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2314|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夏喬恩]時尚總監風流假象!(大人物秘辛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14:04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1-8 19:03 編輯

時尚總監風流假象!【大人物秘辛之二】夏喬恩

如果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那她應該沈默,並將這份愛小心藏在心底;
如果她冒險開口說愛,進而絕望失去,那她應該承受,並努力遺忘;
如果傾盡一切仍然無法遺忘,那她只能盡力保持沈默、繼續承受,
然後在癡戀的同時不斷告誡自己,絕對別再犯錯!
十年了,好不容易再見面,她會謹慎的不再說出破壞彼此關係的話。
這一次,她會安安靜靜的,再也不開口說愛他……
他不是個好男人,也當不起好男人,絕對不適合認真,
卻對一個十七歲少女動了情,真他媽的晴天霹靂!
在大禍沒釀成之前,他用最傷人的方式,孬種的逃了。
十年後回國,他心頭最掛念、最愧疚的人就是她,
沒想到重逢之後,她卻始終恭敬拘謹的保持距離……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除去橫亙在彼此間的一切?
才能讓她願意原諒他,再度對他敞開心房?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27:26
第一章

美輪美奐的別墅大廳裡,正瀰漫一股暴風雨前的寧靜,而這棟別墅的男女主人就坐在歐洲進口的高級沙發上,筆直看著面前的麼子,尊貴臉龐上沒有慈父愛母的光輝,只有形同陌路的冷漠,直到傭人送來精心沏泡的伯爵夫人茶,閻父才低頭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打破沉默。

「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閻上格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二十三歲的年輕臉龐上滿是傲然狂態,炯炯有神的深邃黑眸就好似太過鋒利危險的刀刃,隨時都能輕易的將人傷害。

「那女人懷孕了。」閻父開門見山的道。「對方說,是你的孩子。」

「那女人的話若是能信,母豬都能飛上天。」他扯起嘴角,鋒利黑眸瞬間掠過一絲冰冷。「你們就為了這種無聊小事,派人把我架回來?」

「事情總是發生了。」

「那不是我的孩子,那種女人就讓她自生自滅,反正,這不就是你們最擅長的把戲?」冷冷的薄唇扯得更高,閻上格譏誚地看著眼前「高貴完美」的雙親,非常確定這二十三年來,這兩個人從未盡到身為父母的責任。

除了錢,他們不曾給過他絲毫溫暖。

佔地兩百坪的別墅除了一群訓練有素的僕人,空洞冰冷得讓人難以忍受。

然而可笑的是,他的父親卻是人人公認愛家親民的好法官,母親則是救苦救難的好醫生,就連他的兩位兄長,都是前途看好的紅牌律師、檢察官。

只有他,是閻家唯一的污點。

因為大學聯考接連失敗,親戚瞧不起他,兄長無視於他,就連雙親也完全放棄他。

「事情已經上了新聞,再鬧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我們閻家丟不起這個臉。」閻父並沒有因為他的嘲諷而被激怒,只是低頭又看了眼時間,彷彿外頭有什麼重要的約會在等著他。

「所以呢?」閻上格暗暗握起拳頭。

「既然是你的孩子,你就負起責任吧。」始終沉默的閻母,終於開口說話。「要是婚後不想要小孩就隨便找個『藉口』處理掉,這件事我會幫忙,總之不要讓新聞繼續鬧下去了。」

敷衍了事、扼殺生命,這就是他們的解決辦法?

「你們寧願相信一個瘋子,也不願意相信我說的話?」握緊的拳頭浮現好幾條青筋,閻上格終於忍無可忍的從沙發上起身,襯衫底下的每一寸肌肉全因強大的怒氣而緊繃賁起。

「事情總是要解決的。」兩人臉上依舊是波瀾不興,宛若沒有感情的人偶。

「不是我幹的事我絕不負責,我的人生輪不到你們插手!」他嘶吼咆哮,挑高的大廳瞬間響起他的回音,音量之大,連水晶燈都微微震顫。

他就像瘋狂燃燒的一團火,恨不得燒傷所有傷害他的人,然而事實上卻只燒疼了自己。

先前送上熱茶便退到角落,卻意外將所有對話聽進耳裡的小女僕,不禁緊緊握住手中的茶盤,為了他悲憤的神情而難過。

她在閻家待了兩年,對於總是不在家的老爺夫人不甚了解,卻非常懂得三少爺,三少爺雖然桀驁不馴,但卻是個言行如一的人,他從來不說謊,也絕對不會規避責任,既然他說孩子不是他的,那就一定不是他的。

如火焰般的高大身影衝向大門,迫不及待想要衝出這令人抓狂的地方,不料卻被管家擋下。

「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不許你出門。」閻父、閻母緩緩站起身。

閻上格不敢置信的轉過身。

「我會讓下人看住大門,這三天你好好想一想,決定什麼時候結婚就跟我們說一聲。」語畢,兩人一前一後經過閻上格的身邊,擅自將整件事做出結論,接著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三少爺,您請回房吧。」年近七十的管家恭敬的站在門邊,嚴謹的臉上透著與閻父閻母相同的冷漠。

閻上格覺得自己就快爆炸了,這種不正常的家庭、無情專斷的父母,還有唯命是從的傭人,全是禁錮他的牢籠,而如今,他竟然還要被迫接受那荒謬的婚姻?

二十三年了,他究竟還在奢望什麼!

不只青筋浮現,閻上格全身上下的骨節都發出可怕的聲響,他冷冷凝視眼前不苟言笑的管家,接著如旋風般的轉過身衝上樓,回到自己房間。

角落的小女僕始終默默看著他,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才無聲無息地走到廚房,以最快速度張羅晚餐。

「少爺,我送晚飯來了。」半小時後,她端著餐盤來到頂樓唯一的房間外,伸手輕輕敲了敲房門,可惜門內卻是毫無聲息。

叩叩叩!不死心的,她又敲了三下門。

「少爺,可以請您開門嗎?」她輕聲細語,雖然年僅十七歲,不過舉手投足間卻透露出良好的教養,尤其那筆直優雅的站姿,簡直就與管家如出一轍。

唰!門板終於被人拉開,閻上格一臉暴怒的站在門邊,一開口就是嘶吼。

「滾!不准喊我少爺!」這個家根本不正常,都什麼年代了,竟然把下人當奴隸看,最可怕的是那些下人竟也心甘情願的被操控,他狠狠瞪了她一眼,接著轉過身,繼續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而無端掃到颱風尾的藍誼靜,並沒有被他的怒火嚇到,反倒露出笑容,獻寶似的端高手中的餐盤。「少爺,您一定餓了吧?我替您準備您最愛吃的菜喔。」

閻上格壓根兒就不理她,依舊翻箱倒櫃,最後終於在一堆服裝設計圖下,找到被他藏起來的護照。

看著那本護照,秀氣的笑容瞬間頓了下,她握緊餐盤,看著他繼續翻出存簿印章,和一疊不知打哪兒來的鈔票。那些服裝設計圖全是少爺的心血結晶,屋子裡的任何人都不許碰,可她萬萬沒想到那堆設計圖下還藏著這麼大的玄機。

老爺夫人的意思已經夠清楚了,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但依照少爺的個性也絕對不會任人擺佈,少爺翻出那些東西,是打算離開這個家嗎?

他打算去哪裡?要離開多久?還會再回來嗎?她會不會……再也看不到他了?

一股即將失去的恐慌,讓她忍不住脫口而出。「您要離開了嗎?」

忙碌的身影瞬間定格,閻上格緩緩轉身,看著這棟別墅裡最天真愚蠢,但也許卻是最正常的一個人。

她是管家的遠房親戚,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兩年前以非法童工身分來到這個鬼地方服務,每天受人欺凌,看盡名門背後的醜態,卻難得的依舊保有純真,白淨青春的小臉上總是藏不住心事,是唯一對他真心誠意的女僕。

兩年的相處,早讓他發現她藏在心中的秘密——

她愛慕著他,總是偷偷用目光追隨著他,卻非常的恪守本分,只有他心情不佳的時候,才會小心翼翼、不著痕跡的安慰他。

她是那麼的愚蠢笨拙,卻是那麼的純潔善良,是他唯一不必警戒設防的人,也是他唯一全心信賴的人,這兩年來多虧有她的陪伴與支持,這個家才不至於讓他瘋狂,直到今天,他再也無法忍受!

他實在不懂這鬼地方究竟有什麼好?值得她盡心盡力、鞠躬盡瘁?

他這種男人又有什麼好?值得她掏心掏肺、無怨無悔?

她才十七歲,真的懂什麼叫喜歡、什麼叫愛嗎?如果她懂,又怎麼可以忍受他風流放縱,甚至帶著女人回到家中玩樂?

如果她真的喜歡他,為什麼不試著大聲說出來,為什麼總是那樣逆來順受,任人宰割!

他注視她慌亂不捨的小臉,清楚聽見自己的理智,被一股名為瘋狂的負面情緒給衝破了。

「妳不過只是一個女傭,憑什麼管我的事?」他忽然丟下手中所有東西。

「我……我……」她嚅囁,不安地咬著下唇,忽然覺得他的眼神變得好危險,但她卻沒有低下頭,反倒勇敢的迎視他。「我相信您。」

她信賴的口吻,讓蓄滿危險的黑眸變得更加恐怖,那是瀕臨瘋狂、決定摧毀一切的眼神。

「妳相信我什麼?」他用無比輕柔的嗓音問著,一步一步走向她。「我相信您的為人,相信您所說的每一句話。」她堅定不移的說著。「您從來不說謊,更不會輕易傷害他人,也許……也許只要找出證據,老爺夫人就不會逼您結婚了。」

證據?

哈哈哈,實在太可笑了,難道她還看不出來那兩人根本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根本就不在乎他做了什麼,若不是事情鬧上新聞,傷害了閻家形象,他們連見他一面都嫌麻煩。

她在這兒生活了兩年,難道還不懂人心險惡,難道還不懂他有多糟、多爛、多荒唐嗎?既然如此,他就讓她徹底明白,然後徹底絕望!

哐啷!

大掌揮來,無情地將她手中的餐盤掃落,並將她推倒在一旁的大床上,閻上格鷙猛地俯到她身上,將她的雙手高舉過頭用單手按壓,接著另一手竟是粗暴地扯開她胸前鈕釦,一連串的動作就好似猛虎撲羊,讓人完全沒有脫逃的空間。

她驚嚇得睜大眼,本能的想要起身掙扎,軟嫩紅唇卻在瞬間被人狠狠封緘,那粗暴的力道幾乎弄疼了她。

她驚慌失措地看著眼前的閻上格,卻發現他也正看著她,銳利如刀的黑眸既瘋狂又危險,甚至冰冷得沒有溫度。

他就像用盡一切付出,最終卻還是遭人背叛的野獸,再也無法相信這世上的任何人,只能去傷害每一個接近他的人,然後在傷害人的同時,也凌遲著自己。

滾燙的淚水瞬間自眼角滑落,她不再掙扎,反倒任由他粗魯放肆。

而閻上格馬上就察覺到她的淚水,強悍身軀狠狠震動,瞬間停下所有侵略的動作,並狼狽愧疚地鬆開她的雙手。

「我愛你……」誰知道她卻反手抱住他,用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柔力道,緊緊抱住他,並在他身下抬起頭,堅定無悔的告訴他。「我愛你,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遺棄了你,但你還有我。」

強悍身軀再次一震,他震懾地看著她,佔據黑眸的鷙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一點如星光閃耀的溫柔。

這是她第一次沒對他使用敬語,也是第一次拋開主僕分際對他坦承心意,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水是那般惹人心憐,而她無怨無悔的姿態,就像開啟某道禁忌的鑰匙,瞬間釋放了他長期壓抑的衝動。

黑眸瞬間黝暗,他溫柔揩去她的眼淚,情不自禁的再次低下頭,憐愛親吻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感受著她的驚訝錯愕、釋懷放鬆和青澀投入。

因為他的溫柔,她身體終於不再僵硬,甚至為了他微微張啟紅唇,甚至為了他羞怯顫抖。

她太過甜美芬芳,遠比他想像中的還要誘人。

是的,他想像過,不止一次的想像過,早在她未滿十六歲的那一年,早在她以愛慕的眼神追著他跑,卻因為他的一個回視而羞紅臉的那一天,他的心頭就再也無法平靜。

在閻家他只是一無是處的麼子,在外頭他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紈袴子弟,身邊的人全是帶著目的接近他,從來沒有人願意接受最真實的他,可是她不同,在她眼中他就是他,她懂他的夢想也懂他的想法,每當她看著他所畫出的設計圖,那熠熠發亮的眼神總是帶給他莫大的力量。

他喜歡她看著他的眼神,喜歡她為他忙進忙出的認真身影,喜歡她站在他身邊時,那蕩漾在嘴角的甜甜微笑。

僅僅兩年,對她的喜愛迅速轉濃,甚至理所當然的釀出了情慾,他無數次夢見與她做愛的場景,在夢中他瘋狂的要著她,以各式各樣邪惡的方法擺佈還未成年的她,那是最美妙的美夢,卻也是可怕的惡夢。

那證明了他確確實實是閻家人,體內確確實實流著閻家卑劣的血液,即使衣冠楚楚,卻是個人面禽獸!

對她的情慾就好似一盆會腐蝕一切的毒液,讓他心驚膽顫,所以他始終小心翼翼的與她保持距離,竭盡所能的壓抑自己,就怕一個波動震出盆裡的一滴毒液,就要毀了天真無邪的她,然而這一刻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因為他是那麼渴望、迫不及待的想要她!

「先生……先生……先生?」溫柔的叫聲忽然在耳邊響起,閻上格猛地睜開眼,扭頭看著蹲在座椅邊的空服員,額上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神情也緊繃得嚇人。

「先生,飛機就快降落了,麻煩您繫上安全帶好嗎?」空服員輕聲要求,雖然被他冷銳的眼神嚇了一大跳,卻更在乎他時尚高貴的裝扮,以及坐在頭等艙的經濟能力。

「我知道了。」他冷漠地回答,迅速將腰側的安全帶扣好。

「請問……您沒事吧?」空服員殷勤詢問。

他輕蹙眉頭,沉默了兩秒才擠出聲音。「沒事。」

「如果您有任何不舒服,或是任何需要,隨時可以按服務鈴。」

這次他不再出聲回應,而是別過頭看向機窗外的夜空,西裝外套下的強悍身軀依舊緊緊繃著,心情就跟那濃黯的夜色一樣黑暗。

十年了,他始終無法忘懷那天所發生的一切。

那一天,他用最傷人的方式,傷了他這輩子最不想傷害的人。

★★★

攝影棚裡,幾十個工作人員忙進忙出,兩名模特兒站在布景前擺出各種神情姿態,正讓專業攝影師拍照,兩人身上的髮型彩妝、服飾配件,甚至指甲上的造型彩繪,全是今年秋冬的時尚主軸。

幾十位工作人員忙進忙出,後臺還有十名模特兒正任由彩妝師、造型師、設計師梳妝打扮,等著上陣演出。

偌大的攝影棚塞了將近百人,活像一個戰場——一個華麗炫目的大戰場!

無論是模特兒身上的珠寶首飾,還是每個舞台設計,都是最絢麗、最高超的印鈔機,而這一切全是「V」時尚雜誌的智慧,一旦這個夏日過了,秋冬來臨,眼前這一切都會變成大把大把的鈔票,源源不絕的流進公司帳戶。

時尚,就是有計劃的過時,針對這項戰略,「V」時尚雜誌絕對是個中翹楚。

「V」代表的不只是一本國際時尚雜誌,更是多種精品服飾的品牌名稱。

他們專門網羅風格獨特的設計師,在每季設計出令人耳目一新的精品服飾,接著他們會將不同價位的精品服飾進行混搭,創造出不同精神的時尚哲學,然後巧妙的掌控行銷,在消費者瘋狂撒錢之後,他們就會再創造出另一種時尚,進而達到營利目的。

當然,執行這一切的最高指導原則,就是保持神秘!

在這兒所有的工作人員全是經過千挑萬選,且簽下保密條款的聰明員工,他們不會洩漏這裡的一切,更不允許非相關人員靠近攝影棚半步——

「喂!誰讓你進來的?你的證件呢?」

攝影棚外,一名男性工作人員迅速走到一名男人身前,伸手將他攔了下來,誰知道男人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質問,竟然越過他繼續往前走,從頭到尾看都沒看他一眼。

「喂,你做什麼,站住!」工作人員氣得趕緊揪住他的手,卻意外發現,他手腕上的男錶似乎挺炫的,他低頭瞄了一眼,眼珠子卻差點從眼眶裡滾出來。

靠!Jaeger-LeCoulter手動機械錶?

還是2008年限量款,全球只有七十五只,價格破千萬的Reverso Gyrotourbillon 2?

媽的,這傢伙哪位啊?

工作人員立刻抬起頭,仔細打量眼前跩得二五八萬的傢伙,這才注意到男人有張超性格的臉龐,濃眉大眼,不帥但很酷,重要的是眼神夠深邃,也夠冷蔑,短短的山羊鬍搭著不愛笑的薄唇,沒有髒兮兮的感覺,只有他媽的性感。

不過是件素色黑色背心,穿在他健壯挺拔的身軀上竟然比CK還搶眼,就連那隨處可見的卡其色高腰工作褲和普普通通的登山鞋,套在他修長的雙腿上,便莫名地帥到讓人想要偷踹他兩腳。

明明就是又亂又簡單的短平頭,明明就是一副水泥工的打扮,卻比男模特兒還要有型有魅力,這男人也未免太可恨了吧!

工作人員捉著他的手,頓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你要捉到什麼時候?」男人這才終於低下頭,看了眼被揪住的左手,順道睨了他一眼。

哇哩咧,就連嗓音都這麼冷酷迷人?這男人可恨的程度,可不是讓人偷踹兩腳就能消氣了。

基於男性莫名其妙的自尊,工作人員硬是挺起胸膛、揚高下巴,將一百七十九公分的身高挺到一百八十公分高,勇敢的與某人一較高下。

「你手邊的立牌明明寫著『非工作人員勿進』,難道你沒看到嗎?」哼哼哼!跩什麼跩啊,要跩起來他也不會輸他啦!

「那又如何?」男人表情依然不變,還是那副跩得很欠扁的模樣。

「那當然是表示你不能進來啊!」工作人員皺眉斥責,開始懷疑眼前的男人不是瞎子,而是傻子。

「是嗎?」男人無聲扯高嘴角,露出嘲弄似倨傲的笑,不著痕跡瞄了眼他掛在胸前的員工證。「我建議你,從今天開始你最好記住我的臉。」

「為什麼?」工作人員傻傻的問。

「因為,我已經記住你了。」男人將嘴角扯得更高。

「啊?」就在工作人員傻傻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V」雜誌的總編卻忽然自長廊的另一頭,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前面的你做什麼?」

聽到總編的吼聲,工作人員立刻回神轉身。「總編,這個男人不知道怎麼回事,硬是要闖進攝影棚,搞不好是其他雜誌社派來的間諜,需不需要我馬上報警?」

以為總編吼的是眼前男子,工作人員力求表現積極建議,就等著看好戲。

「報什麼警?」總編瞪大眼,差點就要舉起右腳把眼前的白癡給踢飛。「他是倫敦總公司的總監,從今天開始到台灣視察!」

「蛤?!」

這一席話宛如旱地驚雷,不僅炸得那名工作人員,就連一旁的其他工作人員,也錯愕的紛紛轉過身對男人行注目禮。

他就是倫敦總公司的總監?

他就是在十年前大刀闊斧改革「V」雜誌,讓瀕臨倒閉的「V」雜誌起死回生,徹底脫胎換骨,並讓「V」雜誌名聲銷量都呈直線攀升的傳奇人物?

員工們敬畏的竊竊私語,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男人,但對他的大名卻早已是如雷貫耳。

閻上格——工作能力與社交能力呈完美正比的男人,十年前以出眾的設計才能在倫敦時尚界大放異彩,多少品牌競相網羅,卻偏偏跌破眾人眼鏡的選擇了瀕臨倒閉的「V」雜誌,將之裡外重整,以「V」雜誌的廣告能力作為根基,拓展出專屬於自己的精品服飾品牌,之後不過短短五年,便帶領「V」雜誌躍上全球時尚重要的位置。

他的眼光之精準獨到,點石都能成金,交遊之廣闊,不論是名門貴族或是三教九流都有他認識的人,但同時也都有與他交往過的女人,風流程度令人咋舌,至今還沒被女人圍毆簡直就是奇蹟!

「總監,實在非常抱歉!先前我就交代過員工們要注意,但大部分的員工從未見過您,所以才會……」總編誠惶誠恐的解釋。

「沒關係,盡責看門是件好事。」閻上格冷冷抽回被捉住的手腕。「李基車,非常不錯的名字。」離去之前,他隨手彈了下某人掛在胸前的員工證,再次扯出嘲弄似的倨傲笑容,接著無視所有人的目光,大步走進攝影棚。

直到再也看不到閻上格高大挺拔的身影,其他工作人員才紛紛伸出手拍拍某人肩膀,由衷的憐憫他。

「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安息吧。」

★★★

璀璨的都市燈火在大樓玻璃窗外閃爍,宛若打翻一地的鑽石珠寶,美得令人讚嘆,然而站在落地窗前的閻上格卻對腳下絢麗的夜景毫無興趣,只待手中的電話一接通,劈頭就是命令。「不管你有沒有空,我要五分鐘。」

「即使回到台灣,你還是一樣囂張跋扈。」話筒裡傳來醇厚好聽的笑聲。「如何?睽違十年不見的故鄉讓你懷念嗎?」那人以優雅的英語說道。

「懷念個屁!廢話少說,直接談公事。」閻上格擰起濃眉,說起話來粗魯有加,活像想找人幹架。

「何必那麼心急,你離鄉背井一走就是十年,難得回到故鄉總有迫不及待想見到的人,我們可以——」

「Jarvis,我說直接談公事。」他加重語氣,打斷話筒那端的廢話,懾人的語氣讓人不敢不從。

只是面對他冷硬的脾氣,電話另一方的男人卻依舊優雅笑著,沒有生氣,反倒饒富興味的繼續調侃。

「每回一聊到這個話題你就會生氣,我實在愈來愈好奇了,這次就饒過你,不過總有一天我會挖出你藏在心底那個秘密的。」一頓,繼續道:「說吧,我這寬容的老闆洗耳恭聽。」

閻上格將濃眉擰得更緊,知道好友永遠不會放過任何八卦,這幾乎是貴族們的通病,若不是看在兩人理念一致,這幾年來在工作上也合作愉快,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跟他分道揚鑣。

雖然表面上Jarvis才是「V」雜誌的老闆,而他不過只是區區一名總監,但知情人的都知道Jarvis只負責提供資金人脈,事實上他才是實際經營掌控「V」雜誌的人。

Jarvis是養尊處優的英國貴族,慣於享受揮霍,卻沒有對等的生財之道,因此「V」雜誌當年才會面臨倒閉的命運,而他自身也差點瀕臨破產,所以當年他婉拒各家品牌的網羅,提出入主「V」雜誌,但公司往後所有決策一概由他掌控時,Jarvis馬上就答應他的合作條件。

他和Jarvis的關係就像魚和水,只要他能為他賺大錢,讓他無後顧之憂的享受貴族生活,工作上的事他一概不插手,不過即使如此,遇上大事,他還是會與他一同商量討論。

「我給六十分。」他簡潔說道,對於視察一整天的結果,只用一個不高不低的數字表達。

「才剛好及格,為什麼?」Jarvis可好奇了。

「台灣這兒的東西太崇日、太媚外、太盲目、也太愚蠢。」他毫不猶豫的說道,沒有一個看法是褒獎的。

「沒想到年營收超過一千萬美金的分公司,竟然被你批評得體無完膚,我倒是認為他們經營得還不錯。」至少,他喜歡一千萬美金這個數字。

「既然我來了,這兒的年營收至少要突破三千萬美金。」

「三千萬?!」沒料到他會說出如此驚人的數字,電話另一頭Jarvis低叫一聲,精神一下子全來了。「你打算怎麼做?」

「換血。」他的語氣斬釘截鐵。「這兒的設計師有一半都不行,我要淘汰一半的人,換上另一批新生代設計師,接下來半年,我要讓兩方人馬徹底廝殺搏鬥,鬥出我要的火花。」每個民族都該擁有屬於自己的民族風格與特色,日系、韓流、歐美風都不該屬於台灣這個地方,半年後他要每個人都愛上「V」雜誌裡詩意優雅、含蓄婉約的中國元素,並以此蔚為風潮,為之瘋狂。

「聽起來,你是打算掀起世界大戰,你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呢。」話筒裡又傳來笑聲,但這次卻隱約摻雜女人的嬌喘聲,讓人頗為玩味那頭的光景。「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不過照你的說法,你是打算留在台灣了?」Jarvis一如往常的將所有決定權交給他。

閻上格沒有回答,冷酷的神情並沒有因為那惹人遐想的女性嬌喘聲,而有絲毫的波動。

「還好我早料到這點,所以替你準備了一個驚喜。」Jarvis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說著。

「你準備的驚喜,向來總是讓我不堪其擾。」才鬆開的眉頭又再次蹙緊。

「放心,這次的驚喜絕對不同,你一定會感激我的。」

「Jarvis,你到底——」

「兩個小時前我才與對方通過電話,那可是我透過特殊人脈特別為你聘請的專業人士,聽說對方可是專業中的專業,被伺候過的人個個對她讚不絕口,你一定也會愛上她的。」Jarvis嘰哩呱啦的說道,壓根兒不讓他有插嘴的機會。「對了,你應該回到住處了吧?算算時間對方差不多該上門報到了,你就自己看著辦吧,我們繼續保持聯絡,就這樣,再見。」

喀!

隨著電話被切斷,閻上格的眉心也擰到最緊,除了八卦、揮霍、懶散,Jarvis還有個最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好色!

上流社會的豐富人脈讓他幾乎是無處不風流,然而已婚的身分,卻讓他不得不極力隱藏偷腥的事實,為了維持與妻子之間的政治婚姻,他總會請他配合演出製造出煙幕彈,讓眾人以為他才是緋聞主角,好轉移記者們的注意力。

雖然這不是件好事,但他原本就不是什麼好男人,也從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何況緋聞還是最好的品牌宣傳,因此也就隨便的配合演出,幾年下來,與他「關係匪淺」的女人幾乎多到數不清,他也成了人人眼中的風流總監。

只是話說回來,照Jarvis剛才曖昧的語句來看,他似乎替他安排了某種「特殊」驚喜?

慣於精蟲充腦的男人,果然不能期望他做出任何有建設性的事!

將話筒扔到沙發上,他拉開身前的落地窗,任由迥異於英國的夏日夜風吹拂全身,順道審視那完全陌生的台北夜景。

十年了,台北這城市變得更加繁榮擁擠,卻也變得更加璀璨奪目,然而那些燈火卻是如此冰冷空洞,那熠熠閃亮的燈火,沒有一處是他的歸處。

我愛你,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遺棄了你,但你還有我……

Jarvis說的沒錯,台灣確實有個他迫不及待想見到的人,但同時也是他最愧於面對的人。視察一事其實並非一定要他親自出馬,但他還是來了,因為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見她一面。

他花了十年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卻也花了十年思念著她,無論他得到多少成就,他的心中始終有著一塊空缺,而那塊空缺便是她。

十年過去了,她還好嗎?

叮咚!突然響起的門鈴聲,無預警打斷他的思緒。

閻上格微微蹙眉,卻是動也不動的站在落地窗前,一點也不打算開門放麻煩進門,他才剛回到台灣,誰也沒連絡,這種時候會有人按門鈴,一定是Jarvis安排的「驚喜」。

大門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傳來門鈴聲,他卻始終無動於衷的站在原地,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門外終於恢復寧靜,正當他以為麻煩知難而退時,不料門鈴聲卻變成了敲門聲,敲門聲雖然不大,卻感覺得出對方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心。

該死,Jarvis到底給了對方多少錢,竟然讓對方敬業到這個地步?

既然來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吧!

閻上格不耐煩的衝到玄關,一把用力拉開大門,不料門外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對男女,男的他沒見過,但那女人,他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妳……?!」深邃黑眸狠狠睜大,一瞬間,他以為是自己認錯了人,可那澄澈純淨的水眸、那白皙秀淨的臉蛋、那溫柔可人的氣質,卻硬是與烙印在他心頭的那抹身影完全重疊。

該死,難道Jarvis口中的「驚喜」就是她?但她怎麼可能會是……

他立刻收起所有的驚愕,仔細打量她的裝扮以及她身邊的男人,卻怎麼看都不認為她會是那「世界」的人。

「少……」藍誼靜的驚訝可沒少於他,並且差點就要脫口喊他少爺,幸虧及時閉上嘴,將他最討厭的稱呼給吞了回去。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這項委託其實是客戶忽然轉介,基於人情才不得不接下的,對於委託人Jarvis她是久仰大名,但對於服務對象她只聽說了英文名字、來台目的和停留時間。

Sagar,是他的英文名字,聽到這個名字時她不知道有多震驚,卻又懷疑會不會剛好只是同名,畢竟他一走就是十年,再也不曾回頭,她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再回到台灣,沒想到……沒想到……

即使十年過去,他變得更加成熟有魅力,她依舊一眼就認出了他,她暗暗握緊拳頭,強逼自己壓下那巨大強烈的激動,冷靜地彎出一抹禮貌宜人的職業笑容。

「閻先生您好,很抱歉這樣打擾您……」她猶豫了下,接著才又出聲。「還有,好久不見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27:49
第二章

「你們認識?」門外,站在藍誼靜身邊的李軒倫不禁脫口問,他是管家服務公司的老闆,因為受到客戶臨時委託,才會和被指定的工作夥伴一同來向服務對象做個事前說明。

只是他和誼靜雖然是工作夥伴,同時也是男女朋友,因此除了事前說明,他還得確認服務對象是怎樣的男性,是否會造成誼靜安全上的顧慮。

「……嗯。」藍誼靜淡應一聲,沒有加以解釋兩人過去的關係。

而閻上格也沒有出聲,他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看著她經過歲月洗禮,出落得更加嫻靜秀美的臉蛋。

十年了,她身上已沒有當年的青澀稚氣,卻多了股優雅婉約的女人味,由內而外的純淨氣質,任誰都可以輕易感受到她的美好,即使只是淺淺的一抹笑,也足以讓人目光為之一亮。

這其中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她絕不可能會是Jarvis口中的「驚喜」,她的氣質、打扮不像,更別說她身邊的男人還是一身西裝筆挺。

該死,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但是她就在自己眼前,真真實實的存在,他多想馬上將她請到屋內,詢問她這十年的生活、問她過得好不好,是否還記得十年前的一切?但他卻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資格,更不認為眼前是個好時機。

至少他得先弄懂她與身邊男人的關係、突然拜訪的理由,還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察覺到女友語氣間的猶豫和隱匿,以及閻上格不尋常的目光,李軒倫立刻恭敬的遞上名片,藉由這個動作打斷閻上格太過專注,也太過深沈的視線。

「閻先生,非常抱歉,由於Jarvis先生特別交代您身體不適,若是沒有應門,就要不斷敲門,直到確定您安然無恙為止。」

這招非常有效,閻上格果然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名片上。Jarvis為了逼他就範,竟然不惜撒謊?

不過這一次他決定無條件原諒他,畢竟若不是他想出這種招數,恐怕他就無法提早與她重逢,他確實非常感激他所安排的「驚喜」,沒想到他才正打算請人調查她的下落,Jarvis就誤打誤撞替他找到了她!

接過名片,他看著名片上的大字。

「美妙妙管事服務公司?」他一愣,看著眼前的李軒倫和藍誼靜。「你們是提供管家服務的?」難道Jarvis口中的「伺候」,是指這方面的服務?

「是的,Jarvis先生透過關係,聘請我身邊的藍小姐為您到府服務,我們提供完整的居家服務,除了環境清潔、餐點烹飪、衣物洗曬燙,還包括陪伴老人、接送學童,依據顧客需求,有不同的服務方案和服務時間,藍小姐資歷豐富,是非常值得信賴的專業人員。」李軒倫溫和微笑。

閻上格再次看向那吸引人目光的可人兒。

「這是我的名片。」藍誼靜只能再次露出職業笑容,雙手遞上自己的名片。「由於Jarvis先生先行支付三個月的服務費用,讓我在週一到週五,每天為您服務四小時,不知道能否打擾您一點時間讓我們彼此談談,若是您願意接受,就可以進一步詳談服務方案,若是無法接受,我們將會以最快的速度將費用退還給Jarvis先生。」

管家服務?所以他不只能與她重逢,還多了跟她相處的機會?

他再一次感謝Jarvis所安排的驚喜!

閻上格深深看著她,接著忽然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也好,就讓我們好好的談談。」語畢,他立刻後退一步,擺出請的手勢。

心頭一顫,藍誼靜差點就要因為他高深莫測的笑容而失態,但她及時用低頭脫鞋這個動作掩飾心裡的緊張,直到進了門,雙方都坐到了沙發上,她才從公事包裡拿出一份資料,遞到他面前。

「閻先生,這份資料上有敝公司的介紹,以及各項服務方案的流程與說明,請您先行過目,若是有任何疑問,我都會為您詳細解答。」

他接過資料,卻只是看了一眼就馬上問:「妳最快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工作?」

她愣了下,卻還是禮貌回答:「明天早上。」

「很好。」他放下資料,接著起身走到玄關,拿起鞋櫃上的一串鑰匙,才又坐回到沙發上。「這是這間房子的備份鑰匙,明天早上妳直接開門進來。」他直接將鑰匙擱到她面前。

「但是您還沒有……」她瞄了眼桌上的資料。

「我會找個時間仔細看,等我決定了哪個服務方案再給妳答覆。」上天好不容意給他這個機會,他當然得仔細評估該怎麼做最能夠增加彼此接觸的機會,也才能作出答覆。

「……好的,那就麻煩您了。」藍誼靜眨眨眼,卻不能理解他為何無法馬上作出決定,畢竟他們一塊兒進屋不就是為了討論這件事嗎?

相對於她的不解,一旁的李軒倫倒是對閻上格的用意瞭然於心,畢竟他也是男人,怎麼會看不出閻上格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從開門到現在,他看著誼靜的目光始終太過深濃,甚至幾乎沒有自誼靜的身上移開,就算他就坐在誼靜身邊,卻像是一團透明的空氣,完全進不了他的眼。

即使閻上格刻意忽略自己,即使自己才是公司老闆,即使藍誼靜還是自己的女友,李軒倫卻始終沒有發難,只是靜靜的觀看閻上格,默默探察這揚名國際的時尚總監,因為他不想公私不分,也因為他和誼靜的感情,始終並沒有達到會讓他介意的地步……

「妳明天幾點到?」閻上格又問,幾乎已經開始期待明早的到來。

「如果您希望享用早餐的話,我會準時八點到,若您希望將時間提前,我也可以配合。」她恭敬而客氣的說道,說話的語氣,始終不摻雜絲毫的個人情緒。

「不,八點就好。」他果斷決定,深邃的目光依舊離不開她。

「是。」她微笑點頭,手心卻是緊張得直冒汗。

為什麼他要一直看著她?是她裝扮太過奇怪,還是臉上沾了什麼嗎?

以前……他從來不會這樣看她的,他甚至是排拒而討厭她的,就連剛剛她與他說了聲好久不見,他也是沈默不語,可見並不想再見到她。

她也以為他絕對不會接受她的服務,沒想到他卻直接將鑰匙交給了她,他種種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行徑,都讓她心亂如麻……

「這棟大樓是屬於『V』雜誌的財產,出入都受到嚴格的管制,你們是怎麼進來的?」跳脫公事,閻上格忽然將話題轉到閒聊上,好似彼此是老交情、老朋友。

「Jarvis先生事前曾對保全交代過。」她迅速回神。

他點頭。「待會兒我會讓保全記下妳,以後直接讓妳通行。」

「好的,謝謝您。」

「雖然Jarvis只支付了三個月的費用,不過這次回台我會待上半年,我不接受在適應一個人後還得再適應另一個人,所以絕對不允許中途換人,這點妳可以保證嗎?」他提出但書,絕不容許中途發生意外,好不容易再見面,這次他絕對不會再讓自己後悔!

原來他不只待三個月,而是要待上半年?這不就代表接下來的這半年,她幾乎得與他天天見面?

藍誼靜眸光閃爍,竟分不清心中到底是驚喜多些,還是驚慌多些。

十年了,她用盡一切卻依舊無法忘記他,但她始終明白兩人之間根本不可能,何況十年前她還犯了無法挽回的錯誤,她實在不確定他是否還介意著,更不確定由她來服務是否合適。

「如果……我的服務讓您感到滿意的話,敝公司絕對不輕易換人。」她再次彎起粉唇。

「很好。」他也露出笑容。

「閻先生,既然您願意接受藍小姐的服務,那麼待會兒我會馬上致電給Jarvis先生通知他一聲,至於契約細節,待您決定好方案之後再討論。」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李軒倫,終於打破沈默,不著痕跡的介入兩人之間。

閻上格迅速斂下笑容,轉頭看向他。「我知道了。」

「非常感謝您撥冗與我們討論,那我和藍小姐就不打擾了,希望您的身體早日康復。」語畢,李軒倫迅速起身,而一旁的藍誼靜自然也跟著起身。

霸道的濃眉有一瞬間的緊皺,閻上格非常不喜歡由李軒倫終止話題,更不喜歡他掌控局面,卻知道現在不是深談的時候,只好也跟著起身,將兩人送到門外。

「明天早上『絕對』不要遲到。」他低下頭,別有深意地叮囑那從頭到尾都太過禮貌客套的小女人。

他看得出來她的笑容不過是張面具,那張面具隱藏了她所有最真實的心緒,讓他無法輕易摸透她的想法,更在彼此間製造出一道難以跨越的距離。

她以前從來不曾如此,看來她果然還記得當年他對她所做的事。

眸光再閃,她卻只能若無其事的微微一笑。

「是,我一定會準時報到。」

★★★

炸麵包的濃郁香味自廚房裡飄揚了出來。

拿著鍋鏟,藍誼靜將煎烤得焦黃酥脆的麵包切片,俐落盛到雪白的瓷盤上,接著將烤箱裡的烤番茄端了出來,一同放到鋪著小方巾的木桌上,與一旁盛著茄汁黃豆、煎肉腸、煎培根、炒蛋、黑布丁和炸薯條的大盤擺在一起。

方巾的上方,還有一只淺淺的方形茶盤,上頭擱著一壺熱呼呼的錫蘭紅茶、一杯熱牛奶,和一小罐白糖,就等著食用者自行調配喜歡的濃度口味。

傳統的英式早餐內容豐富,分量也不少,絕對適合在英國居住十年的大男人。

當藍誼靜解開圍裙走出廚房後,卻發現偌大的房子內安靜得毫無聲息,已經八點半了,房子的主人卻似乎還沒起床。

今天不是假日,他睡晚了不要緊嗎?是不是時差還沒調整好?

越過兩個房門大敞的房間,她放輕腳步走到那唯一房門緊閉的房間前,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房門,卻得不到回應,眼底閃過一抹憂心,她又敲了幾次門,不料房門內依舊是無聲無息。

不對勁,他向來是淺眠的人,以往只要屋裡有一點聲響就足以吵醒他,不可能完全沒有反應,難道……他身體又不舒服了?

想起Jarvis先生曾說過他身體不適,她不禁更擔心了,於是隔著門板輕聲叫著他的名字,甚至伸手握住門把,考慮著該不該進門察看他的情況,然而這個念頭不過才剛自腦裡浮現,她就像是被蜜蜂攻擊似的連忙自門邊逃開。

等等,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怎麼可以闖入顧客的房內?就算因為擔心,她也不該失了分寸,何況他最重視個人隱私了,甚至還有裸睡的習慣,要是她貿然闖入——

喀答!

就在藍誼靜心慌意亂的時候,玄關大門卻忽然被人自外頭推開。

閻上格一身是汗的走了進來,高大的身影幾乎要將門框填滿,一雙黑眸在門板退開的瞬間,就精準的鎖住她。

她整個人一震,不禁轉頭看看身後的房門,又轉頭看著他披在肩上的毛巾,這才恍然大悟他壓根兒不在家,而是出門晨跑去了。

「閻先生,早安。」她連忙收斂情緒,彎起笑容走向他,極力忽略他像是鎖住獵物般的銳利眼神。

「早。」他簡潔回應,彎腰脫下腳上的運動鞋。

在他接著脫下襪子的同時,她也體貼的在玄關邊蹲下身,及時將擱在角落的室內拖鞋遞到他的腳邊。

「好香。」他忽然低聲讚嘆,低沈的嗓音與熾熱的體溫幾乎是同時飄落在她的耳廓上。

她敏感的迅速抬頭,卻發現彼此的距離靠得好近,只要他的腰再往下彎一點,或是她的臉再往上抬一些,就能碰到彼此,不禁有些慌亂的眨眨眼,卻不敢馬上拉開距離,就怕給人一股自我意識過剩的感覺。

「您指的是……」她只好佯裝若無其事的與他對話。

「早餐。」她眼底藏不住的慌亂讓他愉悅的勾起嘴角,很好,看來她的面具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堅固。

「呃……」她臉兒尷尬得發燙,差點就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他指的當然是早餐,她到底想到哪裡去了!「因為我不曉得您的喜好,所以就擅自為您準備英式早餐,希望您會喜歡。」她努力擠出笑容,接著起身後退。

「光是聞到香味就讓我食指大動,我想我應該很難不喜歡。」他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往臉上擦汗,一雙黑眸卻依舊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像是貪戀著她的容顏,也像是在觀察她每一個表情變化。

「多謝您的讚美,那您是打算先用早餐,還是先淋浴休息呢?」她不著痕跡的繼續後退,將彼此的距離拉到三步遠。

薄唇邊的笑意瞬間消失,他沒有回答,只是沈默地盯著她拉開的距離。

「閻先生?」

「先淋浴。」他用力扯下肩上的毛巾,這才怏怏不樂的回答。

「好的,那我這就去為您做準備。」語畢,她立刻轉身離去,逃離他始終讓她心慌的目光。

雖然她花了一整晚的時間調適心情、做心理準備,但顯然還是有所不足。

十年的時間都無法沈澱她對他的愛,久別重逢,不過才一晚的時間又怎麼能夠讓她百分之百的無動於衷?

不,她一定得更努力一點才行,至少她必須先忘了彼此曾經熟識的事實……

★★★

直到冷涼的水花淋上全身,閻上格才終於能夠鬆開全身的肌肉,安心的吁出一口長氣,雖然表面上他看起來一如往常,沒有絲毫不對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整整失眠了一整夜!

他花了整夜的時間,像個患得患失的瘋子窩在房裡計時倒數,巴不得將時間快轉好能早點見到她,卻又擔心約定的時間到了,她會選擇臨陣脫逃。

為了平靜自己的心情,他提早出去晨跑,用激烈的運動來麻痺所有的擔憂。

幸虧她信守承諾沒有找藉口推掉這份工作,直到門板退開,她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始終梗壓在他胸口的那塊大石才終於化為烏有。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照這情形看來,接下的半年他將會有許多機會與她相處,甚至彌補他帶給她的傷害。

好不容易才相遇,他必須好好把握每一個機會才行。

淋浴後,他以最快的速度換上剪裁合身的西裝,並打上領帶,接著走出房門尋找她的身影,卻在瞬間發現她正在插花的側影。

她就安靜的跪坐在客廳桌前,捻著一朵粉嫩的紫色風信子斜斜插入桌上的一只黑色陶罐裡,白皙小手在花葉間穿梭,將簡單的花草組合成一幅美麗的風景,陽光自她身側的落地窗外灑落,將她的身影照映得更加寧靜優雅。

Jarvis說的沒錯,她確實是專業中的專業,即使他什麼都沒介紹,她卻似乎已經對整間房子瞭若指掌,沒有絲毫的無所適從,直接以最低調安靜的姿態融入他的生活,甚至營造出令人窩心的溫馨氣氛。

這間房子是「V」雜誌辦公大樓的頂樓,當初為了方便高層主管來台洽公而特別規劃,三房兩廳兩衛,屋內裝潢美輪美奐,家具家電一應俱全,但冰箱裡頭到底有什麼東西他也不清楚,她卻完美的備妥了早餐,甚至還插起花來——

她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創造出眼前的這一切?

彷彿察覺到他太過深沈的視線,藍誼靜忽然轉過頭,看向一身西裝筆挺的他。

「閻先生您準備好了嗎?」她淺淺一笑,徐徐自桌邊站了起來,眼底再也沒有稍早之前的慌亂,恭敬有禮的挑不出一絲毛病。「可以用飯了。」

「嗯。」他淡應一聲,跟著她的腳步來到餐桌邊。

他長臂一伸,本能地想要為她拉開椅子,沒想到她卻更快的為他拉開椅子,對著他晏晏微笑。「閻先生,您請坐。」

他抿緊嘴唇,為了她太過專業的舉止,更為了桌上只有一人份的早餐。

「為什麼只有一人份?」他沒有入座,而是站在桌邊問。

她怔愣地眨眨眼。「因為我只準備您的早餐。」

「妳吃過了?」

「是的。」

他立刻皺起眉頭。「明天開始準備兩人份的早餐,妳和我一起吃。」他理所當然的下令,一點也不喜歡她如此公私分明。

他要的就是與她拉近距離,她卻總是小心翼翼的與他保持距離。

她忍不住又愣了一下。「抱歉,但是這種做法並不符合公司規定,更會打擾您用餐的心情——」

「誰說妳會打擾到我?難道與我共進早餐這小小的要求妳都辦不到?」他不接受她的拒絕,更不打算讓她拒絕,但話才說到一半,他就馬上後悔自己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該死,為什麼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如果,是我邀請妳共進早餐呢?」不只語氣,就連表情他都刻意放得柔軟,就怕會嚇跑她。

「呃?」
「如果妳無法向公司交代,我會保守這份秘密,一個人吃飯太寂寞了,妳就不能接受我的邀請嗎?」他誠心誠意的看著她。

她應該拒絕的,但是在他的注視之下,她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果斷的拒絕,素白小手揪緊裙襬又鬆開,反覆掙扎兩難。

「不行嗎?」他的眼神更誠懇了。

小手再次緊緊揪著裙襬,最終還是敗在他的眼神攻勢下。

「我明白了,從明天開始我會遵照您的要求,準備兩人份的早餐。」雖然口頭上答應,她卻故意強調自己是遵照他的要求,而不是接受他的邀請,有意無意在彼此間拉出一條界線。

「這是我的榮幸,我已經開始期待了。」他卻開心的露出笑容,只因為她這小小的讓步。

拿起刀叉,他看著桌上依舊熱騰騰的食物,雖然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麼方法保持食物的溫度與香氣,但即使這些食物再如何難吃,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大口吞下。

只要是她為他準備的食物,他通通都喜歡!

睽違十年還能品嚐到她的手藝,他大概是全世界最幸運的男人了,而這一切全是託Jarvis的福,認識他這麼久,他總算是做對了一件事,他一定會找個機會答謝他的。

「還合您的口味嗎?」當他大口咬下一片烤麵包、吞下半條肉腸和一部分的培根、炒蛋之後,靜靜待在他身側後方的藍誼靜才出聲詢問。

「非常好。」他微笑讚嘆,比誰都清楚她的廚藝變得更精進了。

「您喜歡就好。」看著他大口大口吃著她準備的早餐,她忍不住也露出微笑,心頭那因為答應與他共進早餐的懊惱,立刻被一股滿足給踢開,但下一秒她卻立刻斂下笑容,斥責自己的失職。

她到底在做什麼?她竟然讓私人情感破壞了公司規定,她太糟糕了!

「若是沒有特別交代的事,我就下去做事了。」為了逃避他對她的影響,她只好找個藉口拉開距離,決定到角落好好的自我反省一番。

閻上格原本是不想讓她離開的,但是當他的眼角餘光發現,從他的座位看過去,正好能看見客廳桌上未完成的插花,這才同意點頭。

果不其然,離開廚房後她確實回到了客廳繼續插花,美麗的身影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仍然一覽無遺,不只讓他滿足了食慾,也滿足了整顆心。

即使這些年來他的身邊並不缺女人,然而那些女人卻全是解決生理需求的一夜情,他早已習慣一個人生活,根本無法接受任何人介入他的生活領域,直到再次遇見她。

他從來不知道光是看著她坐在眼前,就能讓他如此的愉悅滿足,彷彿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一頓早餐,就在她專心插花的身影陪伴下幸福度過,直到他起身離開餐桌,她才又循著聲音,起身來到他身邊。

「閻先生,如果您不急著出門的話,可以打擾您一點時間嗎?」她自身後拿出一張問卷。

「什麼事?」他停下腳步,嘴角微勾。

「這是敝公司設計的一份調查表,主要是針對您的喜好習慣,以及一些日常生活禁忌規矩作調查,讓我更能掌握一些細節,希望您能找個時間幫忙填寫。」她恭敬的將問卷遞到他面前。

「為什麼?」他沒有接下問卷,而是斂下嘴邊的笑意,用一種壓迫的眼神盯著她。

她在閻家待了兩年,不會不清楚他的喜好習慣,以及生活上的規矩禁忌,她故意拿出這份問卷,難道是打算將彼此的過去通通當作沒發生過?

「呃,您是指……」她極力維持笑容,卻無法阻止自己心虛。

他抿緊嘴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更沒有戳破她的故作無知。

他知道她試圖用主僱關係將彼此重新定位,也知道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與他保持距離,這些他都可以忍耐,但他絕不接受她抹滅彼此的過去。

即使當時是他傷害了她,他也不允許她刻意遺忘一切!

「閻先生?」他的不發一語,讓她的笑容逐漸變得僵硬。

「放到桌上吧,我再找時間看。」語畢,他立刻轉身走向大門,先前洋溢在心中的愉悅滿足,因為她的一個小舉動一下子又變得冰冷。

「是。」察覺到他驟冷的態度,她不禁瑟縮了下,卻不允許自己退縮。

就因為他一個眼神,她竟然就輕易破壞自己的原則,可見她還不夠專業。

十年了,這麼長的時間足以徹底改變一個人,也許他的習慣喜好早已變得不一樣,她怎麼可以還記著他過去的小習慣、小動作?

過去的就該讓它過去,如今他們只是單純的主僱關係,她絕不能公私不分,更不能輕易動搖!

「妳會待到幾點?」他一邊穿鞋一邊問。

「因為Jarvis先生預定的是四小時方案,所以我會待到中午十二點。」

她停留的時間竟然這麼短?

「明天一樣別遲到。」他更氣悶了,卻只能在踏出大門之前這麼交代。

「好的。」她停在門邊,一路目送著他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28:17
第三章

「誼靜,閻先生那邊進行得還順利嗎?」

趁著會議結束,藍誼靜還沒離開公司之前,李軒倫特意走到她身邊,關心她最近的狀況。

「滿順利的。」她收妥資料,抬頭看著男友。「那間屋子之前似乎閒置了一段時間,除了灰塵多了些,打掃起來並不費力。」

「我不是指打掃方面,而是指妳和閻先生之間。」他意有所指的看著她。

她一愣,蕩漾在唇邊的笑意不禁緩緩消失。

「他就是妳決定和我交往的原因嗎?」他開門見山的問,由她的表情斷定自己猜得沒錯,她和閻上格之間果然有過什麼。

「你……」粉唇再次彎起,卻是一抹苦笑。「我以為我表現得很自然。」

「是很自然,但只要仔細觀察還是看得出一些端倪,畢竟我們認識很久了。」他關心地看著從小一起長大,因為父母驟逝而被外祖父收養,卻又在兩年後回到故鄉的鄰居好友。「他就是妳曾經提過的『少爺』?」他沒忘記她曾說過的話。

「嗯。」她點頭,沒有否認。

「是嗎?」他點點頭,也不再繼續追問細節。

雖然他們是男女朋友,但他們兩人卻並非因為互相喜歡才交往,相反的,他們都是為了忘記記憶中的某個人才會試著交往。

他和她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卻用盡力量也忘不了心中的摯愛,想愛卻不能愛,想忘卻忘不了,那種痛苦絕望時時刻刻折磨他們,所以他不會故意揭開那永遠好不了的瘡疤。

「如果妳覺得痛苦,我可以幫妳想個辦法回絕掉這份工作。」他體貼建議,看著她的眼神,就像一個溫柔的哥哥。

「不用了,這麼做只會破壞公司名聲,還是算了吧。」她搖搖頭,婉拒他的好意。「何況都已經過了十年,說不定他對我早已沒什麼印象了。」

「如果他對妳沒什麼印象,就不會一眼就認出妳。」他卻有不同的看法,一針見血點出閻上格當時古怪的反應。

雖然當時閻上格什麼也沒表示,但從他的神情看來,他對誼靜顯然不只是「記憶猶新」,恐怕還是「印象深刻」,所以才會一直盯著她不放。

「也許他只是記性好。」她不敢亂想,卻也不敢猜測他是不是因為還介意著十年前的事,才沒有忘記她。

「無論是什麼原因,我都不希望妳因為這份工作感到痛苦。」他看著她,知道她試著淡化一切,所以也就不再與她爭論,卻擔心閻上格風流的個性會再一次傷害她。

託記者的福,即使他不看八卦新聞,也知道閻上格有多風流。

除去週末假日,她幾乎得天天與閻上格見面,勢必會撞見他與其他女人親密的景況,他實在不希望她感到難過。

「痛苦嗎……」她微微一笑,眼底卻掠過一抹哀傷與懺悔。

其實最讓她痛苦的並不是被人傷害,而是用盡一切的努力,她最渴盼的那個人卻仍然無視於她,無論如何付出卻只會讓人感到厭惡,甚至是反感——

就如同她在閻家做的一切。

當年她真的不該告白的,他原本就是她不該愛上的人,更別說他從來就對她不屑一顧,然而她卻因為害怕再也看不到他,就衝動的挑在那個時機點告白,結果卻讓混亂的局面變得更加混亂,讓焦躁的他更加困擾,甚至當夜就逃離那個家。

是她讓整個情況更加的雪上加霜,更使得他連喘息的空間都沒有。

是她,毀了一切。

十年了,她始終無法原諒沒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無法原諒衝動愚蠢的自己,更無法原諒一廂情願、破壞彼此關係的自己,好不容易再見面,她再也不會說出破壞彼此關係的話,這一次她會安靜沈默,絕對不會再犯下相同的錯誤。

「妳應該知道,他不是個專情的男人。」他淡淡提醒她。

她眨眨眼,卻是緩緩勾起嘴角。「換個角度想,也許那對我而言正是一件好事,如果他能因此找到真命天女,我會祝福他。」

「妳是說真的?」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她沈默著,目光複雜難解,幾秒之後才又開口。「我愛他,所以希望他能幸福,他從來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如果將來他能走入一個美滿的家庭,那麼我會替他感到開心。」

「妳真是瘋了。」他下結論。

「也許是我們都瘋了,難道你能夠讓深愛的人不幸福嗎?」她意有所指的看著他,知道他深愛的那個人早已成為自己的弟媳。

李軒倫心頭陡地一痛,不由得露出苦笑。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徹底遺忘一個人?」他感嘆的問。

「你問錯人了,如果我知道方法,就不會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她也苦笑。

為什麼會愛上他?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不是他就不行?

這些年來她不斷地反覆問著自己,卻始終找不到答案,即使她試著與其他男人交往卻依舊忘不了他,他的身影就像是在她的心中發了芽、生了根,始終揮之不去,距離愈是遙遠,思念愈是濃厚。

兩年的朝夕相處卻造就了十年的癡戀,而這都是她的錯,是她讓他成了魔,迷惑了自己的心。

「也對。」他嘆氣,不禁轉頭看向窗外,遙想那個他永遠不能愛的女。

看著他痛苦的眼神,她不禁感同身受。「抱歉,我不該亂說話。」

「沒關係,那個傷口絕不是因為妳碰到才痛,它會痛,只是因為我太過執著,始終學不會放下。」他轉過頭,自嘲地扯起嘴角。

她斂下目光,不禁也在心中悄悄的嘆氣。「我們明明是男女朋友,卻無法愛上彼此,這到底算什麼?」她的語氣充滿苦澀。

「算是一種制約吧,制約彼此不要再犯錯。」他回答。

「能成功嗎?」她實在不確定。

「總有一天會成功的。」他說給她聽,也說給自己聽。

★★★

週一到週五,藍誼靜每天都會為閻上格準備一頓相當豐富的早餐,為了不打擾到他,她總是等他出門後才會動手清掃屋內,只是一個禮拜下來,她卻發現自己能做的事愈來愈少。

或許是公事太過繁忙或是應酬太多,他總是早出晚歸,在家的時間並不多,加上生活習慣良好,屋內總是保持得相當潔淨,除了一開始的大掃除,之後她最大的功用就是幫忙準備早餐,以及與他共進早餐。

以他的生活需求來看,根本不需要她天天到府服務。

猶豫了兩天,她終於決定在今天與他討論這個問題。

「閻先生,我可以跟您談談嗎?」幾乎就在他吃飽喝足、放下刀叉的同時,她也連忙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對正打算起身的他開口出聲。

一抹詫異自黑眸內掠過,閻上格不禁停下所有動作,看向難得打破沈默的她。

雖然她確實信守承諾,每天與他共進早餐,但除此之外她一律公事公辦,將主僱關係落實得相當徹底,除非他主動開口,否則在餐桌上她絕對不會出聲,依舊是那最完美的管家。

一個禮拜過去,除了公事,她絕口不提過去也不談其他,而他則是擔憂提及過去會破壞目前脆弱的平和,所以也只能配合的裝作若無其事。

原本他還想著該找什麼話題與她聊天,沒想到她就主動開口了。

「什麼事?」他立刻坐回到椅子上,嘴角微微上揚,心情顯然大好。

「是這樣子的,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您似乎經常不在家,屋裡也保持得相當乾淨,為了節省成本,您考不考慮減少到府服務的時間或是次數呢?」

目光一沈,他迅速斂下嘴角,緊緊盯著她。

「妳這是什麼意思?」

心頭一個瑟縮,她卻連忙告訴自己不要動搖,為顧客規劃最合適的方案,也是她的職責之一,她絕不能因為他的一個眼神就退縮。

「這只是我的建議,當然,如果您需要我幫忙準備早餐,我一樣會到府為您服務,但打掃時間也許可以縮短。」

「這就是妳要說的事?」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沈了下來。

「還有另一件事。」她咬了咬下唇,逼自己鎮定。「關於調查表,請問您填寫好了嗎?」

「那種東西我早丟了。」他迅速道,態度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什麼?」她一愣。

「我丟了。」他重複,始終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不管什麼事、什麼問題,如果妳想知道就直接問我,別再用什麼調查表。」

沒錯,他是故意的,為了讓她主動找他說話,所以他故意丟了那張廢紙。

他可以忍受她保持距離,卻無法忍受她將那段距離愈拉愈遠,哪怕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或是無聊的公事,只要她肯主動找他說說話,他都能感到滿足,但她卻連公事也甚少提起。

他足足等了一個禮拜才等到她提及這件事,她的耐性,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但是您趕著上班,這樣恐怕會浪費您的時間。」她小心翼翼的回答。

「是妳,就不會浪費我的時間。」他話中有話的說著,一雙黑眸依舊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彷彿期待她能有什麼反應。

呃……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眨眨眼,完全不敢擅自揣測他藏在話中的意思,更不敢開口詢問,除了工作上的需要,她早已決定別再與他有更多的牽扯,甚至刻意忽略電視媒體上所有與他有關的消息。

自從得知他來台的消息後,各方記者們爭先恐後想要採訪他,對於他一口氣淘汰半數以上的設計師,更是掀起不少輿論與話題,然而眾所矚目的焦點還是放在他風流的形象上,所有人都在猜測,誰將會是他來台後的第一個緋聞對象。

十年了,他終於闖蕩出令人驕傲的成就,卻也變得更加閃亮耀眼,更加的遙不可及,即使她刻意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想,卻擋不住群眾討論他。

漠視他是如此的困難,不想受他影響卻更難……

「我的口味沒變。」等不到預期中的反應,他索性打破沈默主動提供訊息,再也等不了由她主動開口詢問。

她猛地回神,愣愣看向他。

「我的喜好習慣也沒變,不挑食,一樣就愛吃那幾道菜,喜歡安靜,忌諱被人觸碰隱私,習慣睡前聽音樂看書,妳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他一氣呵成回答調查表上主要的幾個問題,接著卻又改口。「還是我應該問,妳還有什麼想要『確認』的?確認我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他不再平和的態度不禁讓她慌了起來,尤其他選用的字眼,更是有意無意諷刺著她的故作無知,她想用笑容化解這突如其來的尷尬,卻發現自己連保持鎮定都覺得困難。

「不,這樣就夠了。」她幾乎是心虛的斂下眼睫,逃避他太過銳利的目光。

「很好,既然妳不打算發問,那就換我來問,畢竟當初是Jarvis指名妳替我服務,對於妳的事我卻是一無所知,不如趁這個機會讓我好好的認識妳。」既然她打算什麼都不問不說,就由他來問來說,他忍了一個禮拜,夠了!

「如果您對我有任何疑問,我很樂意提供我的個人資料及履歷,不過就快九點了,時間不早——」她試著逃避。

「我不趕時間。」他迅速斷話,接著無預警的丟出第一個問題。「為什麼選擇這份工作?」他鎖住她略微僵硬的小臉,像個嚴格的面試官,決定不再消極等待,而是主動透過面談來了解她這十年來的生活。

「因為這份工作適合我……」一頓,她快速抬頭覷他一眼。「閻先生,我覺得我還是——」

「這份工作妳做了多久?」他繼續問,不讓她有絲毫逃避的機會。

她輕輕咬著下唇,實在不想討論自己的事,卻無法拒絕他提問。

他是公司顧客,確實有權利了解她的一些事,但是……但是她以為他並不會樂意再提及過去,畢竟她和他的過去,幾乎沒有任何愉快的記憶。

考慮了幾秒,她才猶豫的吐出答案。「九年。」

九年?也就是他離開的隔年,她也離開了閻家?

當年她才十八歲,竟然就踏入社會自力更生,管家不是她的遠房親戚嗎?為什麼沒有繼續照顧她?

黑眸深處掠過一抹怒氣,不是針對管家,而是針對自己,當年是他傷害了她,並狠心將她拋下,他又有什麼資格責怪管家?

他暗中握緊拳頭,語氣不禁軟了下來。

「為什麼不繼續留在閻家?」他忍不住問。

澄澈水眸因為談到閻家而瞬間掠過一絲波動,所幸她又迅速斂下眼睫,謹慎的將心緒藏妥。「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想增加閱歷經驗。」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她都說得相當謹慎小心。

「辛苦嗎?」

她淡笑搖頭。「這份工作讓我學到很多事,我非常喜歡這份工作。」

他深深看著她,哪裡不知道她是在避重就輕。

大部分的有錢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伺候起來絕對不輕鬆,閻家就是很好的例子,更別說當時她才十八歲,年幼可欺又太過單純善良,一定遭受不少委屈,也吃過不少悶虧。

「閻先生,已經九點了,您該出門了。」她抬起眼睫輕聲的提醒他,把握機會將話題暫告一個段落。

緊握的拳頭驀地動了動,他多麼渴望伸手憐惜眼前的她,觸碰她總是深藏在眼底的心緒,觸碰變得更加美麗脫俗的她,然而他卻只能更加用力握緊拳頭,極為克制的自椅子上迅速起身。

「我不打算減少服務次數,妳還是每天來。」他一口否決她提出的建議,接著立刻提起椅腳邊的公事包,轉身走向玄關。

跟在他身後的藍誼靜微微一頓,卻只能接受他的決定,禮貌點頭。

「好的,我知道了。」

「早餐很好吃。」穿好皮鞋後他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站在門口,試著在出門之前與她再多說些話。

「謝謝。」她禮貌微笑,始終與他保持三步遠的距離,白皙小手垂放交疊在身前,筆挺優雅的站姿讓她看起來就像是畫裡的美人,美麗卻是在不同的世界。

他抿緊嘴唇,接著忽然抽出預先藏在口袋裡的領帶。

「會打領帶嗎?」他問。

她一愣,卻還是誠實點頭。「會。」

「今天早上慢跑的時候我不小心拉傷了手筋,可以幫個忙嗎?」他輕描淡寫的說著,同時揚了揚手中的領帶。

他受傷了?哪隻手受傷了?為什麼他現在才說呢?

她擔憂的揪緊裙襬,不禁看了好幾眼他的雙手,心頭盡是擔憂,壓根兒沒有想到他有可能是在說謊。

「沒問題。」她迅速走向他,接過他手中素雅卻時尚的絲質領帶。「冒昧請問,您今天是否會參與較為正式的場合呢?」因為擔憂,讓她無暇注意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深沈。

「上午有場會議,下午有幾場訪談,晚上還得到一場晚宴上露臉。」他說出大概的行程。

「我明白了。」

知道他的行程後,她立刻踮起腳尖,以雙結溫莎式繫法幫他完美的繫上領帶。這種繫法雖然不比英式繫法正式,卻也不失莊重,非常適合商務場合,也非常適合像他這樣高大挺拔、沈穩大器的男人。

靈巧的小手在他的胸前忙碌著,屬於她的誘人芬芳暗暗刺激他的感官,讓他的心湖掀起波瀾。

她就站在他的眼前,距離近得讓他可以仔細端詳她認真的小臉,甚至細數她濃密的長睫,他卻沒有辦法張開雙臂,以佔有的姿態將她擁入懷裡。今天他能以傷到手筋為由將她騙到眼前,但未來呢?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除去橫亙在彼此間的一切?

一個禮拜了,他再也不想浪費時間,更無法忍耐她的恭敬禮貌,以及她總是拘謹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他要的是她藏在職業笑容下最真實的藍誼靜,他要她自然而然的喜怒哀樂,就像十年前她為他所展現的一切。

然而他又憑什麼這麼要求?

當年是他拋棄了一切,她能不記恨的接下這份工作他就該感謝天地,他怎能奢望她還會再對他敞開心房?

「好了。」領帶繫好後,她立刻往後退回到原來的位置。

他低頭看了眼領帶,接著又看著再次遠去的她。

「謝謝。」他勉強拉高嘴角。

「不用客氣,我很高興能為您服務。」她微微一笑,態度始終恭敬。

他張嘴還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能將沒說出口的話語化為一聲嘆息,重新塞回到心裡,然後重複每天都會說的台詞,重複那始終揮之不去的擔憂。

「明天一樣別遲到了。」他深深看著她。

「好的。」她也始終保持那宜人的職業微笑,保持著近在咫尺,卻遙如天涯般的距離。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28:42
第四章

恭敬的敲門聲響起,「V」雜誌的台灣總編輯捧著一疊服裝設計競圖走進閻上格的辦公室,卻見到閻上格正在與兩名設計師談話,於是立刻走到角落靜候。

兩人顯然是在工作上出了差錯,正被閻上格糾正指導,神情緊張,說起話來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深怕一個不小心也要捲鋪蓋走路。

對於閻上格來台視察,卻在隔日就一口氣淘汰掉一半的設計師,公司上下無不錯愕又震驚,卻無力抵抗他這專制的決定,畢竟他是總監,畢竟這個行業就是如此的無情殘酷。

台灣雖小,卻有驚人的消費能力,公司遠景相當可觀,但這半年來公司營收不但沒有攀升,反倒有逐漸下滑的趨勢,加上同行競爭日益激烈,難怪總監會作出這殘酷決定。

設計師走了一半,剩下來的人也不敢心存僥倖,每天都做足了功課,就怕下一個被淘汰的會是自己,其他部門更是如臨大敵,每分每秒都過得戰戰兢兢,有人還因此得了胃病,老是用哀怨的眼神看著他,讓他安慰也不是,鼓勵也不是。

「我再三重複不要太崇日,日系風或許具有市場性,但是創新更重要,不要老是幫別人賣東西,想辦法用自己的東西把市場搶回來,然後霸住不放。」坐在沙發上的閻上格加重語氣,將手中的設計圖稿合上放回到桌上。

「是。」兩名設計師敬畏地連連點頭,七手八腳的將設計稿迅速回收。

「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三天後我要看到不一樣的東西。」語畢,他唰的一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轉身走向辦公桌。

「是。」兩名設計師急忙忙的也站了起來,知道地獄時間已經結束,於是低聲朝閻上格打了聲招呼,便快速走向辦公室大門。

兩人在經過總編身邊時,無聲露出苦笑,這才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什麼事?」閻上格覷了來人一眼,沒有馬上在辦公椅上坐下,而是拿起桌上另一份樣本書聚精會神的看著,顯然有太多忙不完的事。

「總監,這是第三批的設計競圖,麻煩請您過目。」總編輯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方,將手中的設計圖稿恭敬的放到他面前。

淘汰掉半數的設計師後,公司立刻大陣仗徵才,果然吸引了大批設計師前來應徵,短短兩個禮拜公司就堆滿了上千人的履歷和設計競圖,然而總監卻堅持不用經過篩選,所有設計競圖一律交給他親自過目。

為了改革公司同時達到宣傳效果,總監每天有開不完的會、接受不完的採訪、交際不完的應酬,還得時時分神處理英國總公司的業務,竟然還能抽空審查這些設計競圖,他實在懷疑總監到底需不需要睡眠。

「只有這些?」閻上格拿起第一設計競圖審視。

「呃……」總編輯忍不住一愣,覷了眼辦公桌上那分量多達「一百八十件」的設計競圖。「是,就這些……」經過事實證明,總監果然是不需要睡眠的。

閻上格抿緊嘴唇,立刻將手中的樣本擱到一旁,拿起一部分的設計競圖嚴格審查著。

刺目的陽光經過玻璃帷幕的篩濾,淡淡灑在他完美倒三角的身影上,將他強健的體魄勾勒得更具有壓倒性,讓同樣身為男人的總編輯也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

身為「V」雜誌的時尚總監,他本身就是時尚的代表,無論是衣著還是打扮都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也都接受著嚴格的評審,必須視場合穿搭出得體的服裝,卻不能太過保守過時,更不能毫無亮眼之處,但總監總是能將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甚至擅長以平價品牌混搭高價精品穿出時尚潮流。

就如同今天,他身上白底水洗灰紋襯衫就看不出品牌,但是搭上自家淺藍復古刷黃破壞牛仔褲和一條素黑皮帶,整體就是一個酷亮有型,然而總監卻畫龍點睛的多加上一件手工細膩、V領收腰的黑絲西裝背心,和一只BREITLING精鋼經典飛行錶,當下就創造出濃厚吸睛的時尚感,更讓人感受到他的幹練與專業。

也難怪總監再忙也要積極接受採訪、出席各式晚宴,因為他本身就是

效果最好的行動廣告,更是強而有力的宣傳。

趁著閻上格審查設計競圖的同時,總編輯也謹慎觀察著他的神情,然後挑了個時機點開口說話。

「總監,這已經是第三批徵才,可截至目前為止我們只找到兩位新設計師。」

「我的原則是寧缺勿濫。」閻上格頭也不抬,一心二用的回答他。

「是,這當然是最正確的做法。」總編輯巧妙的順著他的話說,卻在後頭悄悄附上但書。「但是以目前的工作量來看,只有八名設計師恐怕無法負荷。」

「所以?」閻上格沒有漏掉他話語間的暗示,高大的身影卻依舊動也不動。

「所以……所以您考不考慮給先前被淘汰的那些設計師一次機會,讓他們重返職場,做出好成績?」總編輯緊張得喉頭發乾,卻還是硬著頭皮說出心中的想法,畢竟都是相處很久的工作夥伴,彼此都有不淺的交情,被人私下拜託,他實在沒辦法不幫這個忙。

銳利的黑眸終於自設計競圖收回,緩緩落到總編輯的身上,後者只覺得心頭瞬間重重一震,卻不得不強自鎮定。

「與其拜託他人再給一次機會,不如想辦法自己創造機會,若他們真的熱愛這份工作,我絕對會從這些設計競圖中找回他們。」閻上格雲淡風輕的說著,然而每一句話卻像是一根根銳利的刺,刺得總編輯頭皮發麻。

「但是台灣分公司設立四年,他們全都是一路走來的開國——」

閻上格無情地打斷他。

「你要是有空悲天憫人,倒不如把時間花在正事上,要是你不希望我連同總編輯的職缺也一起找,就別再讓我聽到這種公私不分的言論。」語畢,他也將幾張完全入不了眼的設計競圖扔到桌角。

總編輯臉色大變,完全沒料到閻上格會無情到這個地步,更沒料到他連點人情也不給。

「下班之前我會將這些設計圖看完,你下去吧。」語畢,他立刻低頭繼續審閱其餘的設計競圖,一分一秒都不願浪費。

「是……」總編輯被嚇得啞口無言,只能僵硬的轉身離去。

直到大門被關上,辦公室終於恢復寧靜,人前總是強悍無情的閻上格這才洩漏出一絲疲憊,拉過辦公椅坐下假寐。

事出必有因,他並非吃飽沒事做才會開除那些設計師,也並非完全沒有給過機會,台灣刊發行四年成績確實亮眼可觀,但這半年卻逐漸落入窠臼,逼得他只好來台視察。

而視察結果,果然和他先前派人滲入調查的結果相同,全是因為總編輯太過講究人情,導致把關上產生了鬆散和不公,進而影響雜誌品質,他之所以沒有連總編輯也開除,是不想粉碎整個向心力。

也許連Jarvis都不曉得,他這次大刀闊斧的改革其實並非突發奇想,而是經過長時期的審慎評估,在動身來台的前兩個月,他就已經將所有的內務做好交代,並將部分權力交給跟了他六年的私人特助。

時尚界看起來或許光鮮亮麗,但終究也只是以賺錢為目的的商業行為,若是不夠現實殘酷,就注定只能當輸家。

而他,絕對不打敗仗!

鈴~~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響打斷閻上格假寐的時間,他睜開眼,挺身拿起幾乎掩沒在設計競圖中的手機,從鈴聲判定是倫敦的私人特助有事找他。

「什麼事?」電話一接通,他又迅速拿起其中一張設計圖繼續看。

「總監,樣本已經寄過去了,同時附上David的文撰。」電話另一頭是一板一眼的男性嗓音,優雅的英文經過他的嘴聽起來竟是毫無情感。

「我知道了,三個小時內我會給你回應。」他以道地的英文回應,同時覷了電腦螢幕一眼,確定信箱裡確實多了封新郵件。

「是。」

「另外,幫我召集所有的設計師,倫敦時間下午兩點整準時開會。」

「我明白。」一頓,電話另一頭的特助繼續道:「由於台灣和倫敦時差八小時,您已經連續兩個禮拜超時工作,希望您身邊有人能夠妥善照顧您,替您準備營養的三餐,幫助您分憂解勞。」

「我知道,不要每天說廢話。」閻上格蹙起眉心,對於那細心到接近於嘮叨的特助,不知道是該感到慶幸,還是該感到不幸。

「希望您的知道等於做到。」電話那頭的人,非常自動地省略他的第二句話。「那我就不打擾您了,祝您在台灣一切順心如意。」

「嗯。」閻上格淡應一聲,接著便迅速結束通話,腦海卻浮現藍誼靜嫻靜優雅的身影。

在這裡確實有人照顧著他,但關於她的一切,卻是一點也不順心如意。

姑且不論兩人之間那難以跨越的距離,他唯一能見到她的時間就限於早餐時間,而週末兩天他甚至連她的臉也看不到!

當年是他遺棄了她,卻花了十年的時間悔恨。

十年前他對她究竟只是一時的年少輕狂,還是動了真情?究竟是因為她與其他人不同才戀上她,還是天生注定的靈魂相吸?

他無法證實,也早已錯過證實的機會,然而他卻非常確定十年後的現在,他依舊渴望觸碰擁有她,這股慾望甚至遠比當年更加熾烈,他不只渴望她的身體,更渴望著她的心!

無論他擁抱多少女人,終究沒有人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有她能夠撩動他的心、毀滅他的理智,讓他怎樣也無法抹滅對她的渴望。

她就像是為他而生的一朵情花,注定生來蠱惑他一生的情,即使間隔了十年,他仍然著迷於她的一顰一笑之中。

天曉得他有多想她!

這十年來他數不清有多少次想要回來找她,但是早在他狠心拋棄一切時,就發誓一定要功成名就,為了不再讓他人主宰他的人生,他必須獲得強大的力量,為了取得英國合法的居留權,他更無法輕易的回到台灣。

而終於他成功了,也終於回來了。

再見面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告訴他,他仍然深深受到她的吸引。

★★★

閻上格在閻家位於天母的別墅整整坐了一整天,始終等不到答應現身,卻違背承諾的雙親。

即使他一聲不吭的離家十年,兩人對他特地回家一敘似乎仍是不為所動,甚至連回來痛罵他一頓的打算也沒有,反倒讓他這「禮貌性」回來打聲招呼,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還沒死的想法顯得很愚蠢。

也是,要是他們對他有一絲絲的在乎,就不會放任他音訊全無整整十年,也不會連找都不曾試著找他。

呵,這真是太糟了,他竟然一點也不在乎兩人違背承諾,甚至不意外兩位兄長對他的簡訊視若無睹,這是不是代表他終於從這個虛有其表的家庭解脫了?

坐在嶄新的牛皮沙發上,閻上格愉悅的勾起嘴角,以研究的眼光看著眼前顯然經過一番翻修的大廳,以及那偶爾從角落經過,卻一個比一個還要陌生的下人。

「三少爺很抱歉,我們還是聯絡不到老爺夫人。」一名管家裝扮的中年男子,以略帶歉意的表情走到他面前。

「沒關係,我知道他們很忙。」他將嘴角揚得更高,抬頭看著眼前在他年幼時期就在閻家服務的中年男子,那標準的國字臉讓他不印象深刻都難。

「是,老爺夫人為了這個家,一直努力的辛苦工作著。」中年男子說出讓閻上格差點噴笑的笑話。「已經晚上九點半了,請問需要我吩咐廚師再為您準備一些茶點嗎?」

「不用了,倒是管家人去哪兒了?」印象中管家應該是個親力親為、一絲不苟的人,迂腐守舊得就像是古代人,嚴格恪守尊卑之分,就算再怎麼忙,也不可能一整天都不到他面前露臉。

「報告三少爺,我就是管家。」中年男子恭敬的微微鞠躬。

閻上格微的一愣。「之前的那一個呢?」

「您指的應該是凌管家吧,很不幸的,凌管家九年前就已經病逝了。」

病逝?九年前?黑眸微瞇,閻上格腦筋動得極快,瞬間想起藍誼靜也是在九年前離開閻家,出外獨立。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親戚去世了,她卻故意隻字不提,難道她離開閻家與管家去世有關?

「那他的遠親呢?」他立刻不著痕跡的探問。

「少爺指的是……」

「一個女孩子,我記得姓藍,十年前也是在這裡服務。」

「遠親?姓藍?」管家斂眉細思,表情似乎有些困惑。「很抱歉,我並不清楚凌管家是否有姓藍的遠親,只知道凌管家有個姓藍的外孫女,也曾在這兒服務。」

「外孫女?」閻上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卻小心的沒在臉上露出絲毫情緒,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我怎麼沒聽說?她叫什麼名字?」

「呃!」管家一愣,彷彿驚覺自己說錯話,卻為時已晚,雖然懊惱,卻也只能誠實的將原因說出。「是,凌管家的外孫女叫做藍誼靜,為了公平公正,凌管家對外一律宣稱兩人只是遠房親戚,從來不曾因此徇私。」

他當然知道那個人不會徇私,事實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對誼靜有多嚴厲,甚至管教得遠比其他人還要嚴苛,他就曾意外撞見管家因為一點小錯誤,出手責罰年僅十六歲的誼靜,當時若不是他開口制止,恐怕她會傷得更重。

該死!為什麼她什麼都不說?為什麼她是管家的外孫女這件事,始終隱瞞著他?為什麼在經歷了這麼多後,她只用一抹淡笑帶過一切?

而又是為什麼直到十年後的現在,他才驚覺自己對她竟是如此的不了解……

黑眸黯沈,閻上格暗中握緊拳頭,更加無法原諒自己。

當年他因為一時情不自禁,差點褻瀆了還未成年的她,而她的柔順回應更是讓他的慾火一發不可收拾,然而就在最關鍵的時刻管家卻無預警的推開房間,阻止了一場差點無法挽回的錯誤。

雖然當時管家面無表情,他卻沒錯過他眼裡令人頭皮發麻的冰冷。

尊卑有別,這是閻家的規矩,更是管家的大忌,他卻因為一時的情不自禁連累她受害。

他知道管家勢必不會忽視這件事,也一定會狠狠的責罰她,但是差點就要侵犯她的事實卻更嚴重的打擊了他,他無法面對失控的自己,更無法面對衣衫不整、驚慌失措的她,所以他什麼話也沒說,只能任由管家將她帶出房門。

而他知道,當時管家也一定發現了他扔在床上的護照與鈔票,只要慢了一步,他就會失去逃走的最後機會,被逼著走入那荒謬的婚姻。

他有太多的夢想需要實現,卻也有個最讓他割捨不下的她,但繼續留在台灣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為了閻家的顏面,被逼著成為第二個律師或是第二個檢察官,一輩子任由雙親擺佈。

就因為他沒有任何成就,所以凡事無能為力,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作主,而如此失敗無能的他,卻差點傷害了未成年的她,他憑什麼?又有什麼資格?

他連自己的未來都看不到,他甚至連開口回應她的自信都沒有,所以他只能作出對彼此最好的抉擇。

放蕩毫無成就的他可以拿自己的人生作為豪賭,但絕不能讓她的人生有任何的不幸!

因此就在她可能被責罰的當下,他帶著簡單的行李爬出窗外,沿著綁妥的粗繩一路向下,頭也不回的逃出閻家大門,逃離那禁錮他二十三年的囚牢,也逃離那讓他神迷著魔,竭盡所能克制卻依舊為她失控瘋狂的女孩。

他遺棄了一個誠摯純真、為他百般著想,並深愛著他的女孩。

他用最傷人的逃離,傷害了他這輩子最不願意傷害的女孩!

「既然管家去世了,那姓藍的女孩還在嗎?」他斂下眼眉,斂下所有的歉疚與懊悔,佯裝不知道藍誼靜的下落,不著痕跡繼續刺探她總是不願意開口告訴他的事實真相。

「這……」管家眼觀鼻、鼻觀心,表面上雖然恭敬,卻開始懷疑閻上格為何會如此關心藍誼靜的事。

即使直到現在,他仍然清楚記得當年的風暴,所以當他一見到三少爺馬上就認出他,卻對一個小女僕的去留不甚在意,甚至幾乎忘了她的容貌,雖然當時凌管家並沒有詳細解釋那小女僕是犯了什麼過錯,但會逼得凌管家不顧祖孫之情將她趕出閻家,可見三少爺的逃家恐怕與她脫不了關係。

「那女孩之前專門服侍我,當年我突然離家出走,我只是想知道她有沒有因此受到牽連。」閻上格丟出理由,臉上依舊是一派的雲淡風輕。「或是你讓那小女僕過來一趟,無論如何我欠她一句道歉。」

「三少爺非常抱歉,這點我恐怕辦不到,因為那位女僕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自動請辭了。」管家老實說著。

十年!

瞳眸驟縮,閻上格不禁開始懷疑她身上到底還藏了多少秘密,她不但隱瞞了他那麼多的事,竟然還欺騙了他。

難道就因為他的情不自禁,所以管家就將她逐出了閻家?

當時她才十七歲,只有管家這個親人,他卻無情的將她趕出閻家!難道就沒有人開口為她求情?難道這裡的人通通都沒有惻隱之心嗎?

然而最該死的其實是他。

他才是始作俑者,才是傷她最深,才是那最該被譴責痛毆的渾球!

唰!閻上格再也無法壓抑對自己的怒火,倏地自沙發上起身,大步走向大門,只想拿刀砍死自己,或是用最快的速度見到那讓他心痛又愧疚的小女人。

「三少爺?」管家先是一愣,接著立刻追上他。

「麻煩請你轉告我的父母,這是我最後一次踏進這個地方,將來他們若是有事找我,可以跟我的特助聯絡。」他頭也不回的交代,接著毫不留戀地離開這不配稱之為家的地方。

「呃……」

閻上格才不管管家還想說些什麼,走出大門後,便用最快的速度上車發動,迅速揚長而去,而就在車子駛離別墅大門的同時,他所撥出的電話總算被人接聽。

「您好,我是藍誼靜。」手機裡,傳來她柔潤的嗓音。

「妳在哪裡?」他劈頭就問,語氣懾人壓迫,直視前方的黑眸蓄滿了剛銳濃烈的情緒。

手機裡先是一陣沈默,然後才又傳來不確定的嗓音。「閻先生?」

「妳在哪裡?」他重複同樣的話,語氣更為壓迫了。

「我……呃……請問您有什麼事嗎?」她的語氣更不確定了,卻聽得出她刻意加大音量,好蓋過身後的鋼琴音樂聲,顯然並不在家,而是出門享受週末去了。

聽著那並不陌生的背景音,閻上格直覺想到Longe Bar,更直覺想到她極有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和親密的異性在一塊兒——

媽的,她該不會是和「男朋友」在約會吧?「不要逼我重複第三次,告訴我,妳到底在哪裡?」他一字一句清楚說著,但每一個字卻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得耗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不對她大聲嘶吼,質問她是不是真的在約會。

然而手機另一頭的藍誼靜,卻依舊維持那恭敬拘謹的語氣。

「抱歉,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可不可以請您下週一再……啊,軒倫你等等……啊,小心!」

她的身邊真的有男人!

憑空猜想是一回事,但是親耳聽見她喊著其他男人的名字,閻上格才發現自己快瘋了,他就快要被滿肚子的自我唾棄給逼瘋了,也快被那突如其來,卻是來勢洶洶的妒火給搞瘋了!

「不要攔我,我要繼續喝……」

手機另一頭傳來模糊的男聲,接著是藍誼靜溫柔的勸說,聽著她蘊在語氣間的溫柔,閻上格的表情瞬間繃得死緊,就連手背上也浮出好幾條青筋,力道之大,讓人不禁懷疑他會不會把手機給捏壞。

直到安撫好身邊的男性後,手機裡才又傳來藍誼靜的聲音。

「閻先生非常抱歉,我這邊有點事——」

「我有重要的事要問妳,現在就要見到妳。」他霸道的打斷她。「如果妳不說出妳在哪裡,我也會想盡辦法、不擇手段的找到妳!」他多得是方法找到她,更多得是辦法讓她插翅難飛。

手機另一頭再次陷入沈默,彷彿像是訝異他的急迫和專霸,卻也像是在思考著該不該告訴他答案,就在閻上格以為她會繼續保持神秘時,沒想到她卻出乎意料的說出一個地點。

他知道那個地方,而且那個地方正巧就離他不遠。

「我十分鐘內到。」掛上電話後,他立刻打了方向燈,將方向盤一轉,直奔她所在的位置。

她總是和他保持距離,卻和另一個男人共度週末,甚至溫柔的與對方說著話——

那個男人是她的男友嗎?為什麼他會沒想過她可能早已有了男朋友?

是不是因為那個男人,她才會刻意與他劃清界線,絕口不提過去?

該死!該死!該死!

一切都太該死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29:12
第五章

「軒倫你醉了,你小心走好,我送你回去。」

週末的夜晚,霓虹燈更加閃爍,街角的一間Lounge Bar外,藍誼靜吃力地扶著爛醉如泥的李軒倫,一步接著一步走向他停放在路邊的轎車,短短不到五十公尺的路程,卻因為他的極度不配合而走得萬般艱辛。

因為情傷,他竟一個人跑到Lounge Bar買醉,幸虧店長是兩人的朋友,才能及時通知她,在他醉倒之前趕來阻止他。

「不,我沒醉,不要拉我,我還要繼續喝。」

「你已經喝夠了,別再喝了。」她好言好語的勸著,語氣卻是微喘。

女人的力量天生就不如男人,更別說他不時掙扎想要回頭,她一方面要支撐著他身體的重量,一方面還要留意別撞到身邊經過的路人,早在走出Lounge Bar外時就已經累得汗流浹背,偏偏幾分鐘前,那個就連下班時間都讓她心頭紛亂的男人卻打了電話過來,硬是要和她見面。

她累得無力跟他辯駁,只好勉強跟他約在店門口見面,她本來打算能在他來之前將軒倫送到車上坐好,但顯然她的計劃失敗了。

她只希望他能比約定的時間晚到幾分鐘,唉!

「我能,快放開我!」李軒倫再度掙扎的抽回手,轉身走向店門口。

「軒倫!」她低叫一聲,連忙追上重新捉住他的手,卻敵不過他堅決的腳步,反倒被他拖著往前進。

就在她考慮該不該開口請路人幫忙時,不料他卻忽然鎮定的停下腳步,穩穩的站在人行道上,她看著他突然定格的側影,卻意外發現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淚光。

「她懷孕了。」他遙望遠方,輕聲吐出今天才接到的消息,平靜的神情就像是真的沒喝醉。

她心頭登時一抽,頓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

「她笑得好開心,我從來沒看過她這麼的幸福,也從來不曾這麼的絕望。」他繼續說著,深黝的黑眸映著都市的燈火,卻也盛滿了濃稠的寂寥滄桑。「告訴我,心到底要痛到什麼地步才能完全粉碎,到底要品嚐多少絕望才能徹底死心?」

「軒倫……」她張嘴想要安慰他,最後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因此不自覺的鬆開他的手腕,不忍在他最痛苦的時候,還要逼他返回到清醒卻殘酷的世界。

「我們在一起不就是為了愛上彼此,為了忘了不該愛的人嗎?為什麼卻只是適得其反,愈陷愈深?」行人一個接著一個自他身邊走過,卻都吸引不了他的靈魂,他轉頭看著身為他的女友,卻更像是妹妹的藍誼靜。「還是從頭到尾,我們都只是在自欺欺人?」他露出扭曲的笑,忽然反過來捉住她的手,將她拉向自己。

她一愣,為了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更為了他眼底的瘋狂。

那是想要摧毀一切的眼神,十年前她也曾在另一個男人身上看過相同的眼神,當時她並不覺得害怕,反倒想獻出一切撫去他眼底的傷,但是面對待她如親妹妹的李軒倫,她卻莫名感到害怕不安,甚至亟欲逃開。

「如果我們能愛上彼此就好了。」話才說完,他竟猝不及防的低頭吻上她。

她全身一僵,濃烈的排斥感立即排山倒海的湧來,她本能地掙扎,他卻將她摟抱得更緊,身邊的行人以為是小倆口吵架,不以為意的漠視經過,誰也沒注意到她臉上的慌亂無助。

不要,別這樣!

她想對著眼前的李軒倫大喊,卻無能為力,無助慌張之中,閻上格的臉龐無預警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讓她浮現希冀的想大喊,卻也絕望得想落淚。

也許軒倫說得對,她和他只是在自欺欺人,一直以來他們從來就不曾試著愛上彼此,更不曾試著遺忘心裡的那個人。

他們只是在利用彼此逃避……

「放開她!」

耳邊,一聲憤怒的嘶吼無預警打斷藍誼靜恍惚的思緒,還沒來得及回神,圈錮自己的李軒倫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給扯開,而她也在瞬間落入一道熾熱的胸懷間。

她迅速抬起頭,卻對上閻上格殺氣騰騰的側容。

「閻……」她重重一愣。

砰!

沒料到會忽然遭到外力襲擊,李軒倫一時不察,瞬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撞倒了一輛違規停放的重型機車,發出好大的聲響,引來不少側目。

「軒倫!」藍誼靜本能的就想朝他衝去,深怕他因此受傷。

「妳想做什麼?」閻上格卻用力的拉住她。「他強吻妳,妳還想幫他?」他火冒三丈的質問。

「你?!」她再次重重一愣,當下心亂如麻。

他看到了?他竟然看到軒倫對她……

小臉上瞬間閃過複雜的情緒,腦海裡更是一片亂烘烘,她慌亂的別開眼,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卻依舊擔心著李軒倫是否因此受了傷。

「你放開我,他可能受傷了……」她開始掙扎。

「那是他自作自受!」他再次低吼,深邃的黑眸因為她言語中的擔心而差點噴出怒火。

開車來的一路上,他不斷猜測她和身邊的男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卻沒料到當他停好車子,快步走向她所說的地點後,卻意外看見她與一個男人當眾擁吻,剎那,他只覺得一桶冰水狠狠淋上心頭,讓他整個人整顆心都凍結了。

若不是她慌亂的神情打醒了他,若不是她抗拒的肢體動作給了他一線希望,他也不會出手棒打鴛鴦將李軒倫狠狠扯開。雖然事實上他想做的,是狠狠賞他一拳!

他還記得眼前的這男人是她的老闆,難道他是故意利用職權非禮她?

「你誤會了,他只是喝醉了。」敵不過他的力道,她只好急忙忙的解釋,誰知他卻將她捉得更緊。

「酒醉並不能拿來當作藉口,妳明明就不喜歡他,為什麼不用力掙扎,為什麼不大聲呼救?」媽的,她竟然還敢替那該死的男人說話!

「我……」他一針見血的話語堵得她當場啞口無言,更似一記當頭棒喝打得她愀然變色。

不喜歡他?為什麼他會這麼認為?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嗎?明顯到他一眼都能看出她對軒倫毫無男女之情?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這些年來的努力究竟算什麼……

不!就算她無法愛上軒倫,就算她的努力都是白費,她也和他毫無瓜葛,她的事早已和他無關!

「我們只是起了些口角,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她一個深呼吸,筆直的看著他,毅然決然的在彼此間再次拉出難以跨越的界線。「我和軒倫是男女朋友,他只是醉了,我一點也不怪他。」

黑瞳驟縮,閻上格彷彿聽見自己的腦門被開了一槍,瞬間一片空白,卻不斷嗡嗡作響。

「很抱歉讓您看見這樣的場面,但還是感激您的仗義相助。」她以疏離的眼神凝望他,接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轉身走到李軒倫的身邊。

他再也說不出話,只能愣愣看著她離去,愣愣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大掌,那一無所有的荒蕪虛空,就好似他此刻的心情。

曾經,那雙觸碰其他男人的小手,也曾緊緊的捉住他,用盡全身的力量告訴他,他還有她,他卻沒有捉緊那雙小手,頭也不回的逃到另一個國家。

曾經,那張被其他男人品嚐的軟嫩紅唇,也曾心甘情願的任由他放肆,以堅定無悔的姿態證明她是真的愛他,他卻以遺棄來回應她的愛。

事實證明,他才是自作自受的那個人,但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他也不放棄!

「誼靜,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剛剛是怎麼了,我……」坐在地上的李軒倫立刻尷尬的道歉。

無預警被閻上格一把扯開,撞倒機車摔倒後,他雖然無力起身,但總算酒醒了大半,理智也迅速回籠,想起自己對她的冒犯,竟愧疚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沒關係的。」她淡笑搖頭,一語帶過剛剛的事。「來,我扶你起來,你小心。」

「不用了。」他連忙婉拒,並謹慎的將手收回,總覺得不該再觸碰到她,尤其當閻上格深沉黝暗的眼神盯向他時,他更加確定這是明智的決定。「我沒事,我再坐一下,等酒醒些應該就能自己起來了。」

「你在說什麼傻話?」藍誼靜以為他是在說醉話,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的閻上格忽然緊緊握住雙拳,目光灼灼的鎖著她,臉上的表情就像是下定什麼決心。

「我只是想休息一下。」他解釋。

「回家再休息也不遲。」她再次伸出雙手想扶起他。

然而一隻大掌卻忽然自她身後出現,強行介入她和李軒倫之間,也同時阻止她的小手碰上李軒倫,她不禁迅速抬頭看向那高大的身影。

「剛剛非常抱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我賠個罪送你回家嗎?」閻上格故意忽略她的目光,直視著李軒倫,語氣充滿誠意,卻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李軒倫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倒是藍誼靜迅速給出答案。

「不麻煩了,軒倫的車就在附近,我會送他回去。」

「妳扶不起他。」他一語道破事實。

她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反駁。

「也扶不起這輛機車。」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輕輕鬆鬆將被撞倒的重型機車扶起,並在儀表板間的空隙裡塞入自己的名片,就等車主事後來電。

而他的話,再次堵得她啞口無言,只能愣愣的看他再次伸出大掌。

「李先生,我誠心請求你能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他再次開口懇求,比起他話中的誠懇,渾身散發出的懾人氣勢更讓人難以違抗。

李軒倫看著他充滿壓迫的眼神,接著不著痕跡又看了眼藍誼靜複雜的神情,知道眼前的男人絕對不會輕易放棄,而且正確來說,即使不擇手段他也一定要得到他想要的。

看來剛剛的那個吻似乎引爆了他心中的地雷。

兩相權衡之下他決定先以和為貴,維持表面上的和平,至少他的經驗告訴他,與閻上格作對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那就麻煩您了。」他只好明智的伸出手。

「一點也不麻煩。」薄唇微揚,閻上格勾起毫無笑意的微笑,接著使勁將人自人行道上扶起。
藍誼靜無措的站在一旁,忍不住還是開口出聲。

「還是我送吧,軒倫的車就在——」

「妳真的不用客氣,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好,送李先生到家後,我一定會送妳回家,事後再找機會向你們賠罪。」他故意斷話。

賠罪?

為什麼她卻覺得他似乎另有目的?

她猜不出他的意圖,更猜不出他情緒驟轉的原因,然而他這突如其來的和善只讓她覺得忐忑不安,卻偏偏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絕他的好意。

「來吧,我的車正好也在附近。」他加深微笑,接著扶著李軒倫率先離去。

★★★

「閻先生,到了,我扶軒倫上樓就好,多謝您的幫忙。」當車子在大樓的大門前停下後,坐在副駕駛座的藍誼靜再也沉不住氣,迫不及待的想要與閻上格分道揚鑣。

「不用客氣,妳先去開門,我來幫妳將李先生扶上樓。」話還沒說完,閻上格已解開安全帶,並伸出長臂越過她的身前,替她開啟車門,健壯的身軀只差一點就要觸碰到她。

「呃?」藍誼靜不只為了他的動作,也為了他的打算感到錯愕。

難道他打算也跟著一起上樓?

「閻先生,實在不好意思給您添了那麼多的麻煩,我的酒醒了不少,自己上樓就可以了。」就在藍誼靜錯愕的當下,坐在後頭的李軒倫也打破沉默出聲。

「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正巧我也有些事打算請教藍小姐,送她回家的路上再問也不遲,還是你們住在一塊兒?如果是這樣,那我更要上府打擾了。」他一點也不在乎透露出他的幫忙只是順道,甚至毫不掩飾的刺探,映在後視鏡裡的黑眸充滿了勢在必得的決心,以及雄性動物間的威迫。

李軒倫心頭微震,明白他在宣告著些什麼,基於彼此主僱的立場,基於誼靜對他割捨不下的感情,基於自己與誼靜之間毫無意義的交往,這個時候他都應該作出最恰當的決定。

即使閻上格風流成性,卻不是下流之人,他並不擔心他會對誼靜做出不好的舉動,尤其誼靜也不再是當年那天真無依的小女孩,經過歲月的洗禮,她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更能在進退之間作出正確的選擇。

他們之間是否能夠開花結果,一切端看閻上格的決心和誠意,而他無意讓整件事變得更加複雜。

「不,我一個人獨居。」他清楚吐出答案。

「原來如此。」閻上格迅速勾起嘴角,言不由衷的說著:「這麼說來,我是沒機會到你家作客了。」

「軒倫?」聽著兩人一來一往,藍誼靜心頭登時一驚,似乎也明白了李軒倫的打算。

「閻先生是公司重要的顧客,尤其今天還幫了我們不少忙,他有什麼問題妳就好好的替他解答吧。」他微笑看著她,話中有話的說著。

「但是……」

「時間不早了,妳早點回去休息吧,閻先生,還得請你『替我』送誼靜回家,今天真是麻煩你了,改天我再找機會向你道謝。」雖然他不打算讓事情變得複雜,卻也沒打算讓他認為一切順利無阻。

黑眸驟縮,閻上格緊盯著後視鏡中的李軒倫。「我當然會送藍小姐回去,不過道謝就免了。」

「還是要的。」李軒倫微微一笑,接著逕自打開車門下車,腳步卻是微顛。

副駕駛座上的藍誼靜見狀,擔憂的伸手就想打開車門,誰知道閻上格卻更快的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動作。

「我送妳回去,妳家在哪裡?」他緊迫的盯著她。

「不用了,我還是留在——」她慌亂地想找藉口。

喀!他不接受抗拒,迅速以中控鎖鎖住她的車門,拒絕她再次逃離。

「閻先生?」她重重一愣。

「我有重要的事要問妳。」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著重新發動車子,迅速驅車離去,決定將所有事一併問個清楚。

「閻先生請您快停車。」沒料到他會如此蠻橫,她急得低喊。「軒倫喝醉了,我得確定他是否安全的回到——」

「我不知道你們是男女朋友。」他冷聲打斷她,再也不想聽到她喊著其他男人的名字,尤其是以那麼親暱的口吻!

她陡地一頓,總算發現他冰冷的怒氣。

當他感到憤怒時,嘴唇總會不自覺地抿緊,就如他所說,他有太多太多地方不曾改變,即使她刻意想要遺忘忽視,卻怎樣也做不到,但是他為什麼要生氣?她做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嗎?還是因為……

指尖一顫,她猛地想起剛剛那不該發生的吻,心中竟興起一股尷尬愧疚,比起軒倫的失控,她更在意的是被他看到那種場面。

她一點也不想讓他看見那種場面,也不想如此愧疚,更不想他生氣;他生氣絕對不會是因為那個吻,她不能自作多情,也不該自作多情!

「你們交往了多久?」他若無其事的探問,克制著別在語氣中出現酸味,卻克制不了青筋浮現在握緊方向盤的手背上。

「這聽起來……似乎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他的問話讓她更覺得沉重,只好避重就輕的回答,同時收回視線迅速低下頭。

他目光沉下。「確實不是,這只是閒聊,我們認識了十幾年也算是舊識,久別重逢聊聊近況應該很正常。」

她輕輕咬住下唇,不只因為他的態度,更為了他突如其來的「關懷」。

「閻先生,如果你有關於公事的任何疑問,我很樂意替您解答,但若是其他的事,很抱歉我愛莫能助。」她委婉拒絕他的問話,一點也不想跟他閒聊自己的感情世界,他回台灣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不過是他生命中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雖然意外再相聚,她卻不認為該和他有工作以外的交集。

有一天他會再離開,而她也將再次成為一個不重要的過去。

誰知道他卻當作沒聽見她的婉拒,繼續刺探。「你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男女朋友。」

垂斂的水眸猛地一顫,她逼自己若無其事的回應。「但事實上我們卻是。」

薄唇抿得更緊。「是嗎?妳的男朋友若不是肚量太大,就是對妳非常有信心。」如果是他,絕不會輕易將她交給任何男人,更不允許懷有企圖的男人接近她。

李軒倫絕對知道他的意圖,倘若他因此而防備妒忌那倒好辦,但他卻是不痛不癢,甚至大方坦然面對他的挑釁,這表示他相信誼靜,更相信彼此間的感情,一點也不怕他破壞,而他就是痛恨那份自信!

「閻先生,我並不想談私事!」受不了他的步步進逼,這次她加重語氣,乾脆把話說白了。

沒錯,他說的都沒錯,她確實不愛軒倫,自始至終她只能把他當哥哥,這十年來不管她怎麼做,就是沒辦法愛上他以外的男人,但這又如何?

她傻、她癡、她笨都是她的事,但她絕不會讓他困擾。

她愛他……這件事她永遠都不會讓他知道,所以他可不可以別再表現得好像很在意,可不可以別再追問她不想被觸碰的感情?

「是嗎?那好,那就我們來談談跟妳我都有關的過去。」套不出話,他索性將話題一改。「為什麼說謊?」

「什麼?」她困惑的看向他。

「為什麼要隱瞞妳和凌管家的關係,為什麼不告訴我妳其實是因為我才被趕出閻家?為什麼妳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怨,甚至寧願用謊言帶過一切?」若不是現任管家說溜了嘴,也許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對她造成的傷害究竟有多大。

「你?」她錯愕地睜大眼。他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為什麼?」無法忍受得不到答案,趁著紅燈,他迅速轉頭盯著她,目光灼烈得像是要看透她的一切。

「沒有為什麼。」她匆匆的別開眼,竟不敢與他對視。「那都是過去的事,根本沒什麼好提的,我並不是故意隱瞞,我只是……只是忘了。」她隨口找了個藉口,一語帶過。

「妳說謊。」他斬釘截鐵地道,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說法。

「我真的忘了。」她迅速重複。

「就算妳真的忘了,我卻沒忘。」不滿她的逃避,他迅速鬆開方向盤捏住她的下巴,逼她轉頭面對他。「關於十年前的一切我通通都沒忘,關於妳的一切我全記得一清二楚。」他意喻深遠的說著。

水眸震顫,她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加速加快,一半是因為慌亂,一半則是因為他話中的意思。

為什麼他要這麼說?為什麼要突然提起過去?為什麼要記得十七歲的她?

她是那麼努力地遺忘,遺忘對他念念不忘的她,遺忘深深愛著他的她,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總有一天她一定會遺忘的,為什麼他偏要在這個時候提到過去!

「這十年來我每天都在後悔。」他繼續道。「後悔不說一句話就離開了妳。」

「離開閻家是我心甘情願的,與你……無關,所以請你別再說了。」她幾乎得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維持表面上的平靜。

「妳又說謊,妳會離開閻家,明明是因為我對妳——」

「不是!」她大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不是那樣的!」她迅速反駁,拒絕他再談論以前的事,更拒絕再回憶過去。

她是如此的抗拒,讓他不禁心疼的軟下態度,粗糙大掌也不禁鬆開力道,轉而溫柔撫摸起她嫩滑的臉蛋。

「誼靜,我真的很抱歉……」

「謝謝你送我回家!」她快速別過頭閃避他的撫觸,匆促打斷他的話。「但我忽然想起另外有事要辦,可以麻煩你路邊停車讓我下車嗎?」不行,她需要獨處,好平靜一下心情。

「辦不到。」他不留情的拒絕,再也不打算讓她逃開。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雖然有點晚了,但我決定更改服務方案,從明天開始我需要妳當我的全職管家,二十四小時留在我的住處。」

「你!」她差點又要失控,卻在失控之前及時懸崖勒馬。「你……我能請問您為什麼會突然這麼決定嗎?」

「因為接下來我會更忙碌,我需要有人照顧我的健康,以及處理生活上的瑣碎小事,即使是凌晨也有人能幫我煮宵夜。」眼看燈號改變,他立刻起步繼續往前行駛,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前方路況。

「但是我還有其他顧客需要服務,恐怕無法提供全職服務。」她試著用最理性的態度跟他討論。

「推掉它。」誰知他卻一點也不講理。

「閻先生。」她一個深呼吸,忽然覺得頭痛了起來。「我與那些顧客都是簽訂合約許下承諾的,不能說推就推。」她說出具體事實。

「既然如此我來支付那些違約金,妳馬上推掉所有的服務,下星期一就把行李搬到我的住所。」今天是週六,她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作為緩衝。

事實證明,他根本就是無法講理!

她無言的看著他,還想著該怎麼與他「溝通」,他卻已經下出結論。

「如果妳還是覺得有困難,明天我會找個時間與李先生談,總而言之下星期一下班後,我一定要看到妳。」從頭到尾他的態度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完全不把她的話當作一回事,甚至擅自做出結論,然後換了話題。「現在告訴我妳家在哪裡,我送妳回去。」

她張開小嘴還想說些什麼,卻不認為自己能夠動搖他的決心。

他雖然說自己跟以前一樣沒變,但至少有一點就改變了,他變得比以前更霸道了!

算了,他要找軒倫談就去吧,軒倫是公司老闆,絕對不會讓他胡來的,無計可施之下她只能說出一串住址,放棄再與他進行任何的爭辯。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29:40
第六章

她以為事情終究不會照著閻上格的意思走,沒想到卻是事與願違。

隔日中午,她馬上就接到李軒倫的電話。

「我答應閻先生的要求了,妳明天就直接到他家服務吧。」電話裡,傳來李軒倫溫和的嗓音。

「為什麼要答應他?」藍誼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到底說了什麼,竟然讓你寧願得罪那麼多客戶?」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願意支付所有的損失,妳應該比誰都清楚他的個性,與其被他『想辦法』逼妳就範,倒不如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違約金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公司的信用。」她加重語氣,還是無法相信他竟然會作出這種決定。

「這點妳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向顧客們好好賠罪,平時妳的服務態度很好,顧客們都很喜歡妳,對於妳突然不能繼續服務我想顧客們雖然會很惋惜,但應該都能理解的。」李軒倫還是那雲淡風輕的口吻。

「軒倫……」藍誼靜卻是蹙起眉心,雖然她最不喜歡公私不分,但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她實在無法再隱瞞自己的真心話。「你明明知道我並不願意……並不願意和他牽扯太多的。」

電話另一頭的李軒倫沈默了三秒,接著才慢條斯理的發出聲音。

「如果妳真的打算與他劃清界線,不管他怎麼做,妳都不會受到影響。」

「但是……」

「但如果妳怎麼做都無法抗拒他,也許妳應該給自己一次機會,順著自己的心走,就讓一切順其自然,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局。」他繼續說著,語帶鼓勵。

閻上格表現得已經夠明顯了,就連身為男人的他都能輕易看出他對誼靜勢在必得的決心,雖然他並不清楚十年前的一切,但從閻上格的言行舉止看來,至少十年後的現在,他看著誼靜的眼神卻是再認真不過。

那種眼神一點也不像是臨時起意的貪鮮,反倒更像是更深更濃,經年累月醞釀出的執著。

「我和他之間從來就沒有開始,當然也不會有任何結局。」她立刻反駁他荒謬的建議。「何況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麼簡單。」

「妳說得對,但也許只是妳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

「我……」

「機會是不會等人的,我衷心希望妳能幸福,千萬別像我一樣錯過了,然後再日復一日的懊悔惆悵。」他語重心長的勸著。

聽著他話中的苦澀,她不禁沈默了,卻忍不住反問:「我以為我們應該是男女朋友?」

「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既然我們無法愛上彼此,再繼續下去也毫無意義。」

「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妳幸福,不只是以朋友的身分,更是以一個哥哥看待妹妹的身分。」他誠摯說道。

聽著話筒裡那溫柔的嗓音,藍誼靜眼眶驀地泛紅,卻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深深的感動。

十年前當她被趕出閻家時,是故鄉鄰居、同時也是父母好友的李家不問原由的收留了她,並提供所有的援助,而李家長子李軒倫更是如親哥哥般的照顧著她,她真的以為若是他,也許她就能愛上他,沒想到一切都只是她的異想天開。

她騙得了自己,卻終究騙不了自己的心。

「我知道了。」她握緊話筒,終於下定決心。「明天我會依約到閻先生的家,提供全職服務。」

「那就麻煩妳了。」李軒倫的語氣裡似乎含著笑意。「雖然我們分手了,但這件事我暫時不會告訴任何人,至於閻先生那裡妳就自己看著辦吧。」

意思是如果她有需要,他願意配合繼續演戲?

「軒倫,謝謝。」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心中的感動,只能以一句感激表達。

「接下來的日子裡,無論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告訴我。」他繼續道。

「嗯。」

「加油。」

「好。」

★★★

即使藍誼靜一早就帶著簡單的行李報到,閻上格卻依舊不放心,因此刻意取消行程提早回到住所。

當大門退開,滿室溫馨燈光在眼前綻放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也瞬間盈滿他的心房,他迅速踢掉皮鞋走進室內,藍誼靜也正巧循聲自廚房裡走了出來。

她穿著一襲波西米亞杏色碎花連身裙,外頭卻罩著一件粉色繡花圍裙,顯然正在廚房煮晚飯。

見到閻上格她迅速一愣,本能的轉頭看著牆上的時鐘。今晚他應該八點過後才會到家,怎麼提早回來了?

「我回來了。」他打破沈默,看著額頭滲著薄汗、髮髻微亂的她,卻覺得她美得令人屏息,美得令他幾乎要克制不住向前擁吻她。

直至見到她的身影,懸宕一天的心才終於落定。

「歡迎回來。」她連忙收起錯愕的情緒。「您回來是忘了什麼東西嗎?」

「不是。」

「呃?」她又是一愣,卻想起廚房裡還沒料理好的晚飯。「抱歉,我不曉得您會提早回來,晚飯恐怕還要再半小時才會好,還是您想先洗澡呢?我這就去替您放洗澡水。」

「不用了。」

「那……」

「上格。」他忽然道。

「什麼?」

「以後別再對我用敬語,直接叫我的名字。」他提出要求。

她呆呆的看著他,像是忽然聽不懂中文,遲鈍了好幾秒才能作出反應。

「根據公司規定,這並不符合——」

「滿足顧客需求也是妳的職責,我喜歡妳叫我上格。」他故意打斷她。「我不喜歡拘謹的感覺,以後妳就這麼叫我。」他逕自下結論,還是那麼霸道。

她眨眨眼,不禁困擾的輕咬起下唇。

他說得沒錯,滿足顧客需求也是她的職責,他的要求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她也有相關的經驗,但是對於他,她就是無法不保持距離,然而自相遇以來他的種種言行卻總是讓她愈來愈困惑。

他應該漠視她的,他也應該對她冷淡的,但他給她的感覺卻像是……像是……

不對,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她迅速搖頭,用最快的速度甩開那荒謬的想法。

「閻先生。」她迅速深呼吸,命令自己停止胡思亂想。「我認為禮貌可以讓生活品質更好,所以關於這件事能不能保持原樣呢?」她試著與他溝通。

「不行。」他斬釘截鐵的拒絕。「如果妳不習慣,可以趁現在練習。」他挑眉盯著她,眼底藏著不易察覺的詭計。

對她的傷害已經造成,就算道歉也無濟於事,所以他決定要花一輩子的時間彌補她,而同時他也要挽回她的愛,最後他一定會讓她選擇他的!

是李軒倫太過自信答應他所要求的方案,既然如此他就不會客氣,況且他太瞭解她的個性,她天性溫婉善良,總是不擅長與人勾心鬥角,只要他用對方法絕對能拉近彼此的距離。

何況,有太多蛛絲馬跡證明了她仍然熟悉著他,關於他最細微的反應習慣,她仍然牢記在心,不曾遺忘,雖然他不曉得她和李軒倫交往了多久,感情究竟到了什麼地步,但是他能感覺到,她對他並非完全無動於衷。

面對他的強勢,藍誼靜只覺得棘手極了,她怎麼可能真的那麼喊他,十年前不會,十年後更不可能,何況姑且不論他這難題丟得太突然,基於他種種難以解釋的行徑,她就覺得不應該讓他再為所欲為下去,但偏偏他卻是這麼堅持……

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先使出緩兵之計。

「這件事我們下次再談好嗎?廚房的火還沒關呢,我先去忙!」不等他回應,她幾乎是拔腿躲回到廚房裡。

面對她的閃躲,他卻是開心得勾起嘴角。

她沒固執與他對抗到底就是最好狀況,這一次他成功的前進了半步,雖然她逃了,但總有一天她會無路可逃的。

隨手將手中的鑰匙公事包扔到沙發上,他也跟著踏進廚房。

裡頭藍誼靜正拿著鍋鏟盛菜,見到他忽然進入廚房,不禁緊張的顫了下,躺在鍋鏟邊緣的一朵花椰菜瞬間咚的一聲墜回鍋裡,他猝不及防的靠了過來,伸出手臂越過她的身側,捻起那朵花椰菜送進嘴裡。

「好吃!」他愉悅讚美,一點也不怕燙。

「您……」她卻緊張得動也不敢動,只能像個笨蛋傻傻端著手中的盤子,盯著他近在咫尺的高大身軀。「請問有事嗎?」

「明天早上我有一場重要的會議,不能遲到。」他泰然自若的微笑,彷彿沒發現自己靠她太近。

「是。」她迅速點頭,卻見到他又伸出手臂朝鍋子裡進攻,不禁丟下鍋鏟朝他的手背輕輕的拍了下。

啪!細微的聲音響起,被打的人不痛不癢、毫無反應,打人的人卻是臉色大變,被自己的行為嚇得全身僵硬。

老天,她竟然打了他!

「我……我……我……」她吞吞吐吐的解釋,最終卻只能擠出真正的理由。「你還沒洗手……」

他喉頭微動,差點被她的反應弄得哈哈大笑,臉上卻裝得一本正經。

「妳說得對。」他非常「聽話」的來到流理檯前,乖乖的用洗手乳洗手,洗完手後還不忘用乾淨的抹布將手擦乾。

「對不起!」為了掩飾自己的羞窘,她低聲吐出一句抱歉後,便用最快的速度將剩餘的花椰菜盛起,將盤子端到外頭的餐桌上放好。

他莞爾的勾唇微笑,轉身靠著流理檯,雙手環胸看著她慌亂的模樣。

擱好盤子後,她低著頭走進廚房準備烹飪最後一道菜,卻發現他杵在原地動也不動,看來是沒打算離開,只好尷尬的抬頭看向他。

「關於明早的會議,請問您是有什麼交代呢?」她擠出笑容。

「七點前叫我起床,還有提早一小時準備早餐。」他似笑非笑,對於她藏不住的心緒,對於她剛剛難得的「差錯」,整個心情大好。

他要的就是最真實的她,看來他的計劃奏效了,他已經開始期待接下來的日子了。

「好的。」她快速點頭,因為尷尬完全忘了他本身就習慣早起,並有晨跑的習慣,根本就不需要她刻意挖他起床。

拿起鍋子,她用眼神示意他讓讓,她必須到流理檯清洗鍋子。

「還有……」他懂她的暗示,於是立刻讓開。

她又抬頭看他。

「等一下準備兩人份的碗筷,以後不只早餐,晚餐也一起吃。」他愉快下令。

「可是這不符合——」

「就這樣。」他再也不想聽那勞什子的見鬼規定,於是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迅速離開廚房。

她張著小嘴,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他就已經轉身離去。

他又來了!他怎麼可以老是霸道的打斷她的話,又擅自作出決定,難道他以為什麼事都該照他的方式去做嗎?她是人,她也有選擇的權力好不好?

堆疊許久的不滿情緒,終於在這個時候爆發。

她生氣的倒了些黃豆粉在鍋子裡,接著拿起菜瓜布用力的刷起鍋子,將不高興的情緒全發洩在無辜的鐵鍋上。囂張、跋扈、霸道、沒禮貌,他的缺點實在太多了,先是不講理的要她全職服務,接著除了早餐,現在連晚餐也要她作陪,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她是管家又不是保母,可不是他做什麼事情都得亦步亦趨的跟著!

僅僅一分鐘,原本髒污的鍋子就被她清洗得清潔溜溜,她將擦乾的鍋子重新放到瓦斯爐上準備煮下一道菜,卻在無意間瞥見掛在廚牆上的鍋蓋,反映出怒氣沖沖的自己。

此時此刻她再也不是完美的管家,而是輕易為閻上格失去冷靜的藍誼靜,是被私人情緒控制住的笨女人。

她心頭一震,嚇得瞬間停下所有的動作。

軒倫說得對,如果她決心打算與他劃清界線,那不管他怎麼做她都不會受到影響,但她卻總是輕易地被他的一言一行給影響,甚至還因為擔心他吃進細菌而踰矩的拍開了他的手。

她到底在做什麼?他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就算生病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她何必擔心太多,又何必在乎太多?何況他原本就是個我行我素的人,她應該比誰都明白,又為什麼要對他這麼認真?

她愣愣看著照映在鍋蓋中的自己,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自我厭惡。

鈴~~一串電話鈴聲驟然響起,瞬間截斷她的思緒,她連忙擦乾雙手走向客廳,將電話接起。雖然客廳的電話有答錄功能,但是只要屋主沒有拒絕服務,替屋主接聽電話也是管家分內的職責。

「您好,這裡是——」

「閻~~」嬌嗲的嗓音打斷她。「人家好想你,你什麼時候再來陪人家?」

「呃,」握住話筒的小手倏地一緊,她聽著那從來沒聽過的嬌嗲嗓音。「抱歉,我是管家,閻先生目前不在客廳。」

「所以他果然在家,竟然故意不接手機,太過分了!他人呢?」

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他回房了。」

「叫他來聽電話。」那人理所當然的命令,一副料定閻上格絕對不會拒聽電話,彰顯出彼此的「好交情」。

「是,請問您哪裡找呢?」她禮貌而客氣的問。

「跟他講安娜,他就會知道了。」電話那頭嬌嗲嗲的報上名來。

「我明白了,請您稍等一會兒。」她用手蓋住話筒,正打算將話筒拿到閻上格的房間,不料才一轉身卻差點撞上一抹人影。

閻上格顯然是在房裡換衣服,聽到電話鈴響也跟著來到客廳,卻來不及換上居家服,因此便衣衫半解的走出房門,此刻他襯衫胸前的鈕釦盡數解開,就連西裝褲頭都成小V綻放,若隱若現露出他性感完美的六塊肌,和厚實寬厚的胸膛。

她腳步瞬間一頓,本能就想後退閃躲,他卻伸手環住她的後腰從容的將她摟到身前。

「誰?」他低聲發問,溫熱大掌迅速包裹住她握著話筒的小手。

她暗自抽氣,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更因為他的衣衫不整,卻不得不盡職的回答。「是安娜小姐打來的。」

雖然話筒裡的聲音比一般女性低啞了些,但從說話的方式來判斷,應該是名女性沒錯。

他迅速皺眉,接著卻又對她露出微笑接過話筒。

「我知道了,小心別跌倒了。」說話的同時他也鬆手放開她,彷彿他剛剛之所以會出手摟她全是擔心她會跌倒,絕對不是存著任何「不良」的居心。

「喔……好。」一得到自由,她立刻匆匆拉開彼此的距離走向廚房,留給他談話的空間。

只是,她雖然不想偷聽兩人談話,但是廚房緊連客廳,他的聲音依舊清清楚楚的傳了進來,直到她將苦茶油倒入鍋中,打開抽油煙機,才完全聽不見他那聽似不客氣,卻輕鬆自然的說話語氣。

雖然她也曾見過他與其他女性通電話,但只有這通電話他的反應最不一樣。

自從他來到台灣之後,為了交際經常出入各式晚宴派對,記者們捕風捉影將他和名媛貴婦們的互動寫成一篇篇的緋聞,但看圖說故事似乎已經不夠滿足消費者的需求,為了挖出他在台灣真正的交往對象,各家記者摩拳擦掌全都等著正牌女友出現,但至今誰也沒有成功的挖出證據。

安娜……

感覺起來她似乎是個爽朗自信,卻又不失女人味的性感女性,倘若他們真的在交往,那往後她得更小心點了,至少她絕不能讓那些老愛在大樓門前埋伏的記者們套出任何口風。

在抽油煙機轟隆轟隆的聲響中,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將最後一盤菜炒好,並將菜端到餐桌上擱好,之後又迅速回到廚房將鍋碗瓢盆全都清洗乾淨,過程中始終小心的不去聆聽閻上格說話的聲音,但是直到她將廚房打理乾淨,一切都準備就緒,他卻還沒掛上電話,似乎與安娜相談甚歡。

她脫下身上的圍裙,站在餐桌邊躊躇地看著他談話的身影,正考慮該不該先將飯自電鍋裡拿出來,他卻忽然扭頭看向她,她瞬間一愣,不禁迅速低下頭將手中的圍裙摺好收起。

「就這樣,其餘的下次再談。」客廳裡閻上格立刻結束通話,並拿起桌上一本攝影寫真集,朝她大步走來。

「菜煮好了,請問您打算先用飯還是先洗澡呢?」她問出心中的問題。

他沒有回答,反倒將手中的寫真集在她面前攤開。

「覺得如何?」他問。

她不明所以,卻還是仔細看著上頭的照片。「有種神秘感,很搶眼、很獨特。」她誠實說出想法,卻忍不住另外補充。「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是這張照片真的很不一樣。」

他勾起嘴角。「安娜拍的。」

她訝異的抬起頭。

「他是名攝影師,對於人物拍攝相當有一套,我好不容易才挖到他。」

原來安娜是他相中的攝影師,但是他為什麼要忽然提到她?

她不解的不知該怎麼反應,他卻繼續說著。「雖然他說話是那副德行,但事實上他是個男人,本名叫做李大安。」一頓,他忍不住補充。「簡單來說,就是那方面的人,妳懂吧?」

「什麼?」她重重一愣。

「所以如果他再打來,妳應該稱呼他先生。」他隨手將寫真集擱到餐桌上,接著竟猝不及防伸手,替她捻起沾在嫩頰上的一小塊黃豆粉渣。「再等我一下,我換套衣服出來就吃飯。」

「呃……好的。」她看著那塊黃豆粉渣,不禁有些羞窘的道謝。「謝謝。」

「不客氣,只可惜不是黏在妳的小嘴上。」他留下耐人尋味的話語後,便轉身離去。

她睜大眼,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為了他的話而錯愕,還是該為了剛聽見的消息而繼續困惑。

安娜是男的?那樣的說話方式,男的?

她看著他留下的寫真集,不禁好奇的繼續往下翻,卻是愈看愈入迷,完全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花那麼長的時間跟「他」講電話,如果是這樣的人才,不管是待遇上還是交情上都要有一定的程度,才能完全霸佔住那份才能。

但話說回來,他又為何要特地跟她介紹安娜呢?

她看著眼前的寫真集,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當作他是心血來潮與她分享工作上的事,不自覺微微的揚起了嘴角。

這種感覺就好像以前在閻家的時候。

雖然那棟別墅裡僕人多,但彼此間總是壁壘分明充滿距離,就連閻家的人也總是來去匆匆從來不多講一句話,讓初來乍到的她非常不安,只有他會和她說話。

即使他經常口氣不善,卻是那裡唯一不說謊的人,只有他會用最真實的態度去對待她,也只有最凶惡的他會親近幫助她,更只有看似最冷漠的他會和她分享理想夢想,於是她懂了他,也愛上了他。

她愛上了無論是年紀上、身分上、想法上、個性上都與她差距甚遠的他。

關於這份愛她並不是絕望,而是從來不曾懷抱任何希望,因為從她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抹滅外公心中的恨後,她就明白這世界上有許多事是不能改變的。

外公恨媽媽私奔拋棄了娘家,所以自始至終都無法接受她。

她和他所處的世界是如此截然不同,所以理所當然他會那樣的一走了之,沒有絲毫的留戀。

合上寫真集,她輕輕斂下嘴邊的笑意,同時也悄悄關上回憶。

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結束,十年前他一聲不響的離開台灣,十年後彼此再見面似友非友的閒話家常,彼此間沒有破碎的記憶,也許才是最好的結局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31:44
第七章

一早醒來,藍誼靜根據閻上格昨晚的交代,提早一個小時準備好早餐。

直到早餐準備就緒,她才猛然想起這個時間他應該要出門晨跑了,卻遲遲不見他走出房門,不禁狐疑的來到他的房門外,卻見到門板上貼了張便條紙,俐落有勁的大字寫在便條紙上,再一次重複他昨晚的交代——

昨晚我開會到凌晨,無論如何把我叫醒。

「凌晨?」她撕下那張便條紙,不禁擔憂的蹙起眉心。

雖然昨晚吃晚飯的時候,他有約略提到他十點還得主持一場視訊會議,但她沒想到他會熬夜到凌晨,算算時間他根本沒睡幾小時,今早卻還要這麼早起,之前他都是這樣熬夜開會嗎?

他的工作如果這麼忙,為什麼當初不讓其他人來幫忙呢?

看著眼前的房門,她憂心忡忡的抬手敲了敲門板,雖然不忍打擾他的睡眠,卻又不得不照做。

「閻先生,請問您醒了嗎?」她在門外輕聲喊著。

靜默。

「閻先生?」她又敲了一次門,並再喊一次。

仍然是靜默。

她側耳傾聽門內的動靜,卻聽不見任何聲音,於是不死心的又敲了一次門,還特意加重了力道。

「閻先生,就快七點了,您該起床準備了。」不只加重敲門的力道,她同時也加大音量,希望這次能成功的喚醒他,但很可惜的是門板另一方仍然無聲無息。

糟糕,他該不是累壞了,所以才都叫不醒吧?

他說過那場會議很重要絕不能遲到,但是再過十分鐘就要七點了,他再不起床一定會來不及吃早餐的,難道她得破門而入將他從床上挖起來?但是——

她解下身上的圍裙,猶豫的開始在門前沈思。

沒錯,她早忘了他有裸睡的習慣,也忘了曾經擁抱過她的那雙健壯的手臂、那雄偉的胸膛是多麼令人臉紅心跳,更忘了剛睡醒的他總是慵慵懶懶的充滿性感,關於他的一切一切她通通都忘了,沒錯,她忘了!

就、就算他真的裸睡她也不在乎!

好,就這麼辦,她是訓練有素的管家,無論面對什麼狀況都必須面不改色,保持鎮定。將圍裙規矩摺好暫時擱到沙發上,她就像是即將出征的勇士,毅然決然的握上門把,將門板輕輕推開。

門內一片黑暗,早晨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阻隔在外,讓她一下子無法看清楚室內的一切,卻被室內冰冷的溫度凍得輕輕一顫,老天,他冷氣竟然吹得這麼冷!

顯示在電子儀表板上的數字讓她咋舌,不禁快步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再轉身循著透灑進來的陽光尋找遙控器的下落,不料她還沒來得及發現遙控器的下落,卻先撞見他祥和的睡容。

熟睡中的他少了平日的強悍霸氣,卻多了股溫和內斂,看起來不再那麼難以親近,而不知是不是作了個美夢,那不愛笑的薄唇竟然微微彎著,蓄著淡淡的笑。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敢仔細的凝視著他,凝視更加成熟、富有魅力的他。

年輕時他高傲又剛硬,不難相處卻帶著銳利的尖刺,會毫不猶豫傷害對他不懷好意的人,如今他依舊高傲剛硬,卻再也沒有會傷人的銳刺,變得穩健睿智,更變得深沈強悍,總在關鍵時刻讓人措手不及。

經過歲月的淬鍊,許多方面他再也不像以前的他,卻依舊讓她怦然心動……

悸動的漣漪悄悄在心湖泛開,她卻猛地回神,被心頭的騷動嚇得臉色微變。

噢,她究竟在想什麼?!

她狼狽的迅速轉身,再也不敢凝視他的臉龐,而是衝到最近的檜木櫃前尋找起遙控器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遙控器,她立刻將冷氣關掉,接著幾個深呼吸,才能握緊雙拳轉身走向大床。

「閻先生,您該起來了。」她站在床邊,看著赤裸著上半身的他,暗自慶幸他身上的被子將能遮的都遮了,更慶幸他沒有踢被子的「壞」習慣,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就快七點了,您還有個重要的會議呢。」得不到反應,她只好彎下腰,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這次他終於有了反應,一個側翻,他揚高雙手伸了個大懶腰,蓋在肚臍上的蠶絲被卻因此一路下滑,嚇得她趕緊挺身站好,別開視線。

而被喚醒的閻上格則是懶懶的睜開眼,懶懶的自床上坐起,一點也不在乎身上的蠶絲被只遮住了前方的重點部位,卻沒掩護到後方的性感花園。

「我作了一個夢。」他一臉愉悅的對著她微笑,泰然自若得就像是面對結婚多年的枕邊人。

「是嗎?」她得非常謹慎才能將目光瞬間拉回到他身上,卻又得確保視角別涉及到他的肩膀以下。「那一定是個好夢。」她擠出適宜的笑容,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尷尬。

「嗯。」他加深笑意。「我夢到了妳。」

他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不禁讓她錯愕的一愣。

「夢裡妳穿著比基尼泳裝,就站在我面前,性感得令人垂涎欲滴,我沒想到妳的身材那麼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完全清醒,他的意識似乎還殘留在夢境之中,看著她的眼神竟然充滿了濃濃的讚賞,以及濃濃的男性慾望。

淡笑瞬間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不敢置信的錯愕,和不知所措的羞紅。

他、他他……他到底是作了什麼夢?

她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只能勉強撐住臉上的笑容。

「非常感謝您的讚美。」她甚至還得禮貌回應他的「性騷擾」!「但無論如何再過五分鐘就要七點了,我認為您真的應該起床了,另外早餐已經備好,請您盡快出來用餐,祝您有個愉快的早晨。」她加重語氣,接著迅速往後轉身,決定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神智不清」的他。

「妳應該叫我上格,而不是閻先生。」

她陡的停下腳步,卻沒敢轉過身。

「下次別再喊錯了。」他交代著,接著掀被下床。

聽見那細微的聲響,她不禁微微僵硬,多想衝到他面前跟他「討論」這件事可不是他說了算,卻沒有勇氣轉身「目擊」他的春光,只好佯裝沒聽見他的話,再次邁開腳步匆匆離去。

直到回客廳拿起沙發上的圍裙、一腳踏進廚房,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對。

為什麼他會知道她叫他閻先生?

難道……難道他其實早就醒了,卻一直在裝睡?!

手中的圍裙不自覺的滑落,她錯愕的差點要衝出廚房,卻又連忙阻止大驚小怪的自己。不對,他根本沒有裝睡的理由,他那麼忙碌,哪來的閒工夫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也許他只是迷迷糊糊聽到她的稱呼,這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是……

但是他如果再繼續這麼忙碌下去,往後她是不是得經常叫他起床?

想起他裸睡的習慣,她忽然發現這可不是一個好狀況,這代表她可能還會見到他更多的睡容,見到他更多的性感,見到更多讓她手足無措的情況。

唔,這狀況何止是不好,根本就是太刺激心臟了!

★★★

孤男寡女共處一個屋簷下,難免會發生一些令人羞窘的狀況,她以為冒著目擊春色的危險叫他起床應該就是最尷尬的狀況了,但她萬萬沒料到最令人尷尬的事其實還在後頭。

這一天,她一如往常的將家務完全打理好後,就揹上環保購物袋出門買菜去。

因為是在「V」辦公大樓頂樓規劃出的住所,附近一帶全是商業大樓,根本就沒有市場或是超市,但為了堅持營養新鮮的三餐,每兩天她就會出門搭公車到遠處採買蔬果,雖然路程有點遠,但能吃得健康最重要。

她花了一些時間買齊了食材,接著又到附近的洗衣店領回乾洗的西裝外套,才又搭上回程公車。

坐在公車上,她沿途欣賞風景,一道閃電卻忽然自天際曇花一現,她連忙抬頭觀察天色,卻發現藍天竟迅速的風雲變色,不多久竟變成灰濛濛的一片,接著豆大的雨滴竟然就自天上落下。

夏末的午後雷陣雨總是來得突然,更是來得又急又猛,雨滴愈下愈大,一下子就成了傾盆大雨,直到公車到站還不肯停歇,甚至還颳起了強風,幸虧西裝外套有塑膠套保護不至於淋濕,但沒有帶傘的她卻慘了。

從公車站牌到住所不過短短五分鐘的路程,她卻淋成了落湯雞,加上冷風自四面八方吹來,吹得她渾身發寒。不好,這樣下去會感冒的。

好不容易終於回到住所,顧不得有些食材得馬上放到冷凍庫,她立刻衝到浴室裡脫下全身濕透的衣服,並花了一點時間泡了個熱水澡,直到寒意完全自體內退去才自浴缸裡起身。

她拿起浴巾將全身擦乾,卻後知後覺的發現剛剛匆忙之間,竟然忘了準備替換的衣服,糟糕,原本的衣服早已全部濕透根本不能再穿,浴室又離她的房間有段距離,難道她得裹著這條大浴巾走到房裡?

呃……應該沒關係吧?

反正屋裡只有她一人,總不可能出門上班的人還會突然回來吧?

這個念頭讓她不禁失笑地搖了搖頭,笑自己實在想太多,於是謹慎的將浴巾裹好之後,她便大方的走出浴室,卻在地板上發現好幾處水漬,顯然全是剛剛從她身上滴下的。看來換好衣服後,她得馬上出來擦地板才行。

念頭不過自腦間浮現,客廳的電話卻突然響起,她一愣,只好本能的走到客廳接起電話,誰知道她還沒開口說第一句話,玄關大門卻忽然被人推開。

她迅速轉身,就看見閻上格推門而入,不禁瞬間全身僵硬如石。

啊,他、他、他——他怎麼回來了?!

「管家,是我安娜啦,閻那傢伙不在公司又不接手機,不知道是跑哪兒去了,我有急事找他,他有沒有回去?」電話裡劈哩啪啦傳來安娜焦急的說話聲。

可惜她卻沒有辦法回應,因為閻上格顯然馬上就發現她的「衣衫不整」,不禁饒富興味的挑起濃眉,似笑非笑的站在原地看著她。

「管家?妳有在聽嗎?」電話裡又傳來安娜的嗓音。

「我、我……他……呃……」她慌亂得說不出話,只能睜大眼對上他瞬也不瞬的黑眸,一張小臉迅速竄上羞紅,甚至愈來愈紅、愈來愈紅。

老天,殺了她吧,為什麼偏偏是這個節骨眼?為什麼應該不會發生的事卻發生了?

拿著話筒,她緊緊抓著身上的浴巾迅速轉身,接著二話不說立刻邁開腳步朝自己的房門快步走去。事實上,若不是擔心身上的浴巾有可能會滑落,她其實打算拔腿狂奔!

「他?」安娜敏銳的揚起尾音。「他在家?」

「呃!他、他……他當然不在。」他不接安娜的電話可見有他的原因,她心緒混亂的想著,勉強在慌亂之中捉住一絲冷靜。

噢,她從來不認為從客廳到自己的房門有多遠,但此刻她卻覺得這段路走起來就像是從宜蘭到花蓮那麼遠。

即使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她卻能感受到他熾熱的目光,從頭到尾他的目光都緊緊的黏在她身上,他一定還在看,一定一直看著她……

「是嗎?」安娜失望地嘖了一聲。「好吧,那我再找找看好了,如果他回去,妳一定要叫他回電給我喔。」

「是,我明白。」因為太過緊張,她不小心用力過猛,將房門重重的關上。

「什麼聲音?」電話裡,安娜狐疑的問。

「抱歉,我剛剛手滑了一下,不小心將門給關上了。」她解釋著,直到門板關上才鬆了口氣,一顆心卻依然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好吧,看來妳似乎也在忙,那我就不打擾了,再見。」

「謝謝您的體貼,再見。」她按捺著想衝到被窩裡將自己藏起來的衝動,硬是禮貌回應,接著才客氣的結束通話。

只是電話一結束,她也摀著臉貼著門板迅速蹲到了地上。

哇嗚,為什麼會這樣?好丟臉喔,他該不會以為平常她一個人在家時,都是這麼隨便吧?

不不不,她不能胡思亂想,若是他有疑問她可以向他解釋,而且往好處想,雖然她是衣衫不整,但至少身上還圍了條大浴巾,能遮的全遮了,至少並沒有丟臉丟到家。

為了消化心中的那份羞窘,她足足花了三分鐘自我安慰,接著又花了三分鐘平息過度急促的心跳,直到臉頰不是那麼燙後才迅速換上衣服,吹乾長髮。

他這個時候回來,應該是回來拿東西吧?

雖然心情平復了,她卻還不知道該怎麼出門面對他,只好待在房裡猜測他突然回來的動機,並故意東磨西蹭,決定等他拿完東西離去後,再出去擦地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分鐘後她決定時間應該是差不多了,至少再拖下去水恐怕都要滲入地板裡了,她才鼓起勇氣拉開房門。

「我以為妳打算不出來了。」誰知道她的計算出錯了!閻上格竟然還沒離去,反倒好整以暇的端著一只馬克杯,站在她的房門口。

她錯愕的瞪大眼,感覺小臉瞬間又燙了起來。

他興味盎然地看著她再度羞紅的小臉,將手中的馬克杯送到她的小手裡。

「拿好,喝點熱茶。」

「你……」她說不出話,滿腦子都在想該找什麼藉口再躲回房裡。

她決定了,以後就算發生天大的事,她也不會裹著浴巾在屋子裡亂晃!

「喝啊。」看著她手足無措紅著臉的模樣,他不禁開口催促,就怕她會受寒。

因為是在辦公大樓頂樓規劃出的住所,因此大樓保全對於任何人的進出都瞭若指掌,尤其她還是他特別聘僱的管家,因此當他洽公回來時,保全便順口跟他提了下她的狀況。

擔心她的狀況,他才上來一看,沒想到卻意外撞見她「誘人」的模樣。

雖然狀況的確是有些讓人措手不及,但她的反應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為以她的年紀與經歷應該會更加鎮定,然而她卻表現得那麼羞澀,一點也不像是有過異性經驗的女人……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臉上迷人的嫣紅,仔細觀察她每一個最細微的神情變化,瞬間判斷出她或許和李軒倫是男女朋友,但她的心絕對沒有完全被奪走,也許……她甚至還不曾屬於過他——

太好了,這絕對是這段日子以來最令他振奮的發現了,他甚至看得出她有多臉紅害羞,多麼不知所措,而她一切一切的女兒家嬌羞,全是因為他!

她絕對是對他有感覺的,也許不像十年前那般愛戀著他,但至少她仍然非常在意他,他知道,並且非常確定!

在閻上格熾熱的眼神注視之下,想不出藉口回房的她只好慌亂的低下頭,啜了口馬克杯中的熱茶。

微甜的檸檬紅茶溫度適中,一點也不燙口,順著喉嚨下肚瞬間在她的腹部製造出一股暖流,讓她覺得更舒服了,因此忍不住的又多喝了好幾口,那酸中帶甜的好滋味,讓她的心頭也泛起一股甜甜的味道。

這是她擔任管家以來第一次有顧客為她泡茶,這也是他第一次為她泡茶,她不知道他泡茶的技術這麼好,也不知道一杯茶就可以讓人如此幸福溫暖。

只是他怎麼會無緣無故泡茶給她喝呢?

她悄悄抬起長睫,忍不住偷偷覷了眼眼前的他。

「我的工作忙,確實無法給妳太多協助,但不是連一點時間也擠不出來。」他捕捉到她的目光,於是開門見山的說出用意。「下次要是再遇到相同的狀況別再淋雨回來,無論妳在哪裡都打電話給我,我會開車去接妳回來。」他盯著她還微濕的髮尾,有些不苟同的皺起眉心。

「你怎麼知道我淋雨了?」她微微一愣。

「保全。」他言簡意賅的回道。

她恍然大悟,看來她剛剛的模樣一定非常狼狽,否則保全也不會特別跟他提到她,只是他的工作這麼忙,卻一聽到她淋雨就跑了上來?

「所以……你不是上來拿東西的?」她忍不住想確認。

「不是。」

她一愣,看著一臉認真的他。「但這是我的工作,您不需要……」

「與工作無關。」

她又一愣。

「要是妳感冒了怎麼辦?」他用譴責的語氣問著她,但看著她的眼神卻是充滿憐惜關懷。

她眨眨眼,看著他眼中不容錯認的溫柔,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竄入了她的心房,並瞬間捉住了她的心,她可以面對他種種的強悍霸道,卻不知道該怎麼面他的柔情體貼。

「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要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我……」

「說好。」他不容許她拒絕。

她不能,因為她不想麻煩他也不想打擾他,因為她不能公私不分,但是她的理智卻背叛了她。

「……好。」

她的答案讓他露出了微笑,還想說些什麼,口袋裡的手機卻突然傳出鈴響,他蹙起眉心有些勉強的接起手機,與對方對答了幾句,內容全是工作上的細節,讓人難以理解,卻輕易能感受到他的忙碌。

「我得走了,桌上還有一些熱茶,妳趁熱喝完。」結束通話後,他有些惋惜的宣佈自己得回到工作崗位上了。

「好……」她頓了下,忍不住跟著他一塊兒走到了玄關,不知不覺間早已忘了羞澀,更忘了與他保持三公尺的堅持。「謝謝。」在他穿好鞋子拉開大門的同時,她忍不住揚聲道了謝。

他揚高嘴角,瞥了眼擱在玄關的蔬果食材和西裝外套,忽然想擁有她更多的時間,除了這間屋子,他也想與她到外頭約會。

「這個週末我休假,妳要去哪裡,我們一起去。」

「可是週末我放假……」

「我知道。」在她出口拒絕之前,他搶先道:「所以妳想去哪裡我都一塊兒去,就把我當作是免費的司機。」

「這怎麼可以?」他的說法讓她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他們確實是舊識,而且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若是一口否決他的邀約似乎又太不近人情。

「沒什麼不可以的,那就這麼說定了。」她沒拒絕他就當她是答應,因此話才說完,他就立刻轉身走出大門。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她還呆呆的無法反應。

他要跟她出去?好不容易有休假,他不待在家裡休息卻要跟她出去?

他甚至還因為擔心她,特地抽空上來看她,為她煮熱茶?

雖然他在英國待了十年,關心女性也許只是他的一種紳士表現,但對她而言,他的溫柔卻像是一種毒,一旦多品嚐幾次就會上癮,接著隨時都會瓦解她的理智。

他不該對她這麼溫柔的,他也不該這麼關心她的,但是她就是沒有辦法抗拒。

老天,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她該怎麼辦?她甚至沒有拒絕他的邀約,這種感覺就好像她答應要跟他出去約會似的……

等等!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也許他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也許他只是離開台灣太久不知道有哪些地方好去,一時間又找不到其他人帶路,才會隨口邀她出去。

藍誼靜,清醒一點,妳和他是不可能的,看看他現在的成就,看看妳和他所處的世界,看看從以前到現在包圍在他身邊的那些女人,除了管家的身分,妳什麼也不是,妳和他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難道妳還想再重蹈覆轍,再做出破壞彼此關係的事?

雀躍的心情,因為這樣的想法而迅速沈重,甚至冰冷凍結。

她怎麼可以忘了十年前她所犯的錯?就因為她開口說了最不該說的話,才會導致兩人關係粉碎,甚至在十年後的現在連相處都尷尬。

想愛卻不能愛,想忘卻忘不了,她卻還不知適可而止,她到底還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

滾燙的淚水無聲淌下,意外墜入手中的馬克杯裡,瞬間在又酸又甜的檸檬紅茶裡投入苦澀,同時也苦澀了她的心。

十年了,好不容易再相遇,除了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她不敢再奢求其他,但是她好怕……好怕再這樣下去,有一天她又要控制不住,破壞一切。

誰來告訴她,她究竟該怎麼做?

誰來告訴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克制住她就快要崩潰的情感……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32:20
第八章

明天就是週末了。

而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把握這最後的機會告訴他,明天她恐怕無法跟他一塊兒出門同遊,不能再猶豫,也不能再躑躅,她必須貫徹與他保持距離的決心。

坐在客廳沙發上,藍誼靜拿著針線,一邊心不在焉的縫著小熊娃娃,一邊頻頻往書房的方向張望,就等著他視訊會議結束,跟他開口說明這重要的事。

其實直到現在,她還是想不透他為何需要全職的管家服務,除了洗衣煮飯、打掃美化居家,她幾乎找不到其他的事填塞多餘的時間,但是合約已經簽訂,要更改方案已是不可能的事。

為了看顧好房子,她也不能隨意到外頭遛達,除了週末放假或是出門採買生活必需品,她幾乎是足不出戶,所以只好做些手工藝品打發時間,一旦做足了量就會捐給慈善機構義賣,但是即使如此還是不夠她消磨時間。

所以沒事時她就會坐在客廳裡,抽出他訂購的那些報章雜誌,一邊縫著義賣用的小熊娃娃,一邊有一頁沒一頁的隨意翻著,看看人們口中的時尚品味,看看他每天到底為何而忙,結果她卻因此發現他的身影總是經常出現在那些報章雜誌上,透過那些報章雜誌她看到他更多的面貌,更發現許多不曾發現的事實。

原來當他走出了這間住所後,他在外面幾乎是不笑的。

原來除了交際應酬,他幾乎是不與人同桌吃飯的。

原來從以前到現在,他和每任緋聞女主角的關係總是不超過三個月。

他的緋聞多到難以計數,多到難以清算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是媒體刻意炒作、哪些又是真有其事,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女人,甚至是環肥燕瘦任君挑選。

以他的條件確實有花心的本錢,但是——但是為什麼來到台灣後,記者卻再也挖不到他的緋聞了?

自從她提供全職服務以來,他確實幾乎每晚準時回家吃飯,之後便忙著視訊會議以及其他公務,壓根兒沒有任何其他特別的「安排」,而這個狀況可讓各家媒體急得愁眉苦臉,但也因此爆發了各項揣測。

有人說他八成是偏好洋味,所以台灣小菜滿足不了他。

有人說他恐怕是得了「某方面」的疾病,所以暫時養精蓄銳中。

但也有人說,他的「不風流」,恐怕是因為已經找到了真命天女,甚至有了成家的打算——

真的是這樣嗎?他真的找到可以讓他幸福的女人了嗎?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他總是表現得好像……好像對她……

她有些混亂的將棉線打了個結,接著拿起剪刀想要剪斷多餘的線頭,誰知一個不小心,尖銳的剪刀卻意外剪到了指腹。

「啊!」她肩頸一個瑟縮,瞬間吃痛的低喊一聲,本能的立刻將手抽回,卻阻止不了鮮血自傷口裡冒了出來。

這一刀剪得可不淺,鮮血前推後擠的冒了出來,眼看就要自指尖滴落髒污了腳下的地毯,她一急,只好連忙將指尖送入嘴裡,用嘴吸走那些血液,然而口腔的溫度卻刺激了傷口,讓她痛得肩頭又是一縮。

噢,她到底在做什麼?竟然因為一件芝麻綠豆小事犯了這麼大的失誤,就算他真的有正牌女友又如何?為什麼老是要為了他而心煩意亂?為什麼老是要為了他而胡思亂想?

她匆匆擱下手中的針線和小熊娃娃,抽了張面紙按在指尖上,以防再有鮮血冒出也順便止血,接著起身尋找起急救箱的下落,打算替自己包紮,只可惜她找了老半天就是找不著急救箱的影子,甚至連一個OK繃都沒有。

糟糕,當初她準備行李時,正好就忘了將隨身的小藥包帶上,現在都已快深夜十二點了,看來她只能明早去趟藥局,採買一些簡單的藥品。

關上抽屜,她站在電視櫃前輕輕拿開指腹上的面紙,察看血是否止住,不料閻上格卻忽然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妳怎麼了?」他馬上就發現她,並敏銳察地覺到她的不對勁。

「呃!」她意外的抬頭看向他。

「沒、沒什麼。」二話不說,她立刻將沾血的面紙握進手心裡,本能地不想讓他知道受傷的事。

誰知他卻沒錯過她的小動作,竟迅速地大步走向她。

「把手張開。」他張口命令,表情有些嚴肅。

「為、為什麼?」

她試圖裝傻,可惜卻騙不過他,不過猿臂一伸,他竟猝不及防抓起她的小手,將她手中的面紙挖了出來,上頭的血花讓他立刻皺起了眉頭,表情也更嚴肅了。

「我沒事的,不過是一點小傷……」她試著解釋,同時就想抽回小手,誰知他卻不放手,反倒握起她白皙的小手,仔細端詳那清晰可見的傷口。

「怎麼弄的?」濃眉瞬間皺得更緊,他一臉凝重的盯著她,彷彿她不是被剪刀剪了一刀,而是受了更重的傷。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被剪刀弄傷而已。」

他看了眼她擱在客廳桌上的娃娃和剪刀。

「怎麼這麼不小心,痛嗎?」他責備的問道,動作卻是萬般輕柔,大大的手掌包著她的手,屬於他熾熱的體溫透過彼此的肌膚竄入她的身體裡,悄悄煨暖了她的心,讓她覺得傷口似乎不再那麼痛了。

她迅速搖頭。

「藥箱在哪裡?我幫妳搽藥。」他牽著她,把她帶到沙發上坐好。

「這裡好像沒有藥箱。」她忍不住開口,阻止他尋找藥箱的動作。

「我知道了。」他低應一聲,接著竟然二話不說轉身走向玄關,甚至拿起擱在鞋櫃上的鑰匙。

「你要去哪裡?」她立刻問。

「去弄些藥回來。」他回頭微笑,理所當然的說道。

「現在?」

「這個時候藥局應該是關了,不過附近有間便利商店,裡頭應該有簡單的急救用品,我去去就回,等我回來。」說完,他立刻開門走了出去。

而她卻還愣愣的坐在沙發上,對於他為了一個小傷口,就理所當然出門買藥的舉動感到怔愣。

如果他真的有喜歡的人,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她才是他請來照顧他的人不是嗎?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變得愈來愈近,他總是有辦法突破她的防線,然後輕易的靠到她身邊,攪弄她那顆愛他的心。

不知不覺間,他們之間的立場也變得愈來愈模糊,她總是花太多時間想著他的事,然後為他亂了心,無法堅定的維持公私分明。

如果他真的有喜歡的人,這樣下去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好……

她無助的圈抱著膝頭,將小臉埋進雙膝之間,藉此逃避不知如何是好的自己。

★★★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玄關傳來開門的聲音,她才連忙抬起頭,深吸一口氣重振精神,知道一定是閻上格回來了,於是迅速起身打算到玄關迎接他,不料擱在桌上的手機卻在此時突然響起,上頭的來電顯示是李軒倫打來的。

一個小時前她曾打電話給他,本來是想和他套好說詞,讓閻上格以為她週末早已跟他有約,藉此婉拒邀約,誰知軒倫卻沒有接手機,她只好改傳簡訊,將情況大致說明了一下,這下子他打電話來,應該是看到她的簡訊了。

她本能的停下腳步,迅速轉身接起手機。

「軒倫,你看到我的簡訊了嗎?」幾乎就在她喊出名字的瞬間,一股好似會螫人的視線便瞬間投到她身上,讓她不禁本能的轉過身,困惑地看向那直直瞪著她看的高大身影。

「看到了。他現在在妳身邊嗎?若是不在,想辦法讓他聽見妳在講電話,我會改打市內電話過去。」電話裡李軒倫開門見山的問,口中的他,理所當然指的是閻上格。

「呃……」他為什麼這麼問?

「別猶豫,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就好。」電話另一頭的李軒倫溫和的說。

她偷覷了閻上格一眼,卻發現他的臉色似乎變得更加沈凝,於是忍不住別開視線並壓低嗓音。

「他在。」事實上,他剛好回來。

「是嗎?那很好,那麼從現在開始執行我的指令,並確定他能聽見。」

「軒倫,你到底……」

「別問,照我的話做,記得別再多問也別遲疑,只要執行我的指令就好。」李軒倫繼續說著。

他到底想做什麼?就在藍誼靜困惑不已的時候,手機裡已傳來他的指令。

「用高興又訝異的口吻說『約會』。」李軒倫慢條斯理的說著。

約會?他到底……

「快說。」他催促著。

雖然困惑,但藍誼靜卻還是依言照做,因為她相信李軒倫,因為他就像她的親哥哥,他不會害她的。

「約會?」她試著擠出既高興又驚訝的口吻,卻不敢加大聲音,但偌大的客廳裡只有她和閻上格,她知道他一定還是聽得見她的聲音。

「很好,接下來用興奮的口吻說沒問題,我很期待。」

這樣的對白簡直就像是……驀然間,她懂他在做什麼了,他是在幫她解圍!

這通電話就像是及時雨,來得正是時候。

「沒問題,我很期待!」她完全配合演出。

「用羞澀的口吻說『過夜』,接著說『好,我一定會準備行李』。」

過夜?這……有必要說到這種程度嗎?她不禁遲疑了,卻也知道只有這樣說,才能在接下來的兩天完全逃避閻上格,於是只好硬著頭皮照劇本演出。

「過夜……好,我一定會準備行李。」

她硬著頭皮照本宣科,說完後,又照著李軒倫的指令,重複了約定時間和行程內容,從頭到尾都表現得相當雀躍,但只有她曉得自己的內心有多忐忑不安,尤其當閻上格一語不發的來到她面前,露出那陰鷙的眼神時,她差點就要撐不住臉上的笑容。

直到演完戲掛上電話,她才終於能夠將戲劇落幕,吞吞吐吐的對著他開口。

「關於明天……」她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才思考著該怎麼說才能不傷了和氣,不料他卻猛地出聲截斷她的思緒。

「我不准。」他的語氣平板得幾乎沒有任何起伏,卻給人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的感覺。

「什麼?」她一愣。

「我不准妳食言而肥,妳明明就答應了我,為什麼還要答應他?」他質問的朝她跨近一步,同時將手中的塑膠袋扔到桌上,發出好大聲響,顯示出裡頭東西有多多。

看著塑膠袋,她知道裡頭全是為她包紮的東西,他忙了一整天卻因為她指頭上的一點小傷,特地出門為她買回東西,而她卻說了謊,欺騙了他。

「我……」愧疚與不安同時襲上了她的心頭,讓她不禁握緊了手裡的手機。

「妳甚至還答應要和他過夜?妳知道那代表什麼嗎?」他無預警的又跨近一步,並伸手握住她的肩頭,用力將她拉向自己。「妳明明就對我有感覺,為什麼還要答應他?妳瘋了嗎?」他一臉陰鷙,憤怒的質問。

她猛地一震,為了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更為了他所說的話。

什麼?她對他有感覺?為什麼他會這麼說?難道……難道他已經發現她仍然對他——

「妳和他根本就不到那種地步,妳心知肚明他無法讓妳全心全意的付出,甚至無法取代我給妳的影響,為什麼還要答應他,妳該死的究竟在想什麼!」他的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大,幾乎就要震疼了她的耳膜,更幾乎要震垮她的心房。

瞳眸驟縮,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憤怒的臉龐,彷彿再次回到十年前的那一天,回到他毫不留戀離家出走的那一天。

他知道……他知道……他通通都知道了!

她終究還是沒能成功隱藏心意,讓他發現她最不堪的情意。

他會怎麼想?他是不是覺得厭煩,是不是覺得反感?是不是認為她是全世界最不知輕重的女人?

「不是那樣的……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不是的!」他的話重重打擊了她,讓她臉色煞白,再也無法冷靜思考,只能心慌意亂的說出反駁的話,並奮力掙扎,試著掙脫他的桎梏。

「不准說謊!」誰知道他卻更憤怒了,握住她肩頭的大掌不鬆反緊,幾乎就要弄疼她。

「我沒有說謊,我真的不是……不是……」她試著自欺欺人,淚水卻更快的滾落眼眶,迅速淹沒她的視線,讓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辦?她又犯錯了,又犯了同樣的錯誤,他會這麼憤怒一定是受不了她了。

她無地自容的猛搖頭,只想馬上逃離現場,遠遠消失在他的眼前,誰知道他卻突然鬆開所有的禁錮,將她緊緊擁入懷裡。

直到他的體溫包攏了她,直到他的聲音透過胸腔傳進她耳裡,她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被他抱在懷裡,而不是被他厭惡的推開。

「誼靜妳……妳別哭,拜託妳不要哭……」他手忙腳亂的說著,低沈的聲音失去平常的沈著冷靜,聽起來是那麼的慌亂,他甚至還開口說拜託。

但她依舊處於驚慌失措、無法思考的狀態,淚水仍是一串接著一串落下,一下子就沾濕了他的衣襟。

他知道了,怎麼辦?怎麼辦?這次他一定會徹底厭惡她,再也不想看見她了!

這個念頭讓她心頭一凜,不禁全身顫抖了起來。

「對不起,我求妳別哭,我不是故意要凶妳,我只是一時失去冷靜,只是一時無法接受,我只是……只是……」他試著解釋,卻說不出那最關鍵的原因,滿腔的怒火在乍見她淚水的瞬間,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心疼和慌亂。

而她依舊哭著,百般壓抑的沒有發出哭聲,纖柔的身子卻不停顫抖,彷彿就像是——就像是恐懼著他。

這個發現,讓他幾乎想動手殺了自己。

他不只讓她哭了,甚至還嚇壞了她,該死!為什麼他就不能冷靜的好好講,為什麼要讓妒火沖昏了頭,對她失去了理智?

他甚至還大聲的對她咆哮!

他深深呼吸,正思考著該怎麼道歉並安慰她,她卻忽然奮力掙扎了起來。

這一次他不敢再用蠻力讓她屈服,生怕會弄疼她,更怕會讓她更加的恐懼,所以他只好強迫自己鬆手。

「對不起!」幾乎就在他鬆手的同時,她也瞬間逃離他的懷抱,像是逃離什麼可怕病毒似的一步接著一步迅速後退,不斷拉遠彼此的距離。「我並不打算……並不打算……」她泣不成聲,幾乎連話都說不好。

看著她的淚水不停落下,他只覺心疼得都要裂了,而她逃避的舉動更讓他懊悔不已,他從來沒看過她的淚水,而如今她卻哭得那麼悽慘,哭得那麼傷心,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總之我很抱歉,我會……會馬上離開,另外請人……請人代替……」她哽咽地說著,蓄滿淚水的雙眼幾乎不敢看向他,離開他的腳步卻是那麼的堅決。

當他終於聽清楚她話中的意思後,整個人幾乎傻住了。

她要離開,她竟然要離開他?!

差一點……真的只差一點他又要怒咆,甚至衝到她的身邊大聲質問為什麼,但是她的眼淚、她的顫抖、她的傷心卻硬生生阻止了他。

他深吸口氣,將雙手握得死緊,凜冽的目光始終鎖死在她的身上。

「我應該說過,我絕對不允許中途換人。」他一字一字的說著,幾乎得用盡所有的意志才能保持冷靜。

退後的腳步有瞬間的停頓,她張開小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只是沈默的轉過身,迅速衝向自己的房間。

「該死的!」眼看她不說一句話就要逃進房間,他低咒一聲,終於還是忍不住跨出腳步衝向她,在她伸手握住門把之前,猝不及防將她禁錮在自己和牆壁間,用一雙強健手臂的桎梏,讓她進退不得,也左右脫逃不得。「妳要去哪裡?我不准妳走!」他憤怒的低咆著,眼裡結著寒冰,全身卻散發著熊熊怒火。

她倒抽一口氣,驚嚇似的看著他。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丟下了妳又貪心的想要得到妳,我沒有權力嫉妒,但我就是不許妳和那個姓李的在一起,更不許你們一塊兒出去!」他牙癢癢的說著,每一句話都充滿了殺氣,更溢滿了酸味。

她猛地一愣,不禁怔愣地睜大眼。

他說什麼?嫉妒?他說他嫉妒?

看著她怔愣的眼神,他就像下定什麼決心似的,牙關一咬,鏗鏘有力的宣佈。「我愛妳,該死的愛慘了妳,而妳……」語氣微弱,像是充滿了不確定,更像是突然間失去所有自信。「難道不想再愛我了嗎?」

瞳眸驟縮,她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以為是自己聽錯,更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十年前是我傷害了妳,彌補也不過是亡羊補牢,但是妳難道連機會也不肯給我了嗎?」他迫切說著,看著她的淚水凝結在眼眶,不再落下,看著她詫異不敢置信的眼神,直覺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他以為他表現得夠明顯了,難道她從來沒有察覺到?

還是她的詫異不敢置信,全是因為他在傷了她之後,竟然還妄想得到她的愛?

就在他屏息不安的等待中,凝結在眼眶裡的淚水卻再次變成傷心的小雨紛紛落下。

她咬緊下唇迅速別過臉,不敢再繼續凝望他那雙太過認真、彷彿是真心真意的黑眸。

不對不對不對!這不是真的,他怎麼可能會愛她?她絕對不可以當真,他並不是認真的。

就算是認真的,他也不會是真心的!

雜誌裡那些緋聞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據,不要忘了這些年來他是怎麼生活的,他擁有那麼多的選擇,而將來他依然會擁有更多更好的選擇,他怎麼可能真的會對她……對她……

他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可以把愛情當遊戲,但是她不能,她不能接受在幾個月的濃情密意之後,卻是一輩子的形同陌路,她做不到將感情收放自如,更做不到不用真心去愛他,她玩不起這種愛情遊戲。

因為愛他,所以她寧願默默愛著他,只要往後見面彼此幸福就好。

「對不起。」淚水落得更凶,她無法正視他,只好沈重地搖頭,傷心欲絕的告訴他她的無從選擇。「我不能……」

而她的回答,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巨石,瞬間將他強壯的身軀砸得重重一震,更像是死刑宣判,讓他的臉色在瞬間轉為灰白。

他以為她仍然愛他的。

他以為她眼裡的眷戀是給他的。

他以為她一切的悸動、羞澀、慌亂全是為了他,所以他以為他仍然有希望,但是沒想到他錯了。

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以為而已。

「我不能那樣去愛……也不想這樣下去……我……」話還沒說完,她的聲音已經哽咽得再次破碎,她不斷搖頭,不斷的搖頭。「對不起,我馬上離開!」說完最後一句話,她推開他的胸膛,迅速奔向玄關套上了鞋子,接著便頭也不回的衝出大門。

閻上格失神了好幾秒,才能自絕望中甦醒。

「誼靜!」他慌張大喊,連忙追了出去,然而一切都太遲了,她早已搭乘電梯一路向下。

當電梯門再次開啟,她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大門,不顧臉上全是淚水,也不顧保全錯愕的注視,便匆匆奔到大馬路上,逃難似的招了部計程車。

一上車,她立刻朝司機說了串地址,便傷心地扭頭看著車窗外的景色,然而手中的手機卻忽然響起,看著上頭的來電顯示,她卻摀著小嘴哭得更傷心了。

一路上她的手機不知響了好幾次,她卻始終沒有接起,不知不覺間司機先生終於載著她回到原本的住處,而且還不知是誤會什麼似的,竟然沒跟她要車資就頭也不回的驅車離去,而她才猛然回神發現自己身上根本沒有半毛錢。

除了始終響個不停的手機,她什麼也沒帶就跑了出來。

想起今晚的衝突和那張憤怒的臉龐,她忍不住又哭了,哭得傷心欲絕,哭得徹徹底底,彷彿要將這十年來累積壓抑的所有情緒一次宣洩。
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是她太愚蠢卻又妄想得到更多,她和他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為什麼她會這麼傻?她真的以為自己能夠悄悄愛著他,讓彼此留下美好的記憶和印象,她真的以為未來當他再想起她的時候,會是愉悅面帶微笑,但是沒想到她還是失敗了。

她終究還是重蹈覆轍了。

沒有鑰匙,她根本無法回到位於四樓的公寓,無助的她只好撥下號碼,打給最親近的李軒倫,啜泣的請求幫忙,而電話裡頭的李軒倫一聽到她的哭聲,便立刻冷靜的要她待在原地,等他趕到。

十五分鐘後他趕到了,而她也終於顫抖地切斷手機的電源,徹底的和她癡戀了十年的男人切斷關聯。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32:47
第九章

她逃了,不負責任、不顧一切、公私不分的逃了。

她從來沒這麼厭惡過自己,也從來沒有這麼痛苦過,哭紅的雙眼因為憶及閻上格又再次蓄滿淚水,她卻連忙握緊雙手,深吸一口氣,不允許淚水再失控。

夠了,夠了,夠了,這十年來,她為他流的淚已經夠了。

是她放任自己一直作著不切實際的美夢,如今既然她決定結束,就不該自怨自憐、怨天尤人,她不能永遠這麼執迷不悟下去。

「不要壓抑,想哭就哭。」看著她強忍不哭的模樣,沈默地坐在對面的李軒倫實在於心不忍,順手抽了張衛生紙遞給她。

「不要鼓勵我這種事。」她倔強的不肯接下衛生紙,卻還是不小心讓幾顆淚水滾落。

「如果妳想說,我很樂意傾聽。」眼看她的眼睛還是不小心「漏水」,他嘆了口氣,索性把整包衛生紙推到她面前。「如果不想說,我已經把房間準備好,今晚妳就先休息吧。」

「我不想睡。」她搖頭。

「我知道。」這種痛苦他知道。「但是妳還是得睡,無論如何日子都得過下去,我這裡妳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至於閻先生那裡我會幫妳處理。」雖然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是無風不起浪,一定是閻上格做了什麼,才會讓她哭得這麼悽慘。

但是這樣的結果,卻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一直以來,他始終能感覺到閻上格對誼靜有所企圖,尤其他看誼靜的眼神是那樣的深濃,那完全是男人看著女人的眼神,最後甚至使計將誼靜鎖到了身邊,所以看到誼靜傳了簡訊後,他故意將計就計撥了通電話過去,本打算透過那通電話刺探出他對誼靜的在乎程度,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局?

閻上格究竟對誼靜做了什麼?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誼靜,卻不認為現在是詳問細節的好時機。

「對不起……」想起自己不負責任的一走了之,藍誼靜不禁更沮喪了。

「不用說抱歉。」他安慰道。「我知道妳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論對錯,我想做錯的應該是他。」那男人強勢霸道,心機又太過深沈,原本就讓人難以招架,更別說他對誼靜還「別有居心」,事情會搞到這種地步似乎也不意外。

「他沒有錯。」她迅速搖頭,忍不住開口為閻上格說起話來。「他只是說了他想說的話,是我自己拒絕了他。」

他挑眉,為了她的維護,更為了她話間的意思。

「所以,他說了什麼?」他忍不住問。

「他……」想起閻上格所說的話,眼眶又再次濕潤,她卻命令自己深呼吸,冷靜下來。

如果可以,她希望從現在開始遺忘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忘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烙印在她心中的那些記憶,但是她辦不到,他的聲音、他的身影、他的眼神就像是生根似的盤據在她的腦海,始終揮之不去。

她必須找個管道稀釋他在她心中的濃度,或是沈澱他帶給她的一切,所以她斂眉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李軒倫在一旁靜靜聽著,既不開口打岔,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直到她把話說完,才又溫和的發出聲音。「所以他說他愛妳,妳卻認為他不可能是真心的,於是決定跟他劃清界線?」

「我不得不這麼做,他已經知道我對他……」她難過的搖了搖頭。「我玩不起他的愛情遊戲,我要是繼續待在那裡,只會讓彼此都難過。」

「我明白了。」他點點頭,終於了解問題的癥結所在。

看來事情的關鍵點全出自於閻上格太過風流,所以讓誼靜感到不安害怕,但問題是閻上格的那些話,真的只是出自於遊戲心態嗎?

無可否認他確實是個風流之人,但他對誼靜若只是玩玩,絕對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的將她鎖到身邊,並特地跟她開口示愛,以他豐富的「經驗」,倘若他想,多的是辦法玩弄誼靜,但是他卻——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門鈴聲無預警打斷李軒倫的思考,同時也讓心緒混亂的藍誼靜岔了神。

她匆匆看向玄關,不自在的從沙發上起身。「你有客人?對不起,那、那我先回房好了。」說完,她立刻就往客房走去,禮貌性的就想迴避。

「等等。」但是某種想法,卻讓李軒倫連忙開口阻止她的腳步。

她困惑的轉過身,看著他走向大門,透過門眼往外頭瞄了一眼。

「是他。」他毫不意外的勾起嘴角,轉身向她公佈訪客的姓名。「閻上格,他來了。」

她愣住了,腦袋瞬間呈現一片空白。

「他應該是來找妳的,妳想見他嗎?」身為旁觀者,李軒倫倒是立刻就猜出閻上格出現的目的。

她心中五味雜陳,壓根兒釐不清頭緒。他怎麼來了?他為什麼要來?他來做什麼呢?還有,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他、他、他……

原本就混亂的心緒變得更混亂了,她慌亂地往後後退一步,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只好迅速搖頭,心慌意亂的轉身躲進客房,徹底的將自己藏了起來。

砰!房門被人迅速的關上,讓人多說一句話的空間都沒有。

看著她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李軒倫挑起眉尾,知道解鈴還需繫鈴人,但顯然目前並不是時候,門外的閻上格恐怕是白跑一趟了,但是——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門鈴聲依舊不停響著,他要是再不快點應門,左鄰右舍恐怕都要出來抗議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才終於拉開內門,隔著外門的窗口跟閻上格寒暄。

「閻先生?」他裝出非常驚訝的模樣。「真是稀客,請問您突然上門拜訪,是有什麼事嗎?」

「我要見她。」閻上格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一點也不打算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

「請問您指的她是……?」他繼續故作無知。

「李軒倫,不要跟我裝傻。」閻上格瞇起黑眸,口氣不善的瞪著他。「誼靜沒有回到她的住處,一定是在你這裡。」他向來討厭死纏爛打的女人,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死纏爛打的男人,他竟然追著一個女人,追到對方男友的家裡。

他知道這種行為愚蠢又可笑,但是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見到誼靜,即使要他當個愚蠢又可笑的男人,甚至拋棄男人的自尊都無所謂!

「原來您是來找誼靜的。」李軒倫恍然大悟的低應一聲,接著露出笑容。「那麼我能請問,您找我的『女朋友』有什麼事呢?」他加強語氣,故意強調重點。

女朋友三個字讓閻上格的眼底瞬間迸射出寒光,即使是窗口上的紗窗也模糊不了他凜冽的眼神。

「我要見她。」他幾乎是從牙縫擠出這四個字。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現在……」他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時間。「已經凌晨一點多了,請問這個時候您究竟有什麼事找她呢?」李軒倫溫和地說著,語氣始終是那麼的客氣有禮,但一字一句都是刁難。

「不要讓我把話說第二次,我要見她!」閻上格加大音量,終於失去所有耐性,若不是眼前有道門擋著他,他一定會馬上衝進去。

雖然他才剛被拒絕,雖然她才開口說要離開他,但他絕不會就此放棄,除非她嫁作人婦,除非她找到幸福的港灣,否則他永遠都不放棄!

「那容我也好心的提醒您一次,這世界上不是每件事都是您說了算,我想誼靜並不想見您,而我也不打算讓她見您。」李軒倫微微一笑,終於把話說白,一雙黑眸卻沒有放過他臉上每一道緊繃的線條。

雖然他極力克制,但卻隱藏不了心中的焦急,不只他的表情,就連他說話的語氣都是那麼的緊繃,平時的從容穩斂早已自他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股絕不妥協的執著。

他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對誼靜只是玩玩而已,至少換做是他,就不會為了一場打發時間的愛情遊戲,拋棄尊嚴到這種地步。

「就算她不想見到我,我也要她親口跟我說!」閻上格握起拳頭,重重往不鏽鋼製成的外門捶了一拳,發出好大一聲聲響。

這一拳道出了他的急迫,更道出了他心中的懊悔和妒恨。

他非但挽回不了她的愛,反倒把她更加的推向李軒倫,要是李軒倫乘虛而入,要是李軒倫乘機奪走了她的心,那他……

該死的,這一切都去他媽的太該死了!

「我想這不過是多此一舉,她若是想見您就不會跑到我這兒來了,不是嗎?」他實事求是的說著,面帶微笑的再次往他的胸口捅上一刀。

種種跡象顯示出他對誼靜或許並非虛情假意,但他讓誼靜傷心欲絕卻是不爭的事實,而追究原因,全是因為他的情史太過豐富,如果要讓誼靜相信他的感情,總是要製造些「機會」去證明。

「李軒倫!」閻上格將拳頭握得更緊,緊到發出喀喀喀的聲音,讓人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把自己的骨頭給握碎。「我不會退讓,也絕不放棄!」他大聲宣佈,矢志不渝的說給李軒倫聽,更是說給躲在屋內不肯現身的藍誼靜聽。

「即使你根本毫無勝算?」李軒倫卻是從容的加深笑意。

「沒錯。」

「即使你身邊擁有那麼多的女人,即使你擁有更好的選擇,即使你擁有一整座森林,卻甘心為了一片葉子拋棄一切?」他繼續問。

「我哪來的擁有一座森林,你少胡說——」惱怒的聲音倏地中斷,閻上格猛的一愣,敏銳瞪向李軒倫那意有所指的眼神。

「如果您的答案是肯定的話,那麼我衷心期待您的表現,但是很抱歉,現在『我和誼靜』必須休息了。」李軒倫微微一笑,接著竟然當著他的面將門關上。

幾乎就在門板闔上的瞬間,閻上格的眼底也幾乎要噴出憤怒的烈火,但是他卻及時冷靜下來,細思起李軒倫那意喻深遠的問話,聽起來他像是在嘲諷他,但為什麼他卻感覺到他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一整座森林?更多更好的選擇?

他瞇起黑眸,試著別去想像李軒倫擁抱誼靜的畫面,或者把門拆掉的衝動,而是深思這其中的關聯,接著瞳仁一縮,他總算發現那最要命的關鍵。

該死的,是那些緋聞!

雖然那些緋聞全是替Jarvis演出的煙幕彈,但是眾人卻不明白其中緣由,更別說誼靜看了那些緋聞之後有什麼感想,他忽然開口說愛,難怪她會那麼錯愕、那麼不敢置信,她一定是認為他並不是出自真心,只是想戲弄她的感情而已。

該死的,為什麼他會沒想到這點?這下誤會大了!

猿臂一伸,急促的門鈴聲立刻再次響起,門內的李軒倫彷彿早料到一切,竟然在門鈴響起的下一瞬間就將大門開啟,似乎從來沒有離開過玄關。

「閻先生,請問還有事嗎?」他莞爾微笑。

「我要見她,現在,馬上!」他要跟她解釋,解釋那些緋聞其實都不是真的!

「抱歉,但我恐怕還是得重複先前的答案,我並不想讓她見您。」李軒倫慢條斯理的搖搖頭。

「你——」他還想說些什麼,不料眼前的李軒倫卻忽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瞬間打斷他的話。

「愈有阻礙的愛情,愈能讓人見證它的堅定,感受它的不悔。」他用彼此才聽得見的聲音,微笑宣佈不容改變的事實。「我已經不在這條路上,而你卻必須繼續走下去,何必急在一時呢?」他意喻深遠的看著他。

冷酷的臉龐瞬間重重一愣。

「時間真的很晚了,麻煩您別再繼續按門鈴,您是公眾名人,應該不想勞動警察媒體出面吧?」李軒倫恢復正常音量,接著微笑對他一個眨眼,再次把門關上。

★★★

十天。

她無故曠職了十天,而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的男人,卻連續十天跑到門前報到,只要一下班,馬上就會跑到李軒倫的家門前按門鈴,不管她有沒有回應,都阻止不了他在門前等候的決心。

一開始大樓保全看在他是名人的分上,對於他的行徑勉強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後來在大樓住戶的投訴之下,保全也只好客氣的將他擋在大樓門外,不再讓他闖入。

進不了大樓,他索性將車子停在馬路邊,抬頭看著她所在的樓層,然後他會拿出手機撥出一串號碼,接著屋裡的電話就會立刻響起。

透過電話答錄機,他的聲音會清晰的傳進她的耳裡,告訴關機的她他想她,而且有非常重要的話要對她說。

她不清楚他是怎麼弄到軒倫的室內電話號碼,但因為他的目光,她總是不敢太接近窗口,可電話答錄機中他的嗓音是那麼的倦怠沙啞,最後她還是會投降的關上房裡的電燈,趁著黑暗悄悄拉開窗簾,看著在都市燈火下守候的他。

不知道是不是距離太遠,還是夜色太暗的關係,他似乎瘦了,而且看起來是那麼的疲倦消沈,看得她既不捨又心疼。

她實在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明明連睡覺的時間都少得可憐,他明明就不是真心的,為什麼還要來找她?

軒倫還說,他拒絕了替代她的管家,也不接受公司的退費,十天來一如往昔的上下班,但似乎更忙碌了,但即使如此他總是會默默的待到晚上十點多,連飯都沒吃,才會死心的驅車離去。

她知道不是他不願意繼續等待,而是因為他還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她知道他有多忙碌,她知道,她知道的……她甚至知道他還得兼顧倫敦總公司的業務,總是常常開會到凌晨。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每天來站崗,每天打電話給她,每天忍著疲憊站在車來人往的大馬路上,承受路人住戶的指指點點,就為了等待她出現。

不到三天,他等候的身影甚至還被記者拍了下來,被亂七八糟的渲染了一番,加上住戶們七嘴八舌的「證實」,他這次的緋聞成了介入他人戀情的第三者,而她和李軒倫自然就是緋聞中被介入感情的恩愛戀人。

緋聞一發不可收拾,住戶們議論紛紛,媒體們也揣測紛紛,他們之間的「三角戀情」以各式各樣的故事版本傳了開來,她若再繼續待在這裡,只會連累好心收留她的軒倫。

重要的是,她擔心她若是再繼續像鴕鳥似的躲下去,他遲早會累垮的。

她可以選擇不和他相愛,卻永遠逃不了對他的愛,如果他只是玩玩而已,如果他不是真心,她也無力再抗拒了,早在十年前她的心就已經被他深深的迷惑,他是她的心魔,這輩子她都不可能會再愛上其他人,也不可能不去愛他。

忍耐十天的淚水再次自眼眶滑落,她卻迅速拭去淚水,轉身將客廳的電燈打開,在李軒倫的注視之下禮貌道謝,接著便堅定地走出大門,走出大樓,走向那與她身處在不同世界,卻始終霸佔她心房不放的男人。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看見他詫異的全身一震,看見他振奮的站直身體,看見他急迫的朝她大步走來,最後他們在彼此面前站定。

她的神情複雜,心跳紊亂,而他則是神情激動,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誼靜……」他低聲喚著她的名,語氣是那麼的輕柔謹慎,卻依舊輕易攪動了她的心。

她酸澀的嘆了口氣,終於不再為他壓抑心頭的悸動,因為她知道那只是徒勞無功。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等了?」她終於打破沈默,知道路上有好幾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偷偷的議論紛紛,但是她一點也不在乎那些人的眼神和輿論,她只擔心他的身體會吃不消。

「不可能。」他答得斬釘截鐵,卻也那麼的堅定不移。

她蹙起眉心,本想問他到底想怎樣,但是目光才觸及他眼眶底下的黑眼圈,滾到舌尖的話又吞回到肚子裡。

「你吃晚餐了沒?」最後,她只好改口關心他。

「我不餓。」他迅速回答,同時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一寸寸的朝她接近,試著觸碰眼前的她。「誼靜,我想和妳談談。」雖然他不認為她拒絕他全是因為那些不實的緋聞,但既然李軒倫提了,那就代表她介意並在乎他,所以他一定要徹底的澄清。

「不行。」沒想到她卻拒絕了他。

他的動作瞬間僵住。

「你必須先吃飯才行。」

他一愣。

「你想吃什麼,我幫你煮。」她難掩關心,但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還是、還是你想吃別的?」她難為情的連忙改口,停止自己的一廂情願。

「我不想吃別的,我只想吃妳煮的。」他迅速回答她,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她在擔心他,她還願意煮飯給他吃,她甚至願意出來見他——

這代表,他還是有希望的!

僵滯在彼此間的大掌像是獲得了莫大的勇氣,下一瞬間立刻握住她的小手,緊緊不放。

她微微一愣,迅速低頭看著他的大掌,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卻沒有掙扎。

「跟我回去。」他低聲要求著。

她再次一愣,然後抬頭看他。

「廚房冰箱裡的那些菜都還在,我完全沒辦法處理。」他找了個藉口,試圖說服她跟他走,說話的語氣就好像哀求離家出走的老婆回家一樣,那麼的小心翼翼,卻又卑微可憐。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無論以前或現在,他總是那麼的驕傲自信、意氣風發,從來不向任何人妥協,更不可能拉下自尊向他人懇求,但他卻——

一股酸澀湧上鼻腔,讓她差點又想哭了,但她的心跳卻反常的開始鼓譟,撲通撲通為他跳得好強烈。太過分了,他又開始讓她以為他愛慘了她,他怎麼可以表現得這麼的認真,如果她這輩子都忘不了他,都是他害的!

「那些菜不能煮了,你帶我去超市。」她低著頭,有些惱怒的不肯看他,同時也試著將手抽回。

「沒問題。」他一口允諾,卻不肯放開她的手。

「放開我,你不放開我,我怎麼上車?」她不得已的抬頭瞪了他一眼。

「我可以送妳上車。」他理所當然的說道,還真的牽著她的手,像是護送什麼心肝寶貝似的一路送她到副駕駛座坐好,並親手為她關上車門,才迅速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載著她離去。

直到車子消失在眼前,直到記者、路人散去,始終站在窗口凝視一切的李軒倫才勾起微笑,伸手拉上窗簾,知道下一期的八卦雜誌將會出現大逆轉。

這段緋聞恐怕還有得炒,他一點也不在乎輿論,他只希望這段緋聞能以圓滿的結局落幕。

幸福,總要落在某一個人頭上的。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6 09:2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