的淑女是不會「真情流露」於外的,她非常大方有禮地朝對方含笑點頭。

  「你找哪位?」花小蜜好羨慕,她要是男人的話,也會被這種超級美女煞到。

  「請問於純然在嗎?」美女悠然開口,聲音柔軟動聽。

  公主果然是來找王子的!花小蜜心一緊,她有股不祥的預感,總覺得大美女和於純然關係匪淺,因為他們倆是同一個星球的人……

※※※※※

  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家,於純然仍為自己的反覆無常而生悶氣,他幹嘛那麼在意小不點?看到她傷心落淚,他竟於心不忍,心頭像被什麼壓著很不舒坦,心情也為之低落,渾身不對勁。

  花小蜜明明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和他的目標典型差太遠,他卻喜歡親吻她、把她抱在懷裡的感覺;她真的不夠美麗動人,他卻認為她的蘋果臉、蓬蓬頭很可愛;她怪異瘋癲的舉止會讓他受不了,沒半分氣質修養,他卻不討厭她的天真率性;縱然她並不處在古典音樂的舞台上,不可能和他並肩作戰,她對他的瞭解,卻深入透徹,和他不是沒有交流共鳴。

  這是什麼矛盾情緒?他到底是討厭她,還是喜歡她?複雜混亂的心情直教他抓狂!

  「你有客人。」板著臉的花小蜜逮著姍姍來遲的男人,面無表情地朝客廳努努下巴示意。

  客人?應該沒人知道他回到家裡來的,即使是雙親,他也沒交代過半句,於純然深感納悶,看向優雅端莊坐在沙發上的美麗背影,那是——

  「七瀨。」

  名叫七瀨美紗的中、日混血大美人聞聲起身,長髮甩出漂亮的弧度,陣陣動人的香氣散發,她笑意盈盈,踏著優美的步履,親暱地投入他懷裡。「你回來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裡?」於純然自然地回抱她,不意外地接觸到一雙哀怨的大眼睛。

  「不歡迎我來訪嗎?」七瀨美紗柔聲笑說。

  「不是,只是有點意外。」於純然不著痕跡推開仍維持朋友關係的前女友。

  「如何也不及你教人意外。」七瀨美紗長指輕戳他的胸口。「如果不是朋友拿相片給我看,我也不相信你會當起搖滾樂團的鍵盤手。」

  原來就是那次演出洩露了他的行蹤,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那只是臨時代班,即興演出一場。」

  「我還以為你突然對搖滾樂感興趣,有意轉移發展。」七瀨美紗打趣道。

  於純然和她一起坐下來,瞥了眼茶幾上的空杯子。「你來很久了嗎?」

  「你還好意思說,人家在你家門外站崗了好久,害我站得腿都酸了。」七瀨美紗惹人憐愛地皺皺鼻子。

  「幸好花小姐比你早回來,不然我還要繼續罰站呢。」

  於純然瞟了眼一直流連在客廳內,左擦擦、右抹抹的較小身影。「你來找我,為什麼不先給我一個電話?」

  「我想給你意外驚喜嘛。」殺個措手不及才能知道他有沒有「金屋藏嬌」嘛,結果真的給她逮到了。

  七瀨美紗想不到他會和個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女傭「同居」。

  「你為什麼回來台灣?這邊有公演嗎?」於純然漫不經心問。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飄往忙碌的人兒身上,瞧她眼睛仍然紅紅的,稚氣地緊抿上唇,心不在焉擦拭古董花瓶,分明就在聚精會神偷聽。

  心思細密的七瀨美紗把一切看在眼裡,頗不是滋味。「人家專程來找你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於純然把注意力拉回,睨著她問:「有什麼事嗎?」

  七瀨美紗抿抿唇,美目瞟向他家異常勤快的女傭,暗示不便說出口。

  於純然隨即意會過來,體貼地建議。「你下榻哪間飯店?我送你回去,順便一起吃飯,再慢慢聊。」

  「我一下飛機就來找你,還沒找飯店。」七瀨美紗挽著他的臂膀,她根本就不打算找飯店。「你家這麼大,一定有空房間招呼我吧。」

  沒有,沒有,不要厚臉皮地賴著不走!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花小蜜差點打破花瓶,心中嘀咕不休,即使她剛被他當面拒絕,也不樂見他另結新歡。

  於純然不置可否,反問:「你正在休假嗎?」

  「嗯,所以來找你,一起作伴度假。」七瀨美紗見他沒什麼反應,失望地放開他。「不過如果打擾到你的話,我再另作打算吧。」

  「沒有這回事。」於純然再不好客,也不會絕情地把她拒之門外。「小蜜,你去把客房打掃一下。」

  什麼跟什麼!居然把她當傭人使喚,花小蜜霍地轉身,不悅地嘟著嘴瞪他,但她現在的確是於家的女傭嘛。

  「不好意思,要麻煩花小姐你了。」七瀨美紗朝她嫣然一笑。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花小蜜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搔搔後腦勺,赧然地笑笑。

  「七瀨小姐別這麼說,這是我的份內工作。」

  於純然來回看了一眼兩個女人,根本無須拿來比較,優勝劣敗顯而易見,像美紗這種內外兼備的大美人,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情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他還要煩惱什麼?

  「你打掃完畢,就把行李拿去房間。」於純然牽著七瀨美紗的手,無視花小蜜的瞠目結舌。

  「我和美紗出去吃晚飯。」

  可是她已經煮好晚餐了!花小蜜含恨目送一對璧人相偕離去,形單影隻的她只能傷心落魄。

  「花小姐很可愛。」七瀨美紗不笨,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兩人必定有曖昧。

  於純然不語,不太想談及她。

  「她是你女朋友嗎?」她繼續試探。

  「怎麼可能!」他嗤之以鼻。

  他未免反應過度!「她好像很喜歡你。」

  「別亂猜,我們什麼都沒有。」他斷言。

  「那我就放心了。」她口是心非。

  於純然替她打開車門,七瀨美紗眼尖的瞥見窗邊有一個黑影,她心念一轉,沒有上車,反而順勢摟抱著他的腰,柔媚地問:「純然,你現在有喜歡的女人嗎?」

  「沒有。」他不動聲色道。

  她巧笑倩兮。「你還喜歡我嗎?」

  於純然習慣性地輕攏她的秀髮,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也不想打啞謎。「美紗,不要再拐彎抹角。」

  「好吧,我就坦白一點。」她的美目一瞬也不瞬瞅著他。「我這次來找你,其實是想和你復合。」

  他輕蹙眉,紋風不動端詳她。

  「我知道自己很任性,是我提出分手,現在又要求復合。」在他炯亮的銳眸迫視下,她感到羞怯靦腆。

  「你越來越有幽默感。」他可不是個任由女人擺佈的男人!

  「我是認真的,我對你的感情由始至終都沒變過。」她焦急地辯解。

  「你一直對我若即若離,讓我很沒安全感,所以我才會故意提出分手,想刺激你,想不到你不問原因就答應,還頭也不回的走掉,你知道我有多傷心難過嗎?」

  那時她又拉不下面子去找他,因為他們同樣高傲自負,不曾向人低頭,她可是個尊貴的小公主,何須倒追男人!

  「我還以為自己可以像你一樣灑脫,認為忘記你並不難,可是和你分開越久,越壓抑不住對你的感情,我很想見你,所以才會拋下一切,跑來找你。」

  七瀨美紗一口氣道出心底話,她拋開矜持、捨棄自尊,低聲下氣懇求。

  「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於純然默不作聲睨著她,他感到難以置信,也不太能理解,女人的心思實在過分纖細敏感,為何她們總喜歡耍手段,把事情複雜化?

  他喜歡她,一直視她為理想伴侶,理所當然地和她在一起,當她提出分手時,他十分錯愕,因為從沒察覺兩人之間有任何問題存在,但他知道感情不能勉強,所以沒試圖挽留她,非常平靜理智地接受感情的結束。

  當然他不可能沒受傷,只是自尊心比任何人都強的他,不屑乞求愛情,而事實也證明他放得下,他並沒有想像中傷心難過。

  現在回想起來,他赫然發現他的喜歡也不過爾爾,他對美紗的感情並不深厚濃烈,還不至為愛瘋狂地地步,難怪她會不安。

  看得出他的心在搖擺不定,好勝的七瀨美紗主動出擊,她伸手摟住他的頸項,拉下來親吻,她絕對不要輸給一個女傭!

  於純然不但沒拒絕,還頗熱情地回應她,和她纏綿擁吻起來,他想看看久違的唇瓣會帶給他什麼刺激,這副熟悉的胴體能否喚起他沉睡的慾望……他想要證明什麼?

  窗邊的黑影晃動,彷彿有隻貓兒在張牙舞爪。

  狐狸精!不要勾引她的王子,把她的王子還來!

  花小蜜恨不得衝下去將兩人分開,然後大腳把狐狸精踢走,緊緊抱著她深愛的王子不放,再也不讓其他女人碰他、吻他。

  她不要!不要忘卻她、不要背叛她,不要遺忘他們的約定、抹殺他們的感情,花小蜜抱著頭,跪在地上,她的心好痛,痛得她掉眼淚。

  拜託!別搶走我的王子,別奪去我的幸福,他是我的,我的……

  可是他剛才已經明明確確拒絕她,他並不喜歡她,不會對她動心動情,他有絕對的自由,可以選擇和誰在一起,他喜歡擁抱親吻什麼女人,都與她無關。

  七瀨小姐是如此美麗出眾,站在於純然的身邊毫不遜色,出色的兩人是如此匹配,公主和王子理應在一起,而她這只癩蝦蟆,憑什麼想吃天鵝肉?

  她應該死心,不要存有非分之想,不能再癡心妄想,自己終有一天可以獲得王子殿下的眷戀,奇跡是不會出現的!

※※※※※

  徹夜未眠的花小蜜無精打采下樓,她頂著一雙難看的熊貓眼,蓬鬆的頭髮更加亂翹,她很沒儀態地打個大大的哈欠,走進廚房預備早餐,忽地聽到陣陣哀怨纏綿的小提琴聲,忙不迭跑出去看看。

  佇在鋼琴旁、在晨光下拉小提琴的七瀨美紗炫目迷人,即使她穿著簡便的運動服,長髮隨意束在腦後,臉上脂粉不施,仍然美得讓人怦然心動,再加上優美的姿態,巧手利落熟練,她宛如在舞台上演奏的出色小提琴家。

  忘我地投入拉奏的七瀨美紗停下來,餘音縈繞不去,一陣掌聲傳來,她才發現多了名聽眾。「對不起,我把你吵醒了嗎?」

  「沒有,沒有,我正打算去準備早餐,不過被你的琴音吸引過來。」花小蜜由衷羨慕及讚美。「你的小提琴拉得真好,好動聽。」

  「謝謝。」七瀨美紗收好小提琴,主動提議。「我也來幫忙弄早餐吧。」

  花小蜜猛地搖手。「不用了,你是客人,怎麼好意思。」

  「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廚房弄亂,我偶爾也會下廚的。」七瀨美紗俏皮地擠眉弄眼。

  「你不怕手指受傷嗎?」音樂家的手不能拿來兒戲!

  「沒辦法,誰叫純然喜歡懂得下廚的女人。」七瀨美紗甜絲絲的笑。

  花小蜜感覺自己中了一記狠狠的右勾拳,被她超幸福的笑容電得眼冒金星。

  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她非要和情敵攜手準備愛心早餐不可,還要忍受她的極強閃光迫害!

  「純然喜歡早上來杯Expresso,不要糖、不要奶精,因為他不喜歡甜食。」七瀨美紗笑靨如花。

  蝦米?花小蜜一直都只給他牛奶喝,健康又有營養嘛。

  「他喜歡吃炒蛋,半熟的,再灑上一點起司粉,麵包一定要塗滿厚厚的牛油,他說那樣才有口感,他的喜好是不是很奇怪?」七瀨美紗可愛地吐吐舌頭。

  糟糕!花小蜜還向他自誇她的太陽蛋煎得有多棒,不僅毫無烹煮技巧可言,又賣相奇差的炒蛋,麵包則不塗牛油,只塗果醬。

  為何於純然都不做聲,不老實告訴她自己的口味喜好?關於他的事情,花小蜜真的一無所知。

  和他相處的這段期間,他一向很少談及自己的事情,而粗枝大葉的她也鮮少過問細節,現在回想起來,他可能是刻意和她保持距離,根本是對她有所保留。

  反觀七漱美紗,卻對他瞭如指掌,生活上的細節以至喜好都能如數家珍,他們一定不單是單純的男、女朋友關係,恐怕是極親密的同居愛人。

  花小蜜發覺自己輸得一敗塗地,不管是才華美貌,還是心思情意,她都沒一樣能夠比得上七漱美紗。

  叮!叮!第一回合慘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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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 00:30:56
第七章

  嗅到香濃的咖啡香氣,於純然就知道今天的早餐有別於過往,果不其然,全是他的習慣與喜好,應該是根據美紗的指示吧。

  「懶惰蟲,現在才起來。」七漱美紗輕拍身旁的位置。

  「早。」於純然逕自坐下,朝對面的花小蜜點頭,不難發現她醒目的熊貓眼,她不會是又哭了吧?他心底掠過一片疼惜。

  花小蜜本不想理會他,但又怕彆扭得太明顯,只好生硬地擠出話。「早。」

  於純然輕啜咖啡提神,不想繼續在意小不點,便刻意把心神放在身旁的美紗身上。

  「昨夜睡得好嗎?」

  咚!花小蜜心一突,他留意到了嗎?她輕抬眼睫,方知自己會錯意,他關心的人根本不是自己,「還好。」七漱美紗有點窩心。「你知道我一向習慣早起練琴,吵到你嗎?」

  「沒有。」

  「你有和路域治聯絡嗎?」七漱美紗和他閒話家常。

  於純然搖頭。「最近沒有,上次見他也是大半年前的事。」

  「是羅馬公演那次吧。」當時七漱美紗也在場。「前陣子我遇到他,他說他正在籌備世紀婚禮,叫我們準備好賀禮出席。」

  「他始終跑不掉。」於純然會心一笑,名門貴族的路域治總是高唱不婚主義,奈何家庭施加的壓力難以抵擋,終究還是豎白旗投降。

  「你沒忘記他要求的賀禮是什麼吧?」她提醒。

  他輕拍額頭呻吟,有點後悔曾誇下海口。「我和你一起合奏《夢中的婚禮》。」

  她接下去。「而且還要穿著泳裝。」

  兩人不敢想像,面面相覷後一起笑了出來。

  「你記得音樂學院那位出了名嚴厲的尼古拉大師嗎?」

  「嗯。」

  「他現在兼任法青交響樂團的總指揮,有意舉辦世界性的巡迴演奏,邀請世界各地菁英,互相交流演出。」

  兩人好像有說不完的話題,而且圍繞著花小蜜全然陌生的世界,她完全插不上話,讓她感覺自己是個多餘的局外人,融不入他們之間,這種被排擠、無視的感覺很不好受,縱然食不下嚥,全無胃口,她卻只能默默埋首於早餐上。

  「你這裡沾到牛油了。」七漱美紗示意,於純然的手卻往反方向摸,她毫不猶豫拉下他的臉,旁若無人地替他舔去牛油。

  她這個熱情大膽的舉動,教於純然尷尬,害花小蜜驚愕,回過神來的七漱美紗則掩著火紅的臉,窘迫地道歉。

  「不好意思,我習慣了,一時改不掉。」

  她這個超級大燈泡還不識趣快點閃人!

  再也愛不了兩的卿卿我我,花小蜜把眼淚往肚裡吞,一咬牙,誇張地一口氣把盤子裡的食物拋進小嘴裡,脹鼓鼓的兩頰活像醜陋的青蛙,接著再喝下整瓶的牛奶,火燒屁股似的逃離現場。

  叮!叮!第二回合,她更加慘敗!

※※※※※

  「唉!」花小蜜坐在偏廳與庭園相接的石階上,雙掌托著下巴,愁眉苦臉,歎氣連連。

  「唉!」坐在她身旁的小蕭依樣畫葫蘆,小臉皺在一起,大大地歎氣。

  「唉!」小蕭旁邊的小貝如法炮製,小聲輕歎。

  站在她們背後的小男孩則人小鬼大,老氣橫秋地學著大人說話。

  「人家不但長得美,又有才華。」小李豎起大拇指稱讚。

  「而且溫柔體貼。」小莫附和。

  「入得廚房,出得廳堂。」小巴頻頻點頭。

  「唉!」女子三人組異口同聲首。「我們沒希望了!」

  小李輕拍花小蜜的肩膀,「小蜜,你節哀吧。」

  「雖然我們站在你身邊,不過你真的沒希望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別看不開,做傻事呀。」

  小孩們起來,輪流抱抱她安慰,才相繼離去。

  花小蜜頹然躺在地上,自從七漱美紗闖進來後,她和於純然的甜蜜新婚生活徹底被摧毀了,本來和她朝夕相處的夫君,現在天天和狐狸精外出鬼混,不吃喝玩樂到日落西山都不回來。

  而她這個被遺棄的怨婦,只能天天在家苦等守候,望眼欲穿等他們回來。

  然而三人共處時,她也只能眼睜看著他們小倆口你依我偎、親親熱熱,教她同樣煎熬難受。

  自從上次被他拒絕後,於純然已很少主動和她交談,更別說兩人單獨相處,或許他就是想用行動證明給她看,他不會喜歡上她。所以才會刻意冷落她,好教她徹底死心,讓她明白,自己是完完全全被他甩了!

  花小蜜難過地揉揉眼睛,將身體蜷縮成一團抱住。

  其實她也有自知之明,如果她是男人的話,也會喜歡上七漱美紗這種大美人,而且她又是小提琴家,正好和於純然是一對絕配,她憑什麼和人家相比,以為自己還會有希望?

  難道單憑兒時信口雌黃的承諾,就能夠令他回心轉意嗎?不!就算他記起小時候的約定,沒有忘記他們的過去,他也不可能喜歡她。

  即使兒時感情再好,長大也會不一樣,因為小朋友所謂的喜歡,和大人的愛截然不同的感情,他對她的感情,恐怕只是單純的友愛。

  何況「失憶」並不是他的錯,頂多只能責怪他「善忘」,沒心裝載而已,他沒把她放在心上,表示對他來說,她根本不值一哂。

  她不由得苦笑,明知道事實一直擺在眼前,從他回來那一刻,待她如陌生人的態度,她便已明白他心裡面沒有她的存在,然而她卻不肯面對,執意當只鴕鳥,一直逃避這個傷人的事實。

  雖然他的確遵守約定回來,但物是人非,而她卻還想繼續守著承諾,保有一份感情,可笑地不肯放手。

  遺憾的是她連傻傻地等下去的理由與權利也沒有的,他已經無情地摧毀一切,把他們的關係畫上句號。

  縱然再不甘不捨,也得要了斷,再痛苦難過,還是要承受,而這一切終會過去的,只要她學會忘記,習慣遺忘,便不會再天真妄想可以高攀王子殿下。

  王子應該同公主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而她不是公主!

※※※※※

  怎會這麼寧靜?於純然看看手錶,孩子們應該還在上課,他納悶地走往偏廳,落地玻璃大窗全開,可是室內外一個人影也沒有,他們跑到哪兒去了?

  小不點竟然這麼粗心大意,讓家中門戶大開,他邊搖頭抱怨,邊走往窗邊,突然踢到一團物體,他低頭一瞧,赫然發現是蜷縮成蝦米狀的花小蜜,竟然躺在地上睡大覺!

  他大皺眉頭,正想叫喚她之際,蝦米破繭而出,改為大刺刺的平躺,只見她抿抿小嘴,然後伸手抓抓肚皮,繼續呼呼大睡。

  於純然實在歎為觀止,在她身上真的找不到半點女人味,她舉手投足十足像個小孩子,就連睡姿也是不堪入目。

  他沒好氣地蹲下去,一把捏住她的鼻子,讓她不能呼吸而醒過來,誰知她毫無反應,嘴巴一張一合打呼嚕,無損她大小姐的濃濃睡意。

  再也忍俊不住,他噗哧地笑了出來,坐在地上掩著嘴巴低低失笑,真有她的!

  這個花小蜜是個開心果,很會逗他發笑,他很久沒這樣開懷大笑,心靜開朗了。

  這幾天他一直和美紗在一起,卻沒有此刻來得愉快,以前和美紗相處,他偶爾還會為她而心動,為她的美麗才情著迷,感覺十分美好。

  但現在她鑲金般的美貌與智慧已不能打動他。

  美紗依舊美麗動人、溫婉可人,是個知情識趣的好情人,善解人意的好伴侶,他卻沒任何感覺,她不能再挑起他的任何情感,包括她煽情的親吻與誘惑,他也不為所動,為何會這樣?

  美紗明明就是他的夢想情人,是他所喜歡的類型,更是足以匹配他的女人,然而他心裡卻想著另一個女人。

  不知小不點在家裡做什麼,是百無聊賴,還是忙於家事,是否精力旺盛地和小孩子們玩耍,不忘聒噪地咒罵他,她還會為他而黯然神傷,偷偷落淚嗎……

  他總會不自覺地想起這個表情豐富,言行誇張的小女人,害他心神恍惚,心緒不寧,於純然仔細端詳她熟睡的臉蛋,如小天使般純真無邪的人兒,眼角淚光閃爍,淚痕若隱若現,她哭過。

  他憐香惜玉地抹去她的淚,目光不經意落在被她扯開的上衣領口,呼之欲出的飽滿深溝撩人,光看著她的春光外洩,他已感到身體有團火在燒,她輕易激起他的男性本能。

  糟糕!他不會真有戀童癖吧?他倒抽一口冷氣,還是趕快遠離這個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女人為妙。

  於純然站起來,準備轉向離開,後腳突然被一勾一掃,害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還不偏不倚正巧坐在熟睡的人兒身上。

  雖然於純然已反應很快地用手掌撐地,但被龐然身軀壓坐,豈有不痛的道理。

  「呀啊!」慘叫聲響徹雲霄,無端被重擊突襲,這下子花小蜜不醒過來才怪。

  他飛快翻身跪地,見她痛苦地撫著肚子蜷縮一團,他嚇慌了,緊張不已。

  「你哪裡痛?是不是受傷了?」

  他焦急地伸手攙扶,哪知道大掌落在她柔軟的胸脯上,花小蜜隨即揮開他的手大叫。

  「哇!色狼!」

  於純然坐在地上鬆一口氣,聽到她中氣十足的叫罵聲,應該沒大礙了。

  「痛死人了!」花小蜜一骨碌坐起來,撫著仍然吃痛的腹部。

  「你幹嘛回來整我?」

  看見她不悅地嘟嚷,他心情居然不錯,存心與她抬槓。「是你故意躺在這裡,讓人絆倒。」

  「我只是不小心睡著,又不知道今天有人這麼早回來。」她白他一眼。

  好心沒好報!他今天這麼早回來,就是打算給小孩們上課的。

  「小孩們呢?這個時間應該在上課。」

  「他們回去了。」她心虛地別開臉,因為自己情緒低落,連累小孩們不能上課,還反過來安慰她,她真不應該呀。

  「為什麼?」他問。

  還不是你這個愚蠢人害的!她霍地回頭,趾高氣揚輕哼。「不為什麼,今天老師有喜,放假一天。」

  「因為老師偷懶,要睡午覺才真。」他撇撇嘴嘲笑。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還不是天天跑去約會,不上課。」她委屈地癟嘴,現在真是身心都嚴重受創。

  「有朋自遠方來,難道我這個東道主,不該盡地主之誼嗎?」他無辜地聳肩。

  說起來怎麼不見大美人的身影,這幾天他們都像連體嬰,一直形影不離,教她心酸。

  「七漱小姐人呢?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嗎?」

  「她與朋友敘舊,嫌我礙手礙腳。」他樂得留在家裡休息,天天往外跑有夠累人。

  花小蜜意識到只有兩人獨處,突然緊張起來,他們有多久沒這樣一起了?

  她偷瞧一派輕鬆自在的男人,他和顏悅色的俊臉分外溫柔,難掩愉快的心情,是因為七漱美紗的關係嗎?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特別漂亮,居然連男人也會特別閃亮,她的心又被螫痛了。

  於純然轉頭看向突然安靜下來的小不點,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蒙上一層霧氣,目不轉睛的眼瞳不見焦距,不知在想什麼。

  這個愛笑愛哭的小女人,很能影響他的情緒,揪緊他的心,而他認為這麼憂傷失神的樣子不適合她,他喜歡看她嬉笑怒罵、朝氣蓬勃的嬌俏模樣。

  不及細想,他伸手捏扭她的雙頰,直把她弄痛。

  「好痛!你幹嘛捏人?」花小蜜回過神來,想得開他的「蟹鉗」。撫著臉蛋痛呼,什麼溫柔,他還是一樣可惡。

  「你神遊到哪裡去了?」他揶揄。

  「要你管!」她氣呼呼瞪眼。

  「難得有這個大好機會,你不好好把握住嗎?」他好心提醒。

  莫名其妙!「什麼機會?」

  「勾引我。」於純然猝不及防湊身上前,將她推倒在地上,翻身壓制著她。

  「我一回來便看見有個女人衣衫不整躺在地上,睡得毫無防備又撩人,不是想引誘男人撲倒她嗎?」

  「我才沒有……」她小臉暴紅,迅速掩著,抵擋他熾熱的視線。

  他的大掌悄悄探入她的衣內,輕觸她的腰腹,溫柔地撫摸,只來來回回揉搓,無意進犯,與其說他在佔便宜,倒不如說替她揉搓痛處比較恰當。

  在他電力十足的碰觸下,她完全被電得措手不及,大腦失去運作能力,再也沒法思考任何事情,只感到渾身酥麻無力,舒服得教她想低吟出來。

  她水眸半閉,表情羞赧嬌媚,不經意流露出的性感十分誘人,沒有男人可以抵抗這種引誘,他終究克制不住,低頭堵住她微張的小嘴,唇舌甜蜜交纏,大掌開始放肆,確切探索她曼妙的曲線。

  她勾纏住他的頸項,大膽而生澀地回吻他,一切憑著本能反應,被全然陌生的情潮所支配,忙著體驗興奮激情,沒有餘地讓她害怕羞怯。

  被喜歡的男人所親吻擁抱,原來好幸福、好刺激、好狂熱。

  她這團火球快要燒燬他的理智,身體中躁熱難耐,瀕臨崩潰邊緣,渴望佔有她,不顧一切掠奪,讓彼此瘋狂失控,他停不下來,然而--

  他不能殘害幼苗!僅存的理智讓他趕在失控前硬生生煞車,於純然猝然抽身,壓抑下高昂亢奮的情緒,不敢再碰那蜜糖似的肌膚,他看著身下陶醉迷失的女人。

  「你再不喊停的話,我真的會把你吃掉哦。」

  猶如被冷水澆下,花小蜜倏地睜大眼,遇上一張調侃的嘴臉與邪氣的眼眸,她方知恥,神志再清醒不過。

  她霍地推開他,手忙腳亂地拉攏衣服,受傷受辱的淚水盈滿眼眶。

  「這樣戲弄我,你很開心嗎?」她惱羞成怒,固執地強忍清水,轉向搥打他的胸膛。

  「你明明對我沒意思,就不要招惹我,把我耍得團團轉,你覺得好玩,感到很高興嗎?你好可惡!好可惡!」

  他並不是這個意思,於是於純然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任由她搥打發洩。

  他的確可惡,一直只顧著滿足自己的慾望,對她為所欲為,從沒理會她的心情及感受,他可惡地利用她的情意,予取予求,正因為深諳她喜歡他,他才會縱情恣意,這樣欺負她。

  此刻,他有種衝動,想要緊緊擁抱著她,告訴她……告訴她……告訴她什麼?

  喜歡她嗎?

  於純然被突如其來的念頭深深震攝住,喜歡?真是荒謬!他飛快否決這個念頭。

  既然給不了她想要的,就不能給她希望,他的溫柔只會再次讓她傷心。

  他垂下懸在半空中的手,佯裝玩世不恭,輕聳肩膀戲言:「只是一場遊戲,你何必太認真?」

  花小蜜停下麻痺酸痛的雙手,她多希望自己的心也能夠變得麻木不仁,不再對他有感覺!

  「沒錯,我是很認真,我不是個可以和男人玩這種成人遊戲的隨便女人,我對你從來都是認真的。」她渾身輕顫,聲音嘶啞。

  他強迫自己別開眼,昧著良心傷害她,「抱歉,我不該找你這種聖女來打發時間,下回要找樂子的話,我會找個知情識趣的女人下手。」

  事已至此,她還可以說什麼?瞧他一副寡廉鮮恥的下流模樣,花小蜜感到心灰意冷,徹底死心。

  她受夠了!不想再受折磨屈辱,她決定和他一刀兩斷!

  花小蜜用力推開他,素指直指著他鼻尖,痛定思痛。「於純然,我收回那句話,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喜歡你,我最討厭你!」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衝出去。

  於純然不作挽留或解釋,任由她離去,誰教他罪該萬死,不值得同情,他活該被她討厭,受她唾棄,她終於清醒過來,不再愛他,這不是很好嗎?

  可是為什麼他會感到心痛?他的胸口像是破了一個洞,就在剛才那瞬間,他的胸狠狠的疼痛著,像是被奪去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似的。

  那到底是什麼?

※※※※※

  瞭解自己的需要,正視自己的慾望,想要得到什麼就積極去爭取,不能放棄退縮,不要妥協卻步,甜美豐腴的果實往往在艱辛過後才會得到。

  這個一向是七漱美紗的格言,勇往直前是她的行事作風,面對感情亦然,就算明知男人的心從不在她身上,她還是不會放棄。

  她喜歡於純然,認定他是真命天子,所以努力成為他的理想情人,刻意討他歡心,處處遷就他,甚至主動獻身給他,只為能夠拴住他的心。

  可惜他總是忽冷忽熱,從沒真正屬於她。

  於是她來個欲擒故縱,假意和他分手,好打擊他的自信,畢竟人總要失去才懂珍惜,待明白她的好,便會回心轉意來找她。

  誰知道適得其反,竟然讓別人趁虛而入,她只好拋下一切,趕來亡羊補牢。

  本來看見花小蜜後,她還信心十足,以她優越的條件,根本不怕和別的女人比較,更何況是個毛毛躁躁又不起眼的小女孩?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已經信心全失。

  表面上看來她的大羸家,成功和於純然復合,兩人每天出雙入對,事實上她早輸了,她把他的人留在身邊,卻留不住他的心。

  他雖什麼都沒說,但從他的表現她已知曉,他的眼裡心裡根本全都是花小蜜,儘管如此,她還是不甘心放手。

  男人就是喜歡肉彈,總之越大越好,毫無品味可言,於純然一定也是被海咪咪迷惑,才會有眼無珠的看上那個女人。

  「純然,你還沒休息夠嗎?你打算休假到何時?」七漱美紗認為,忙把他和花小蜜分開,方為上策。

  「不知道。」於純然顯得意興闌珊。

  「我們一起回巴黎吧。」七漱美紗輕甩長髮,十指交叉放在下巴,凝睇著他的美目羞帶柔,神采飛揚地細說她的大計。

  「我的經紀人建議我們組成搭檔,先在巴黎舉辦一場公演試試反應,一來正好為你復出打響頭炮,二來趁機公開我們的關係,如果反應良好的話,我們就繼續以情侶搭檔為名,在歐洲巡迴公演。」

  自從和花小蜜鬧翻後,於純然一直心情陰鬱,大太陽也不能驅趕他的悶氣,再加上她刻意躲避,明顯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被人徹底忽視,備受冷落的滋味教他很不好受。

  對一個自小到大都極度自我中心人的來說,太陽不再圍繞他運行,簡直比天方夜譚更匪夷所思,他的小太陽躲進厚厚的烏雲裡,害他墮入無止境的陰冷幽暗裡。

  在全盤心思都被小不點佔據的眼下,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的事情,如果不是美紗現在提起,他倒忘記了自己的煩惱,他知道,日後要如何打算,總得作個決定,他不能永無止境休假下去。

  「我考慮看看。」他淡漠地調開視線,閃躲她熱衷的明眸。

  他的冷淡令她禁不住衝口而出,「你要考慮什麼?是否組成搭檔,還是公開關係?」

  「美紗。」他不悅地擰眉,為她的咄咄逼人。

  「抱歉,我失言了。」七漱美紗收斂情緒,她向來都知道他不喜歡受擺佈,是個強迫不得的男人,她越是追趕他,只會令他逃得更狠更絕。

  她輕柔地握住他的手,歉然一笑,「你慢慢考慮也無妨,只是經紀人向我提出來,我認為是不錯的安排,又正好我們都有檔期,所以才會心急想知道你的看法,其實是否公開關係都無所謂,最重要是可以和你一起搭檔演奏。」

  「我明白。」於純然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唯一可以告訴她的只有:「不過短期內我無意作公演。」

  「你還沒預備好再次上台嗎?」她非常擔心,看來上次公演失敗給他的打擊不小。

  「問題不在這裡。」在他還沒找回所有感覺前,他不想貿然上台,但他無意透露心聲。「總之這是我暫時的決定。」

  「嗯,我知道了。」她十分體貼入微,輕拍他的手鼓勵,「你有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於純然心一緊,歉疚之情與日俱增,他該和美紗說清楚,不要再絆住她,和她繼續拖拖拉拉下去,只會傷她更深。

  然而他還沒理清自己的感情,破解紊亂的複雜的心情,在此之前,他不知道怎麼開口,如何才能不傷害她。

  「我失陪一下。」七漱美紗拿起手提袋,踏著自信優雅的步履,沿路吸引不少目光注視。

  美紗是個絕頂美麗的女人,不論何時何地都是焦點所在,她是個可以拿來炫耀、滿足虛榮心的女友。

  她曾是他引以為傲的理想情人,現在他卻毫無感覺,他是個無情的男人--

  「你這個無情的男人!」

  彷彿回應他的心聲,道出他的是非題,義憤填膺的指責聲驀然響起,兩個黑影擋在於純然面前。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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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 00:31:24
第八章

  不管四周投過來的好奇目光,安坐在露天咖啡座的於純然慢條斯理抬頭,打量全然陌生的兩個女人。

  他肯定不認識、也不曾見過她們,不過瞧她們來勢洶洶,就知來者不善,他不禁蹙眉。

  「你就是於純然,我們沒找錯人吧?」兩位美少女不客氣地坐下來。

  「我不認識兩位。」於純然一臉冷淡,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圖明顯不過。

  兩名不速之客,正是花小蜜的死黨朱迪和杜鵑,她們本來約好一起去旅行,她這個見色忘友的小鬼放她們鴿子,不過難得她的小王子歸來,終於守得雲開,她們也替她高興。

  以為兩人過著新婚燕爾的生活,殊不知竟上演一幕「小王子失憶記」,最過分的,是狐狸精上場就一腳把小蜜踢開。

  而更令她們生氣地,莫過於小蜜一直隻字不提,直到最近才向她們哭訴。

  兩人本來對小王子就沒什麼好印象,現在更是差的不得了,如果她們是男人的話,鐵定二話不說,狠狠揍他一頓出氣,何必像這樣坐下來,客客氣氣和他談話!

  「你不用認識我們,我們也無意結識你這種專門欺騙女人的花花公子。」

  朱迪看到於純然和女人卿卿我我的親熱看,便怒火中燒,替小蜜深感不值、大叫冤屈,她實在嚥不下這口鳥氣而過來找碴。

  「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於純然耐著性子。

  「我們就算沒長眼睛,也不可能認錯你這個斯文敗類。」杜鵑悻悻然道。

  「你們玩音樂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朱迪一甩長髮,越罵越起勁。

  「別以為自己長得帥,有點才華又多金,就可以欺人太甚,自私地要小蜜等你回來,足足浪費了她十六年青春,現在說一句什麼都忘了就想了事,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不要拿不知者無罪來當借口,公然甩了她,另結新歡,你根本就是個花心蘿蔔。」杜鵑認為男人沒一個可靠,尤其是多金俊男。

  聽得一頭霧水的於純然終於有點眉目,原來她們是花小蜜的朋友,來代她抱屈出頭,但她們的指責未免欠缺公允。

  「我的確什麼都記不起來,如果你們想定我罪名,起碼也該讓我知道原委與罪狀吧。」而且還能作為參考,反正於純然拾回的片段零零碎碎,說不定可以串聯起來,而記起更多。

  兩人面面相覷,交換眼神,雖然小蜜叫她們不要說,堅稱童年往事已不重要,因為於純然拒絕的是現在的小蜜,即使他記起兒時的戲言,也只會一笑置之,不可能喜歡上她。

  沒錯,她們倆也一直這麼認為,她們並不看好兩小無猜的感情,但不管有心還是無意,於純然的行為已傷害了小蜜,所以她們還要替小蜜逃回公道。

  「好,我們就告訴你,雖然小蜜認為你記不起來的話,知道了也沒意思,不過我們才不會像她一樣傻,讓你繼續心安理得和女人鬼混。」

  言下之意,她們說出來只是為了要他不好過!於純然在心中苦笑,他現在已經很不好過了。

  「你和小蜜是感情很好的青梅竹馬,十六年前你離開這裡,出國留學前叫小蜜等你回來,並一吻定情,你承諾過一定會回來娶她,你現在卻說忘得一乾二淨,你和把糟糠之妻拋棄的陳世美有什麼分別?」朱迪故意誇大,改編成婚約盟誓。

  五、六歲的小孩子已私定終身?真是童言無忌!於純然感到好笑,想不到自己小時候已這麼風流多情。

  「我和花小蜜不是單純的童年玩伴嗎?」

  「這個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於純然默然不語,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和小不點的關係並不單純,只是想不到會有這麼深的情意,不過他沒有排斥或討厭之感,反而可以想像小時候的他們會多有趣。

  「不管你是真的忘記,還是裝蒜,你都應該給小蜜一個交代。」杜鵑端詳這個人模人樣的男人,不明白小蜜何以鍾情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孱弱王子。

  「如果你還有良知,覺得對不起小蜜,就不要再戲弄她,不要再用無形的鎖囚禁她,把心還給她,讓她自由。」朱迪一改強悍,心有慼慼然地道出肺腑之言。

  躲在樹後把一切聽得一清二楚的七瀨美紗備受打擊,原來純然和花小蜜曾有段深厚感情,她才是介入他們的第三者,這下子教她如何有勝算?

※※※※※

  一抹高挑身影佇立在河邊,心頭的陰影讓男人不敢太靠近,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不遠處則有數名小孩在玩耍,既高興又熱鬧。

  於純然放眼望去,年齡相仿的小孩子們應該只有五、六歲吧,和他小時候差不多大,他彷彿看到花小蜜的身影,圓圓胖胖的小小蜜煞是可愛,不過卻總是笨手笨腳、粗粗魯魯。

  他閉上眼,嘗試重整腦海裡七零八落的片段,回憶起童年往事,耳際有一道清脆的女聲低訴怨歎。

  愚蠢人!愚蠢人!不要走……不要走……傷心的哭聲揪緊他的心,濃濃的離別愁緒,依依不捨之情——

  撲通!一名小男孩失足跌落河中,水花四濺。「救命……救命……」

  於純然霍地睜眼,很快看見浮沉在河裡的小男孩正拚命掙扎,同伴們則不知所措地驚叫。「救命呀!救命呀!有人跌倒河裡!」

  其中一名小女孩衝過來,死命抓著他的褲管哭喊。「哥哥,救命,小健掉到河裡了,你快去救他。」

  熟悉的恐懼襲上心頭,於純然面色鐵青,渾身僵直,他不會游泳,而且怕水,怎麼辦?有沒有人來救他,有沒有人……

  「哥哥!救救小健,哥哥!」小女孩不停搖晃拉扯他的長腿。

  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攸關人命,於純然倏地清醒過來,用力甩一下頭,甩走恐懼心魔。

  他慌忙地四處找尋,看看有沒有什麼物品可以借用,他一把抓起長樹枝,跪在河邊,伸長手臂,企圖讓小孩抓住。

  「不用怕,不要慌,抓緊樹枝,來,快抓緊樹枝。」

  於純然一邊大聲叫,一邊伸長樹枝,眼看小男孩失了方向,只能無意識胡亂揮舞手臂,他焦急如焚,冷汗涔涔,眼前匆匆掠過自己遇溺時的畫面,他頓感心臟劇跳、呼吸困難,手臂抖個不停。

  「小健,不要怕……」

  「別慌,快抓緊樹枝。」他扯破喉嚨叫喊,幸好水流並不急,小男孩終於抓到樹枝,不過危機仍未解除。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從他身旁竄出,飛快躍入河裡,撲通一聲,一個男人很快游到小男孩身邊,將他救起。

  於純然頹然跌坐在地上,這才真正鬆一口氣,這時突然一陣頭暈目眩,腦袋像在膨脹,似有什麼要排山倒海般襲來,他感到頭痛欲裂,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不清。

  中年男人隨即替小男孩做人工呼吸,一輪急救過後,小男孩終於把河水吐了出來,不斷咳嗽哭喊,應該是無大礙了。

  「都叫你們不要走河邊玩耍,總是不聽話,你們不知道有多危險,跌落河裡會鬧出人命,出了事就後悔莫及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知錯,真的不敢了。」小孩子們哭哭啼啼認錯。

  中年男人瞥見倏地失去血色的於純然呆若木雞,大聲詢問,「年輕人,你沒事吧?」

  於純然被喚醒,不過仍頭昏目眩,他甩甩頭,勉強擠出聲來。「沒……事。」

  「你真的不要緊?」中年男人不放心。

  於純然閉目搖頭。「我坐一會兒就沒事了。」

  「那麼我們走了,謝謝你。」

  於純然虛軟地平躺在地上,腦中靈光忽閃,記憶紛至沓來,可能只在一秒鐘、眨眼之間發生,卻足以讓他感受,童年時的喜怒哀樂,百般滋味在心頭一一掠過。

  他記起來了!什麼都記起來了!

  那天他在這裡和小蜜道別,他的確叫她等他回來,並親了她,還承諾把《給愛蜜兒》送給她。

  然後離開的時候,有一輛失控的腳踏車朝他們衝過來,他一把推開小蜜,自己卻被腳踏車擠下河裡。

  他失去意識前一刻的影像,就是哭得稀里嘩啦的小蜜,她很傷心害怕,他不要她哭,不想看到她像個淚人兒……

  可能因為太過驚悸,他發燒昏迷了幾天,醒來後就把有關小蜜的一切全忘掉,而遇溺時的恐懼痛苦更令他不敢回憶往事。

  小蜜——愛哭鬼小蜜,老是纏在他身邊,嬉皮笑臉逗他發笑的開心果,把他從孤獨深淵救贖出來的小人兒,讓他真正愛上鋼琴的女孩,他打從心底喜歡的丫頭。

  母親是鋼琴家、父親是小提琴家,但雙親對音樂的狂熱並未遺傳給他,小小的於純然並不喜歡彈鋼琴。

  為了討父母的歡心,他才勉強自己,只要他表現出色、贏得比賽,父母便會稱讚他,留在他身邊的時間也會多一點。

  然而無止境的練習枯燥而苦悶,總讓他萌生放棄的念頭,直至小蜜出現,讓他領略彈鋼琴的樂趣,她那句最喜歡他的琴聲,成為他的動力,讓他體會彈鋼琴是件快樂的事情,演奏是開心又愉快的遊戲。

  「你知道《給愛麗絲》的典故嗎?」小男孩問。

  小女孩瞠大眼。「不知道。」

  「樂聖貝多芬喜歡上自己的學生,打算彈奏這首小品來向她求婚,可是他在宴會上喝醉酒,完全忘了這回事。」小男孩神氣地告知。

  「哈!哈!他真糊塗。」小女孩捧腹大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閃亮亮。「我也很想要一首《給花小蜜》。」

  「這麼俗氣,難聽死了,倒不如叫《給愛哭鬼》。」小男孩揶揄。

  小女孩朝他扮鬼臉。「我不是愛哭鬼,你才是愚蠢人。」

  「別叫我愚蠢人,你這個愛哭鬼。」小男孩用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小女孩摸著額頭,哇哇大叫起來。「我想到了,那就叫《給愛蜜兒》吧,給親愛的蜜兒。」

  「你還是別做夢吧,哪有男生會喜歡你,還幫你作曲示愛,更別說求婚。」小男孩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既然我是你的學生,就由你寫給我吧。」小女孩突發奇想。

  小男孩飛快拒絕。「我不要,我又不喜歡你,我才不會為你作曲。」

  「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懂作曲,又怕作得太難聽,被人笑才是真的。」

  「哼,我不會中計。」

  「好嘛,我求求你,我想要《給愛蜜兒》,你就作來送給我,好嘛,好嘛……」

  小女孩纏著他的手臂撒嬌。

  小男孩索性閉上眼,雙手掩耳。「不行!不行!」

  於純然會心一笑,細細回味童年往事,和小蜜相處的每個片段都充滿歡笑聲。

  他喜歡她純真燦爛的笑容,她總會把開心分給他,帶給他光明溫暖,她是他的小太陽,現在也是一樣,完全沒改變,他真的喜歡她!

  事隔十六年,他們已長大成人,雖然思想個性有若干改變,各自的生活圈也已不相同,但這份喜歡的感覺猶在,絲毫沒有褪色變質。

  現在回想起來,他真的是個自私地男人,當年的一句話、一個承諾,便把小蜜束縛住,要她一直等他回來。

  而小蜜這個小傻瓜,十六年來真的默默等他回來,未曾見異思遷過,或是不顧一切跑去找他,只為遵守和他的約定,她真是個傻女人。

  他的心情有點複雜,心底洋溢一片難言情愫,有不捨、欣慰、感動等等情感,最後化為慶幸與感謝。

  她信守承諾、遵守約定,喜歡他的心不曾變異,他是個何其幸運的男人。

  反觀他卻把她忘得一乾二淨,還曾經背叛她、喜歡上其他女人,就連最基本的承諾、答應過她的事情都沒有辦到,他實在感到慚愧。

  從來沒有過的濃情熱愛在胸膛蠢蠢欲動,他很想補償她,他要好好寵愛、疼惜她,彌補十六年來的空白。

  不過在此之前,他首要做得事情便是預備那份遲來的禮物,她從小就一直嚷著想要的禮物。

  他得先找一個可以讓他靜心創作的地方,而可以幫忙他的不二人選,當然就是火紅雞冠頭小孟了。

  於純然霍地彈起來,懷著愉悅的心情離去。

  雖然他很想第一時間衝回家,狠狠抱著小蜜親吻,向她細訴愛意,但還是先忍耐一下子,他一天沒完成禮物,就一天不能回去見她,在給她驚喜前,只好暫時忍受相思之苦了。

※※※※※

  「嗯,好的,我知道了。」七瀨美紗合上手機,沉思一會兒後,正打算去找花小蜜,便瞧見她拿著雜誌經過,連忙喚著她。「花小姐。」

  花小蜜停下腳步,探頭往偏廳。「有什麼事?」

  「純然剛才打回來,他說要一個人想事情,這幾天都會外宿,暫時不會來。」

  「哦。」花小蜜漫不經心回應,心裡卻非常擔心,他是否心情不好,躲起來不見人,還是不想見她?

  「這本雜誌,可以給我看看嗎?」七瀨美紗眼尖地看見雜誌標題,提及於純然的德國公演,很快拿起來翻閱。

  花小蜜想阻止已來不及,不知七瀨美紗看到報導後會有何反應,一定像她一樣生氣,又替於純然抱不平吧。

  「評價竟然這麼差。」七瀨美紗不禁擰眉,並幽幽的輕歎。「不過一切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在公演前向純然提出分手,害他心情不好,他一定不好失常。」

  蝦米?原來他是因為受到失戀的打擊,才會提不起勁去彈奏,他還好意思說什麼失去熱情、不喜歡鋼琴這些謊話。

  可惡!花小蜜有種被騙的感覺,把她耍得團團轉,他一定很爽了,然而最令她在意、備感受傷的是,七瀨美紗竟然可以影響、左右他的情緒。

  他如此重視她,那他真的很愛她了。

  這個認知狠狠打擊著花小蜜,她明明已經死心,決定徹底忘記他,為何她的心仍會像被針刺般難受?

  「不過我們現在雨過天晴,他一定能很快回復到原來的狀態。」七瀨美紗把花小蜜的失魂落魄看在眼裡,更加笑靨如花。

  沒錯,他們才是珠聯璧合的一對,兩人在一起相得益彰、天下無敵,她這個花癡應該自動消失,別丟人現眼!花小蜜在心中鑽起牛角尖來,臉色越來越難看。

  而春風滿面的七瀨美紗,突然神色凝重地看著花小蜜。「花小姐,我聽純然說過,你和他是童年玩伴。」

  「嗯。」赫然驚醒過來的花小蜜不自在地別開視線。

  愚蠢人不會在女友面前胡說八道什麼吧,例如說她這個醜八怪不自量力喜歡上他……

  「你喜歡純然嗎?」

  果不其然!心事被揭穿,頓教花小蜜無地自容,不知如何作答。

  「我……」花小蜜本想否認,但看見七瀨美紗一雙幽怨的美眸憂心忡忡,這種為愛而苦惱不安的心情,她比誰都來得清楚。

  唉!既然她注定是輸家,就當個好人吧,花小蜜決定坦誠一切讓她釋懷。

  「你放心,在你們還沒復合前,於純然已經當面拒絕我,我對他早已死心,我們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

  七瀨美紗明顯鬆一口氣,朝她歉然一笑,卻又很不放心地補上一句。

  「恕我直言,純然並不屬於這裡,他是個可以站在世界頂端的男人。」

  「我知道。」花小蜜明白她的意思,他們是不同世界、層次的人。

  七瀨美紗再次輕歎,自言自語般道。「不過純然卻不肯離開,說什麼放不下,或許是某種情結吧,真不知他要留在這裡浪費時間到何時。」

  花小蜜聽在耳裡,感到百感交集,絆住於純然腳步的人不會是她吧?

  怎麼可能!她還是別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他放不下的絕對不會是她,或許,他在意的是未能尋回消失的記憶吧。

  不管如何,於純然始終得離開這裡,重回他所身處的華麗舞台,繼續開拓他的星光大道,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縱然她又千般不願、萬般不捨,他終究會離開,與其說他不屬於這裡,倒不如說他不屬於她比較貼切。

  花小蜜只要想到以後都不能像現在這樣,每天都見到他,可以和他抬槓,彼此碰觸,他將前往她伸手不能及的星球,便黯然神傷。

  不同於十六年前,她還可以等他回來,期待相逢的一天,這次卻是永無歸期,這一別,意味著他們倆真正成為陌路,從此以後再無任何瓜葛。

  想不到他們的結局會是這樣,她的初戀、她所愛的王子,再見了!

※※※※※

  消失了三天的於純然終於返家,他懷著興奮的心情,第一時間找他的小太陽。

  「我回來了。」

  咚!花小蜜心一突,三天沒見的男人有點不修邊幅,疲態畢露,不過有神的雙目卻異常炯亮,笑意在唇邊若隱若現,看來心情愉快。

  她很想給他一個大大地擁抱,高高興興投入他懷裡,然而——

  「你找錯房間了。」她緊繃小臉,明顯不歡迎他,並二話不說關上房門。

  其實於純然這一句話有著雙重意義,遺憾的是她沒察覺,不過不打緊,他大掌撐著門,身手敏捷地閃身,逕自進入她的房間。

  「你……誰讓你進來了!」花小蜜心裡焦急,氣得跺腳,她很怕和他獨處,怕他故技重施戲弄她,也怕自己把持不住。

  於純然過去按著她的雙肩,深邃懾人的黑瞳一瞬也不瞬的凝睇她,表情分外柔和,像是看著情人的眷戀目光,教花小蜜的心在顫、情在動。

  「小蜜,我們重新開始吧。」他醇厚的聲音低柔感性,大拇指輕拂她的臉頰,動作是那麼的自然,好像他們本該如此親暱。

  在他溫柔的情網下,花小蜜只能呆呆的看著他,緊張得張口結舌,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像換了個人似的,突然對她示好,這一定有詐,她不能受他蠱惑!

  她舔舔唇,小心翼翼地問:「這又是什麼整人的新花招?」

  「我想和你重新開始。」她逗趣的反應,教他漾開笑意。

  他居然在笑,果然又想欺負她!「開始什麼?重新當朋友,還是重新簽訂僱傭合約?」

  唉!她有夠遲鈍,於純然心中歎氣。「交往。」

  「你生病了嗎?」她圓睜水眸,伸手探一下他的額頭,清涼一片。「沒發燒,頭殼應該沒燒壞。」

  他噗嗤地笑了出來。「花小蜜,你很能逗我笑。」

  「很高興我還有一個長處。」她用力瞪他,一把推開,以保持距離。「你沒事的話,請回。」

  「你還沒給我答覆。」沒有滿意答案,休息他會離開。

  她雙手插腰,嘟著小嘴,猜想他的動機。「你和七瀨小姐吵架嗎?」

  「不要扯到別人身上。」

  他明明斬釘截鐵拒絕她,還百般羞辱戲弄她,無緣無故失蹤三天後,跑回來要求交往,教她怎能接受。「我高攀不起。」

  「你不是已經攀上來了嗎?」於純然沒忘記她是如何纏著他不放,由小時候開始,她便老愛黏著他,煩的他沒力氣趕她,對她的陪伴在側習以為常。

  「所以我才知道高處不勝寒,因為承受不起而知難而退。」她負氣地回話。

  「你就這麼膽小,沒自信站在我身邊,沒本事捉牢我嗎?」她明明一直勇往直前,即使摔得頭破血流,也從不放棄,為何突然膽怯退卻,不會是受人影響吧?

  她的自信打從哪裡來,她憑什麼本事攀附?

  天才鋼琴家和美麗小提琴家顯然是絕配,花小蜜不自卑才怪。「你是個來自別的星球的王子,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地球人。」

  「你瘋言瘋語什麼?」他鎖緊眉頭。

  「你和七瀨小姐才是一對,你們是來自同一個星球的王子和公主。」白馬王子和白雪公主毫無疑問是天生一對,她只是個小矮人而已!

  「你真的這麼認為?」於純然神色一驚,哼!說來說去她就是自卑心作祟,美紗給她的打擊真不小。

  「沒錯,我衷心祝福你們幸福快樂、白頭到老,你們趕快回到童話星球去,不要打擾地球的和平。」她硬起心腸,說著違心之論。

  於純然心情糟透了,他三天三夜幾乎沒合眼,就是為了遵守承諾,預備禮物給她驚喜。

  本來歡天喜地回來找她,以為能和她冰釋前嫌,好好補償相思之苦,想不到她不但不解風情,還有理說不清,她的小腦袋到底裝什麼?

  他睨著倔強的小臉,她的異常頑固教他生氣,他猛地拉她入懷,低頭堵住她的嘴,狠狠親吻,可是換來的卻是一記清脆響亮的巴掌。

  「不要碰我!我不是說過,我討厭你嗎?」花小蜜避之如蛇蠍地後退,她就怕自己一如過往,淪陷在他的親吻裡,所以不得不先發制人。

  於純然有生之年沒嘗過耳光的滋味,這個敢給他火辣辣羞辱的女人,傷的不但是他高傲的自尊,還有脆弱的情感。

  他的濃情厚愛全部被澆熄,換來的是惱羞成怒。

  「你就這麼討厭我,想要我離開嗎?」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退避,寒著俊臉,咄咄逼人地追問。

  「把我和美紗送作堆,不管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甚至和她們親熱上床,你都半點也不在乎,不在意,可以完全無動於衷嗎?」

  「你喜歡做什麼,都與我無關。」她怯怯地小聲道。

  他心如刀割。「你對我的喜歡就這麼多?」

  「我……」不要逼她!

  「你不是從小一直喜歡我嗎?這麼容易便把十多年的感情捨棄掉,你的喜歡根本不值一哂。」他好怨懟。

  花小蜜垂下頭,緊握拳頭。

  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他,十六年的思念,把她的心塞得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其他,她的世界一直都只有他,相思有多痛苦、等待有多孤獨、期盼有多憂愁,他知道嗎?

  把全部都忘光光的男人多逍遙自在,和女人談情說愛的時候可曾想起她,他的心從來沒有她,對她的喜歡不屑一顧,卻好意思反過來要求她從一而終。

  他到底想要她怎樣?既不喜歡她,又不准她討厭他,非要把她的心玩弄於股掌之間,他才得到滿足快慰嗎?

  這個可恨的男人!她所做的一切全都為他著想,他和七瀨美紗在一起有什麼不好,他幹嘛留下來蹉跎人生,她的出發點也是為他好,他卻不領情,他憑什麼理直氣壯指責她!

  花小蜜咬緊牙關,霍地抬頭,甩開他的掌控,口是心非地反駁。

  「喜歡一個人可以有很多種形式,我對你的感情已經昇華,我現在只要從遠處看著你,就已心滿意足。

  我才不想和你這種白目天才太靠近,你老是自以為是,是個自我中心又自私的男人,我不想一直被你牽著鼻子走,那很累,我受夠了……」

  收不回傷人的話,一旦出了口就收不回,傷害既已造成,哪能一筆勾銷?

  戛然住口的花小蜜瞪視臉色難看的於純然,她的心痛絕對不比他少!

  「很好,我明白,我會記住。」從沒被人如此當面侮辱奚落,於純然難掩受傷之情。

  不管她說的是氣話還是真心話,這都是一個沉重的痛擊,他徒生一股自我厭惡感,深一呼吸,故作瀟灑。

  「不過我希望你是因為真的討厭我而拒絕我,不是因為無謂的自卑或自尊心作祟,而把我塞給其他女人。」

  他轉身走往大門,頓下來做最後交代。「我會如你所願。」

  花小蜜喉嚨酸楚一片,梗塞得發不出聲音,眼看他走出房間,關上大門,她聽到心碎的聲音,她後悔了!

  「可惡!」於純然憤然不甘地一拳槌打牆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樣的於家大宅,沒有一個人能好好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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