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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煓梓]魔戀紫沙(狂沙戀最終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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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17:44 |倒序瀏覽 | x 2
魔戀紫沙【狂沙戀最終回】-煓梓

性感美豔的姬紫沙樂於當個嬌滴滴的萬人迷,食指一勾,沒人不買帳,
但這回她終於踢到鐵板,被段譽杭這混蛋氣得牙癢癢!
若非母命難違,她拋下她的花花世界千里迢迢來到摩洛哥,
現在也不會被困在沙漠,得低聲下氣依賴這野蠻男子才得以脫身!
她是光鮮亮麗的時尚名媛,而他是周遊各國做盡瘋狂事的大探險家,
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個性不合、八字相沖,話不投機卻得共度旅程?!
脫下高跟鞋的人生吃苦又受罪,她欲哭無淚啊~~
對她出奇霸道無禮,段譽杭承認自己是別有心機。
姬紫沙不認識他,但他已耳聞她的事蹟許久──
她大小姐如同女王驕縱任性,使喚男伴如使喚奴隸,
做作的淑女形象常破功,可顧盼之間仍電力十足。
此類女性他不欣賞,才不屑當護花使者之一,
偏偏不爽中又矛盾暗藏愛慕?唉!他也頭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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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18:07
楔子

  悠閒的午後,陽光透過落地窗射進咖啡廳內,裝潢走法國貴族風的高級咖啡廳,舉目可見仿路易十四時期的桌椅,分散在咖啡廳的各個角落。

  這是座落於台北某個黃金地段的知名咖啡廳,以奢華風格著名,供應藍帶級蛋糕和各類特殊飲品,想當然爾,價格也是藍帶級的。吃頓下午茶動輒要花費千元以上,如果再加上根據個人喜好特別製作的點心,價格又要往上再翻一倍。

  換言之,這是貴婦才消費得起的咖啡廳,賣的是品味及時尚,有不少貴婦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訂位,如果動作不快一點,結果往往令人扼腕,通常十一點鐘開門,電話立即滿線訂不到位。

  這家咖啡廳之所以會如此熱門,得歸功於一個時尚節目的大力推薦,而這個節目的主持人,是國內目前最炙手可熱的時尚女王——姬紫沙。她同時也是有名的跑趴女王,國內外各大知名廠商,只要有新品發表會一定會邀請她出席,只要得到她的認可在節目上加以推薦,往往會收到驚人效果。所以才有這麼多廠商捧著昂貴華服爭先恐後送給她試穿,此外她足以媲美孫芸芸的長相和穠纖合度的身材,也是一大賣點,畢竟人人都愛美女,況且她的五官精緻得跟洋娃娃沒兩樣,有誰不愛她?

  她真是長得太美了!

  和姬紫沙面對面而坐的廖添丁,顯然也是中了愛情魔法的傻瓜之一。

  只見姬紫沙用她那跟臉蛋一樣完美的修長玉指,稍稍撥弄了一下臉頰邊的頭髮,廖添丁便跟著嘆息,讚嘆這世界上怎麼有長得這麼完美的女人。

  姬紫沙對他微微一笑,廖添丁的心臟跟著受到重擊,靈魂被勾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則是在等待她的下一個舉動,也許僅是對他微微掀動一下長翹的睫毛,他就榮登西方世界成仙去。

  有關於姬紫沙的一切,看在廖添丁的眼裡是那麼完美優雅,讚嘆都讚嘆不完。

  相對於廖添丁的一心痴迷,姬紫沙對他就顯得沒那麼滿意。首先她對他的名字就很有意見,廖添丁,怕人家不知道他是日據時代的義賊呀!取了一個這麼俗氣的名字,教她都快不知道怎麼跟她的朋友介紹,他是自己最新一任的男朋友了,想到就頭痛。

  唉!

  看在他對她大方,又乖得像隻哈巴狗、很好使喚的分上,她勉強不挑剔他名字上的缺陷,不過……這也要看他的表現,截至目前他的表現是no good,給他打了個大NG,因為他沒有按照她想要的去做。

  「我要去摩洛哥。」她之所以給他打NG,主要是他完全沒有在聽她說話,只顧著痴痴望著她,這在平時OK,今天偏偏不行,這不是她今天約他出來的目的。

  「什麼,妳要去摩洛哥?」廖添丁彷彿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事實上她已經重複好幾次,只是他一直沒聽進去。

  扣分。

  「對,我要去摩洛哥,我的助理正在幫我趕辦證件,順利的話兩個星期就能拿到簽證。」她沒去過這麼麻煩的國家,光辦個簽證就能累死人。

  「可是、可是我們才開始交往,妳就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廖添丁一想到短時間不能再見到她,都慌了。

  「正好呀!遠距離戀愛很好啊,不需要大驚小怪。」姬紫沙端起印著玫瑰圖樣的咖啡杯,優雅地喝著咖啡,不管廖添丁有多著急。

  「好在哪裡?」廖添丁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只覺得她好無情。

  「好在可以考驗彼此的感情。」她對廖添丁搧動傲人的長睫毛,嬌滴滴地回道。「不是有句話說,有距離的愛情更有美感,所以我才說好。」姬紫沙在放下杯子的時候再次對廖添丁微笑,舉手投足之間皆流露出一股自然的嬌媚,說是賣弄風情也不為過。

  廖添丁被迷得團團轉,他可是打敗了眾多對手才得到成為她男朋友的殊榮,如今連姬紫沙的小手都沒牽過她就要遠赴摩洛哥,越想越不甘心呀!

  「這有什麼好的?」廖添丁忍不住發牢騷。「妳的說法一點都沒有安慰到我,只會讓我心臟病發。」他只要一想到她落單,就忍不住開始擔心會有一些想要采蜜的蜜蜂成天圍著她打轉,心也跟著抽緊。

  「如果你不希望我們之間有距離,那就只好由你去幫我找寶石嘍!」姬紫沙打開最新一季的紫色Guggi手拿包,從中取出一張折成四方形的寶石圖樣,放在桌子上。

  廖添丁伸出手打開來看,端詳了一會兒說道:「這就是妳在電話中提到的家傳寶石?」

  「嗯。」姬紫沙點點頭,濃密的長睫毛下是一雙電死人不償命的大眼,和令人心跳加速的注視。

  廖添丁被電得頭暈眼花,姬紫沙當然也知道自己的電力有多驚人,不然不會這樣瞅他。

  「拜託你了!」她的電眼已經夠驚人,再加上她輕柔嬌嗲的嗓音,更是性感到不行,廖添丁的骨頭簡直快融化。

  他用力地嚥下口水,幾乎要點頭,但他只要一想到老頭子的臉色,嚇得立刻把到口的「好」字硬生生地給吞了回去,遲遲不敢答應。

  「呃,只要我把台灣的事情辦完,一定去摩洛哥找妳。」支吾了半天,最後廖添丁終於吐出這一句毫無誠意的話,聽在姬紫沙的耳裡就像在放屁。

  他是家中的獨子,又怕他父親怕得半死,要他到地球的另一端為一個女人拚命,他父親頭一個就不答應,看來她這個算盤是白打的了。

  姬紫沙對廖添丁微微一笑,在心中默默跟他說再見,她不喜歡沒有肩膀的男人,「媽寶」、「爸寶」的男人更是不行,他父母幫他取名添丁,就是希望他能幫廖家多添些弟弟、妹妹,結果他非但沒幫廖家增加家庭成員,連膽子都忘了生,她當初是瞎了眼,才會答應和他交往。

  「紫沙,真的很抱歉。」廖添丁抓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乞求她諒解。「我向妳保證,等我一有空,一定馬上飛去摩洛哥找妳。」

  明明做不到的事,為了討她的歡心他也豁出去說謊,真用心。只不過……

  「我知道了,那就等你有空再來摩洛哥找我。」她的聲音一如以往那般嬌嗲,心中卻早已決定就算他真的到摩洛哥找她,她也不會理他,她對男人向來沒什麼耐心,他已經淘汰出局。

  「我一定會去找妳。」廖添丁死命點頭,就怕姬紫沙不高興。

  她早就不高興了,只是表面看不出來。

  莎喲那啦,日據時代的義賊,你繼續和日本警察玩捉迷藏遊戲吧!我不奉陪了。

  姬紫沙在內心掛上close的牌子,可憐的廖添丁不曉得自己已經出局,還像個傻子一樣對她痴痴凝望。

  天下的傻瓜何其多,他也不過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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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18:35
第一章

  沙漠的夜晚,異常地寒冷。

  白天綿延不絕的沙丘,到了晚上只剩下黑色的影子,在滿天星斗的照耀下隱約浮現出輪廓。

  一望無際的沙漠之中,矗立著三座營帳,分別是一大二小,最大的那一座營帳甚至大到可以開宴會。

  「來來來,嘉迪爾,不要客氣,盡量挾肉,也讓你的妻子多吃一點。」

  「是啊,讓她多吃點兒,她太瘦了。」

  大營帳之中,果真正在舉行宴會,說是宴會也許不太貼切,應該是聚餐才對。畢竟再過兩天就可以完全走出沙漠,是值得開party慶祝。

  「謝謝大家的熱情招待,我會讓內人多吃點兒。」段譽杭謝過商隊主人,並接過商隊主人手中的飲品一仰而盡,這種名為「諾比德」的飲料,釀造過程有點類似葡萄酒卻非酒,它是用葡萄乾加水裝在陶罐裡發酵後再加以過濾,是阿拉伯人普遍愛喝的飲料,釀造期不能超過兩天,不然就會變成酒,犯了回教徒的大忌。

  「不夠的話再倒,嘉迪爾,讓我們瞧瞧你的男子氣概。」商隊主人不停地往段譽杭的陶碗倒飲料,可蘭經規定回教徒不能喝酒,所以他們只好喝和酒味道類似的諾比德,既能解饞又對得起阿拉真主,一舉兩得。

  「沒問題。」阿拉伯名字為「嘉迪爾」的段譽杭,拿起手中的陶碗豪邁地喝乾,謝過商隊主人的好意。

  「嘉迪爾果然是條漢子,你的妻子真幸福!」隨著商隊主人這句話落下,現場所有男人皆大笑,只有坐在段譽杭身旁的姬紫沙笑不出來,事實上,她恨不得大哭一場。

  他們是在五天前遇上這商隊的。當時他們正迷失在沙漠中,在一處廢棄的綠洲等待救援,本來以為無望了,沒想到卻意外遇見這支商隊,兩人因此而獲救。

  「妳一塊羊肉也沒碰,請不要客氣,盡量享用。」商隊主人看姬紫沙苦著一張臉,以為是他們十幾個男人自顧自說話,沒有照顧到她心裡不高興,於是把整盤羊肉推到她面前。

  商隊主人熱情的招呼,聽在姬紫沙耳裡,卻成一連串「……」,因為她一句阿拉伯語都聽不懂。

  不過她雖然聽不懂阿拉伯語,卻看得懂盤子裡的肉塊,並因此露出厭惡的表情。

  段譽杭由眼角餘光瞥見她的表情,原本輕鬆的臉色忽地一凜,嚇得姬紫沙立刻換上笑臉。

  「謝謝您的熱情款待,我真是太感激您了。」她笑得比沙漠中的太陽還要燦爛,段譽杭見狀點點頭,心想這樣還差不多,還算聽話。

  「我內人說很感謝你的熱情款待,這盤羊肉庫斯庫斯,看起來非常好吃,她很喜歡吃。」段譽杭轉頭跟商隊主人解釋姬紫沙話中的內容,添油加醋的說法讓商隊主人非常開心,直把其它的羊肉料理移到姬紫沙面前,用手勢比比盤子,請她不要客氣。

  於是所有男人都盯著她瞧,姬紫沙在心中暗暗叫苦,順便詛咒段譽杭,她會落得現在的下場,都是他害的!

  她一邊對著他們笑,一邊拿起叉子扠起一塊羊肉放進盤內,就算對一票男人有所交代。

  男人們笑呵呵地盯著她,決心把她餵胖,她笑得嘴角快抽搐,怎麼就是不肯吃。

  「妳再不自己動手,只好由我來餵妳。」段譽杭見她抵死不吃,低聲發出警告。

  小命不保的威脅再加上眾目睽睽,終於迫使她拿起叉子把羊肉送進嘴裡,痛苦地嚼著羊肉。

  大家看見她終於開始吃東西,紛紛鬆口氣,七嘴八舌說著一連串阿拉伯語,然後大笑。

  姬紫沙不知道他們為了什麼原因這麼開心,只覺得自己快瘋了。

  她最討厭吃羊肉!最討厭吃羊肉!最討厭吃羊肉!

  「哈哈哈哈……」

  席間段譽杭不曉得說了什麼笑話,逗得在場男士哈哈大笑,姬紫沙打量段譽杭愉快的笑臉,心想這個人根本是魔鬼!非但如此,他同時是全世界最不可理喻的男人,她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遇見他!

  還有,那個日據時代的義賊也一起下地獄算了,要不是廖添丁,她也不至於被迫和段譽杭在一起,忍受這非人的折磨!

  姬紫沙不詛咒便罷,一詛咒就是兩個人,而且其中一個就坐在她身邊,感覺又敏銳得要死。

  感受到她視線傳遞過來的恨意,段譽杭眼睛的角度稍稍調整一下,目光銳利地斜視她,嚇得她馬上把視線收回去。

  她用叉子攪動盤子裡頭的馬鈴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得受這種委屈,這一切都要從她剛抵達摩洛哥那一天說起……

  ※ ※ ※

  經過了長時間的飛行,姬紫沙已經累到快不成人形,只想上床好好休息。

  抵達卡薩布蘭卡的那一天,摩洛哥當地時間是早上十點半。

  一般來說,姬紫沙並沒有太嚴重的時差問題,因為工作的關係,她經常旅行,早已習慣白天黑夜的變換。但這次不一樣,這次她幾乎是被架上飛機的,出發前為了趕存盤,姬紫沙沒日沒夜的錄像,種種原因下來使她累積了不少火氣,如今再加上時差,她的脾氣已經到達發作邊緣,只要稍微一絲火苗,就能夠使她大爆發。

  她已經夠累了,偏偏機場的行李轉盤發生了問題,等了好久才拿到行李。

  姬紫沙伸出右手從輸送帶拿起32吋samsonite紅色硬殼行李箱,這是這個廠牌最大的尺寸,裝滿整整二十公斤,姬紫沙一手就能搞定。別看她外表嬌滴滴的,卻是天生的大力士,不過這個秘密很少人知道,這和她的外在形象嚴重衝突,會影響到她的人氣,被經紀公司列為最高機密。

  只是既然身在國外,又沒有人認得她,姬紫沙理所當然發揮她的英雌本色,推著行李箱找計程車去。

  機場門口的排班計程車隨手可得,她隨便一揮手,立刻就有一輛計程車停在她面前。

  姬紫沙將行李箱交給計程車司機後,徑自打開後座的門坐上車,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她快累死了,這一個星期以來,她每天睡眠時間平均不超過六個鐘頭,她就算有再好的體力,也不堪如此折磨。

  計程車司機將她的行李放在後車廂,接著回到駕駛座,用生澀的英文問她去處。

  姬紫沙稍稍睜開眼睛告訴司機她住哪家飯店,然後再一次閉目養神,利用搭車時間補眠。

  難得來到舉世聞名的觀光勝地,姬紫沙卻累得睜不開眼睛。以電影「北非諜影」著名的卡薩布蘭卡,既有傳統摩洛哥的風情,又具備國際化的魅力,比起費茲或是馬拉喀什,更酷似任何一個位於南歐的城市。就是如此多樣性的面貌,吸引了各國的觀光客前來朝聖,這若換在平時,姬紫沙一定迫不及待跑去觀光,可惜她現在只想泡在浴缸裡面好好放鬆,根本沒有觀光的心情。

  姬紫沙累到想尖叫,卻又不能在計程車司機面前發作,只得忍耐。

  撐著點兒,姬紫沙,只要到達旅館,洗一頓香噴噴的澡,妳又會像新的一樣。

  姬紫沙勉勵自己,計程車司機看出她相當疲倦,以最快的速度駛向她預定下榻的飯店。姬紫沙捨棄壯麗景觀的麗晶君悅飯店,改訂位於大西洋濱海區的五星級飯店,就是看中它的豪華浴缸和民俗指壓療法中心,她希望這座網站大力推薦的沙龍傳統飯店不會讓她失望,她一個星期以來累積的疲勞,就靠這些設施紓解了。

  計程車行駛了一段相當長的距離,最後在飯店門口停下。姬紫沙付了一筆可觀的計程車費,在司機的幫忙下卸下行李。

  計程車司機自告奮勇幫姬紫沙把行李箱拿到櫃檯,姬紫沙隨口說了聲:「Thank you。」非常習慣男性服務,即使她力大如牛,但她柔弱的外表使她幾乎不需要費力,便能指使男人為她做牛做馬,畢竟男人都喜歡保護弱女子,她也樂於被保護,各取所需,何樂不為?

  她對男人一向無往不利,不過在同性身上就沒那麼順利,經常踢到鐵板。

  「我叫姬紫沙,要辦理住宿。」打發走計程車司機,姬紫沙緊接著辦理check in,負責辦理的是一位年紀和她差不多的櫃檯小姐,身穿綠色制服,褐色的皮膚看起來非常健康。

  「好的,姬紫沙小姐,請問妳有事先預訂房間嗎?」櫃檯小姐一邊打電腦,一邊用流利的英語問姬紫沙。

  「在台灣就訂了。」姬紫沙打開皮包,拿出護照交給櫃檯小姐,讓她比對訂房記錄。

  櫃檯小姐將她的名字輸入電腦,怎麼也找不到相同拼字,連類似的名字都找不到。

  「對不起,姬小姐,沒有妳的訂房記錄。」櫃檯小姐一臉遺憾地告訴姬紫沙這個壞消息,姬紫沙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火大的反問。

  「妳說什麼?」她沒有聽錯吧,沒有她的訂房記錄?

  「很抱歉,恐怕是哪裡弄錯了。」櫃檯小姐回道。「我已經很詳細地檢查了一遍訂房記錄,還是沒有找到妳的名字。」

  櫃檯小姐很誠心地向姬紫沙道歉,但這於事無補,她需要的是一張能夠讓她躺下來好好休息的大床,而不是該死的道歉。

  「沒關係,那我就再訂一次房間好了。」山不轉路轉,她認了。

  「可是飯店目前是客滿的狀態,恐怕沒有多餘的房間可以給妳。」櫃檯小姐解釋,姬紫沙壓抑許久的脾氣瞬間爆發。

  「妳是跟我開玩笑的吧?」豈有此理。「這麼大一座飯店,居然連個房間都沒有,還做什麼生意?」她把連日來的火氣做一次清倉。「我知道了,妳一定看我是東方人,故意欺侮我,不給我房間!」

  「我沒有這個意思。」無端被扣上種族歧視的大帽子,櫃檯小姐簡直快嚇壞了。

  「實在是因為客滿挪不出房間,如果有空房的話,我一定會接受妳的訂房……」

  「那是妳的事!」姬紫沙完全不聽解釋。「我坐了一整天的飛機,可不是為了聽妳告訴我:『對不起,我們客滿了!』我不管是哪個環節出錯,也不管有多困難,妳就是要負責找一個房間給我!」她又累又渴,為了早些摸到床鋪,她甚至連一杯咖啡都沒能停下來喝,現在才告訴她沒有容身之地,這合理嗎?

  「姬小姐,妳這是強人所難。」櫃檯小姐簡直快哭出來。

  「你們拒絕我的訂房就不是強人所難?」她不滿地提起32吋的大行李箱,丟上大理石製的櫃檯,巨大的碰撞聲差點沒嚇壞櫃檯小姐。

  這個東方女人外表嬌滴滴的,沒想到有這麼大力氣,真讓人吃驚……

  「妳知道這只行李箱有多重嗎?」姬紫沙氣到握拳痛捶行李箱,氣勢甚至比她的力氣更駭人。「妳要我一個弱女子提著這只行李箱到處走來走去,尋找飯店,這是你們國家對待觀光客的態度嗎?」

  姬紫沙得理不饒人,就算她沒道理也一樣不饒人,櫃檯小姐都快急壞了。

  「真的不是我不願意給妳房間,而是真的客滿……」

  「我不管!」姬紫沙卯起來耍賴。「妳一定要設法騰出一個房間給我,妳若做不了主,去把櫃檯經理叫出來,我自己跟他說!」

  「姬小姐……」

  「夠了!」

  姬紫沙眼看著就快要揪出幕後藏鏡人,這時她的身邊突然發出一道低沈的聲音,阻止她繼續撒野。

  她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男子,一臉錯愕。

  「不許妳再繼續任性,現在馬上跟櫃檯小姐道歉。」

  讓她錯愕萬分的不僅是因為男子突兀的舉動,還有他使用的語言,他不是講英語,不是講法語,而是說中文。

  「抱歉造成妳的困擾,我代替她向妳致歉。」

  說他講中文,他下一秒鐘立刻又轉換成英文,而且溜得不帶任何口音。他無端出現已經夠嚇人,然而真正讓姬紫沙變成木頭人的,卻是對方的身材及長相,實在是太……驚人了。

  他的個頭並沒有特別高大,在她個人的標準裡面,男人的身高如果沒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都不算高,而他大概一百七十八公分左右,勉強及格。但他非常強壯,結實的肌肉,隨著他的呼吸幾乎撐破襯衫,古銅色的肌膚散髮出耀眼的光芒,顯示出他經常待在陽光底下,否則膚色不會曬得這麼漂亮。

  「哪、哪裡。」櫃檯小姐顯然也被他嚇住了,說話和姬紫沙一樣結巴。

  姬紫沙無法怪她,因為他實在長得太粗獷了,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略帶一點鷹勾,一對薄唇透露出剛毅,加上寬闊圓潤的輪廓,簡直就像運動畫刊裡走出來的美式足球員。

  櫃檯小姐的想法和姬紫沙相去不遠,她睜大眼睛看著男子伸出強壯的手臂,將櫃檯上的大行李箱拿下櫃檯,心想他真是粗獷,幾十公斤重的行李都不放在眼裡,就好像在拿ipad一樣輕鬆。

  「別站在這裡丟人現眼,快走。」無視於櫃檯小姐讚嘆的眼神,男子將姬紫沙的皮箱換到左手,右手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就往飯店門口走,姬紫沙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遇見來自同鄉的大壞蛋。

  「放手!」她用力甩開他的箝制,用手指著他大罵。

  「我又不認識你,你憑什麼插手管我的事?」說他是同鄉,是因為他說話帶有一股濃濃的台灣腔!他的咬字發音都相當標準漂亮,但一聽就知道來自台灣。

  段譽杭僅是看她一眼,而後再度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外拉,姬紫沙情急之下,用英語大聲喊了一句:「Help!」惹來段譽杭一記狠瞪。

  「閉嘴,跟我走就對了!」氣勢非常驚人。

  姬紫沙果真閉上嘴,一來他的表情太凶惡,二來他的外表太駭人。他是她這輩子見過最粗獷的男人,不是特別高大,但是體格非常強壯,她懷疑他隨便出個拳就能打死人。

  只不過姬紫沙也不是好惹的,才不過安靜了幾秒鐘,馬上想到:不對啊!她幹嘛聽他的話?他們壓根兒就不認識。

  「你到底是誰?不說清楚我絕不跟你走!」姬紫沙硬生生被他拖出飯店,但也僅止於此,再放肆下去她可就不客氣了,絕對會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我是段譽杭。」直到他們走出飯店,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之虞,他才願意放人,報出自己的大名。

  「段譽?」她不曉得怎麼聽的,硬是有辦法聽漏一個字。「天龍八部中的段譽?」那個大理國王?

  「是段、譽、杭。」他臉頰抽搐,一個字一個字更正她的話,恨不得掐死她,他最恨別人提有關他名字的笑話。「我是Tim的朋友,他拜託我來摩洛哥照顧妳,直到妳安全回台灣為止。」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得跟武俠小說中的人物打交道。」她用手安撫自己的胸口,表演得跟真的一樣。

  「原來你是Tim的朋友,但是我沒有聽Tim提起過你。」搞了半天,原來是她「前任」男友派來的跟屁蟲,害她以為他是打哪來的壞蛋,差點——是已經喊救命,只不過沒人願意救她。

  「是嗎?真不湊巧。」她這句話讓段譽杭的臉頰又抽搐了一下,表情老大不爽。「我幾乎無時無刻都聽見Tim讚嘆妳有多美,連我在北極慢跑時也不例外。」硬是用衛星電話打給他歌功頌德,聽得他的耳朵都快長繭。

  「北極?」這個地名讓她愣了一下。「莫非……你就是Tim口中的Hank,那個幾乎跑遍整個地球的大冒險家?」

  「冒險家?」段譽杭不是很喜歡廖添丁的比喻,姬紫沙倒是認為很貼切,拚命點頭。

  「Tim說你幾乎無所不能,非常厲害。」她回想起廖添丁對段譽杭的評語以及欽佩的口吻,開始覺得有點言過其實。

  「Tim太抬舉我了,我沒有他說的那麼傑出。」

  完全沒錯,廖添丁真的太抬舉他了,儘管他在體能方面非常傑出,禮貌方面卻是有待改進,他真該回學校重新學習該怎麼對待淑女。

  「就算你是Tim的朋友,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把我拖走害我丟臉,你該向我道歉。」不過說起來也真好笑,他們一個是日據時代的義賊,一個是武俠小說中的人物,剛好可以合演一齣戲,片名就叫「義賊廖添丁V.S.大理國王段譽」,一定很有看頭。

  「是妳自己丟臉在先,妳都不要面子了,我幹嘛還要顧慮妳的顏面?」段譽杭不客氣地回嗆她,大有演出「大理國王V.S.紫沙公主」之勢,聽得姬紫沙都叫起來。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他竟反過來教訓人?

  「妳剛剛在櫃檯前潑婦罵街那一幕我全看見了,表現得非常精彩。」真難為她長得一副公主樣,罵起人來卻比菜市場的歐巴桑還要嗆辣,一般女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那是——」

  「夠了,我沒空聽妳解釋妳任性的行為。」她很明顯需要再教育,而他會擔負起這個責任,絕不讓她的任性再傷害到別人。

  姬紫沙聞言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個男人……瘋了嗎?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完全都不了解她,憑什麼說她任性?

  「沒空就沒空。」正好,她根本不想理他。「我不管你跟Tim的交情有多好,就我個人來說,我一點都不想和你扯上關係,所以可不可以請你不要理我,我們各走各的路,OK?」

  「恐怕不能。」段譽杭語氣嘲諷的回道。「雖然我也和妳一樣不想和妳扯上關係,但恐怕由不得我,Tim堅持我必須一路陪伴他的未婚妻,協助妳找到寶石。」

  「我不是他的未婚妻,我也不需要任何男人照顧我,我憑自己的力量就能找到寶石。」她不知道廖添丁都跟他說些什麼,但她堅持不需要男人的幫助,特別是他的幫助。

  「哦,那妳知道妳要找的是哪種寶石嗎?」段譽杭的嘲諷沒完沒了,姬紫沙都快發瘋。

  「當然知道。」當她是笨蛋嗎?「我還有寶石圖樣——」

  姬紫沙塗著粉紅色蔻丹的纖纖玉手在皮包裡摸了半天,就是摸不到那一張薄薄的紙,段譽杭眉毛挑得老高等著看她變戲法,無奈沒有就是沒有,她就算抓破皮包,也找不到那張寶石圖樣。

  「妳找了半天,圖樣呢?」他打量她的粉紅色皮包,雙C交叉logo走到任何地方都能教人眼睛為之一亮,只可惜國際知名品牌並沒有為她增添風采,只會使她顯得更加無知。

  「你等一下,我正在找了……」

  「是不是這一張?」段譽杭毫不客氣地從褲袋中掏出一張紙,攤開來給她看。

  姬紫沙的眼珠子幾乎暴凸,這不是她的寶石圖樣嗎?怎麼會在他的手上?

  「妳把它遺忘在咖啡廳,是妳的未婚夫幫妳收起來,然後再轉交給我。」他用嘲諷到不能再嘲諷的語氣,回答姬紫沙無聲的疑問,終於引來她的全面反抗。

  「你要我說幾次,Tim不是我的未婚夫,只是我目前的男友!」姬紫沙卯起來跟他比大聲,就怕他耳背聽不清楚。

  「目前?」段譽杭聞言發出冷笑。「原來妳還打算更換男友,我真是為Tim感到悲哀,虧他還對妳一往情深。」看來她遺忘的不只是寶石圖樣,還包括Tim,聽說那天他獨自回家,她連送都不讓他送,只因為Tim無法幫她來摩洛哥尋找寶石。

  「你真是個討厭鬼,幸好我不必跟你扯上關係!」姬紫沙被他激得哇哇叫,什麼形象都省了,反正又沒有攝影鏡頭對準她。

  「妳和我都沒有那麼走運。」抱歉讓她失望了,事情沒這麼容易解決。「我們註定有所交集,至少必須有短暫的交集!」

  「什麼?」這話怎麼說?

  「我欠Tim一個人情,他要我來摩洛哥協助妳尋找寶石,只要順利找到寶石,我欠他的人情就能一筆勾消。」段譽杭解釋。

  「那是你和Tim之間的問題,跟我沒有關係,我沒有必要忍受你。」他們才第一天見面,就已經快要拿刀砍對方,等找到寶石,身上的血恐怕已經流乾直接變成木乃伊,她才不要死得那麼難看。

  「誰忍受誰還不知道!」段譽杭反擊。「總之我打算還清欠Tim的人情,這件事由不得妳說不。」

  段譽杭心意已決,姬紫沙則是快要發瘋,心想怎麼會有這麼霸道的男人?簡直太離譜了!

  「從現在開始,妳就是我的責任。」無視於她陡然放大的眼睛,他自顧自地決定。「我警告妳最好別給我惹麻煩,否則我就扭斷妳的脖子。」

  非常豪氣又有用的警告,任何人只消打量他粗壯的手臂一眼,都會相信他的話,況且他的眼神又非常認真。

  認真的男人最吸引人,然而姬紫沙非但沒有感受到他的魅力,反而快要氣瘋掉。

  每當她面對憤怒,氣得不知所措,都會下意識地——

  「啊——」放聲尖叫。

  「閉嘴。」段譽杭根本不清楚她在發什麼神經,只是低聲警告她,不許她出聲。

  她瞄了他一眼,繼續尖叫。

  「啊——啊——」她要叫到世界毀滅,要叫到震垮萬里長城,要叫到——

  「啊——啊——」要叫到她的聲帶完全發不出聲音!

  段譽杭當然不可能知道她尖叫的原因,但他的兩手已經開始發癢,恨不得扭斷姬紫沙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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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18:59
第二章

  熱騰騰的薄荷茶端到姬紫沙面前,淡黃色的茶汁尚冒著熱氣,姬紫沙卻對面前的熱茶視而不見。

  「喂!」段譽杭見她一直發呆,技巧性地用手肘拐了她一記,姬紫沙這才回過神,愣愣地看著滿臉笑意的商隊主人。

  對哦!他們還在開宴會,也尚未離開沙漠,她卻在想一開始到達摩洛哥的事。

  「你要是敢拒絕,我會扭斷你的脖子。」段譽杭怕她搞不清楚狀況,低聲警告她別再出糗。

  姬紫沙連忙伸出雙手接過薄荷茶,順口說了一聲:「Merci!」怎麼知道又惹到他。

  段譽杭聞言挑高眉低聲諷刺姬紫沙。「你明明知道他們不懂得法語,是以為自己說法語比較高尚嗎?」

  她只是想表達謝意,卻被他惡意扭曲,姬紫沙終於再也忍不住,氣憤地站起身,將手中的薄荷茶往他身上潑去。

  唰!

  潑得段譽杭一身。

  大家見狀都嚇壞了,這在回教世界中簡直難以想像,可蘭經教導妻子要順從丈夫,她不但不順從丈夫,還當著外人的面給他難堪,這下子鐵定挨打。

  姬紫沙也嚇了一跳,也和在場所有人一樣,為自己的衝動感到不可思議,她竟然有勇氣這麼做。

  段譽杭精通各類武術,從跆拳道到日本劍道,沒有一樣不是上段的,可他竟然躲不掉她的攻擊,可見她的舉動有多令人意外。

  「坐下。」他咬牙切齒地要姬紫沙乖乖坐好,姬紫沙愣愣地看著淡黃色的液體流過他的臉頰,滴到卡其色的衣服上,感覺他的臉色也和身上的衣服同樣難看。

  「我再說一遍,坐下。」段譽杭盡可能壓低聲音給她面子,姬紫沙才不管他說什麼呢!她憑什麼忍受這一切?

  「你去死!」對,她幹嘛要忍?她再聽話他也不會讚美她,幹嘛折磨自己?

  姬紫沙撂完話後便轉身跑出營帳,留下一票男人錯愕地看著段譽杭,總覺得他該做些什麼。

  「對不起,失陪一下。」他知道他們期待自己好好教訓姬紫沙一頓,讓她明白誰才是老大。但他不能,因為她不是他的妻子,他們只是貪圖旅行方便,才謊稱是夫妻,天曉得她根本是別人的女人。

  段譽杭跟在姬紫沙的屁股後頭出去,一票摩洛哥男人雖然聽不懂中文,卻也知道是夫妻吵架,熱烈討論了半天,最後決定繼續開宴會,至於教訓女人的責任,就交給段譽杭處理,畢竟他是人家的丈夫。

  帳內繼續喧鬧,帳外姬紫沙萬分懊惱,她只憑一股衝動便跑出營帳,四周皆是沙漠,而且氣溫非常低,她沒穿外套就跑出來,這會兒已經冷到在發抖。

  好冷,而且好暗。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搞不清方向,夜晚的沙漠甚至比白天還可怕,只能靠北極星定位,先決條件還得懂得找才行,不然也是白搭。

  姬紫沙正不知所措,難以決定下一步之際,身後照例傳來段譽杭的冷嘲熱諷。

  「你再任性啊!有本事就自己一個人走出這片沙漠。」

  恨得她牙癢癢的。

  可惡!

  「我會走給你看!」她二話不說,往相反方向走去,發誓遠離他。

  「有志氣。」他不單用嘴巴講,還鼓掌。「不過你分得清方向嗎?」

  「……」

  姬紫沙才踏出去的腳步,硬生生地收回,她就是搞不清哪邊是哪邊,才不敢離開他身邊,他很清楚這一點,幹嘛還故意刺激她?

  「志氣是留給有實力的人用的。」段譽杭顯然也很清楚她的弱點,說話的語氣更加嘲諷。「像你這種只會跑趴的大小姐,還是不要亂用,免得惹笑話……」

  啪!

  段譽杭話還沒說完,姬紫沙突然回過頭給他一巴掌。

  這一掌打得結實用力,清脆的巴掌聲在寧靜的沙漠中更為響亮,段譽杭的臉被打偏向一邊,臉上留下清楚的印子。

  他的眼中立即卷起風暴,雙手攫住她的手腕,一個字一個字咬牙說道。

  「再也不要幹這種事。」他的眼神似要殺人般可怕。「還有,剛剛你在那些摩洛哥人面前的舉動,也不准再發生,否則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我已經後悔了!」她知道他在威脅她,但是她不怕,她已經豁出去,管他要怎麼對付她。

  「難得我們有共識。」

  他永遠是那副調調,好像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事實上她什麼也沒有做。

  「從現在開始,你最好收斂你的大小姐脾氣,我的耐性可是有限的。」他第N次警告她,過去她會買帳,但這次可不,反正她已經豁出去了,沒什麼可損失。

  「我的耐心才是有限。」就只有他一個人有脾氣嗎?「為什麼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起,你就對我充滿敵意,我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讓你這麼討厭我?」

  忍耐了許久,姬紫沙終於把內心的疑問說出口。面對姬紫沙的疑問,答案就在段譽杭的心中,只是他不想說出來,打算一輩子藏著。

  「大家都在等我們,我們回營帳去。」他不願意、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姬紫沙,只得轉移話題,姬紫沙可不依。

  「你不把話說清楚,我絕不回去。」她受夠了他曖昧不明的態度,如果真的討厭她就該讓她知道,不要把她當成傻子看待。

  「我們兩個是客人,無故離席很不禮貌,快點跟我回去。」他握住她的手腕,就要把她拉進大營帳,姬紫沙火大甩開他的手,怒聲回道。

  「要回去你一個人回去,我絕不回營帳。」她早已決定就算會凍死或是餓死,都好過被他輕視,她已經受夠他帶刺的說話方式,再也不想受傷。

  「別任性,快跟我回帳。」但段譽杭不知道她已經下定決心,仍舊以過去的方式對待她,姬紫沙甩都不甩他。

  「我不要!」怎麼逼她都沒有用。「除非你把話說清楚,否則我絕不移動半步。」她決心仿傚最牛釘子戶,釘在原地釘到底,看他能拿她怎麼辦?哼!

  段譽杭見狀詛咒,不明白她為什麼老是喜歡找他麻煩,各方面都是。

  他懶得再同她爭辯,乾脆一把抱起她,走回營帳。

  姬紫沙沒想到他會突然來個公主抱,先是愣住,而後掙扎。她雖然喜歡當公主,卻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抱她的,王子也要分等級。

  「放開我!」他顯然就是最差勁的等級。「別以為來這一招我就會乖乖聽話,如果你不把話說清楚,我一定會反抗到底,聽到了沒有?」

  紫沙公主不是開玩笑的,說反抗就反抗。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段譽杭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力氣有多大,一旦她卯起來掙扎,連他都很難招架得住,果然她此刻就猛得像只得了狂犬病的貴賓狗,抓都抓不住。

  「姬紫沙!」乖乖躺在他懷裡行不行,為什麼想乘機抱她都這麼困難?

  「放開我!」紫沙公主拚了,她才不要待在次等王子身邊,況且他還討厭她。

  由於她實在掙扎得太厲害,段譽杭只得把她放下來,免得因為壓制過頭而弄傷她。

  姬紫沙站在沙地上喘呼呼地與他對視,同樣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粗暴,別的男人都可以溫柔待她,唯有他非傷害她不可。

  為什麼?

  為什麼?

  同樣的聲音,在兩人的心中同時升起,形成不同的疑問。

  為什麼她一定要逼他說出答案?

  為什麼他非得要如此粗暴?

  風暴在段譽杭的眼中逐漸成形,預告兩人的關係將會因她的堅持而改變,她最好有心理準備。

  「你一定要知道原因,是吧?」他也豁出去了。

  「我有這個權利。」她已經作好心理準備,儘管放馬過來。

  「好,我就告訴你!」段譽杭大手一伸,將她摟進懷中低頭吻她,突兀的舉動和冰涼帶勁的唇比什麼都教她驚訝。

  姬紫沙的腦袋空了,思緒也飛走了。她的心跳甚至跟不上他攻城略地的速度,才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她的嘴唇已經腫起來。

  「你要知道原因,這就是原因!」一吻既罷,段譽杭用力推開她,恨她為什麼非得逼迫他現出原形,天曉得他已經忍了這麼久,沒有理由熬不過去。

  段譽杭吻完人就落跑,留下姬紫沙一個人獨自站立發呆,不敢相信,她竟然跟次等王子接吻了。

  ……不,是被強吻了,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討厭,心還怦怦跳。

  ※ ※ ※

  當天晚上,月黑風高,正適合胡思亂想。

  因為兩人對外宣稱是夫妻的關係,姬紫沙和段譽杭因此而得到一個獨立的帳篷,這對他們來說不曉得是好還是壞,因為如此一來,他們就不得不睡在一起。

  帳外的風呼呼地吹著,帳內姬紫沙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滿腦子想的都是段譽杭的事。

  他睡著了嗎?

  她偷偷轉過身打量段譽杭,和她一樣,他也是背對著她睡覺,兩人雖然睡在同一個帳篷,卻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他的肩膀好寬,姬紫沙第一次跟他見面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此外,他的手臂非常強壯有力,這不必她多說,只要看他用單隻手臂就可以把她挾在腋下帶著走,就知道他的臂力有多驚人。

  最重要的還是他的吻。

  下意識地用手撫摸嘴唇,姬紫沙不明白段譽杭為什麼會突然吻她,是因為一時衝動嗎?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

  這就是原因!

  她想起他說這句話時臉上的憤怒表情,好像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事實上她什麼都沒做,她才是受害者,他憑什麼對她生氣?

  姬紫沙越想越頭痛,抱怨段譽杭為什麼不幹脆把話說清楚,害她胡亂猜測。

  她長長吐一口氣,轉過身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了,趕快睡覺。然而段譽杭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怎麼都睡不著,只好繼續胡思亂想,腦中的思緒也跟著回到第一次見面那天,他們走出飯店……

  由於姬紫沙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段譽杭霸道的行為,只好不斷尖叫,叫到他的耳膜都快破裂。

  「閉嘴!」他大聲命令。

  段譽杭的威脅果然收到效果,不過只維持不到幾秒鐘,之後她又繼續尖叫。

  「啊——」

  叫聲之凄厲,連孟姜女都得閃一邊去,儼然是喉糖公司的最佳代言人。

  段譽杭鐵青著一張臉,考慮該不該出手把她打昏?不料這個時候姬紫沙突然間停止尖叫,清清喉嚨說了一聲:「好多了。」搞得他莫名其妙。

  原來她都靠尖叫發洩情緒,每當她氣極或是不知所措,就喜歡尖叫。一來可以讓對手停止攻擊,二來可以為自己爭取更多時間思考,是她防身的利器。

  「你沒大腦嗎?」段譽杭的臉色壞得跟鬼一樣。「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放聲大叫,你怕無法引起注意嗎?」她自認為的利器,在段譽杭眼中是白痴的行徑,就連三歲小孩都不會這麼做。

  「反正我都已經被陌生人挾持了,我還管那麼多做什麼?」她可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這種時候本來就該尖叫。

  「被陌生人挾持?」段譽杭的臉色更難看了,她到底在說什麼鬼。

  「難道不是嗎?」她可沒說錯。「雖然你自稱是Tim的朋友,但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冒名頂替?說不定你是某個整人節目派來整我,或是我的經紀公司派來惡作劇的小助理,想要做點節目花絮什麼的。」她越想越有可能。「不過我要先說好,本小姐目前沒有心情配合,你最好不要惹我。」

  姬紫沙一開口就是一連串,連換氣都不需要,段譽杭看著她越抬越高的下巴,心想她果然就像他想像中一樣驕縱,是個欠人修理的大小姐。

  「很好,本大爺也沒有這個心情。事實上,我現在就想掐死你。」他一邊撂話,一邊掏手機撥打廖添丁的電話。

  「喂,這位先生——」

  「你自己跟Tim確認,看我是不是你公司派來整你的『小助理』,如果不是的話,你將為你這句話付出代價。」他特別在小助理三個字上加重音,恨透姬紫沙狗眼看人低,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敢如此輕視他,他在台灣也許不是那麼出名,在歐美乃至於全世界卻是個大人物,沒有人敢對他不敬。

  「你簡直莫名其妙——」

  「拿去!」

  姬紫沙只得接過他硬塞進她手心的行動電話,順勢拿起來聽,線路那頭果然傳出兩人都熟悉的聲音。

  「Hank,是你嗎?」

  ……

  是廖添丁沒錯,換句話說,她的指控不成立,她白忙一場。

  「咳咳,是我。」她清清喉嚨,換上一貫嬌嗲的聲音。

  「紫沙!」廖添丁一聽見是姬紫沙接電話,連連抽氣,興奮得半死。

  「是啊,你還好嗎?」不期然被迫和「前」男友通電話,姬紫沙只得隨便應付,麻煩的是廖添丁熱情依舊,不曉得自己即將被甩。

  「我很好,達令,你好不好?」廖添丁嘮叨的本事無人可比。「你就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好擔心你一個人在他鄉異地,有沒有吃飽睡好?摩洛哥又是那麼落後的國家……」barabara。

  就聽見廖添丁一直強調他擔心她擔心到寢食難安,工作也做不好,聽得姬紫沙相當不耐煩,一方面又得維持形象。

  「你這麼關心我,幹嘛不自己來?」她嬌滴滴地打斷廖添丁的話,廖添丁一時為之語塞,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支吾回道。

  「我不是不想去,而是真的走不開,你也知道的。」

  千篇一律的回答讓姬紫沙忍不住翻白眼,理都不想理他。

  「不過我雖然無法親自去摩洛哥,還是為你找了一個護花使者,Hank是一個很棒的人,他十項全能,又什麼都知道,國內沒有幾個人比他行……」接下來又是barabara,只不過說話內容換上對段譽杭的讚美,把他說得像希臘神話中的大力士海克力斯,聽得姬紫沙的心情更差。

  「我知道你的朋友有多厲害,你不要再說了。」她阻止廖添丁再嘮叨下去,以免耳朵長繭。

  「對不起,我實在太擔心你,所以才會自作主張請Hank去保護你,你不怪我吧?」

  她不會怪他,只會殺了他!還嫌她不夠倒霉嗎?竟然還給她找麻煩。

  「當然不會,我還要謝謝你,你真是太體貼了。」不過為了維護她的形象,她還是嗲聲嗲氣地跟廖添丁回了些客套話,實在有夠虛偽。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廖添丁除了他父親以外,最怕姬紫沙生氣,生怕她這個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女朋友給飛了。

  姬紫沙忍住摔手機的衝動,發誓等回到台灣以後,一定要跟廖添丁說清楚,她再也無法忍受嘮叨的男人。

  眼看著廖添丁又要就另一個話題開講,姬紫沙趕緊說掰掰,迅速切斷通話。

  「講完了?」段譽杭眉毛挑得老高,伸手跟姬紫沙要回手機。「怎麼樣,現在你還認為我是你公司派來的『小助理』嗎?」他又再一次在最後三個字加重音,看得出他是真的非常不爽。

  「就算你真的是Tim派來幫我的好了,你的口氣太壞,行為也太霸道,你不能這麼對待一位淑女。」她將手機還給他,順便抱怨。

  「淑女?」段譽杭將手機插回褲袋,嘲諷地看著她,好像聽見笑話。「我打賭你不會讓Tim看見你這一面,剛剛你在櫃檯前的表現,可一點都不淑女。」

  「那是飯店的錯。」她不服辯解。「我明明訂了房間,卻不讓我住宿,換做任何人都會生氣。」

  「飯店固然有錯,但你有先打電話確認過嗎?」

  段譽杭簡單一句話,就可以讓姬紫沙啞口無言。她確實忘了在出發前確認機位和飯店的訂房,長久以來,這些事都是由她的助理負責,她壓根兒就不管,她的助理會負責把事情辦好,這次沒有助理同行,她自然而然地把這些確認動作「自動跳過」,現在可嘗到苦果。

  「呃,那是——」

  「我不想聽你找藉口。」他聽都不想聽。「反正現在你落到我手上,就不能再這麼任性,從現在開始,你每件事情都得聽我的。」

  「我為什麼得聽你的?」他是土匪嗎?不給人解釋又凡事先入為主,她會聽他的才怪。

  「因為Tim把你交給我了,你已經是我的責任。」這就是原因。

  「我不是任何人的責任!」她是時代新女性,可以照顧自己,才不需要任何臭男人。

  「話說得很漂亮,可惜沒有半點實力。」他冷笑,完全不把她的獨立宣言當一回事,氣得姬紫沙那張漂亮的小臉都紅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實力?」她相信只要她肯做,就一定辦得到,她是運勢很強的人,否則不可能在演藝圈發展得這麼順利。

  「你說你有實力,那我倒要請教你,你可知道寶石在什麼地方?」段譽杭到底是真正有實力的人,僅用一句話就再次把她撂倒,她再一次說不出話。

  姬紫沙原本打的主意是到了摩洛哥當地,再委託人去找,自己只要待在五星級飯店舒舒服服地泡澡、享受按摩服務,等對方找到寶石以後,再用姬家的血脈判斷寶石的真偽,根本還沒有想到這麼遠去。

  「無話可說了吧!」段譽杭單看她心虛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沒有想法,而他一點都不意外,她看起來就不像有大腦的女人。

  「我、我可以打聽!」姬紫沙不服輸回嘴,就是不想被看扁。

  「不必了,我已經幫你打聽好了。」等她打聽到天都黑一半,另一邊也差不多。「你要找的紅玉髓,可能在撒哈拉沙漠之中,我們得準備入沙漠。」

  「啊,你都幫我打聽好了?」這麼厲害?

  「當然。」他諷刺她。「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沒大腦,什麼都沒準備就傻傻跑來這裡?」

  才在誇獎他厲害,下一秒鐘他又立刻變得討人厭,出口就要傷人。

  「別指望我說謝謝。」不甘心,她也出言反擊。「如果你想討人情,找Tim去要,我沒有義務感謝你。」

  她的反擊很快收到效果,只見段譽杭用輕蔑的眼神看著她,嘲諷道。

  「你果然就跟我想像中一樣現實。」他撇撇嘴,一臉不屑。「我真替Tim感到悲哀,他居然會喜歡上你這樣的女人。」

  「什麼?」他根本不了解她,憑什麼說她現實?

  「少廢話。」他懶得再跟她抬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讓我們趕快結束這份討厭的差事,趕快找到寶石,我可沒有空陪你這個大小姐冒險!」

  「正有此意。」她也沒空。「不過我不需要你陪,我靠自己就能找到寶石。」她一分鐘也無法忍受他,何況是一起深入沙漠。

  「你能個鬼!」段譽杭不客氣的回嗆。「現在給我閉嘴,我們還要趕巴士,沒空吵架。」

  「我也不想和你吵,我——你說什麼,巴士?」聽清楚他的話後,姬紫沙一臉錯愕的表情,看得段譽杭忍不住又嘲諷。

  「對,巴士,bus。」他故意說英文,省得她裝瘋賣傻。

  姬紫沙不是裝瘋賣傻,而是她的人生之中,鮮少會實際用到這個單字,她不是自己開車,就是有專人接送,根本不需要搭巴士。

  「你該不會不知道這個字怎麼拼吧?」他故意激她。

  「當然知道。」她的英文程度好得很,不勞他費心。「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坐巴士——」

  「不然你還指望搭直升機嗎?真可惜,你沒那麼好命。」段譽杭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認為她只是浪費時間。

  「我是沒那麼好命,但是我也絕對不搭巴士。」她生氣地回嘴,發誓這輩子沒見過比他更討厭的人。

  「你敢說不的話試試看,我會扭斷你的脖子。」他搬出最有利的威脅,姬紫沙看著他,熟悉的眼神讓他有所警惕,如果他沒猜錯,下一秒鐘她將會——

  「啊——」

  尖叫。

  這回段譽杭有所準備,在她扯開喉嚨大叫同時,不慌不忙地從褲袋中掏出手帕,捏成一團塞住她的嘴巴,然後將她一把抱起來扛在左肩,右手提起她的行李走人。

  這分明就是綁架。

  嘆口氣,把思緒從初見面時拉回來,姬紫沙又一次轉身偷偷打量段譽杭,他動都沒有動,似乎睡得很沈。

  討厭鬼,突然間吻她,是想怎樣?新發明的整人招式嗎?

  姬紫沙想破頭也找不到理由,只得瞪著段譽杭的背發呆,一直到快天亮才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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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19:29
第三章

  隔天早上,天還灰濛濛一片,這些沙漠旅人就忙著起來張羅一整天要用到的食物和水,和尚在帳篷內呼呼大睡的姬紫沙呈強烈反比。

  她因為快接近天亮才睡,別人起床活動,她才剛入眠,要叫醒她自然是難上加難。

  「紫沙,起床。」段譽杭是習慣野外生活的人,別人幾點起床,他就幾點起床,根本不需要人叫,可姬紫沙好像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唔。」她才剛睡著,拜託別吵她好不好?她要睡覺。

  「紫沙!」段譽杭不想造成別人的困擾,急著叫醒姬紫沙,別人都開始拔營,就他們還文風不動,太沒有禮貌。

  「吵死了!」姬紫沙外號賴床天后,平時錄影得靠五個鬧鐘外加助理親自上門才叫得醒她,想當然她不會輕易投降,誓言賴床到底。

  吵死了?

  段譽杭皺眉。

  他是出了名的不多話,商場上有多少人想聽他的建議不可得,還笑稱要他說話比從美國聯邦銀行偷走黃金還困難,她卻嫌他吵?!

  段譽杭有些不悅,怎麼說他也是專業領域上的佼佼者,不堪受此侮辱。

  「姬紫沙。」但他猜想她應該是說夢話,決定不跟她計較,僅是用手搖她的身體試圖把她搖醒。

  睡夢中的姬紫沙夢見自己正在東南亞某處的沙灘大樹底下做日光浴,微風徐徐吹得躺在搖椅上的她好不舒服,根本不想醒來。

  「快起床,姬紫沙。」眼見搖不醒她,段譽杭的身體只得往前傾,近距離呼喚她,無奈小妮子不起床就是不起床。

  真是有夠吵的。

  姬紫沙以為自己還在台灣,睡得正迷糊,心裡一邊抱怨今天的鬧鐘比往常吵,而且還會說話。

  奇怪,她什麼時候買了一個會說話的鬧鐘?

  姬紫沙伸手按掉鬧鐘的按鈕,舔舔嘴唇繼續睡覺。

  搞什麼?

  鼻梁冷不防遭到襲擊,段譽杭瞠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瞪著姬紫沙,從她剛才的動作分析,她明顯把他的鼻子當成鬧鐘的按鈕。

  可惡,還真痛。

  他用手揉揉鼻頭,告訴自己忍耐,她睡著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是故意攻擊他。

  沒辦法,他只好再靠近一點、更靠近一點,期待能順利將她叫醒。

  「紫沙,該起床了。」他好聲好氣的呼喚她,省得被她指責他只會欺負她。

  「紫沙!」

  「……都叫你不要吵了——」

  啪的一聲。

  這回姬紫沙更猛,按他的鼻子不夠,還接連甩他一巴掌,照例把他的臉打歪一邊。

  咦,她好像打到什麼東西?

  姬紫沙睜開眼睛,不期然看見段譽杭的臉頰上還留著清楚的巴掌印,瞬間明白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她竟然糊裡糊塗打了他,她死定了。

  「你……」段譽杭的臉色果然壞得跟鬼一樣,不,是比鬼還要恐怖。

  姬紫沙心裡有數,他一定會找她算帳,也作好準備。

  「我要扭斷你的脖子——」

  「啊——」

  他才出口威脅,姬紫沙立刻尖叫,尖拔的叫聲讓帳外的摩洛哥商人紛紛放下手中的工作,趕到他們的帳外,緊張地詢問。

  「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沒聽過這麼凄厲的叫聲,事實上這只是小case,還有更誇張的。

  段譽杭趕緊用手捂住她的嘴,免得外頭的人誤以為發生凶殺案。

  「沒事,我的妻子只是被蠍子嚇到,我已經把蠍子趕跑了,你們不必擔心。」段譽杭用阿拉伯語回答摩洛哥商人的質疑,並且用眼神警告姬紫沙不准再尖叫。

  姬紫沙點點頭,保證不會,段譽杭才放開手,嘲諷抱怨。

  「你一天不尖叫會死嗎?」這麼會叫,怕人家不知道她肺活量很大嗎?

  「誰教你一天到晚威脅我要扭斷我的脖子?」她抱怨回去。「我只要聽見這句話,嘴巴就會自動開始尖叫……」

  「那我得準備很多布塊才行。」他挑眉。「每當你一有動作,馬上用布塊把你的嘴巴堵住。」

  「不必那麼麻煩,你只要不威脅我就可以了。」她有心改善他們相處的狀況,不過也要他肯配合才行。

  「哪一句,不要扭斷你的脖子嗎?」他一開始威脅就沒完沒了。「很抱歉,我也很想,但你的一言一行都讓人很想扭斷你的脖子……」

  「啊——」姬紫沙聽見最後這句話,果然又反射性尖叫,這回叫得更大聲、更凄厲,頗有報復的味道。

  帳外的摩洛哥商人這回再也忍不住擔心,直接衝進帳裡一探究竟。段譽杭一看見帳門被掀開,二話不說,先想辦法堵住姬紫沙的嘴再說,省得還要向這些摩洛哥商人解釋。

  「嘉迪爾,究竟是怎麼回事——」商隊主人帶頭衝進帳篷,映入他們眼簾的是最刺激的場面,他們夫妻居然在大白天接吻。

  哇,這真是……

  「對不起,你們繼續!」一票摩洛哥男人退出小小的帳篷,心想他們夫妻真大膽,也不管他們是否就在帳外,依然熱情擁吻,文化硬是跟他們不同。

  這票摩洛哥男人沒注意到的是姬紫沙陡然睜大的眼睛。天殺的男人,每次都出其不意的吻她,這次他最好馬上解釋,否則絕不饒他!

  段譽杭幾乎是摩洛哥男人一離開,就馬上放開姬紫沙,而且不給任何解釋。

  段譽杭搔搔頭,不是他不想解釋,而是他不曉得從哪裡解釋起,今天他還可以拿摩洛哥人當藉口,但昨晚呢?昨晚可沒有摩洛哥人在他們身邊。

  「快起來,馬上就要出發了,大家都在等我們。」他索性改變話題省得尷尬,此舉氣壞了姬紫沙。

  有沒有搞錯?老是占她便宜,她一定要討回公道。

  「段……」她才剛說第一個字,馬上遭到一記狠瞪,顯示段老大現在的心情很不爽,不想聽她廢話。

  「不想幫忙就出去,我還得收拾帳篷。」段譽杭板起臉趕人,並且動手把他們兩個人的衣服都塞進他的黑色大背包,用力拉上拉鏈。

  姬紫沙看著段譽杭在三分鐘內搞定一切,佩服之餘不禁抱怨他是霸道之王,如果有霸道比賽,一定沒有人敢跟他搶第一,說他是她此生見過最霸道的男人,一點都不誇張。

  他們整理好行李以後,隨即走出帳篷,商隊主人正在指揮手下將貨物搬到駱駝的背上,看見他們不到三分鐘就走出來,吃了一驚。

  「你們的動作真快。」商隊主人對段譽杭擠眉弄眼,暗示他們可以多親熱一會兒,段譽杭僵硬地笑了笑,婉拒他的好意。

  「嘉迪爾,你們兩個人全部的行李就只有你肩上的大包包,你們夫婦還真是輕裝簡從。」商隊主人看過太多來沙漠旅遊的旅客,沒有一個不是大包小包,就他們夫婦不一樣,行李簡單到令人印象深刻。

  「這樣比較方便。」段譽杭咧嘴一笑,毫不客氣地收下商隊主人的讚美,姬紫沙完全不能同意。

  他當然得意了。

  姬紫沙越想越委屈。

  他可是幾乎把她的東西全丟光——

  段譽杭將姬紫沙扛在肩上,一路大搖大擺地往巴士站走去,期間無論姬紫沙再如何捶打他的背,他都置之不理,好像她的體重和拳頭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姬紫沙眼睜睜地看豪華飯店離他們越來越遠,卻無法求救,內心充滿了挫折感。

  好,我就看你要這樣子持續到什麼時候,我就不相信你不累!

  既然掙扎無效,姬紫沙乾脆轉而看好戲,心裡打著巴士站勢必離飯店有一大段距離的主意,他一定累死,怎知他不過扛著她走進一條小路,再拐三、四個彎,原本乾淨漂亮的街道立刻換上一張完全不同的臉,變得又亂又髒,雖然商店林立,但每一家店都擁擠不堪,賣的東西雖然具有摩洛哥當地特色,但一看就知道是廉價品,最重要的是有許多人聚集在街頭,其中大部分是婦女和小孩。

  巴士站牌就立在街道的一側,圓形的站牌有剛上過漆的痕跡,和四周的破舊景象呈強烈對比。

  姬紫沙被這巨大的差異嚇壞了,僅僅幾條街的距離,風景就差這麼多,這在台灣很難想像。

  段譽杭扛著姬紫沙走到巴士站將她放下,順手拿掉她口中的布塊,姬紫沙才重新找回聲音。

  嘴好酸,她的下巴都麻了,這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壞蛋!

  「你不要臉,野蠻人!居然如此對待一位淑女,你真該感到羞恥!」姬紫沙重獲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罵人,痛痛快快的罵段譽杭一場。

  「你罵完了嗎?」段譽杭冷冷看著她,希望自己不曾拿掉她嘴中的布塊,至少會安靜一點。

  「還沒罵夠,怎麼樣?」她抬高下巴,挺起胸膛,動作表情夠剽悍,但同時也容易引人遐思。

  段譽杭打量她誘人的雙唇和若隱若現的乳溝,心中漾起一股熟悉的灼熱感,但很快把它壓下去,換上冰冷的言語。

  「你還真是不忘隨時隨地勾引男人。」穿著低胸短上衣到這麼保守的國家,真不知道是要說她沒大腦還是沒神經,最有可能是故意。

  「啊?」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一臉莫名其妙。

  「你儘管繼續耍花痴,但別想我會上鉤。」他又說。

  姬紫沙更無辜了,她根本什麼都沒做,憑什麼這麼說她?

  「段譽杭先生——」

  「我很想好好教訓你一頓,不過現在沒有時間,巴士快來了。」他查看巴士站牌下方貼著的時刻表,自顧自地說道。「趁巴士來之前,趕快整理你的行李。」

  莫名其妙的事一樁接著一樁,先是無端罵她花痴,現在又要她整理行李。

  「我幹嘛整理行李?」她已經整理好,不需要再整理。

  「你打算扛著這只行李箱去沙漠嗎?」他不耐煩的回道。「你當我們去沙漠是幹什麼的?」

  「當然是去尋寶的……」表情幹嘛那麼不屑啊?討厭死了。

  段譽杭冷哼一聲,將紫姬沙的行李箱平攤在地上,跟著蹲下來問:「密碼幾號?」

  「4288。」她自然而然地說出行李箱的密碼,說了以後才驚覺不對,她幹嘛告訴他?

  「你問我密碼做什麼?」她驚恐不已地看著他轉動行李箱最上方的密碼鎖,打開她的行李箱。

  段譽杭原本就不對她抱任何期望,但是看見她滿滿一整箱行李,仍是忍不住詛咒。

  「你是打算去沙漠出外景嗎?」亂沒常識。「帶這些衣服、鞋子和化妝品有什麼用?」不誇張,單單露背洋裝就帶了兩件,甚至還帶了晚禮服和三寸高跟鞋,當她去走秀!

  「我每次出國都帶這麼多東西,你有什麼不服氣?」她的工作本來就是跑趴收集最新的流行資訊,當然要穿得漂漂亮亮,她還嫌帶不夠呢!

  「服氣,當然服氣。」他諷刺地回道。「特別是對你的善心,我欽佩得不得了。」

  「那你還——咦,善心?」

  沒錯,就是善心。

  段譽杭回頭跟路人說了一大串她聽不懂的語言,她猜是阿拉伯語,只見原本還懶洋洋的路人,聽了段譽杭的話以後,立刻蜂擁而至,拚命伸長手跟他要東西。

  「@#$%^&*^$@#@$%&……」

  「*&@#$%^&%#%#$%@%&!」

  姬紫沙眼睜睜地看著行李箱內的所有東西被瓜分殆盡,不禁放聲大叫。

  「你們不可以拿我的東西,這是我的!」她用英文嚇阻這些不請自來的搶匪,但沒人鳥她,大夥兒拿了東西就跑,她根本找不到凶手。

  「嗯,大概留下這些東西就夠了。」段譽杭在姬紫沙帶來的一堆衣服中,留下最簡便的,將它們塞進他的特大號背包之中,此外還有一條絲巾和一些雜物,他也一併塞進去,然後拿起背包站起來。

  「你到底跟他們說了些什麼,他們怎麼會圍過來搶東西?」姬紫沙幾乎快要瘋掉,他把她的東西都給人,叫她之後的日子怎麼過?

  「我只是跟他們說,你很有愛心,要把東西送給他們,大家就過來搶了。」他將背包背在肩上,順手將她的名牌行李箱丟到路旁,引來一陣搶奪。

  「@#$%^&*^$@#@$%&……」

  「*&@#$%^&%#%#$%@%&!」

  姬紫沙雖然聽不懂這些摩洛哥人說什麼,但他們的舉動讓她目瞪口呆,他們什麼都要搶,未免太誇張。

  「我猜你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從來不知道貧窮的滋味,等到你也和他們一樣一無所有,就會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做了。」他準確猜中她的心事,而她無言以對,因為她確實不知道貧窮為何物。

  她雖然對姬家的血統多所抱怨,但不可否認的,姬家的血統以及肩負的責任也給她家帶來了不少好處,其中最大的好處就是富有。

  無論時代如何變化,居上位的高層永遠都需要藉助姬家女性的力量,這力量為她們帶來財富,讓她們衣食無憂。

  「我們要去哪裡?」她道理上講不贏他,乾脆換話題,省得老是吃癟。

  「去哪裡有差嗎?」他說話的方式永遠都是那麼欠揍。「就算我告訴你地名,你也不知道。」沒必要多此一舉。

  他早看出她出門前沒做功課,才會一再諷刺她。

  「我總有權利問吧?」她是沒做功課,怎樣?「否則你這就是綁架。」

  她擺明跟他槓到底,段譽杭不禁在心裡抱怨女人就是這麼麻煩,凡事都不能理性思考。

  他正打算開口解釋,這個時候巴士朝他們開過來,他索性連話都懶得講,把這個難題留給司機。

  「你自己問司機,他會告訴你我們的目的地。」巴士才在他們的面前停妥,他隨即把她拎上車,她連巴士上方標示目的地的牌子都沒看到,就被迫面對司機。

  「呃,請問……」

  更過分的是他上車跟司機買了票以後就往車尾走,理都不理她。

  過了一會兒,姬紫沙沮喪地坐到他的身邊,一句話都不吭。

  「問到了嗎?」他憋住笑,斜眼睨她,早知道答案。

  姬紫沙睜大一雙美眸,火冒三丈的瞪著段譽杭,發誓總有一天會報復。

  答案是沒有,她沒問到。

  因為對方說的是阿拉伯語,她一句話也沒聽懂。

  ※ ※ ※

  空間狹小的巴士,擠滿了人。

  「咳咳!」沉悶混濁的空氣使姬紫沙的喉嚨發癢,不斷地咳嗽。

  她正是那種容易缺氧的體質,也因此許多地方都不能去。大家新年都擠到市府廣場前跨年倒數、看一○一煙火,她卻只能在家裡看電視轉播,只因為她的身體無法負擔缺氧的風險,太多的人潮會讓她吸不到新鮮空氣,之後就是一連串惡夢——整個人昏昏沉沉、噁心想吐、腦筋一片空白。如果不及時讓她吸到新鮮空氣,最後還會缺氧昏倒,是非常危險的體質。

  「咳咳!」巴士上乘客的數量雖然和跨年人潮不能相比,空氣混濁程度卻更勝一籌,她都快吐了。

  段譽杭一上車倒頭就睡,壓根兒沒空注意她的狀況。

  姬紫沙先是強迫自己忍耐,後來實在忍不下去,只好向段譽杭求救。

  「段譽杭。」她很少連名帶姓的叫人,喊起來真的有些不習慣。

  「閉嘴。」段譽杭不是真睡,只是閉目養神,他以為姬紫沙又要耍任性,眼睛連睜都懶得睜開就叫她不要吵,她只好把伸出的手又縮回來。

  通常她不會畏懼他人眼光,甚至很享受被注目的滋味。但姬紫沙發現整輛巴士的乘客幾乎都是男性,只有她一個東方女性,她的外表又非常亮眼,此刻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讓她很不自在,她只好乖乖閉嘴,忍受這一切。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在她總算了解這句話的意思。

  巴士持續向前行駛,姬紫沙根本不知道這輛巴士要到什麼鬼地方去,只知道位子很窄,坐起來很不舒服,不禁開始懷念起台灣的豪華巴士,不但座位寬敞,還有個人電視可看,服務好得要命。雖然她只搭乘過一次,坐的時候也沒什麼感覺,如今回想起來,是自己太不知足,下回她若有機會在台灣搭巴士,會懂得心存感謝。

  儘管姬紫沙有意高唱感恩的心,但巴士內的混濁空氣讓她一個音符也哼不出來。她強迫自己忍耐,別看她外表弱不禁風,必要的時候她也可以很倔強。

  姬紫沙決定拿出姬家女人的志氣,和四周的混濁空氣奮戰到底。然而當車子一公里接著一公里的往前邁進,她身體的不適也到達了頂點,眼看著就要撐不下去了,這個時候巴士轉進一處休息站稍作休息,她幾乎在車子剛停下,就第一個衝下車,蹲在垃圾桶前大吐特吐。

  「噁!」最慘的是她還吐不出東西,只能乾嘔,這才是折磨人。

  「噁!」她整整二十四個鐘頭沒吃東西,只剩下胃酸可吐,而那又是最要命的,她連吐了幾分鐘,只覺得更加難過,情況一點都沒有改善。

  「你怎麼了?」段譽杭是最後一個下車,一下車就看見她蹲在垃圾桶旁,不曉得在做些什麼。

  「暈車。」她連頭都懶得回,也沒力氣回,她已經吐到連膽汁都快吐出來,難過得半死。

  「你會暈車?」段譽杭聞言愣了一下,總算弄清楚她詭異的行徑。

  「嗯。」她點點頭,直起身站立。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他看見她發白的臉色忍不住暗暗詛咒,不曉得是在氣她還是氣自己,他竟然如此粗心,沒看出她身體不適。

  「我有機會說嗎?」姬紫沙火大反駁。「我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你拉上巴士,而且還不許我說話!」她從來沒有遭受到這麼大的侮辱,如果不是因為身在摩洛哥,她一定會要求司機停車,就算要走路走到腳底起水泡,也不要跟他同行。

  「那是因為你總是喜歡說一些廢話,我當然會要求你閉嘴。」他不同情她是病人也就算了,還說話刺激她,姬紫沙瞬間覺得身體更不舒服。

  「算了,我懶得理你!」姬紫沙實在沒力氣再跟他吵下去,只得隨他耍嘴皮子,反正也吵不贏他。

  段譽杭見她的臉色真的很難看,責怪自己粗心之餘,也得想辦法解決她身體的不適癥狀,否則之後的旅程很難繼續。

  他左顧右盼,終於給他老兄找到解決的方法。

  「跟我來!」他牽起姬紫沙的手,將她拉向一個賣烤肉的攤子。

  烤肉攤香味四溢,金黃色的汁液,附著在鮮嫩多汁的肉條上,令人食指大動。

  「我現在沒心情吃烤肉。」她是很餓,但同時也不舒服,油膩的食物只會讓她更想吐,她敬謝不敏。

  段譽杭冷冷瞄她一眼,轉身跟烤肉攤的老闆說了一連串阿拉伯語,對方立刻拿出一粒檸檬,當場切成兩半,將其中一半交給段譽杭。

  「Shukran。」段譽杭接過檸檬向老闆道謝,要掏錢給他,對方卻說不用,他拿起檸檬向老闆致意,轉身面對姬紫沙。

  「拿去。」他把檸檬塞進姬紫沙的手裡,塞得她莫名其妙。

  「幹嘛?」她只剩胃酸,還要她生吞檸檬,他就這麼恨她嗎?

  「湊近聞。」見她不動,他索性主動扶起她的手,教她正確的使用方式。

  「多聞幾下,你會覺得舒服一點。」檸檬清香的味道,有止吐的作用,老祖宗多用來止吐。

  姬紫沙半信半疑,她只知道檸檬對美容很有用,不曉得它對暈車一樣有效,知識嚴重匱乏。

  她遵照他的指示,拚命聞檸檬,幾分鐘後身體的狀況果然有所改善,至少不再想吐。

  段譽杭看她的嘴唇逐漸恢復血色,稍稍安心下來。不過這當然不夠,他接著抓住姬紫沙的手腕將它翻到內側,用手指在上面巡迴,好像在找什麼。

  「你做什麼——」她以為他想吃她豆腐,差點尖叫。結果他吃豆腐的範圍只限於前掌往上方約三根指尖的距離,就看見他用手指在她手腕的某處,直上直下的按壓,一次一秒,大約按了三十次再換手。

  他如此按完右手換左手,按完左手換右手,如此輪流按壓大約過了五分鐘,姬紫沙的不適感完全消失,不再噁心想吐,頭也不會暈了。

  「真神奇,你是怎麼辦到的?」她抬高自己的手腕,好奇地東瞧西看,怎麼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要是具備一些基本醫學常識,都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狀況,沒有必要大驚小怪。」他冰冷的口氣瞬間澆熄姬紫沙的熱情。

  真討厭,每次剛覺得他人不錯,他馬上就露出本性,連讓人心生好感的時間都沒有,壓根兒是個怪咖。

  「我肚子餓了。」她決定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省得氣死自己。

  「什麼?」段譽杭聞言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剛剛你還吐得一塌糊塗,現在竟喊肚子餓?」差別未免太大。

  「我在飛機上什麼都沒吃,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進食,當然會肚子餓。」她辯解,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

  「好,那就快點餐。」段譽杭手指著烤肉攤老闆。「再過五分鐘,巴士就要開了,司機可不會管你肚子餓不餓,你的動作最好快一點。」

  什麼,休息時間只剩五分鐘?

  「可是,我還沒有……」剩下的話她說不出口,因為太難為情。

  「你想上洗手間?」他直接幫她說了。

  姬紫沙點點頭,不好意思地承認。

  「你去上洗手間,我幫你點餐。」分工合作比較快,反正她也不會說阿拉伯語,留著也沒有用。

  「好,麻煩你了。」姬紫沙再一次感受到他的體貼,他說話雖然不好聽,但為人真的不錯。

  姬紫沙十萬火急地趕往洗手間,段譽杭也緊急幫姬紫沙點了一份羊肉,還特別情商老闆先為他做,他們趕時間,老闆也很阿沙力地把要給其他客人的分先讓給他,段譽杭接過烤肉,跟老闆說謝謝,然後到一旁等待姬紫沙。

  就這方面來說,他們兩個人的運氣都很好。姬紫沙同樣沒讓段譽杭等多久便上完洗手間回到原地,段譽杭立刻把烤肉交給她。

  「哪,你的烤肉。」

  「謝謝。」姬紫沙接過烤肉,段譽杭還細心地為她加點了一份麵包,就怕她吃不飽。

  姬紫沙好奇地看著手中的烤肉,細碎的肉塊夾在兩個圓形大麵包的中間,看起來有點像漢堡,不過是現做的漢堡,看起來相當好吃。

  「你幫我點了什麼肉?」顏色有點陌生,好像不是牛肉……

  「羊肉。」

  「什麼,羊肉?!」姬紫沙一聽見這兩個字,反射性地把手中的麵包丟掉,好像它是毒蛇猛獸似地驚嚇不已。

  「你這是什麼意思?」段譽杭被她的行為搞得很火大,老闆為了怕他們趕不上時間,特地將別人的羊肉讓出來。她蹧蹋老闆的心意不說,更可惡的是浪費食物,難道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幾億的人口無法吃飽嗎?她竟然如此任性!

  「我、我不敢吃羊肉。」她不是故意浪費,只是怕它的味道。

  「你不敢吃羊肉?」段譽杭瞇眼,誤會她不是不敢吃羊肉,只是存心和他作對。

  「對!」她只要聞到羊肉的味道就會噁心想吐,她也沒辦法。

  「就算你不敢吃羊肉,也不能浪費食物,你最好把麵包從地上給我撿起來!」還有她討厭的羊肉!

  「你要我把那玩意兒撿起來吃掉嗎?」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野蠻人嗎,竟要她吃掉在地上的食物?

  「對,馬上撿起來!」他冷冷說道。「不准對食物不敬,更不准稱食物為『那玩意兒』!」

  姬紫沙聞言睜大眼睛,感覺自己都快瘋了。

  他強迫她吃羊肉,還要箝制她的言論自由,這是什麼世界?

  「啊——」她忍無可忍地放聲大叫,回憶在這一刻中斷——

  「啊?」讓她從回憶回到現實來的罪魁禍首,不消說,一定是段譽杭。此刻他又毫無例外地用手肘拐她。

  「卡曼正在問你話,你快回答。」真是,老是閃神,不曉得在幹什麼。

  姬紫沙馬上對名叫卡曼的商隊主人點頭微笑,同時低聲問段譽杭商隊主人都說了些什麼。

  「他說明天就能走出沙漠了,你一定很高興。」段譽杭翻譯。

  「嗯,很高興。」這回她不必靠段譽杭翻譯,單看她燦爛的笑容就知道她有多興奮,而段譽杭一點也不意外,她恨不得趕快擺脫他。

  「一旦你們抵達扎哥拉,就有巴士可以去到歐薩薩特,到時候到哪裡都方便。你們可搭飛機直飛卡薩布蘭卡,也可以轉搭巴士到馬拉喀什——」

  「卡薩布蘭卡!」姬紫沙雖然聽不懂商隊主人的話,但她聽得懂這個地名,立刻就有反應。

  「我知道卡薩布蘭卡,我們就是從那個地方來,現在也要回到那個地方去。」她笑得跟天邊的太陽一樣燦爛,照得商隊主人的眼睛都快花了,她的牙齒可真白,跟編貝一樣漂亮,他老婆的牙齒能像她那麼美就好了。

  「我們要到馬拉喀什。」段譽杭一句話就敲碎姬紫沙所有希望,她雖然聽不懂阿拉伯語,但馬拉喀什她可不會聽錯。

  在摩洛哥生活了十幾天,她雖然還是聽不懂阿拉伯語,但已經學會了一些簡單的會話,「謝謝、對不起」她都會講了,但最重要的是地名,現在她也認識不少摩洛哥重要大城,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只知道卡薩布蘭卡的笨蛋。

  「馬拉喀什,上帝的故鄉,那裡是個好地方。」商隊主人頻點頭,一邊看向姬紫沙,她只好也跟著點頭,雖然她聽不懂他說話的內容。

  「是啊,最好的。」段譽杭咧齒一笑,商隊主人拍拍他的肩膀,稱讚他會挑地方,馬拉喀什不但是上帝的故鄉,也有助於培養夫妻感情。

  段譽杭表面上雖然說謝謝,內心卻是十分苦澀,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姬紫沙連一秒鐘都不願意和他在一起。

  姬紫沙不知道兩個大男人交頭接耳都在咕噥些什麼,但她真的恨不得自己此刻就身在卡薩布蘭卡的豪華飯店,好好洗一頓熱水澡,慰勞疲倦的身軀。

  ※ ※ ※

  其他人幫忙收拾帳篷後便開始往目的地出發,只要再趕一天的路,就可以到達姆哈德米鎮,而那裡是沙漠終點和起點,一旦到達姆哈德米鎮,就等於重返文明社會。

  也許是受到即將脫離沙漠的鼓勵,大家行走的速度突然變快,比他們預定時間還早到達預定地,充足的時間可以讓他們悠閒的紮營。

  由於姬紫沙和段譽杭是分配到獨立的小帳篷,段譽杭又是野外求生的高手,理所當然自己搭帳篷。

  他在搭帳篷的時候,姬紫沙在一旁觀看,段譽杭使勁擺動的手臂看起來格外有力,讓她回想起他摟住自己時的模樣,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忍不住臉紅,奇異的眼神引起段譽杭的注意。

  「你怎麼了?」他停下手邊的工作,打量她發紅的小臉,她的表情很奇怪,不像發燒,卻突然臉紅,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沒想什麼啊!」她搖搖頭,臉更紅。頭一次發現鬍子沒刮乾淨的男人,其實也挺誘人的,散發出一股雄性美。

  「你——」

  「最好別給我惹麻煩,我知道,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她知道他擔心什麼,也做出保證,段譽杭反而無法適應,眉毛挑得老高。

  天要下紅雨了,她今天居然如此聽話,其中一定有鬼。

  段譽杭決定不理她,繼續搭他的帳篷,沒想到這時姬紫沙居然主動提議說要幫忙。

  「需要我幫你搭帳篷嗎?」她有的是空閒。

  「你不怕弄斷了你漂亮的指甲?」他反問她,諷刺意味明顯。

  「反正我的指甲都剪了,有什麼好怕的?」她舉高雙手,十根手指乾乾淨淨,沒有一根涂蔻丹。

  「你想幫忙就過來,沒有人阻止你。」她今天真的是吃錯藥了,不僅不耍任性,還肯紆尊降貴幫他搭帳篷,就算其中有鬼他也認了。

  獲得他的許可,姬紫沙高高興興地跑過去幫忙拉帆布,他已經固定好支架,只剩蓋帆布,這也是姬紫沙唯一能幫忙的部分。

  她的態度為什麼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難道是因為他吻她的緣故?

  段譽杭一邊拉帆布一邊猜測,姬紫沙剛好也在想同一件事情,兩人隔著帳篷互相探測彼此的心意,築起全世界距離最近的迷宮。

  她不可能因為他的吻就改變對他的看法,他想太多了。

  她發現不一定要一身名牌才時尚,他就算只是身穿卡其工作服,也很有味道!

  段譽杭搖搖頭,把心中的想法搖掉。

  姬紫沙點點頭,開始改變自己的審美觀,他可比大多數的男明星來得有型多了。

  她因為想得太入神了,沒注意帆布從自己的手中溜掉,一大片帆布,就這麼朝段譽杭直直飛去。

  糟糕!

  啪!

  帆布好死不死打中他的臉,把他的臉打疼。

  「你……」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被自己嚇到,段譽杭更恨不得掐死她,他就知道她不懷好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畏縮地閉上眼睛,等著挨罵。

  「……算了,你到一邊休息,別來礙事。」他摸摸自己的臉頰,都失去知覺,可見反彈的力量有多強。

  「啊?」姬紫沙張大嘴,不敢相信他竟然不怪她,通常這個時候他一定把她罵到臭頭。

  莫非他也受了那些吻的影響?

  姬紫沙偷偷打量段譽杭,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心臟又開始怦怦跳個不停。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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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19:56
第四章

  由於明天即將走出沙漠,今天晚上是大家一起相處的最後一夜,商隊主人特別為姬紫沙和段譽杭舉辦營火晚會,既慶祝旅程也順便告別。

  因為明天中午就能抵達城鎮,商隊主人把剩餘的食物拿出來一次大清倉,著實辦了一場豐富的宴會。

  大夥兒圍著營火唱歌聊天,氣氛好不融洽,姬紫沙雖聽不懂他們交談的內容,但很慶幸今晚不必被逼著吃羊肉,段譽杭忙著和商隊主人聊天,沒心情管她。

  「出來這麼久,我很想念我的家人。」商隊主人大口吞下諾比德,和身旁的段譽杭閒聊,段譽杭點點頭,表示能夠理解。

  「這是我老婆。」商隊主人和段譽杭聊得開心,竟把家中女人的相片掏出來給他看。「你看她多漂亮,我幾乎是第一眼見到她便愛上她,這就叫一見鍾情!」

  若不是段譽杭知道回教徒不能喝酒,會以為商隊主人喝醉了,一般的阿拉伯男人非常保護自己的女人,不會輕易讓外人看見她的臉孔,他竟然讓他看他妻子的照片,表示他非常看重他,把他當成朋友甚至家人。

  「確實非常漂亮。」段譽杭看了看照片,對商隊主人豎起大拇指,商隊主人得意的笑笑,把相片收起來,放進袍子之中。

  「你老婆也很漂亮,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商隊主人好奇地瞄姬紫沙一眼,她就坐在段譽杭身邊安靜地吃乾果,默默不出聲。

  怎麼認識的?

  這個問題讓他很難立即回答,嚴格說起來,他們十幾天前才第一次見面,但知道她的存在,卻是早在幾個月前……

  「我戀愛了!」

  段譽杭難得回台灣一趟,還沒開始敘舊,好友劈頭就來這麼一句,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是哪個幸運兒能讓廖大少陷入愛河?」他跟廖添丁開玩笑,而廖添丁一點都不在意,他要怎麼消遣他都可以,他太開心了,沒心情計較。

  「就是她,姬紫沙!」廖添丁將姬紫沙的相片拿給段譽杭,段譽杭接過相片,在看相片的時候心臟同時遭受重擊。

  「你看,是不是很像奧黛麗赫本?」廖添丁興奮地解釋,照片上的姬紫沙應廠商的要求,打扮成奧黛麗赫本的樣子,她那雙靈活的大眼和精緻立體的五官,和奧黛麗赫本如出一轍,廠商又故意洗成黑白相片,更顯現復古風情。

  「簡直就是東方版的奧黛麗赫本,對不對?」廖添丁好不得意,他可是花了很大功夫才弄到這張相片,時時刻刻放在皮夾裡珍藏。

  真的很像。

  廖添丁受到的衝擊遠不如段譽杭來得大。他的夢中情人就是奧黛麗赫本,他也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會再出現另一個奧黛麗赫本,沒想到不但出現了,還是好友的心上人。

  段譽杭無法相信,上天會對他這麼殘忍。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夢中情人,卻是好友的女朋友,是要考驗他嗎?

  「喂,你倒是說句話呀!是不是很像?」廖添丁用手肘碰他的手臂,堅持要聽好話,段譽杭只得逼自己說出違心之論。

  「差遠了。」他將相片交還廖添丁,表情盡量維持正常,不讓好友發現自己有任何一點心動。

  「什麼,明明就很像……算了!」廖添丁原本要抗議,而後想想放棄。「跟你說也是白說,你太理智了,根本無法體會迷戀的滋味。」

  廖添丁以為段譽杭的血液中完全沒有浪漫因子,但那不是事實,他比誰都懂得迷戀的滋味。他從五歲起就立志要找到一個長得像奧黛麗赫本的女人,然後跟她結婚,這個信念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改變。

  「最近紫沙才點頭答應跟我交往,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廖添丁的興奮全寫在臉上,他只能看著好友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內心默默的淌血……

  「你們也是一見鍾情吧?」商隊主人看段譽杭沉默了許久,忍不住又開口。

  「……對,我們也是一見鍾情。」段譽杭肯定的點頭,至少就他來說,他確實對她一見鍾情,而且非常離譜只是看見她的相片,就對她著魔。

  「很高興我們兩人找到共同點,看來我們註定要當兄弟。」商隊主人豪邁地跟段譽杭舉杯慶祝,雖然喝的不是酒,意義卻相同,他們這個拜把兄弟是結定了。

  段譽杭完全同意他的話,他在全世界都有朋友,他這個兄弟是非交不可。

  兩個大男人笑得極為開心,姬紫沙注意到段譽杭今天的笑容特別不一樣,多了一絲溫暖,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他應該常常這麼笑才對,老是板著一張臉多可惜,他的條件又不差。

  「你們結婚多久了?」商隊主人非常關心他們的婚姻狀況,這對段譽杭來說相當尷尬,也難以回答。

  「沒多久。」他清清喉嚨,不習慣說謊,尤其他和商隊主人又剛結為兄弟,更是心虛。

  「你們打算生幾個小孩?」商隊主人接著又問。

  段譽杭當場僵住,再也說不了謊。

  「他說什麼?」姬紫沙看他突然變了臉色,忍不住好奇地湊過來問。

  「他問我們打算生幾個小孩。」段譽杭生硬地回道,姬紫沙聽了以後瞪大眼睛。

  「生小孩?!」她反射性地站起來大叫,再度引起眾人側目。

  「安靜一點,你怕人家不知道我們假扮夫妻嗎?」他也跟著站起來,用手摟住她的肩,假裝親熱。

  「知道就知道!」她用力甩掉他的手,再也裝不下去。「反正我們都快走出沙漠,沒有必要在乎他們的想法。」

  「利用完人家以後就翻臉不認人了?」他嘲諷的說道。「你果然就是我想像中那種女人。」

  又這麼說她!

  「我是哪種女人,你最好趁這個機會說清楚!」她要求一個合理解釋,絕不要平白受到冤枉。

  「你自己明白。」他還是不願意說清楚,氣壞姬紫沙。

  「我不明白!」她尖叫。「我只知道你對我有成見,又莫名其妙的吻我!」

  「不要再提這件事,那是個錯誤。」他一向自認為是有義氣的人,也堅守「朋友妻,不可戲」這個道理,然而他卻壓抑不住心中的衝動吻她,為此他的良心沒有一刻好受過,不需要她再來提醒自己做過的蠢事。

  「我是個錯誤?!」這是最大的侮辱。

  「我是說吻你是個錯誤,不是指你,你到底把話聽到哪裡去了?」他皺眉,不明白她為什麼總是扭曲他的意思,他們兩人就真的那麼難溝通嗎?

  「都一樣。」她才沒有刻意扭曲。「反正從頭到尾你就討厭我!」

  大吼完,她重演老戲碼,當著所有人的面跑離營火。

  「我去看看她的情況。」他也是一再重複老戲碼,道歉然後追人,看得大夥兒眼花了亂。

  這對新婚夫婦相處的方式真是激烈,看樣子很快就會有小孩,不必為他們擔心。

  一票摩洛哥男人繼續聊天,吃羊肉、啃麵包、喝諾比德和薄荷茶,嘻嘻哈哈好不快樂。

  ※ ※ ※

  另一方面,姬紫沙的心情卻是蕩到谷底,恨死摩洛哥的一切。

  她恨沙漠,恨羊肉,更恨段譽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即將走出沙漠的緣故,今天晚上的氣溫似乎沒有前幾個晚上來得低。姬紫沙即使離開營火,也不覺得特別寒冷,還是她實在太火大了,感受不到寒意,胸口只剩下怒氣。

  「段譽杭你這混蛋,去死一死算了!」她氣到對著滿天星斗大罵宣洩怒氣。

  「呼呼!」她罵段譽杭罵到喘呼呼,聲音大到幾公尺外的摩洛哥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哇,這對新婚夫婦真是帶勁,尤其是新娘非常活潑,身為新郎的嘉迪爾將會非常辛苦。

  嗯嗯。

  男人總是幫男人,其實真正辛苦的人是姬紫沙,她像傻瓜一樣被段譽杭拖來拖去,他又從來不表明心跡,她連他到底是不是討厭她都不知道。

  姬紫沙煩到想尖叫,她也總是在尖叫,不,應該是說自從遇見段譽杭這個天敵以後,她就無法抑制情緒……

  「啊——」

  「閉嘴,不然我就把整個攤子的羊肉統統塞進你的嘴裡。」

  在前往費茲中途的巴士休息站,就看見姬紫沙忙著尖叫,段譽杭忙著威脅,路人忙著看戲。

  姬紫沙立即停止尖叫,就怕他真的把羊肉塞進她的嘴裡。

  「生眼睛沒見過像你這麼會尖叫的女人。」段譽杭看見她終於停止胡鬧,不客氣的批評。

  「生眼睛沒見過比你還要霸道的男人。」她不服氣的回嘴,段譽杭皺眉。

  「我哪裡霸道了?」他只是做他該做的事。

  「從頭到尾你都很霸道。」她不客氣的指正。「你不問我的意願,就把我拖到這個鬼地方來,還逼我吃羊肉!」她最恨的就是羊肉,超恨的。

  「是你自己要點烤肉的。」他可沒逼她。

  「你可以點別的肉啊!」她爭辯。「我又沒有說要吃羊肉。」

  「他們就只賣羊肉,難道還要我變出牛肉給你吃嗎?」簡直是無理取鬧。

  「我也不吃牛肉!」雖然她敢吃,但不喜歡吃,上節目也只是做做樣子,導演一喊卡,她馬上吐掉,根本不想多留在嘴裡一秒鐘。

  「不吃?」她是故意和他唱反調嗎?連牛肉都不吃。

  「我只吃豬肉、雞肉和鴨肉。」她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你奈我何的跩樣,看得他的手都癢起來,恨不得教訓她一頓。

  「那人肉吃不吃?」他冷冷威脅。

  姬紫沙聞言睜大眼睛看著他,眼裡淨是驚恐。

  「下次你要是敢再隨便浪費食物,就等著上烤肉架。」他冰冷的眼神說明他可不是開玩笑,他會真的動手。

  姬紫沙的眼睛越睜越大,難以相信他會這麼對待一位淑女。

  「你是野蠻人、是魔鬼!」她找不到更難聽的話罵段譽杭,只能手指著他發抖。

  「對,我是上帝派來整治你的撒旦,你乖乖認命吧!」他不否認他是故意整她,因為她太欠揍,他只是替天行道。

  「撒旦根本不能和上帝相提並論,你不要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他充其量只是橫行霸道的小人,以欺負她為樂。

  「別忘了,撒旦在墮落之前,也是天使。」他反駁。「不過你既然這麼害怕魔鬼,就把我當成天使好了,我欣然接受。」

  「你不可能是天使,你是天底下最邪惡的惡魔!」她尖叫,再次確定他真的很不要臉。

  「不管是天使還是惡魔,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現在給我乖乖上車!」他鴨霸的逼她。

  初見面時的回憶,像沙漠中的沙塵不斷向她襲來,姬紫沙的眼淚不知不覺掉下來,在心中大罵段譽杭是惡魔。

  「紫沙。」段譽杭的呼喚聲由她背後傳出,顯示他追上來了。

  即使是惡魔,也有良心發現的一天,段譽杭知道自己做得太過火,主動前來求和,姬紫沙完全不領情。

  她現在不想理他,永遠都不想理他,不想和他說話。

  姬紫沙像和他玩捉迷藏遊戲似的你追我躲,她不想回到大夥兒的身邊,只好躲回兩人居住的帳篷,將段譽杭拒於門外。

  「紫沙,讓我進去,我們談談。」這是段譽杭第一次被拒絕,還是被關在帳篷外,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想談!」永遠都不想。「反正我在你的眼裡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談了也是一樣!」

  「我沒有說你無可救藥。」他皺眉,認為她言過其實。

  「對,你只是討厭我而已。」她恨恨回道。

  「紫沙……」他伸出手,想掀開帳門向她解釋,實情並非她想的那樣,而是完全相反。

  「不過你別擔心,這不單只是你個人的想法,我也一樣討厭你!」

  姬紫沙這句話,成功讓段譽杭把手縮回去,心連帶著封閉。

  他默默走開,抬頭仰望星空。

  我也討厭你!

  他可以毫無困難的找到北極星,卻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心也跟著迷航。

  ※ ※ ※

  一望無際的沙漠在石礫的覆蓋下到達盡頭,越過了石礫遍布的黃土地以後就是姆哈德米鎮,是為沙漠的終點。

  段譽杭及姬紫沙和商隊在此處分手,進入姆哈德米鎮後,商隊會在鎮上稍做停留再轉往他處,段譽杭和姬紫沙則是往下一目標馬拉喀什前進,各有不同盤算。

  「你們夫妻吵架了?」在分手道別時,商隊主人將段譽杭拉到一旁,來個men's talk,段譽杭苦笑。

  「常有的事。」他們從見面開始就吵個不停,習慣了。

  「我並不想講這些話,但是當女人任性的時候,男人就該好好教訓她,以免她爬到你的頭上去。」商隊主人給段譽杭阿拉伯式的建議,可惜並不受用。

  「我已經教訓夠她了。」段譽杭苦澀回道。「再教訓下去,我怕她會受不了……」

  「怕她跟別的男人跑了?」商隊主人哈哈大笑,段譽杭完全笑不出來,任何跟他有相同處境的男人都笑不出來。

  「不會的,你的妻子很愛你,我看得出來。」商隊主人見段譽杭臉色不好,連忙安慰段譽杭。

  「她愛我?」段譽杭愣愣地看著商隊主人,後者點頭。

  「她的眼中充滿了對你的迷戀,我敢打賭,現在就算你拿鞭子抽她,她都不會離開你。」商隊主人的說法,充滿了阿拉伯式的大男人主義,段譽杭反射性地看向姬紫沙,她一接觸他的視線,立刻把頭轉向另一邊,看都不想看他。

  「她迷戀我?」有可能嗎,卡曼是不是看錯了?她討厭他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迷戀他。

  「聽我的話準沒錯,她迷戀你。」商隊主人拍段譽杭的肩膀,再三掛保證。「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像你這麼傑出的男人,她不愛你愛誰?」

  段譽杭笑笑,很難對自己有信心,畢竟昨天晚上她才拒他於門外,說她愛他,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謝謝你的忠告,卡曼,我會銘記在心。」即使明知不可能,段譽杭還是感謝商隊主人對他的支持,從開始到結束,他都是一個夠意思的朋友。

  商隊主人咧嘴一笑,再次給他加油鼓勵,兩個人互相碰臉頰,交換了電話住址後正式告別。

  商隊主人領著商隊,浩浩蕩蕩率先進入姆哈德米鎮,姬紫沙目送商隊離去,也是離情依依,只是她不會說阿拉伯語,除了再見以外只能點頭,乍看之下有點無情,這也是她吃虧的地方。

  她公主般的外表容易勾起男人的保護欲,同時也容易被人誤會她很驕縱,其實她也有許多優點,只是一般人很難發現。

  「好了,你說要去馬拉喀什,這是否代表寶石就在那個地方?」比如此刻,她就表現出不可一世的跩樣,讓人看了很想打她屁股。

  但段譽杭不能,因為他站不住腳,寶石此刻就在他的口袋,他卻無法告訴她實情。

  「奇怪,平時你不是很愛訓人嗎?」姬紫沙抱怨。「真正問你話,你反倒不回答。」

  是他自己說寶石在沙漠,他們才前往沙漠尋寶,可他們連寶石的影子都沒看到,就在沙漠中迷路,直到遇見商隊才獲救。這一路以來她都是聽他的,以為他胸有成竹,誰曉得重要的時候他竟演出沉默的羔羊,令人悶得慌。

  「段譽杭——」

  「你想到附近逛逛嗎?」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找不到話說,只得扯開話題。「這裡是綠洲的終點,也是沙漠的起點和終點,有許多景點都很有看頭……」

  「不,謝了。」她想也不想的拒絕。「我已經受夠沙漠,也受夠了你,我現在只想趕快找到寶石,然後離開這個令人討厭的國家。」

  她對他的厭惡連隱藏都懶得隱藏,而卡曼居然說她愛他,簡直是活見鬼。

  「很好,我也不想和你這樣的女人再多相處一分鐘,讓我們趕快把正事辦完,就可以痛快說再見。」

  他賭氣說的話也不好聽,一樣刺傷姬紫沙,他又用「像你這樣的女人」形容她,可見他對她有多不滿。

  「彼此彼此!」她轉頭冷哼,兩人又陷入冷戰。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姆哈德米鎮,這座小鎮的人口約四千人,過去是重要的商業區。其中的姆哈德米傑迪(Mhamid Jdid)是鎮上的行政中心,姆哈德米鎮雖然規模不大,卻樣樣具備,不但有清真寺、餐廳、小旅館、工藝品店,每逢星期一還有市集,相當熱鬧。

  段譽杭理所當然走在前面,反正姬紫沙也不想跟他同行,商隊主人已經早一步離開,已經沒有假裝的必要,兩人各走各的,也不在意料之外。

  姬紫沙默默跟在段譽杭身後,心想他果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混蛋,她隨便刺激他兩句,他就真的不理她,風度爛得要命。

  她跟著跟著,以為他會直接去巴士站,沒想到他卻在一座公共電話前停了下來。

  「你幹什麼?」她好奇地看他從褲袋中掏出皮夾,取出一張國際電話卡。

  段譽杭不理她,將電話卡插進公共電話中,按下電話號碼,沒多久就聽見他飆阿拉伯語,姬紫沙一樣一句話都聽不懂。

  「我們不是要去搭巴士嗎?」說來可悲,她已經習慣搭廉價巴士,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就是巴士的影子。「你再拖拖拉拉,萬一沒趕上巴士,又得等好幾個鐘頭。」

  段譽杭仍舊沒理她,只是專心跟對方談事情,足足講了好幾分鐘才掛上電話。

  「段譽杭!」

  「你放心,我不會耽誤你的行程,一定讓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馬拉喀什。」他掛上電話後轉身看著她,一臉嘲諷。

  「才怪。」她嗤之以鼻。「巴士如果沒有拋錨或發生車禍,就已經很萬幸,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有這麼好心,肯讓我搭計程車。」

  撇去先前的駱駝不談,這一路她所乘坐過最貴的交通工具就是巴士,再不然就是她的雙腳,除此以外,再也沒別的。

  「我們要乘坐的東西,比計程車還快。」被她這麼一說,好像他有多虧待她似的,不過這情形馬上就能獲得改善,相信她也會滿意。

  「有什麼車能比計程車還快?」她抱怨。「除非是高鐵,但連普通火車都不經過這裡,你要去哪裡找到比計程車還快的交通工具?」所以還是快快去搭巴士,不要浪費時間。

  段譽杭聞言瞄了她一眼,數不清第幾次不理她,逕自仰望天空,默默計算時間。

  姬紫沙發誓她會氣死,和他相處得要有聖人的耐心,她的耐心幾乎快被磨光。

  無可奈何,她也學他仰望天空,看了半天,看不出個所以然。

  「來了!」倒是段譽杭的眼睛比她利,很早就看見天空有個小黑點離他們越來越近,再過幾分鐘就會到達他們的頭頂。

  「什麼來了?」姬紫沙原本打算放棄不看了,這個時候天際傳來嗡嗡嗡的聲音,隨著距離的縮短,越來越大聲。

  她睜大眼睛看著一輛直升機飛過上空,在他們面前的一處空地緩緩降落。

  嗡嗡嗡!

  螺旋槳由快而慢,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姬紫沙的眼睛依然瞪得老大,怎麼也想不到段譽杭居然有本事調直升機過來。

  段譽杭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容,他說要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馬拉喀什,就一定會做到。

  「Hank!」

  在姬紫沙尚未回神之際,駕駛座的門被打開,走出一個皮膚黝黑的摩洛哥男人,一走下直升機,便朝段譽杭直直走來。

  「阿齊!」段譽杭一瞧見來人,便迫不及待上前與對方擁抱問候,充分展現熱情。

  阿齊回抱他,兩人互相拍了一下肩膀,便開始一連串對話。

  姬紫沙隔著一小段距離打量兩個男人的互動,有點羨慕阿齊。她始終搞不懂,為什麼段譽杭跟每個人都能很快混熟,對她就像對待仇人一樣,難道她真的這麼不得他的緣?

  兩個男人聊了一陣子,段譽杭才跟她介紹阿齊,他顯然又是他的另一個朋友。

  「他叫阿齊,是我在摩洛哥的生意夥伴,也是我的哥兒們。」段譽杭為她做引薦,口氣雖淡,但說話內容卻大大嚇了她一跳。

  「生意夥伴,你是做生意的?」姬紫沙一頭霧水,她只知道他是個冒險家,從沒聽過他有事業。

  「Hank,你什麼都沒有告訴人家,這樣子不行哦!」阿齊在一旁聽他們的對話大笑,姬紫沙又被嚇一跳。

  阿齊的英文說得很好,這點她不意外。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聽得懂中文,她和段譽杭的對話,一直是以中文進行。

  「我聽得懂一些中文,只是不會講。」看穿她眼底的驚訝,阿齊微笑解釋。「我叫阿齊,是Hank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請多多指教。」

  「我是姬紫沙,也請你多多指教。」她有禮地跟阿齊握手打招呼。

  「你們趕著去馬拉喀什對不對?我送你們一程。」阿齊手指向身後的直升機,純白色的機身畫著一隻老鷹展翅標誌,看起來威風凜凜。

  「麻煩你了。」姬紫沙萬分感激地跟阿齊道謝,阿齊不想提醒她謝錯人了,從頭到尾都是段譽杭的主意,甚至連直升機也是他的。

  「快上直升機,大家都在看了。」段譽杭催促姬紫沙,已經開始有人圍觀,等人群越聚越多,起飛將會非常困難。

  他們三人於是快步走向直升機,姬紫沙坐後座,段譽杭則坐在駕駛座的旁邊,一群摩洛哥人圍著直升機嘰哩呱啦的討論,直到螺旋槳轉動,他們才肯走。

  「拿去。」

  姬紫沙才剛戴好耳機,段譽杭馬上遞上一個鐵盒子,遞得她莫名其妙。

  「檸檬糖,多少可以減輕你的暈機癥狀。」他解釋,坐在他身邊的阿齊差點笑出來,Hank可真體貼,壞在他喜歡板著一張臉,誠意大打折扣。

  「謝謝你。」姬紫沙接過鐵盒,好奇地打開來看,裡頭果然塞滿了黃色的糖果。「不過,你是從哪裡拿到這盒檸檬糖的?」一路上她都跟他在一起,也沒看到他去商店,他卻能變出一盒檸檬糖給她。

  「跟卡曼買的。」段譽杭淡淡回道。「別忘了他是商人,什麼都有賣。」過去的沙漠商隊大多以賣鹽為主,現在時代不同了,幾乎什麼都賣,就連他剛剛使用的國際電話卡,都是向他購買。

  姬紫沙有說不出的感動,原來他一心為她著想,仔細回想,這一路走來,他除了嘴巴壞,其實還挺照顧她的,比起一些動嘴不動手的公子哥兒要體貼可靠多了。

  打開包裝紙,丟一粒檸檬糖含在嘴裡,檸檬糖酸酸甜甜的滋味像戀愛。姬紫沙一邊吃檸檬糖,一邊偷瞄段譽杭的後腦勺,心想他真是個神秘又難懂的男人,她懷疑自己能有了解他的一天。

  ※ ※ ※

  直升機一路朝馬拉喀什飛去,幾個鐘頭後,直升機在一座豪華飯店的停機坪降落,段譽杭跟姬紫沙說明,這就是他們未來幾天投宿的飯店,讓她非常驚訝。

  這家位於舊城區的飯店,宛如夢想中的宮殿,恢宏的氣勢和阿拉伯式的宮殿建築,使人彷彿置身於一千零一夜,和故事的主人翁一起暢遊神秘的阿拉伯世界。十一間豪華客房以及十間套房,加上完善的spa設施,誇張的東方幻想裝潢混合了摩洛哥元素,使得這間飯店大受歡迎,一房難求。

  在客滿的情況下,段譽杭硬是有辦法讓飯店挪出兩個房間給他們。姬紫沙除了驚訝他的大手筆以外,也驚訝他的本事,他似乎走到什麼地方都吃香。

  她很想再進一步追問他,為何他有如此大的本事,但身上的衣服已經穿了好幾天,她早已迫不及待想跳進浴缸好好洗一頓香噴噴的澡。所以她先回房間洗澡,兩個男人倒樂得輕鬆,少了她在旁邊,更能自在的聊天。

  「她果然長得很美,讓人聯想起奧黛麗赫本。」姬紫沙回房後,阿齊堅持請段譽杭喝一杯,兩人於是就在位於屋頂的露天餐廳聊了開來。

  段譽杭不答話,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一點,不需要他人提醒。

  「我記得你最喜歡奧黛麗赫本,把她視為夢中情人。」甚至發誓沒有找到一個和她長相雷同的女性終身不娶,就某方面來說天真得可愛,也執著得嚇人。

  段譽杭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有時候對朋友吐露太多,不是一件好事,他已經開始後悔。

  「你什麼時候才要告訴她?」阿齊看得出來,段譽杭非常喜歡姬紫沙,只是不曉得為了什麼原因,遲遲不敢行動。

  「總有一天。」段譽杭苦澀地笑了笑,不確定那天是否會來臨,但願能夠來臨。

  「這一天很快就會來臨,你最好趕快做好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阿齊拍了拍他的肩膀,意見和他大不相同,段譽杭驚愕地看著阿齊,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有自信。

  所謂當局者迷,Hank可能不清楚,他這個局外人倒是看得透徹,姬紫沙明顯迷戀他,只是礙於女性的面子無法表白,他也不表白,看來這齣戲還有得拖。

  「我還有事先走,直升機就還給你了。」阿齊掏出直升機的鑰匙丟還給段譽杭,任務算是結束,從今以後,他只能自求多福。

  「嗯,再聯絡,掰掰。」

  兩人打完招呼後,阿齊便先行離去,留下段譽杭一個人坐在露天餐廳發呆。

  你什麼時候才要告訴她?

  「……」段譽杭拿出口袋中的寶石,看著它發呆。紅色的玉髓在寶石中不算珍貴,每年都有各式各樣的玉髓大量生產,卻是他和姬紫沙唯一的聯繫。

  他不禁回想十幾天前,他們抵達費茲的那一天。當時他以為要找到特定的紅玉髓就有如大海撈針,堪稱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就是那麼湊巧讓他找到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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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20:22
第五章

  連續坐了六、七個鐘頭的巴士,段譽杭和姬紫沙終於來到費茲。

  姬紫沙拖著疲憊的身軀下車,任何人在空間狹窄的巴士搖晃六、七個鐘頭都會受不了,況且她是金枝玉葉,怎堪如此折磨。

  她全身酸痛,又想睡覺,想也不想就跟段譽杭提出先找旅館休息的要求。段譽杭斷然拒絕,因為他跟朋友有約,必須先趕到舊城區,事實上他已經遲到,沒有時間耽擱。

  姬紫沙於是又得隨他馬不停蹄地趕路,這回更狠,竟要她走路。她已經搭了好幾個鐘頭的車,還要她忍受這種折磨,他簡直有病。

  其實段譽杭是故意的,他想藉此讓她舒展筋骨,只是嘴巴不講,反正講了也沒有用,她也不會相信,只會認為他是故意整她。

  費茲是摩洛哥的古都,有著全世界最古老的大學——卡洛因大學。代表回教的綠色也是費茲的顏色,幾乎家家戶戶的屋頂、大門都是以綠色為主,即使時至今日,費茲已經不再是摩洛哥的首都,依然不損它在摩洛哥人心中的地位。

  舊城區離巴士站很近,走沒幾公尺就到了,姬紫沙抱怨了一整段路,直到轉彎進入Fes el Bali才為之驚嘆。

  「這真是……」姬紫沙幾乎是一看到眼前的美景,就被深深吸引,除了讚嘆以外還是讚嘆。

  「很美吧!」段譽杭能夠了解她的感覺,他也同樣感動。「費茲是回教世界最大的古城,從中古世紀以來,生活形態就沒有太大的改變,是一座非常具有歷史意義的城市。」

  的確,古老的費茲城該怎麼說呢?彷彿時間還凝結在中古世紀,就跟布拉格有同工異曲之妙,每一處街景、每一個轉彎都令人著迷。

  姬紫沙去過許多地方,卻沒有一個地方能夠帶給她如此強烈的感受,說是衝擊也不為過。

  她很想大聲說謝謝,感謝他帶她來這麼美的地方,但她只要一想起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就免不了一陣怨恨,根本不想原諒他。

  「哼!」她甚至轉頭不理他,充分展現她的任性。

  段譽杭見狀挑眉,心想她果然是被寵壞的大小姐,他對她的態度只是剛剛好而已,一點都不過分。

  「我和一個朋友約好在這個地方見面,你也一起來。」他調整好肩上的大背包,就要她當跟屁蟲,她馬上拒絕。

  「不要。」誰要跟他去?「我對你的朋友沒興趣,我想趁著你和朋友會面的時候,一個人好好逛逛,等你和你朋友聊完了以後,我們再會合。」

  「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段譽杭皺眉,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不會比和你在一起危險。」她朝他不滿地吐舌頭。「至少不會有人要我撿起地上的羊肉塞進嘴裡。」

  她顯然還記恨在巴士休息站發生的事,真是個小心眼的女人。

  「是嗎?」他挑眉。「那就隨便你,不過你最好小心非法導遊,特別是那些看起來很可愛的小朋友,一旦沾上他們,他們可能會讓你脫不了身。」

  「我又不是第一天出國。」她嗤之以鼻。「別忘了我的工作是什麼,我才沒那麼脆弱。」

  是時尚節目主持人,經常出國採訪。只不過她平時採訪的對象,不是時尚界的名人,就是國際名品發表會的設計師,去的都是一些先進文明的國家,接觸到的都是一些浮華世界,不知道底層人物的心酸,所以才敢說大話。

  「希望你真的如你自己說的那麼厲害。」他心知肚明她是搞不清楚狀況才敢大放厥詞,但他也不提醒她,有些事沒有親身經歷,旁人說破嘴也沒用。

  段譽杭說完這些話之後便先去和朋友會合,留下姬紫沙一個人在陌生的古城亂闖。

  什麼嘛!說得一副好像她有多笨似的,她就闖給他看!

  姬紫沙對著段譽杭的背做鬼臉,冷哼轉身走和他完全相反的方向。她氣呼呼地往前大步邁進,走著走著,突然想起來他們沒有約定時間和地點碰面,這下可糟了,她怎麼知道幾點鐘要和他會合,又要在哪裡會合?

  ……管他的,不會合更好。最好他們從此分道揚鑣,她相信憑她一個人也可以找到寶石。

  姬紫沙決定先逛街,之後的事之後再說,總有辦法解決。摩洛哥的街道就和卡通「天方夜譚」中的一樣有趣,彎曲的羊腸小徑充斥整個巷弄,市集裡有各式各樣的商店、餐廳、工作坊、回教堂、古蘭經學校和大量的皮革染整廠,盡是令人眼花了亂的景色,此起彼落的喊叫聲,千奇百怪的味道,姬紫沙彷彿來到另一個世界,忘了現實……

  在此同時,段譽杭正穿過狹小的巷弄,來到一扇綠色的門前。

  叩叩!

  他等待對方前來開門,大約等了一分多鐘,門才緩緩打開。

  「Hank。」

  「阿齊。」

  「我等你很久了,快進來!」兩人互碰臉頰,來個阿拉伯式的打招呼,著實問候了一番,才坐下來談正事。

  「我麻煩你打聽的事情,有著落嗎?」段譽杭一下子就切入主題,完全不浪費時間。

  「你說呢?」阿齊跟他開玩笑,試圖讓氣氛輕鬆點。

  「我猜是有,不然你不會笑得這麼賊。」段譽杭非常了解他這位生意夥伴兼好友,阿齊絕不做沒把握的事,是個相當謹慎的人。

  「答對了。」阿齊笑開。「我不但幫你打聽到寶石的下落,還幫你找到了寶石,你看,是不是這顆紅玉髓?」

  阿齊從藍色長袍之中取出一個黑絲絨盒子,將盒子打開,紅玉髓就躺在其中,散發出溫潤的光芒。

  段譽杭萬萬沒有想到,阿齊竟然幫他找到寶石,一時間無法反應。

  「這顆紅玉髓大概是一百多年前從中國流出,還有一個什麼天破了個洞,得用五顆不同顏色的寶石來補的傳說。」阿齊沒注意到段譽杭不對勁,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我可是再三確認,才敢買下這顆紅玉髓,但願不會出錯……Hank?」怎麼呆得跟個木頭人似的?

  「啊?抱歉。」段譽杭回神。「你確定是這顆紅玉髓沒有錯嗎?有沒有可能是另一顆紅玉髓?」

  「如果你給我的寶石圖樣沒出錯,就是這一顆。」阿齊萬分確定。「我幾乎問遍了摩洛哥境內所有珠寶店,最後才從一位收藏家的手裡買到這顆紅玉髓。老實說,紅玉髓本身的價值不高,如果不是它背後的傳說賦予足夠的附加價值,我還真的不知道上哪兒去找這顆寶石。」

  珠寶本身就是不確定的市場,價格時常跟著珠寶背後的故事漲或跌。對國外的收藏家來說,遠在中國發生的古老傳說,還不如現代名人佩戴過的珠寶來得有吸引力,所以他才能輕而易舉地用某個好萊塢知名女星戴過的孔雀石做為交換,順利買到這顆紅玉髓。

  段譽杭心裡明白,就是這顆紅玉髓沒有錯,他心裡總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好像這顆紅玉髓一直在等他,經過了百年終於回到他手裡。

  「如此一來,你們就沒有必要進入沙漠,這不是很好嗎?」阿齊知道他帶了姬紫沙同行,這回他會來摩洛哥也是為了她。

  段譽杭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決定:「不,我們還是要進沙漠。」這是他唯一能和她相處的機會,非把握不可。

  「為什麼?」阿齊聞言非常驚訝,闖蕩撒哈拉沙漠可不是好玩的,即使有嚮導帶路,都不見得能夠順利走完行程,況且他還帶了姬紫沙這個拖油瓶,不累死才怪。

  面對好友的再次詢問,段譽杭再次以沉默代替,阿齊起先一頭霧水,而後恍然大悟。

  「看來你想要來一場沙漠探險,那也很有意思。」他拍拍段譽杭的肩膀,表示了解。

  段譽杭尷尬地笑了笑,阿齊不禁同情起他來。喜歡上好友的女朋友也真辛苦,不能逾矩,只能盡可能把握和她相處的每一寸時光,天下還有什麼比這更痛苦的事?

  「我先走了,放任她一個人在外頭亂晃,我不放心。」段譽杭將黑色絲絨盒收起來放進自己的褲袋,起身就要去找姬紫沙,阿齊送他到門口,兩人再度互碰臉頰,言明有事再聯絡。

  阿齊目送段譽杭的背影,腦中突然升起他不曉得在哪裡聽過的詩句: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但願Hank能找到表白的勇氣,盡快讓姬紫沙了解他的心意,否則進展到詩的下一句——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那就太悲傷了,他最終還是希望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阿齊不曉得段譽杭在猶豫些什麼,畢竟男未婚、女未嫁,就算他們之間真的冒出火花,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又何必事先為自己設限?

  ※ ※ ※

  阿齊不明白段譽杭的想法,這一頭段譽杭則是拚命找姬紫沙,幾乎把附近的街道都翻遍了,還是沒看見她的人影。

  他開始感到驚慌,她人生地不熟,雖然會說英語,此地的攤販大部分也懂得一些簡單的英語會話,但她如果惹上麻煩,其他人可不會救她,只會冷眼旁觀。

  「紫沙!」情急之下,他呼喊她的名字,那是深藏在他心中數月,如酒一般甘醇的親密字眼,大聲說出來卻是如此香氣逼人,教人不喝自醉。

  「紫沙!」他瘋狂地在巷弄中到處巡迴奔跑,充滿阿拉伯風情的羊腸小徑此刻成了最大的惡夢,無論他怎麼繞都像回到起點,其實是身處在完全不同的地方,只是看起來很像。

  「你在哪裡,紫沙?回答我!」他越來越感到恐懼,他應該堅持把她帶在身邊,不該放著她一個人到處亂跑,如果她因此發生什麼意外,他絕不會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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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uy this one.」

  「Buy!」

  就在段譽杭擔心姬紫沙會不會遭受危險的同時,姬紫沙果然為自己惹了大麻煩,被一大群拿著各式商品的小朋友團團圍住。

  「Please,I don't want to buy……」姬紫沙身邊淨是伸長手的小朋友,他們有的說阿拉伯文,有的操著一口簡單的英文,無論他們嘴裡說的是何種語言,就是要她買東西。

  「你們不要這樣……」別看姬紫沙外表嬌滴滴,其實她很凶悍。然而她再凶悍,只要一碰到小朋友就沒轍,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軟綿綿,力氣全失。

  怎麼辦?小朋友越聚越多,她要怎麼脫身?

  姬紫沙只能慌張無助地任小朋友越聚越多,空氣越來越混濁稀薄,再這麼下去,她會因為吸不到新鮮空氣而昏倒……

  「你在哪裡,紫沙?回答我!」

  就在這個時候,遠遠傳來段譽杭的嘶吼聲,聽在姬紫沙的耳裡是天底下最動人的樂章,她趕緊拉開嗓門求救。

  「我在這裡!」她用中文回應他的呼喚,段譽杭聽見她的聲音,一顆始終懸著的心終於能夠放下,她還能回話就表示一切安好。

  「段譽杭,快來救我。」她微弱的呼救聲,說明他放心得太早,她已經惹上麻煩。

  他順著聲音的方向,看見姬紫沙被一群小朋友夾殺在中間不得動彈,連人都快看不見。

  「走開!」他用阿拉伯語趕走所有小朋友,表情異常可怕。「她不買任何東西,統統都走開!」

  原本多達二十幾個小朋友,看見段譽杭前來解圍嚇得四處奔逃,瞬間溜光光。

  「你還好嗎?」他看她的嘴唇及臉色開始泛白,明顯是缺氧,不禁開始詛咒起來。

  「還好——咳咳!」她不但缺氧,喉嚨還很不舒服,一直咳嗽。

  「你好個鬼!」他咒罵連連。「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惹這些小朋友,你就是不聽!」脫不了身才來求救,簡直是欠揍!

  「我怎麼知道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她虛弱地回道。「我只是看他們很可愛,又一直對我笑著兜售東西,我一時心軟跟第一個小朋友買,接下來就有更多的小朋友圍過來,我根本來不及說不,他們就將我團團圍住……」

  「你活該!」他嘴巴一點都不同情她,手卻一直幫她指壓,幫她舒緩不適癥狀。「誰教你這麼自以為是,又不聽勸告,所有後果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別人!」

  他嘴巴罵得凶,手的力道卻相反地非常溫柔,姬紫沙一邊挨罵,一邊看他幫她按壓穴道,納悶他的手臂明明那麼有力,力道為什麼會這麼輕?好似她是搪瓷娃娃似地,一捏就會碎掉。

  「我、我就是對小朋友沒轍嘛!」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對他吐露心聲,很自然就說了。

  段譽杭停止按壓看著她,只見她紅著臉解釋。

  「我天生就對小朋友沒有抵抗力,只要看見窮苦的小朋友,就會忍不住想要幫助他們。」

  所以她才會被一大群小朋友包圍得不知所措,全肇因她有顆易感的心。

  「你可以取笑我沒有關係,是我自己不聽勸告,才會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其實她也不是不知道,到了這種國家遇見這種情形,最好的處理方式是視而不見,可她就是做不到,無法忍受小朋友受苦。

  段譽杭萬萬沒有想到,這是她惹禍上身的原因,他原本以為是她白目,故意和他唱反調,如今看起來,是他過於自大,他才是該受譴責的人。

  「我不會笑你,相反的,我覺得你很有愛心,只是用錯時候。」這些小朋友當然不乏真正困苦的,但也有許多是被不法集團暗中操控,幫助他們等於讓不法集團獲利,因此撒錢的時候要特別小心。

  「真的?」她沒想到會獲得讚美,高興得心情都快飛起來。

  「我沒有必要騙你。」他挑眉。「事實上我也透過世界展望會認養了幾個孩童,其中一個孩童就在摩洛哥。」

  「我也是耶!」好巧。「我也是透過世界展望會認養了不少孩童,也有一個孩童在摩洛哥,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去探望他們!」

  才在說他們南轅北轍,天崩地裂都合不來,就這麼巧讓他們找到共同點,看來他們兩個人並非無藥可救。

  「有機會的話,我會帶你探望你的……」

  「女兒!」她興奮地說道。

  「有機會的話,我們一起去探望我們的兒子和女兒。」他點頭,這需要安排,他相信憑他的人脈,這是很簡單的事,不會有太大問題。

  「就這麼說定。」原來他認養的是男孩,她認養的是女孩,剛好湊成一對。

  他們相視而笑,這是他們自見面以來,第一次沒吵架。不過他們之間的和平也只短暫維持了三分鐘,因為段譽杭堅持要從費茲搭巴士南下,再從瑞薩尼鎮進入撒哈拉沙漠,單單車程就要花十個鐘頭,為此他們又大吵了一架。

  「我不要再搭巴士——」

  「再囉唆,我就扭斷你的脖子,絕不食言!」

  結果還是以姬紫沙尖叫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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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20:48
第六章

  瑞薩尼鎮,自古以來就是重要的集會地點。過去來自薩赫勒地區的商隊在此卸下他們的黃金和奴隸,今日的摩洛哥王室就是從這裡起家的,瑞薩尼鎮的中央仍有一座非常重要的城堡,在北端的露天市集每個星期二、四和星期天也都非常熱鬧和忙碌。

  大部分的遊客都會選擇跳過瑞薩尼鎮,從梅如卡鎮進入沙漠,那兒有專業的導遊,提供沙丘遊覽行程,無論是帳篷床位,或是四驅車游,應有盡有,相形之下,瑞薩尼鎮就比較沒人氣,遊客也少得多。

  「快來看看,快來看看!」

  星期日的露天市集,堪稱瑞薩尼鎮最有看頭的活動,每到這個時候,總是能吸引附近的遊客前來參觀和採買東西。

  姬紫沙和段譽杭勉強算是觀光客,只不過他們這觀光客當得比別人專業,人家買的是有摩洛哥當地風味的紀念品,他們采買的卻是去沙漠需要用到的裝備,買的裝備之多之專業,就連店家都忍不住要對他們另眼相看。

  他們總共買了兩雙防沙靴、兩副防風太陽眼鏡、和兩個裝水用的特大號羊皮水袋,另外還買了帽子和一頂帳篷……等等,看得姬紫沙頭暈眼花。她開始懷疑答應和段譽杭一起去沙漠尋寶不是個好主意,正當她猶豫要不要大聲say no的時候,他老兄不曉得上哪兒弄來一隻駱駝,高大的身軀簡直會嚇死人,姬紫沙就被嚇呆了,甚至忘了說話。

  「我、我們要騎這玩意兒橫越沙漠嗎?」她仰視高得不像話的駱駝,駱駝老大看她不爽,一直用不屑的眼神瞄她。

  「不然還用走的嗎?」段譽杭掏出信用卡丟給商家去刷,商家一看他拿的是信用卡中之王「黑卡」,差點沒有激動到當場跪下來,姬紫沙忙著和駱駝對瞪,反而沒看見,還以為他付現金。

  「你租這隻駱駝,萬一在路途中死掉,該怎麼賠?」她大小姐眼拙也就算了,還誤以為段譽杭窮得只能租駱駝,段譽杭也懶得說明。

  「到時候再說。」他含含糊糊的帶過,不想解釋太多。

  摩洛哥店家還是第一次看見黑卡,對段譽杭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一邊刷卡一邊推銷更多的物品,段譽杭不耐煩地拒絕,店家才依依不捨的把信用卡還給他。

  店家並且幫他將所有裝備都弄到駱駝背上確實綁好,店家之所以會這麼熱心,當然也是期望段譽杭能多給小費,他確實也給了店家不少小費,這方面他絕不吝嗇。

  「可不可以別再玩了,我們還得去補充食物。」段譽杭看她和駱駝對看個不停,不耐煩地從店家的手中接過韁繩,把駱駝帶到另外一側。

  「我沒在玩,是它在瞪我。」姬紫沙把過錯全都推給駱駝。「它不喜歡我,我看得出來。」

  「如果你一直是這種態度,沒有人會喜歡你。」他一點都不意外駱駝不喜歡她,這就叫做生物本能,動物也是會看人的。

  「什麼?」姬紫沙跳腳,他說話可真難聽。

  「事實如此。」他聳肩。「現在閉嘴,跟我去買食物,另外,還得去買水。」進入沙漠前的準備非常多,尤其他們又沒有嚮導指路,更增添危險性。

  「我們幹嘛不開車?」姬紫沙抱怨。「我看很多人都是租車,既方便又安全,也不必忍受風吹日曬。」

  「那些人只是去沙漠旅遊,頂多過一夜就回來。」他諷刺回道。「你以為沙漠裡面有加油站,可以讓我們隨時停下來加油?」想要橫越沙漠,如果沒有足夠的補給是不行的,所以才會一次出動一個車隊,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燃料。

  「我們到底要在沙漠待多久?」她又抱怨。「難道要橫越整個沙漠?」

  這是個好問題,就連段譽杭自己也不知道要在沙漠閒晃多久,他只是盡可能地延長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鐘,因為只要一回到台灣,她又是Tim的女朋友,他又得強迫自己祝福他們,這是最痛苦的事。

  「走吧,別那麼多廢話。」他無法告訴她事實,無法吐露心中的愛意,只得粗魯對她。

  「什麼嘛!」姬紫沙跳腳。「你這個人真不講理,我不要跟你說話了。」

  他們似乎一開始就註定一路爭吵,連買個東西都會吵架。段譽杭從開始的無奈到現在漸漸習慣,甚至認為這樣也不錯,至少比較不會無聊。

  姬紫沙可不這麼想,事實上她恨死他了,每次才覺得他人還挺好,他馬上拿出氣死人的看家本領,把她激得七竅生煙,她會理他才怪。

  他們於是開始冷戰,從市集到正式進入沙漠,姬紫沙還在生氣。剛好段譽杭也懶得理她,除了不想浪費口水以外,最擔心的還是怕她追問他們的目的地,他絕對答不出來。

  不過,他再怎麼樂於保持沉默,該開口的時候還是得開口,比如此刻,他就得教她怎麼騎駱駝。

  「聽我的指示,我來教你怎麼騎駱駝——」

  「不必,我在埃及騎過,不必你教我。」她吃了秤砣鐵了心和他拗到底,他也樂得輕鬆。

  「是嗎?」他沒好氣回道。「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現。」

  他猜她在埃及只是騎著好玩而已,沒有真正長時間待在駱駝背上,等會兒就會吃到苦頭。

  「你走著瞧。」姬紫沙對自己的體力相當有把握,為了維持身材,她每天必須做大量運動,早練就金剛不壞之身,小小一隻駱駝她還不放在眼裡。

  事實證明,她錯了,錯得離譜。

  就算駱駝大人不故意整她,光它移動時所帶來的搖晃,就足以讓她噁心想吐。

  姬紫沙引以為傲的體力,很快便被昏眩感消磨殆盡,才不過在駱駝背上待幾分鐘,她就已經頭暈眼花,渾身都不舒服。

  坐在她身後的段譽杭,即使沒瞧見她的臉色,也能從她突然癱軟的身軀察覺到不對勁,於是緊急拉扯韁繩,用阿拉伯語命令駱駝停下腳步並且坐下。

  這些專門賣給遊客的駱駝大多受過訓練,個性通常相當溫和,只要使用正確的口令和動作,就能輕易駕馭它們,況且段譽杭本來就是老手,控制駱駝對他來說不成問題。

  姬紫沙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命令駱駝停止前進,但她很感謝他這麼做,因為她真的快不行了。

  她在段譽杭的攙扶下跳下駱駝,才往前走了幾步就忍不住彎腰乾嘔。

  「嘔!」她會這麼難過的另一個原因,是沒有吃早餐。段譽杭雖然有買給她吃,但被她偷偷倒掉,因為她吃不慣摩洛哥的庶民小吃,現在終於嘗到苦果。

  「嘔!嘔!」真的好難過,她吐得好像連胃都快吐出來,真恨自己這種該死的體質……

  「危險!」

  她才剛又要吐,整個人的身體忽地騰空,原來是段譽杭從後面將她抱起來,遠離駱駝的攻擊範圍。

  不期然陷入他強壯的臂膀之中,姬紫沙先是錯愕,而後轉頭看著他,只見他鐵青著一張臉,好像受到極大驚嚇。

  「再也不要像剛剛一樣在駱駝的面前吐口水,你可能會因此而喪命你知不知道?」他是受到很大驚嚇,因為她剛做了一個愚蠢的動作,她可能會因此而害死自己。

  「我、我又沒有故意對它吐口水,我只是忍不住噁心想吐而已。」她莫名其妙地看著駱駝,他的鼻孔一直在噴氣,似乎很生氣。

  「對駱駝來說都一樣,你沒有被踢算你好運。」一方面也是因為駱駝坐著,一方面也是他的動作夠快,不然她可能已經被踢成重傷。

  「我不知道事情會這麼嚴重。」她好委屈。「我只是暈車……不對,是暈駱駝,我怎麼知道連在它面前吐都不可以?」所以她才說要開車嘛!無論她暈得有多厲害,車子都不會突然揚起前輪踢她。

  「我都忘了你有多麻煩。」段譽杭放開她,走到駱駝身邊打開掛吊在駱駝腹部兩側的皮袋,從中拿出白色的藥丸。

  「這是我出發前買的暈車藥,吞下去,記得以後千萬別在駱駝的面前吐了。」他順道連水也一起丟給她,姬紫沙接過裝水的皮袋,笨拙地拔開木塞,因為用力過猛,眼看著就要打翻水袋。

  段譽杭一看最重要的水就快要報銷了,眼捷手快用右手接住水袋,左手環住姬紫沙的腰將她拉進懷中,免得她為了抓住水袋一起飛出去。

  姬紫沙的鼻子因為反作用力撞到他胸膛,痛得眼淚都掉下來,他的胸可真硬,到底是不是肌肉做的?

  她抬頭欲向他抗議,他剛好也正低頭問她要不要緊,兩個人的唇幾乎碰在一起,差一點發生「第一次接觸」。

  段譽杭的嘴唇不期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姬紫沙第一個想法是他的唇真吸引人,不特別厚,卻很立體,帶著些許安潔莉娜式的性感,就算花錢打玻尿酸,都不見得有他的效果,他卻性感得很自然。

  姬紫沙的心跳當場不聽指揮地快了起來,弄得她很尷尬。

  同樣地,段譽杭也覺得很不自在。他並未期待這麼快就與她有肢體上的接觸,雖然從見面以來,他就拉著她跑來跑去,但雙方的臉這麼接近卻是第一次,這教已經暗戀她多時的他如何克制自己?

  怦怦!

  怦怦!

  他們的心在同一時間飛起跳躍,心跳的原因或許不同,頻率卻是一樣急促。

  怦怦!

  怦怦!

  糟糕的是他們都不知道怎麼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只好傻傻對看。

  日正當中,太陽大到可以把人曬掉一層皮,他們兩人就這麼維持同樣的姿勢動也不動,直到——

  「我第一次看見這麼會暈的人,坐車暈、騎駱駝也暈,你還有什麼時候不暈?」他不改老毛病,應該乘機增進她對他的好感的時候,他偏偏說出難聽的話,氣壞姬紫沙。

  「不好意思,來摩洛哥之前,我不知道我會搭巴士和騎駱駝,不然我會帶一整個皮箱的暈車藥過來。」她不甘示弱的反擊,想不透怎麼會有人這麼討厭,超愛破壞情調。

  「別忘了把尖叫藥一起帶著,你很需要。」他回敬她,完全不讓她在口頭上占便宜,姬紫沙氣到跳腳。

  「你是惡魔、討厭鬼、全世界最沒有風度的男人!」打從她有記憶以來,就被男人捧在手心,只有他把她當成糞土,到底有什麼毛病?

  「隨便你說。」只要能夠引起她的注意,當什麼都可以,就算是把他當成敵人,他也甘之如飴。

  說來可笑,他並不是這麼膽小的人,在商場上他的外號是「鷹」,做事以快、狠、準聞名。他也以展翅的老鷹做為公司的標誌,他的事業,也和老鷹展翅一樣遍布全球,拓展得非常順利,他可以毫無困難的掌握一切,唯獨對姬紫沙沒把握。

  「哼!」姬紫沙才嘔呢!虧她還有幾秒鐘覺得他很迷人,對他心動不已,結果他還是當初那個爛人,算她表錯情。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對他們兩個人來說,尤其如此。

  他們持續在大太陽底下行走,因為怕駱駝過於勞累,他們每騎一段時間,就會下來走路,這會兒他們正在和腳底下的沙丘奮戰。

  姬紫沙因為吃了暈車藥,駱駝的搖晃已經不再困擾她,讓她比較痛苦的是太陽,她都快被曬昏頭。

  好熱,真的好熱,她都快熱死了。

  儘管她已經搽了防曬乳液,依舊無法隔離歹毒的紫外線,此外,她懷疑她的臉已經脫皮,不然不會這麼刺痛……

  正上方突然間覆蓋的陰影引起她的警覺,姬紫沙抬頭一看,段譽杭的臉就朝她直直壓過來。

  她的心跳跟著他逐漸逼近的臉加速,心想他莫非想吻她,這個時候他突然伸出手,朝她的玉頸伸過來——

  「你幹什麼?這是我唯一的財產,還我!」姬紫沙的心白白狂跳了好幾下,才弄清楚他是要拿走她繫在頸子上的喀什米爾絲巾,拚了命的和他拉扯。

  「你幾乎把我的東西都丟光了,不要連我的絲巾也拿走!」他該不會又要來減輕行李那一套吧?她抵死不從。

  段譽杭不耐煩地把她的手撥開,將粉紅色的絲巾從她的脖子上解下來,一把抓起她的頭髮開始變戲法。

  「啊——咦?」姬紫沙本來想發揮她尖叫的本事,卻發現他不是要丟掉她的絲巾,而是利用她的絲巾幫她包成柏柏爾人的頭巾。

  「這可以用來遮陽和防沙,多學著點兒。」變完戲法以後,他挑眉訓斥姬紫沙,她伸手摸摸頭頂,整顆頭全都包起來而且很牢固,怎麼甩都不會掉。

  「還有這個也戴著,不要隨便拿下來。」他接著幫她戴上墨鏡,口氣雖粗魯,動作卻很輕柔,在在令人迷惑。

  「謝謝……」她喃喃道謝,透過鏡片窺視他的臉,他也戴上墨鏡,看起來就像雜誌中走出來的模特兒,粗獷豪邁,充滿了男人味兒。

  姬紫沙不想受他吸引,但她的視線好像離不開他,兩人就這麼一路沉默行走,直到夜晚來臨。

  他們在一處平坦的沙丘紮營,段譽杭是野外求生高手,三兩下就把帳篷搭好。

  夜晚的沙漠氣溫驟降,變得異常寒冷,姬紫沙雖然裹著厚厚的被子,還是覺得不夠溫暖。

  冷還是小事,真正讓姬紫沙覺得不安的,是她竟然和段譽杭共享一個帳篷,會不會太那個。

  別看她穿著火辣,其實她可是很純情的,從未和男人在深夜共處一室,更別提一起過夜,況且兩個人還擠在這個小小的帳篷,萬一他要是對她伸出魔爪,這可怎麼辦才好?

  姬紫沙再一次心跳加速,這次可不是因為遐想,而是因為緊張,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失身。

  她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發誓他要是敢亂來,她一定大聲尖叫……

  「喂。」他果然如她想像中朝她靠過來,下一步就是要對她動手動腳。

  「啊——」

  「這個給你蓋。」他將自己身上的毛毯丟給她,姬紫沙轉身偷瞄段譽杭,他的眉毛挑得老高,似乎對她動不動就尖叫很不滿。

  「哦,謝謝你。」原來他沒有動歪腦筋,她還以為……呼!「不過,你把毛毯給我,你自己怎麼辦?」他身上雖然穿著厚外套,但有辦法抵擋入夜後的低溫嗎?

  「我是男人。」他僅僅一句話,就足以解釋一切。

  是男人就不怕苦,不怕冷,一切以女士為優先。

  這瞬間,他帥得不可思議。

  姬紫沙看著他堅毅的側臉,心頭涌上一股暖流,突然覺得沙漠的夜晚一點也不冷。

  ※ ※ ※

  一望無際的沙漠,有著天底下最美麗的落日,綿延的沙丘,像是上帝遺落在陸地上的海洋,隨著光影的變化,綻放出靈魂。

  一望無際的沙漠,同時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地獄,綿延的沙丘似乎看不見盡頭,尤其是當空的烈日,似乎隨時會把人烘乾,強得可怕。

  儘管姬紫沙做了所有必要的防護措施,她仍然覺得體內的水分正快速流失,無論喝多少水補充都不夠。

  她顧不得形象,拿起羊皮水袋,打開瓶塞就拚命往嘴裡倒水,遭段譽杭制止。

  「夠了,不要再喝了。」這已經是她這一個小時內第三次喝水。「我們帶的飲水有限,萬一要是喝光,又無法及時補充,等於是一腳踏進地獄。」

  「我知道。」她又不是傻子,當然曉得水的重要性。「但是真的好渴哦!而且好累,寶石真的在沙漠之中嗎?」

  她無論怎麼想都想不通寶石怎麼會在沙漠裡面,但她母親確實在水晶球中觀測到沙漠,這也是當初她為什麼沒有多做爭辯就跟他進入沙漠的主因,但她現在後悔了,當初她應該多考慮一些。

  段譽杭聞言鐵青著一張臉,他最怕她問這個問題,更不敢說寶石此刻就躺在他的褲袋裡頭,他如果說出實情,一切都玩完了。

  「我們繼續趕路。」因為無法吐實,他只好找別的辦法掩飾,嚇得姬紫沙連聲求饒。

  「拜託再多休息一陣子,我真的走不動了。」雖然有駱駝代步,但為了怕操死駱駝,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得下來走路,她早已經累得不成人形。

  段譽杭打量她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小臉,心裡升起一股罪惡感,如果不是他使手段強行將她帶來沙漠,她現在應該坐在飯店裡面吹冷氣,哪需要受苦。

  「好吧!」他對不起她,卻說不出任何一句道歉的話,只能僵硬的點頭。

  姬紫沙無法了解他內心的掙扎,但他願意聽她的意見讓她非常高興,這代表他們和解有望。

  「我仔細考慮過了,不管我們之前有什麼誤會,現在我們已經是夥伴,我們應該設法改善我們的關係。」她一直很想與人為善,雖然結果往往不盡人意,但她願意努力。

  「哦,是嗎?」原則上他不反對改善他們的關係,但她那句「夥伴」聽起來很刺耳,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希望發展的是另一種關係。

  「是。」她肯定的點頭,打定主意要跟他改善關係,就算他的態度不佳,她也能忍受。

  「隨便你。」他聳聳肩,勉強同意她的提議。

  「好,那我們就從最基本的工作聊起,你的職業是什麼?」她採取最保險的話題,結果證明並不安全。

  「你不是知道嗎?」他反問她,擺明不肯合作。

  「整日冒險?」不會吧!真的有人把冒險當職業?這也太扯了。

  「不可以嗎?」他存心讓她誤會到底,解釋都不解釋。

  不是不可以,而是難以想像光靠冒險就能填飽肚子,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姬紫沙的目光忍不住被他魁梧的體格和粗壯的手臂吸引,依他強壯的程度,說他曾經和鱷魚搏鬥過她也相信。

  「好吧,該我了。」顯然他不想多說,那就由她來開始話題。「需不需要我來解釋一下我的職業?」她以自己的職業為榮,因為那是目前最夯的職業,許多人都不得其門而入。

  「不必了。」他飛快拒絕。「整天穿得漂漂亮亮到處跑趴,這種人我見多了,根本不需要特別說明,我只是很驚訝這也能成為一種職業。」他的口氣一貫嘲諷,姬紫沙雖然已經習慣,還是會生氣。

  「彼此彼此,我也很難想像冒險也能成為一種職業!」他堪稱全世界最難溝通的人,她是拐到筋才會想要跟他改善關係,不玩了!

  姬紫沙氣呼呼地把頭轉到另一邊去,懶得再同他說話。

  雖然太陽很大,但是他們躲在沙丘的背光處,多少給他們喘息的時間及空間。姬紫沙走了半天的路,腳又酸又累,乾脆把防沙靴脫下來活動一下腳趾頭,省得還沒走完全程,雙腳就先行報廢。

  段譽杭煩躁的抓抓頭髮,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每次開口就沒好話,天曉得他根本不想傷害她。

  他想跟她道歉,轉過頭去還沒來得及開口,意外發現她正把防沙靴脫下來,露出蔥白的雙腳。

  他被迷住了,心想她全身上下果真沒有任何一處缺陷,就連腳都是那麼完美……

  就在他專心打量她的美足之際,沙地之中忽地竄出一隻黑色的蠍子,直直朝她赤裸的腳爬去,他連開口警告她的時間都沒有,急忙伸出手臂將她騰空抱起,免得她被蠍子螫到。

  「幹什麼——」姬紫沙受到驚嚇,第一個反應就是向段譽杭抗議,他老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只是她的抗議很難完整表達,因為她又陷入和上次同樣的處境,兩人的嘴唇靠得跟上次一樣近,不,是更近。

  打從他們見面以來,他們就不停有肢體接觸,或是有意或是無意,一次比一次有感覺。

  姬紫沙的視線無法克制地落在他的嘴唇上,剛好段譽杭也這麼有默契,他的眼睛也是盯著她誘人的芳唇不放,甚至考慮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這麼給她吻下去。

  「朋友妻,不可戲」,這句話到底是哪個殺千刀說的,真該把這個人拖去槍斃了才對。

  他溢滿胸口的慾望和理智在他的體內拔河,把他翻攪得天翻地覆,痛苦難耐。

  要忍住慾望已經夠困難,偏偏她甜美的氣息一直飄進他的鼻內,穿透他的腦門,他都快控制不了自己。

  姬紫沙的心跳同樣快得不像話,照理說她很討厭男人的汗臭味,可他的氣味一點都不難聞,反而帶著一股野性的刺激,讓她壓抑不住興奮,一直想與他靠近。

  她知道她這麼想太大膽了,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腦子稀哩巴啦。

  Kiss the girl!Kiss the girl!

  他們身邊沒有海底的魚蝦來攪和,但曖昧的氣氛卻更勝迪斯尼卡通「小美人魚」,現在就看王子有沒有勇氣親吻。

  「朋友妻,不可戲」,他真恨死這句話。

  「有蠍子。」他聲音粗嗄地將她放到地上,平白放棄大好機會。

  「啊?」姬紫沙茫然地站穩,腦筋一時間還轉不過來。「哦,原來是有蠍子……什麼,有蠍子?!」

  這次不必他動手,她一聽見「蠍子」兩個字,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動跳進他的懷裡,強迫王子抱公主。

  真要命,他好不容易才平復的慾望又開始沸騰,她是想害死他嗎?

  「你有隨便抱住男人的習慣嗎?」他咬牙盡量壓抑昂揚的慾望,不讓她發現異狀。

  「什麼?」她呆得跟具木偶似地一直眨眼。

  「蠍子已經跑掉了,你到底要抱我抱到何時?」再抱下去他就要腦充血,拜託饒過他吧!他已經快受不了。

  姬紫沙聞言趕快鬆手跳開,一邊臉紅回道。

  「我只是一時嚇到,所以才……」她省略主動投懷送抱這個事實,因為實在太丟臉了。「不過你說話也太難聽了吧!好像我是一個隨便的女人。」

  「難道不是嗎?」他可不認為他的說法有何過分之處。「我看你跑趴的相片穿得一張比一張清涼,實在很難說服我你是冰清玉潔的女人。」

  「那是因為——你看過我的相片?」她原本想大力反駁,卻因為他的話愣住,轉而看向段譽杭。

  他不止看過,還把她主持的節目一集不漏的看完,所有有關她的雜誌,無論出版多久他都想辦法買齊。問他有沒有看過她的相片?這真是個可笑的問題,但是他不會讓她知道答案。

  「我不小心曾在一本雜誌上看過。」他聳肩假裝無聊,其實內心在乎得半死,只是說不出口。

  「哪一本雜誌?」她不死心追問,硬要滿足好奇心。

  「忘記了,那種無聊的雜誌誰還記得?」他裝帥裝到底,聽在姬紫沙耳裡只覺得他討厭死了,說話老帶刺。

  「我不想休息了,繼續前進。」她拿起防沙靴套上,一馬當先走在前方,連駱駝都不放在眼裡。

  段譽杭搞不懂她在鬧什麼彆扭,但他覺得這樣很好,至少不會再問他一些他無法回答的問題。

  雖然他們到最後還是溝通不良,但彼此的心裡已經起了微妙的變化。尤其是姬紫沙,一整天她的心跳都很快,而且隨著旅程的延續,有越來越快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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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21:17
第七章

  算一算他們進入沙漠已經是第五天了,再不趕快找到綠洲,他們攜帶的水即將喝完,這對每個在沙漠行走的旅人來說,都是一個惡夢。

  段譽杭早在出發前就已經跟當地的嚮導確認過綠洲的位置,確定前方一公里處有一處廢棄的綠洲,因為不久前才下過一場大雨,那裡應該還有充足的水源,足夠讓他們補給飲用水,甚至好好洗一頓澡。

  「你不是說就快要到綠洲了嗎?怎麼還不見綠洲的影子?」姬紫沙又累又渴,極想躺在樹下好好乘涼,過去幾天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最大的折磨,她都快被操死了。

  「就快到了。」他們的水會消失得這麼快,跟姬紫沙脫不了干係,她幾乎每天擦澡,還能剩水才怪。

  「真希望趕快到綠洲。」姬紫沙喃喃抱怨,她可不是旅遊節目主持人,禁不起風吹雨打,如果不是為了家傳寶石,她才不會任他擺布。

  段譽杭該慶幸的是姬紫沙是個思想單純的人,她或許很會賣弄風情,但對於現實生活,往往沒有太多思考,說是天真也不為過。

  姬家四姊妹每個人的個性都不同,老大外表精明,但內心其實有某方面膽怯。老二脾氣火爆、做事積極,心腸卻很軟。老三理性,充滿正義感,某方面卻天真無比。至於姬紫沙本人則是少一根筋,並不是說她笨或是silly,而是不喜歡用大腦,這跟她的外表太吃香有關,畢竟一個女人如果能有奧黛莉赫本的長相,大多數的人都會認定她兼具美麗與知性,況且她在工作上的表現也確實十分亮眼。

  所以除了家人及經紀公司以外,沒有人知道她的個性——哦,不,現在又多了一個,經過近十天的相處,段譽杭也已經充分領教。

  「不要廢話,快走。」或許是他中毒太深,他通常不喜歡任性又沒大腦的女人,但他卻只看她的相片就無可救藥的愛上她,至今仍不知悔改。

  姬紫沙噘起嘴,默默跟在他後頭。無可救藥的人不止是段譽杭,她本來是很討厭他的,可經過近十天的相處,她變得很依賴他,甚至對他有些動心,這會不會就是所謂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可是她又沒有遭到綁架,真是奧妙。

  姬紫沙也不懂自己的心,一如段譽杭不明白自己為何執著。

  他們穿越一個小小的沙丘,眼看著另一個沙丘彷彿又要阻擋在他們面前,突然間柳暗花明,綠洲就在眼前。

  「呼,總算找到了。」其實段譽杭很怕情報有誤,萬一綠洲並不在這個地方,他們就麻煩了。

  「我們真的找到綠洲了!」姬紫沙比他還激動,他還沒行動,她就已經衝向位在綠洲中央的大水池,快速脫下防沙靴,把腳伸進水池中泡腳。

  段譽杭看她這麼開心,忍不住揚起嘴角。對一位從來沒吃過苦的千金大小姐來說,她的堅毅令他對她刮目相看,她雖然一路抱怨,卻也一路走到底,光這點就值得嘉獎。

  段譽杭先把駱駝牽到水池邊,用繩子將駱駝栓在最靠近水池邊的棗椰樹,讓它喝水喝個夠。他接著找水井打水,卻意外發現這裡沒有水井,依他猜測可能在更遠的地方,有些沙漠游牧民族習慣把水井和水池分開,避免水源遭受污染。

  「我去找水井補給飲用水,你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他拿起羊皮水袋準備出發,一邊不放心的交代姬紫沙,就怕她會凸槌。

  「四周都是沙漠,我能跑到哪裡去?」她翻白眼,覺得他好囉唆。

  「還有,看好駱駝和行李,我會盡快趕回來。」在沙漠中囉唆是必要的,大意才會喪命。

  「嗯,你快去快回。」她明顯在敷衍他,段譽杭本來還想念她幾句,後來體諒她也累了,也就作罷。

  他將羊皮水袋扛在肩上,轉身就往綠洲的另一頭走,粗獷瀟灑的身影,頗吸眼球。

  真是個好看的男人。

  姬紫沙發現自己對男人的看法變了,過去她總以為身材高瘦,穿得下Dior Homme男裝的男人才是上品,現在她反倒覺得太瘦的男人不起眼,男人的體格還是粗壯一些來得好,女人比較容易產生安全感。

  姬紫沙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麼容易改變想法,只好歸咎自己離開文明世界太久,才會變得這麼奇怪。

  她聳聳肩,繼續洗腳。洗了一陣子她覺得累了,決定不洗,起來靠在棗椰樹的樹幹休息。

  微風徐徐,引人入眠。

  和毫無遮掩的沙丘不同,沙漠的綠洲相對來說涼爽許多。有棗椰樹,還有水氣,和來自沙漠的風,種種有利的條件都在催促姬紫沙睡覺。她不知不覺閉上眼睛,心想這是廢棄的綠洲,不會有人來,就算她小憩一下也無所謂……

  姬紫沙抵擋不住沉重的睡意,進入夢鄉,壓根兒沒有注意到躲在廢棄小屋後的小人影正蠢蠢欲動,等待她入睡。

  幾分鐘後,小人影從屋後走出來,繞到棗椰樹後方,解開繫駱駝的繩子,並且用阿拉伯語斥令駱駝坐下,然後匆匆爬上駱駝的背,熟練的扯動韁繩,無聲無息把駱駝騎走。

  姬紫沙不知道他們遇見了沙漠小偷,這些小偷有組織地專偷沙漠旅人的行李。他們每次出動兩到三人,膽子大一點的人還會獨自犯案,她就是碰上大膽的小偷,而且這個小偷的年紀非常小,只有十來歲。

  少年因為個頭小,再加上動作俐落,用不到幾分鐘就把段譽杭和姬紫沙的家當偷得一乾二淨。

  水井比段譽杭想像中還要來得遠,他花了許多時間才找到水井,又花了許多時間將水背回來,等他回到綠洲,已經是兩個鐘頭以後的事,姬紫沙正睡得香甜,根本沒有發現到他回來了。

  段譽杭看她靠在棗椰樹幹上睡到不醒人事,又好氣又好笑,他才吩咐她好好顧家,沒想到她這麼不負責任。

  他把肩膀上的水袋放下,悄悄走近姬紫沙,欣賞她可愛的睡臉。沉睡中的她少了幾分氣焰,多了幾分沉靜,柔美的臉龐和四周風景異常融合,一如她為雜誌拍攝的每一張照片,無論背景是在攝影棚或是在郊外,永遠都是那麼出色。

  風吹動樹梢,棗椰樹的樹影在她的臉龐上晃動,這一刻連大地都醉了,醉倒在她精緻的五官之中。

  她並不是最美的,段譽杭知道。但她卻是最能挑動他心弦的女人,就算她的個性出乎意料之外,他也能很快調整自己的心態欣然接受,不必懷疑,他就是這麼愛她,只是無法說出口。

  他隱藏在心裡多時的愛意,偏偏在這寧靜的時刻盈滿胸口,再也不容許他逃避。段譽杭著魔似地彎身,右手抵住樹幹低頭親吻她的櫻唇,既然沒有辦法大大方方吻她,只好當小偷,免得旅程結束,只剩懊惱和後悔。

  她的唇一如他想像那般柔嫩甜美,引人一再犯罪。

  他偷取她的吻,剽竊她應該屬於廖添丁的芳香,為此他感到良心不安,卻又無法阻止自己傻瓜似的行徑,真的是很痛苦。

  「……唔。」睡夢中的姬紫沙,彷彿也發現到異狀,輕輕發出一聲嚶嚀。

  他馬上直起身體,往後退幾步與她保持距離,同時恥笑自己沒用,既然有膽做小偷就不要怕被發現,他這麼驚慌算什麼男子漢?

  他苦笑,將臉撇向一邊以冷卻情緒,卻因此發現到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他們的駱駝呢?他出發找水井以前,它不是還在池邊低頭喝水,這會兒怎麼不見它的蹤影?

  不對勁!

  「紫沙,快起來!」他要問個清楚。

  「……不要吵我!」她大小姐生平最討厭睡覺時受干擾,誰都不能打斷她的睡眠。

  「快起來,我有話問你!」情急之下,他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粗魯的搖她,她醒了是醒了,卻很不爽。

  「就叫你不要吵我——」她氣憤地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罵段譽杭,他的眼睛倏地發出精光,比她還要凶。

  「我問你,駱駝呢?」他手指向駱駝原本在的方向,那兒此刻空空如也,只看見棗椰樹的樹影在晃動。

  「耶,不是在喝水嗎?」她用雙手揉眼睛,以為自己沒睡醒才沒看見駱駝,然而無論她揉得多用力,還是沒看見駱駝,不禁大吃一驚。

  「很好,駱駝跑了,我們的家當也全沒了。」他們除了他身上的背包以外,連同行李以及帳篷,都一起綁在駱駝身體的兩側,那其中包括他個人專用的衛星電話,現在就算他想對外求援也不可能。

  「那怎麼辦?」她大小姐也不問駱駝是怎麼不見的,只會一個勁兒的鬼叫。

  「希望駱駝沒走遠,我去找回來。」他邁開腳步就要去追駱駝,才剛跨出第一步,腳立刻收回來,越想越不對勁。

  他記得他離開之前,有事先用繩子將駱駝栓好,加上他買的這匹駱駱個性相當溫和,不可能自己扯斷繩子脫逃。

  有問題!

  段譽杭二話不說,走到原先栓駱駝的地方,蹲下來查看地上的腳印,發現除了駱駝的腳印以外,還有人的腳印,而依腳印的大小判斷,這腳印的主人極可能是個小孩。

  「怎麼了?」姬紫沙看他突然跑到水池邊,不曉得在忙些什麼,不禁好奇發問。

  「駱駝被偷走了。」他拍掉手上的沙子,起身回道。

  「駱駝被偷走了?」她像九官鳥一樣重複他的話,段譽杭挑眉。

  「看你睡得有多沈,連人家來偷東西都沒發覺。」他明顯是在消遣她,通常姬紫沙會暴跳如雷,可這回她無法生氣,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慌了,即使她再沒常識,也知道她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這個錯誤可能會使他們喪命。

  段譽杭深深地看了姬紫沙一眼,朝她走過去。

  她以為他又要罵她,畢竟她犯了這麼大的錯誤,就算挨打也不奇怪。

  他果真朝她伸出手,姬紫沙閉上眼睛準備挨罵,沒想到段譽杭竟把她擁入懷中,柔聲安慰。

  「有我在,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必害怕。」他明白她的恐懼,在沙漠中失去裝備形同自殺,他們得要有很好的運氣才能度過難關。

  「段譽杭……」她以為他會氣得打她一頓,然而他非但沒有打她,還展現前所未有的溫柔,害她感動到落淚。

  「段譽杭!」她哇一聲的哭出來,將連日來的疲倦及委屈做一次發洩,一次哭得徹底。

  「乖,不要哭,我在這裡。」看她哭得像個淚人兒,他的心其實比誰都還要疼,如果不是他著了魔似地非帶她來沙漠不可,她也不會陷入這種危險的處境,一切都該怪他。

  「都是我不好,對不起。」他喃喃向她道歉,姬紫沙驚訝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何這麼說。

  「是我沒看好行李和駱駝,我才應該向你道歉。」她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愧疚的表情,事實上他什麼也沒做,根本不需要道歉。

  「不,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他應該把對她的愛慕深深埋在心底,不該自告奮勇陪她一起尋寶,更不該為了拉長和她相處的時間,拐騙她進入沙漠,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不應該,他卻每樣都做了,這還不該自責嗎?

  「段譽杭……」她不明白他為何激動,但她很喜歡此刻的感覺,沒有爭吵,只有靜靜擁抱,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多好。

  自沙漠之中卷起的風吹動樹梢,樹影在他們兩人身上晃動,形成一幅美麗的景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吃你豆腐。」他抱了她好一會兒,才察覺到自己失態,即使他很想就這麼永遠緊緊抱著她,還是強迫自己把她推開。

  「我——沒關係,我不覺得你是在吃我豆腐。」她尷尬地回道,不想告訴他其實她很喜歡他的擁抱,既溫暖又安全,讓人想永遠賴著。

  段譽杭微微一笑,很感謝她安慰他,但其實沒有必要,因為他是個自私的王八蛋,就算她現在說討厭他,他也不意外。

  「我們連帳篷都丟了,今天晚上要睡哪裡?」她知道這個問題有些蠢,但一直不說話真的很悶,她情願被他罵笨蛋也好過沉默不語。

  「這不成問題,就算沒有帳篷,還有廢棄的小屋,我們暫時就住在屋子裡面,看情形再做打算。」幸好這處綠洲曾經有人居住,萬一要是遇上無人居住的綠洲,他們連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上天還算眷顧他們。

  「我知道了。」她一切都聽他的,反正她也沒有權利發言,誰要她弄丟了裝備。

  「現在最要緊的是食物,我們的食物也跟著駱駝一起被偷了。」他邊說邊抬頭看棗椰樹的上方,高達三層樓高的樹端結滿了累累的椰棗,如果能夠全部採下,撐個幾天沒有問題。

  「那怎麼辦?」她對野外求生一竅不通,尤其是沙漠。

  「沒問題。」他指指他們的頭頂。「我們可以採椰棗來吃,另外我的背包裡面還有些餅乾和巧克力,餓不死的。」只能說他們的運氣太好,找到一個樣樣不缺的綠洲。

  只不過,再好的條件都抵不過大自然的力量,當夜幕低垂,氣溫驟降,他們身邊又沒有棉被可以禦寒時,所有的自信都言之過早。

  段譽杭的背包還在,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他把背包裡面所有的衣服都拿出來讓姬紫沙穿上,並且攤開兩件襯衫當做他們的臨時被單,但她依然覺得冷。

  和她背對背睡覺的段譽杭,光從她牙齒的打顫聲就可以感受到她有多冷,於是心一橫,轉過身來將她擁進懷中。

  姬紫沙嚇了一跳,這是他今天第二次主動抱她,感覺還是一樣溫暖。

  「如果不這麼做,我們撐不到明天早上。」他解釋自己不是故意吃她豆腐,但她其實很喜歡他這麼抱她,特別有安全感。

  我不介意,一點都不介意。

  她往他的懷裡更靠近一些,無聲傳遞這個訊息。

  她的舉動教段譽杭迷惑,有一瞬間他想問她為何主動靠近他,但後來想想,應該是因為天氣太冷,自己不應該奢望太多。

  無論他們兩人的想法是如何的南轅北轍,心跳是騙不了人的。

  怦怦!

  怦怦!

  而這心跳,存在於他們兩人之間,更存在於天地之間,在沙漠的星空之下,感覺特別大聲。

  ※ ※ ※

  次日,艷陽依舊高照。

  段譽杭和姬紫沙雖然有綠洲的樹影做為掩護,飲水也暫時充足無虞,但長此以往仍然不是辦法,他們得想辦法突破現狀才行。

  依據導遊給的資訊,綠洲剛好是中繼站。他們要嘛就是往回走,要嘛就是繼續向前走,然而無論是往前或是向後走,他們都沒有駱駝,除非是步行,不然不可能走出沙漠。

  如果只有段譽杭一個人,倒是可以拚拚看,問題他帶著姬紫沙,他不能讓她和他一起冒險,天曉得他已經夠對不起她。但是他們一直待在綠洲也不行,隨著太陽一天大過一天,水池裡的水會蒸發掉,水井裡的水雖然蒸發得比較慢,但也維持不了多久。為今之計只有求救,但他們已經失去所有通訊設備,只好採取最原始的求救方法,但願有用。

  「紫沙,你的鏡子借我一下。」他知道她愛美,隨身攜帶小鏡子,如果想把鏡子搶走,她會跟你拚命。

  「幹什麼,這是我的,不能給你!」她果然將小鏡子壓在胸口,不許任何人搶走它,段譽杭懶得解釋,伸長手就把鏡子撈過來,姬紫沙照例尖叫。

  「你拿我的鏡子做什麼?」她已經失去全部財產,別把鏡子也拿走,太殘忍。

  「求救。」他好笑地瞄她一眼,想不通他們的處境都已經這麼慘了,還要鏡子做什麼?

  美麗是一生的志業,她堅信不移。這是她的信仰,也是她的職業,只是這信仰對他們現在的處境毫無用處就是。

  「鏡子也能求救?」她愣住,第一次聽說。

  「別小看這面鏡子,在必要時,能發揮最大用處。」

  這她相信,她這幾天的美麗都靠它,沒有她親愛的小鏡子,她的外表不知道會邋遢成什麼模樣。

  只看見段譽杭拿出瑞士刀,將被風掃落在地上的棗椰葉一片一片削下來,連接編成長條狀,套在小鏡子的鏡柄上,如此纏繞好幾圈最後打結,再拿到十公尺外太陽照得到的地方,掛在用乾樹枝架起來的架子上。

  「這樣就行了。」他將鏡子對準天空固定好方向,然後走回樹蔭底下,姬紫沙正在吃他們僅剩的巧克力,而且很殘忍的連一小塊碎片也沒留給他。

  「你把鏡子掛在外面做什麼?」而且還對準天空。

  「這附近不時會有SAR來回巡邏,如果我們運氣夠好碰上他們,或許可以獲救。」

  「SAR?」

  「Search and Rescue,搜索救難隊,簡稱SAR。」他解釋。

  「原來如此。」她差點聽成SARS,幸好他有說明。

  「他們大多開飛機在空中來回巡視,鏡子的反光可以引起他們的注意。」

  沒想到她的小鏡子竟能發揮這麼大的功用,就算是照太陽照到碎掉也值得。

  「食物全被你吃光了。」他眉毛挑得老高,第一次見到胃口這麼好的女人,她似乎忘了他們正落難,還這麼不知節制。

  「嘿。」她吐舌,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

  他搖搖頭,發現她越來越厚臉皮,他們的相處也越來越自然,他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等這次旅程結束以後,他會很懷念這一切。

  「你的嘴角有巧克力屑。」他由眼角餘光發現她嘴角上方的黑點,於是提醒她。

  「在哪裡?」她摸了半天摸不到那惱人的小屑屑,段譽杭乾脆代勞。

  「在這裡——」他伸手幫忙拿掉巧克力屑,手不小心碰到她的芳唇,姬紫沙的身體因此而震了一下,朱唇微張地望著他。

  段譽杭作夢也沒想到她會這麼看他,迷失在她的注視之中,眼睛裡只容得下她誘人的朱唇。

  他有如受到催眠似地慢慢低下頭,像是黑白電影,動作緩慢而浪漫。姬紫沙只能按捺著快要衝出胸口的心臟,等待他即將落下的唇,感覺整個人都在燃燒……

  轟轟轟!

  突然間劃過天際的巨響,由遠而近,打斷這神奇的一刻。

  這轟隆巨響同時打醒了段譽杭,黑白電影瞬間變回原先的彩色,那是現實的顏色。

  他抬頭看向天空,一輛飛機正朝他們飛過來,機身上寫著大大的三個英文字母:SAR。

  「趕快出去,是搜索救難隊!」他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便把她拖出樹蔭的庇護,重新回到一望無際的沙漠。

  他們真是幸運,這麼快就有人來救他們了。

  「跟著我做動作——該死,駕駛員好像沒有看見我們!」段譽杭高興得太早了,搜索救難隊的駕駛員並沒有發現底下有人,朝著前方直直飛過去。

  姬紫沙根本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段譽杭已經在罵人,飛機也離他們漸漸而去。

  段譽杭當機立斷,緊急拿起木架上的小鏡子,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形成V字,然後右手拿起鏡子朝向太陽,調整到可以照到左手的位置。

  「你在幹嘛?」他的動作好奇怪,完全看不懂。

  「閉嘴。」他全神貫注在調整鏡子的角度,以免錯過時機。

  搜索救難隊的飛機眼看著就要離開,段譽杭耐心等待,飛機終於進入兩根手指的範圍,這時他急忙快速地將小鏡子上下擺動,讓鏡子的光能反射到駕駛員那裡。

  搜索救難隊的駕駛員果然注意到閃光,於是又折回來,也就是說他的方法奏效,他們有救了。

  「快跟我一起做動作,舉起你的兩隻手臂伸直和肩膀平行,然後一上一下的擺動……」段譽杭激動的聲音,在看見姬紫沙的動作後遏然停止,完全說不出話。

  「哈、哈囉。」她不遵守他的指示做也就算了,還自己發明動作,舉起右手跟飛機駕駛員打招呼,以為光靠國際語言smile就能獲救。

  「奇怪,飛機怎麼飛走了?」她明明跟駕駛員揮手,怎麼對方點了點頭以後還把飛機開走?好怪。

  「……你跟人家說我們都很好,他還能不走嗎?」他額冒青筋,兩隻拳頭握緊緊的,因為他怕自己不這麼做,會忍不住掐死她。

  「耶?」這誤會可大了。「我沒有說我很好啊,我只是像這個樣子揮手。」她重複一次方才的動作,更加點燃段譽杭的火氣。

  「那就是我很好的意思。」他真想掐死她。「國際肢體信號,救救我不是那樣做的,應該是舉高兩隻手臂,然後一上一下地擺動才對,你做的正好相反!」

  「可是我——」

  「我真想扭斷你的脖子。」他氣到做出掐人的動作,姬紫沙照例尖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怎麼會知道不能揮手,他事先又沒說。

  她以為他真的會動手,誰知道他只是做做樣子,嚇唬完她以後又把鏡子掛回木架上,繼續等待救援。

  「如果我們一直無法獲救,你就要和我在這裡生活一輩子了。」他跟她開玩笑,料定她會尖叫說不要。

  一輩子就一輩子,有什麼大不了?

  姬紫沙在心中回應他的玩笑,想著想著身體突然僵住。

  她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不然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姬紫沙瞪大眼睛,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怎麼會喜歡他,他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那一型,但心跳是騙不了人的,她的心臟此刻就跳得飛快。

  不會吧!她光想到這個可能性,心跳就有如千軍萬馬,如果他哪天跟她說他喜歡她,自己會不會當場暈厥?

  「紫沙。」

  「嚇!」他還沒有開口,她就先自己嚇自己,段譽杭也被她嚇一跳。

  「你怎麼了?」他伸手摸她的額頭。「你的臉好紅,是不是感冒了?」溫度挺高的,讓他有點擔心。

  他不碰她還好,一碰她臉更紅,為了不當場出糗,她只好趕快逃開。

  「沒事。」她跳離他三公尺遠,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內心還在迷惑,無法一下子接受自己愛上他的事實。

  段譽杭見狀皺眉,將雙手插進口袋,誤以為姬紫沙討厭他碰她,內心沮喪不已。

  ※ ※ ※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夜晚再度降臨,他們沒有像昨天晚上那樣抱在一起取暖,而是各自轉身忍受寒冷,因為他們的心情都很亂。

  他們就這麼背對背、張大眼睛直到天亮,中間沒有人入睡。

  太陽從沙丘中慢慢升起,又是一天的開始。

  由於僅存的食物都吃完了,段譽杭開始把腦筋動到他們頭頂上的椰棗去,如果採得到那些椰棗,就不怕餓死。

  問題是棗椰樹有三層樓高,沒有特殊工具根本上不去,他的裝備又全放在駱駝身側的袋子裡跟著駱駝一起被偷走,徒手是不可能爬得上棗椰樹的。

  傷腦筋。

  段譽杭想破頭也找不到可以采椰棗的方法,這個時候姬紫沙從廢棄的小屋走出來,好像有什麼話想對他說。

  「那個,段譽杭……」

  隆隆隆!

  突然間傳來的轟隆巨響,阻止姬紫沙繼續往下說,她和段譽杭同時睜大眼睛,看著沙漠揚起一陣灰塵,朝他們襲來。

  「是沙塵暴嗎?」她吞吞口水,驚恐地看著沙塵的範圍越來越擴大,以為老天嫌他們不夠倒霉,再加送一項大禮給他們。

  「應該不是。」段譽杭瞇眼,試圖看清前方的景象。

  「那是什麼?」轟隆隆的,怪嚇人的。

  他也不知道,只能沉著等待對方現身。

  「找到了,這裡果然有人!」一大隊人馬隨著揚起的灰塵來到他們眼前,將他們團團圍住,一邊歡呼。

  姬紫沙被這陣仗嚇得全身發抖,雙手不自覺地巴住段譽杭的手臂。這個時候突然有人說話,她聽不懂,因為對方說的是阿拉伯語。

  但段譽杭聽得懂,神經因此為之繃緊,因為他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也許是沙漠強盜。

  沙塵跟著對方勒馬逐漸散去,段譽杭的神經也繃緊到最高點,瞬間只看見許多戴著黑色頭巾和面紗的男人,騎在高高的馬背上,個個精神抖擻。

  看見對方的裝扮,段譽杭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嘴角跟著揚起笑容。

  「段譽杭!」姬紫沙相反地嚇得半死,拚命拉他的手臂。

  「不要怕,他們是沙漠的嚮導,圖阿雷格族人。」他安慰她,保證沒有危險。

  姬紫沙點點頭,完全不了解他說什麼,但他說沒有危險就沒有危險,因為她相信他,信任他的一切。

  「我們的老闆看見鏡子反射出來的亮光,要我們過來看看,交代我們,如果你們需要救援的話,請跟著我們一起過去。」其中一個圖阿雷格族人用蹩腳的英文解釋,說得二二六六,姬紫沙一句也沒聽懂,倒是段譽杭用阿拉伯語回答。

  「是的,我們需要援助,請帶我們去見你們的老闆。」他猜這些圖阿雷格族人的背後應該有個商隊,他們受雇保護商隊走完全程,因為再也沒有比「死王戰士」圖阿雷格族更勇猛的民族了。

  「太好了,你會說阿拉伯語。」圖阿雷格族人鬆一口氣,他根本不會說英語。「那麼,就請你和你的……」

  「她是我的妻子。」段譽杭堅定的說謊,避免麻煩。

  「那麼,就請你和你的妻子上馬,我立刻帶你們去見我們的老闆。」

  於是他們平安脫離廢棄的綠洲,以夫婦的身分和商隊一起結伴旅行,經過了一個星期的旅程,再度回到文明社會。

  收起思緒,嘆口氣,段譽杭只覺過去那十幾天都白混了。他以為他和姬紫沙能有些進展——不,是他內心渴望能夠和她發展男女關係,結果他還是擺脫不掉心中的罪惡感,把兩個人的關係弄得更糟、更複雜,甚至從頭開始。

  我已經受夠沙漠,也受夠了你,我現在只想趕快找到寶石,然後離開這個令人討厭的國家。

  她的話語,總是不時跳進他的腦海,刺痛他的神經。

  她就這麼討厭他,迫不及待離開他嗎?

  想起自己這幾個月來對姬紫沙的思慕,段譽杭就想哭。

  他這麼不乾不脆,連他也開始討厭自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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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21:44
第八章

  濃郁的香氣布滿浴室,玫瑰花瓣漂浮在按摩浴缸的水面,姬紫沙著著實實洗了一頓香噴噴的澡,在浴室裡泡了快兩個鐘頭,才甘願走出浴室。

  洗得好累。

  姬紫沙的體質其實不適合泡太久的澡,但是她實在太想念泡澡的滋味,也就顧不得身體的狀況。

  幸好這次她沒暈眩,她猜這跟她在沙漠的鍛練有關,畢竟她都可以繞沙漠一圈了,只泡兩個鐘頭的澡算什麼?一點都不成問題。

  她穿上浴袍,走出浴室回到房間,環看房間四周。若沒有人提醒她這是飯店,會讓人誤以為身在宮殿,豪華得很。

  她走到梳妝檯,伸手拿起桌上的乳液,倒了一些在手心搓揉,發現連乳液都是世界知名廠牌,頭頂隨便一盞燈,動輒就要幾千美金。

  姬紫沙作夢也想不到段譽杭會這麼大手筆,這種等級的房間一個晚上至少一萬台幣起跳。他看起來不像有錢人,又沒有正當職業,一下子要他擺出這麼大的派頭,會不會太為難他了?

  姬紫沙完全誤會段譽杭,這也不能怪她,因為他什麼都不肯說,就會裝神秘,難怪姬紫沙會以為他很窮。

  拜段譽杭所賜,他幾乎把她的好衣服都丟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方便活動的T恤和長褲,而且都已經穿爛,她壓根兒不想再穿了。

  她走到衣櫃打開櫃門,裡頭擺著一套唯一像樣的衣服,但不要誤會,這套衣服不是要穿出去招搖,而是要穿去購物。

  他們雖然被沙漠小偷偷走了一切,但很幸運,最重要的護照、機票、錢和信用卡她都帶在身上,因此逃過一劫。等一下她就要用她那張可愛的白金卡好好血拼個夠,彌補這十多天來受的苦,才不會虧待自己。

  姬紫沙下定決心當散財童子,一邊從衣櫃裡面拿出長褲和T恤換上,這套衣服說像樣其實是高估了它們,充其量只是沒那麼破爛,但至少能穿出去見人。

  搞定,購物去吧!

  姬紫沙拿起房間鑰匙和她的信用卡,二話不說就衝到一樓名品街Shopping,不是她愛名牌,而是這裡只賣名牌,剛好她看見有一個很熟的牌子在這裡設有專賣店,她一頭衝進去掃貨,狠狠買了一件黑色緊身露肩小禮服和一雙鑲鑽高跟鞋、一件紅色亮片披肩,僅僅這三樣行頭,就花去一般上班族三個月的薪水。

  姬紫沙其實也很心疼,但她實在被虐待太久,不好好犒賞自己一下心理會不平衡。

  她抱著一堆戰利品衝回房間,坐在梳妝檯前精心打扮。

  女為悅己者容。

  老實說姬紫沙也不知道自己為誰打扮,也或許她心中早有答案,只是礙於面子不好意思說出口。

  「……好了。」用唇筆畫下最後一筆,姬紫沙放下唇筆,仔細審視鏡子裡的自己一番。

  Not bad。

  她對自己高超的化妝技巧相當滿意,接下來就是換上美美的衣服和高跟鞋,重新做回她的時尚名媛。

  打扮完畢,她第一件事就是去隔壁房間敲段譽杭的門,可無論她怎麼敲,裡頭都沒有回應,應該是不在房間。

  哼!

  坦白說,她很失望,畢竟他看夠了她十幾天以來的醜樣子,也該讓他感受一下她艷光四射的魅力,她興頭正濃,他卻給她唱空城計。

  算了,不理他了,她自己去吃飯。

  姬紫沙再一次帶著她心愛的信用卡,下樓找餐廳吃飯。這回她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大部分的男士都停下腳步欣賞她美麗的倩影,有不少人蠢蠢欲動,想要上前搭訕。

  她一個男人都沒有理會,跟一樓櫃檯人員打聽好餐廳的位置,隨便選了一家看起來最高級的餐廳,大大方方走進去。

  「只有一位嗎?」帶位的服務生看她一個人獨自進餐廳,表情有些驚訝。

  「只有一位。」她堅定的點頭,無視眾人目光隨服務生到一處靠角落的位子坐下,服務生遞給她一份菜單,她無聊地翻了翻,突然覺得沒什麼胃口。

  她實在不適合來到回教國家,看完菜單,她只有這個想法。

  菜單上盡是些橄欖、蠶豆湯、炸海鮮,沒一樣她愛吃的。最後她點了一盤燉雞肉和一盤河蝦沙拉,至少這兩樣食材她比較熟悉。

  很顯然,她走進了傳統的摩洛哥餐廳。這座飯店的特色就是豪華,不僅大廳豪華、房間豪華,連餐廳也搞得像宮殿一樣誇張。

  她獨自一個人喝著專門賣給外國觀光客的紅酒,專心聆聽舞池邊的阿拉伯樂師演奏音樂。他們正用簡單的樂器彈奏傳統的阿拉伯音樂,每一個音符之間,皆充滿回教的風情。

  一曲既罷,在座的客人忙著吃飯聊天,沒有一桌注意到樂師換人,直到熱情的中東舞曲響起,大家才紛紛把注意力集中在音樂上,然而讓客人們拍手叫好的並不是樂師,而是隨後走出來的肚皮舞娘。只見她身穿半截紅色舞衣,露出稍嫌肥膩的腰,下半身穿著同樣火紅的長燈籠褲,雙手舞動紅色長紗巾,跟著強烈的節奏,或是激烈地扭腰,或是風情萬種地擺弄肩膀,或是激烈地旋轉,舞姿好不誘人。

  餐廳內的賓客紛紛鼓掌,讚美舞娘跳得好。舞娘停下腳步,音樂還持續演奏,舞娘非常大方地邀請賓客與她對舞,但現場賓客不曉得是太害羞了還是有其他原因,紛紛搖頭,沒有一個接受邀請,只有姬紫沙脫掉高跟鞋,大方上前與舞娘共舞。

  原本她就是大家注目的焦點,這下子更成為唯一的焦點,餐廳內的客人都轉頭看她,沒有一人例外。

  姬紫沙已經學了好幾年的肚皮舞,幾乎可以當老師,小小一段舞曲根本難不倒她。

  她在眾人面前扭腰擺臀熱力四射,每個人的眼睛都隨她曼妙的舞姿移動,其中包括最裡面的包廂。

  「這個東方妞真帶勁,我喜歡。」說話的男人是這家飯店的貴賓,他同時是摩洛哥的王子,名叫傑蘭,年約三十,長得十分英俊,以生活糜爛聞名。

  「難得有這麼辣的東方妞。」同行的人沒有一個是好貨,一個比一個爛。

  「不知道她是哪一個國家的人,會不會是日本妞?」另一個同行的朋友猜測。

  「不論她是哪一國的美女,我都要定她了。」傑蘭滑頭地笑了笑。「我正覺得最近的日子無聊,剛好出現這個妞,老天對我真好。」

  「你如果有意泡她,動作最好再快一點兒,已經有許多人蠢蠢欲動。」畢竟這東方妞也算極品,加上她身邊又沒有男人,擺明了是來釣凱子,不玩可惜。

  「我會的,兄弟,看我的。」傑蘭拍拍好友的肩,起身走向姬紫沙。剛好她也跳累了,一邊喘氣一邊回到位子坐下,才剛穿好高跟鞋,就有陌生男子前來搭訕。

  「哈囉,美女。」傑蘭展現他的招牌笑容,試圖給姬紫沙好印象。

  「嗨!」她對他不是特別感興趣,雖然他長得挺好看,英文也說得很棒,但不曉得怎麼搞的,她現在不愛看白皮膚的男人,對他的反應自然冷淡。

  「我可以坐下嗎?」傑蘭再接再厲,姬紫沙聳聳肩不置可否,反正她也沒在等人,就隨便他了。

  「我叫傑蘭,是這個國家的王子。」他看她興致不是特別高昂,下猛藥吸引她的注意,這招通常有效,用在姬紫沙的身上則是效果不大,因為她就曾經採訪過好幾個王子。

  「我叫姬紫沙,很高興認識你。」她隨意敷衍,心想回教國家的男人只要有本事,可以娶四個老婆,生一大堆王子,感覺起來這個國家的王子不是特別值錢。

  「我也是。」這個東方妞可真難追,冷淡得很。「你來觀光?」他開始找話題。

  「我來尋寶。」她漫不經心地回應傑蘭的搭訕,一點也沒有發現此舉正好給他逮到機會。

  「尋寶?」

  「正確來說,應該是尋找寶石。」她無精打彩地回道。「我在尋找一顆紅玉髓,據說在摩洛哥。」

  這倒是個不錯的切入點,這東方妞敢對他如此冷淡,他非給她一個難忘的教訓不可。

  「我認識不少珠寶商,也許其中有人可以幫你的忙。」他順著她的話題攀談,果然收到效果。

  「真的?」傑蘭這句話引起姬紫沙的興趣。「你真的可以幫我找到寶石?」

  「我想沒問題。」傑蘭對她眨眨眼睛。「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國的王子,尋找區區一顆紅玉髓還難不倒我。」

  瞧他說得這麼有自信,姬紫沙不免認真考慮。段譽杭說寶石在沙漠之中,結果他們還沒找到寶石,就先被困在沙漠,至今連寶石的影子都沒看到。段譽杭雖然能幹,但畢竟人生地不熟,能發揮多少力量?相較之下,當然不及有在地優勢的傑蘭,不過先決條件,他得是真的王子才行,不然也是白搭。

  「如果你真的有辦法找到寶石,那當然就委託你嘍!」姬紫沙其實不是很想跟傑蘭打交道,但是為了家傳寶石也沒辦法,她總要交差。

  「沒問題。」他拍胸脯保證。「只要給我足夠的線索,我一定幫你找到寶石。」

  姬紫沙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委託傑蘭幫忙找紅玉髓算了。反正段譽杭也毫無頭緒,她不想再像無頭蒼蠅隨著他到處亂飛。

  於是她把從段譽杭手中要回來的寶石圖樣交給傑蘭,並大概描述了一下寶石的傳說,只是刻意省略那是自家的寶石不提,剩下的部分倒是說得很詳細,尤其是女媧補天的傳說,傑蘭聽起來很新鮮,根本想不到在中國這已經是老掉牙的故事。

  「我知道了。」傑蘭收起寶石圖樣,對她微笑。「等我找到寶石,立刻通知你。」

  「我會一直住在這家飯店,你只要請櫃檯人員通知我就行了,我一定準時赴約。」她不是傻子,知道傑蘭想藉此打聽她的電話號碼,她才不給他。

  「你沒有手機嗎?」他不死心追問。

  「掉了。」這可不是謊言,她的行動電話和駱駝一起被小偷偷走,回台灣還得重辦一支,想到就煩。

  「真可惜。」這東方妞很謹慎,難拐得很。「不過別擔心,我會請櫃檯人員通知你。」

  「謝謝你。」瞧他信心滿滿,或許真的能夠找到寶石,也不枉她來摩洛哥一趟。

  「不必客氣。」他笑得迷人。「我相信憑我的人脈,很快就能打聽到寶石的下落,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

  「我很期待聽見你的好消息。」她淺淺一笑,稍稍露出編貝的牙齒,舉手投足間盡是風情,氣質渾然天成。

  真是個美麗的騷貨!

  傑蘭被逗得心癢癢的,發誓一定要把她拐上床,否則有愧他花花公子的名聲。

  「我能請你跳舞嗎?」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先過足乾癮,即使無法馬上擁有她,也要成為旁人羨慕的對象。

  「當然可以。」姬紫沙深深了解,他是想收頭期款。除了段譽杭那怪胎難以捉摸之外,男人腦子裡想些什麼,她十之八九都能猜到,她猜傑蘭大概想趁著熱舞的機會吃她豆腐。

  「不過,這音樂好像不適合跳雙人舞。」她的豆腐可不是那麼容易吃的,她是不愛動腦,但動起腦筋來也不輸人,這個自稱摩洛哥王子的男人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音樂隨時可以換。」傑蘭也不是等閒之輩,不會輕易讓她溜走。「如果你不喜歡現在的音樂,我可以請樂隊演奏別的曲子。」比如說慢歌。

  「不必了,現在的音樂很好,我很喜歡。」她微笑回絕。「我們去跳舞吧!」輕快的舞曲反而比較好閃躲,萬一換成慢歌,單閃躲他的八爪章魚手都來不及,她可不想被吃豆腐。

  「我的榮幸。」傑蘭站起來,屈身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看起來就像真的王子。

  他們一起走到餐廳中央的舞池,中東音樂熱情洋溢,強烈的節奏令人忍不住隨之起舞,姬紫沙雖然不像肚皮舞娘穿得那般性感誘人,但黑色的緊身露肩小禮服,將她穠纖合度的身材表露無遺。

  她曼妙的舞姿和誘人的身材,為她贏得不少讚賞的眼光,甚至有男人吹起口哨,偌大的餐廳一下子變得非常熱鬧。

  傑蘭理所當然和她一起熱舞,雖然音樂和舞步不搭調,但只要能夠乘機吃她豆腐,他也就滿足。

  舞池裡的氣氛正熱鬧,段譽杭也在同一時間殺到餐廳。

  他在露天餐廳花掉太多的時間,等他意識到時間的流逝,已經是晚餐時間。他趕回去敲她房間的門沒反應,他找遍整座飯店也找不到她,只得詢問櫃檯人員有沒有看見姬紫沙?櫃檯人員告訴他,她可能在一樓的餐廳用餐,因為不久前她才詢問過餐廳的位置。

  他匆匆趕到餐廳,一進門就看見姬紫沙和摩洛哥最惡名昭彰的傑蘭王子共舞,一時間怒火中燒,所有理智都在這瞬間燒光。

  只見他跨大步走向餐廳的舞池,一把抓住姬紫沙的手腕,咬牙說了聲:「走!」當場把她拖出舞池。

  在場所有用餐的客人都呆住了,包括傑蘭。等他反應過來,姬紫沙已經快被帶出餐廳,他連忙叫住段譽杭,以免自己吃大虧。

  「等一下,Hank!」當著所有人的面,傑蘭被迫表現出男子氣概,怎麼說他都是王子,必須做出符合他身分的舉動。

  段譽杭聞言停下腳步,轉身瞪著傑蘭,目光之銳利,教人不自覺地倒退三步。

  傑蘭吞吞口水,鼓起勇氣說道:「Hank,你不能……」

  「不要碰她,聽見了沒有?」段譽杭從牙縫裡冒出這句話,表情凶得像要殺人。「傑蘭,我警告你,我不許你碰她!」

  他們顯然是舊識,而且看得出關係不怎麼融洽,否則段譽杭的眼睛不會冒火。

  「你認識他?」姬紫沙非常驚訝,段譽杭好像走到哪裡都有熟人。

  「在摩洛哥,沒有人不認識大名鼎鼎的傑蘭王子。」段譽杭諷刺回道,語氣淨是不屑。

  姬紫沙好奇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氣氛如此火爆,還沒來得及問,就被段譽杭拖出餐廳。

  「放開我!」她踩著三寸高跟鞋被他強行拖著走,同樣成為人們注目的焦點,只不過由讚賞的目光換成了好奇的眼神,讓她十分尷尬。

  段譽杭不理她,他太生氣了,只想掐死她。

  他將她連拖帶拉帶回房間,不管姬紫沙怎麼抗議,就是不放開她。

  「段譽杭!」她不喜歡被人粗魯對待,偏偏他總是喜歡把她當成沙包拖來拖去,讓她很生氣。

  「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你就和全摩洛哥最惡名昭彰的花花公子搞上了,你說,要我怎麼相信你?」他不開口就算了,一開口就是亂扣帽子,姬紫沙已經受不了。

  「對,我就是這麼隨便的女人,你不是早就心裡有數?」她故意讓他誤會,反正怎麼解釋他都不會相信,乾脆讓他誤會到底。

  「你——」他瞇眼,氣到不曉得該說什麼。

  姬紫沙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不服輸地與他對看,要他有本事就放馬過來,看他能奈她何。

  段譽杭的雙拳握得緊緊的,極想把她推倒在床上,讓她知道,憤怒的男人是沒有理智的,極可能會做出骯髒齷齪的事。

  「怎麼樣?」她反倒希望他把話說清楚,她再也受不了這種曖昧不明的狀況,他又不是她男朋友,憑什麼管她?

  「我……」他真的很想讓她知道他對她的感情,又怕嚇壞她,也怕背叛友情,因此陷入兩難。

  「你怎麼樣?」她其實也害怕聽見他的答案,萬一他要是一口咬定她就是這麼隨便,她又該怎麼辦,一頭撞死算了?

  他該說出心裡的話嗎?

  他能說出心裡的話嗎?

  說了以後會不會後悔?

  不說往後又該如何?

  姬紫沙等著他的答案,他又找不到答案,只好痛苦地說聲:「隨便你。」

  很好,這就是答案。

  「既然隨便我,以後就別管我,我再也不會任你擺布!」她死心了,捉迷藏玩到現在,算是玩完了,她再也不會心存任何期望。

  「紫沙……」

  姬紫沙心意已決,段譽杭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抬頭挺胸走出他的房間,感覺前所未有的無助。

  ※ ※ ※

  「姬小姐,櫃檯有一封指名給您的信,需要我送到您的房間嗎?」

  隔天傍晚,姬紫沙即接到大廳櫃檯人員的內線,表示有人留訊息給她。

  「請幫我送上來。」她大概猜得到留言者的身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傑蘭。

  「好的,我馬上送去您的房間。」

  姬紫沙禮貌的道謝,隨後掛上電話,等待櫃檯人員。

  飯店的辦事效率很高,不到五分鐘,櫃檯人員已經將信送到她的房間。

  她一邊找拆信刀,一邊好奇地看著信封上的皇家標誌,她還以為傑蘭是騙子,沒想到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王子。

  在摩洛哥,沒有人不認識大名鼎鼎的傑蘭王子。

  她想起段譽杭說這句話時不屑的眼神,納悶他們之間一定曾經發生什麼事,不然段譽杭不會如此痛恨傑蘭,甚至連她和他跳舞都不能忍受……啊,她又在胡思亂想了,她愛和誰跳舞,他根本管不著。

  她聳聳肩,拿起拆信刀小心地把信拆開,傑蘭龍飛鳳舞的字跡赫然映入眼簾。

  他約她今天晚上八點鐘在飯店的露天餐廳見面,說是已經找到她要的紅玉髓,請她過去確認。

  這個消息相當程度鼓舞了姬紫沙,她來摩洛哥近二十天,這是發生的第一件好事,如果能夠順利找到家傳的紅玉髓,她就可以立刻打包飛回台灣,跟摩洛哥說再見。

  只是她一旦離開摩洛哥,勢必也得跟段譽杭道別。為此,她的心情變得很複雜,但這又是非走不可的路,誰教他們兩個人沒有緣分呢!

  糟糕,都已經快七點了,得趕快梳妝打扮才行。

  意識到所剩時間不多,姬紫沙匆匆收起思緒,開始為今晚的約會做準備,同時懷疑傑蘭是因為不想給她考慮的機會,才故意這麼晚送信,其實他不必這麼麻煩,因為她一定會赴約,根本不必如此耍心機。

  她心情一不好,就喜歡購物。昨天晚上因為和段譽杭吵架的關係,她又跑去刷卡買了幾件衣服,其中一件是白色高腰洋裝,很適合拿來赴今晚的約會。

  當然她也買了同色系的高跟鞋配成一組,這是她的壞習慣之一,穿著打扮喜歡一系列,包括配件。

  她先化妝,再穿上衣服和高跟鞋,接著把頭髮綰起來做成蓬鬆簡單的髮髻,看起來既高貴又時髦。

  姬紫沙在鏡子前轉了一圈,還不錯,充滿她的個人風格。她照著照著,鏡子突然映照出她在沙漠時的邋遢模樣,那時雖然一路抱怨,卻是她人生中最刺激、最快樂的時光,因為她可以跟段譽杭一起冒險……不行,她又在胡思亂想了,得改掉這個壞習慣才行。

  搖搖頭,將腦中的影像搖掉,姬紫沙拿起擱在單人沙發上的白色晚宴包,戴上夏利豪著名的鋼索表就要去赴約。

  她打開房門,段譽杭正要敲門,兩個人就這麼在門口碰上了,雙方皆愣住。

  他們已經冷戰一天一夜,姬紫沙以為他已經不再理她,沒想到他又出現在她的房門口。

  段譽杭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承認她真的是艷光四射,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會心動,所以他才會如此憤怒。

  「你要出去?」他的臉色陰鬱,口氣不是太好。

  「對,我有約會。」她管他口氣好不好,反正他們已經劃清界線,以後誰也別管誰。

  「跟誰約會?」很遺憾,這只是她單方面認為,在他心裡,她永遠都是他的責任。

  「我要和誰約會跟你沒有關係。」她憤怒地看著他,恨死他的自私自利,擾亂她的心志以後卻又不管她,天下有這麼爛的男人嗎?

  原則上她沒說錯,她跟誰約會他都沒有權利過問,但他就是不爽。

  「當然有關係,別忘了你是我的責任,我必須替Tim看好他的女朋友。」他哪壺不開提哪壺,竟然提到廖添丁,姬紫沙對他的恨意更深了,這個沒擔當的男人。

  「不勞你費心。」偽君子。「Tim很信任我,知道我不會亂來。」

  「哦,是嗎?」他又將她從頭到腳看過一遍,嘲諷地問道。「那他也放心讓你穿得漂漂亮亮跟別的男人約會嗎?」

  「對,他很放心,而且他也管不著。」她早已經決定跟廖添丁分手,反正他們也沒深入交往,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你真是一個令人生氣的女人。」段譽杭眯眼,認為她太過分。

  「而你,是最自大,同時也最膽小的男人。」吻她又不認,這算什麼?她是某種傳染病嗎?犯得著如此撇清關係?

  「你說什麼?」他的眼底卷起風暴,姬紫沙一點都不怕,最好發布颱風警報,反正大家都是台灣人,早就習慣颱風。

  「你心裡有數。」她將他說過的話雙手奉還,順便甜甜加上一句。「對不起請讓路,我要去會情郎了。」反正他認定她是爛女人,就讓他誤會到底好了,她不在乎——不,是已經不在乎。

  「你要跟誰約會,傑蘭嗎?」他只想得到傑蘭,他追女人的態度一向積極。

  「對,不行嗎?」她斜睨段譽杭,故意刺激他。「他不像某人只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傑蘭毫不掩飾對我的欣賞,這麼識貨的男人我當然會想要跟他約會,你管不著。」

  「他會真的欣賞你才怪,他只想拐你上床。」他比誰都了解傑蘭,他可不是什麼好貨色。

  「你不是也一樣吻我!」她氣憤地大吼,恨他當作什麼事都沒有,只有她一個人在乎。

  「我們一定要在門口討論這件事嗎?」他注意到同一條走廊的房客都在打量他們,雖然他們可能聽不懂中文,但還是不宜冒險。

  「為什麼,你怕丟臉嗎?」她盡量不讓自己眼眶含淚,學他一樣嘲諷,但功力就是差一截。

  「紫沙。」

  「讓開,我已經遲到,傑蘭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我必須馬上趕過去。」她試著閃過段譽杭,但他龐大的身軀堵住門口不肯讓開,她根本出不去。

  「段譽杭!」她生氣地大吼,要他別擋路。

  「為什麼你非赴約不可?」難道她不知道他心好痛,他的嘴巴雖然不說,但內心其實在淌血,無法眼睜睜看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

  「為什麼不去?」她反問。「傑蘭已經幫我找到寶石,要我過去確認,我當然得去赴約。」她本來不想說明,但她實在累了,不想再跟他盧下去,只好托出實情。

  「傑蘭幫你找到寶石?」段譽杭愣住,完全無法相信。

  「我也沒有想到他這麼有辦法,我昨天晚上才拜託他,今天就有消息。」不愧是王子,人面就是廣。

  「等一下!」完全沒有道理。「他不可能幫你找到寶石。」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寶石就在我的褲袋裡面。

  他不敢告訴姬紫沙,早在出發去沙漠前他就已經拿到寶石,只是為了滿足個人的私慾,遲遲沒有拿給她。

  段譽杭的猶豫全寫在臉上,姬紫沙對他很失望,他找不到寶石也不希望別人幫她找到寶石,沒想到他是一個這麼自私的人。

  「我要走了——」

  「別去,你會後悔的。」寶石根本不在傑蘭那裡,他只是以此為藉口騙她過去。

  「我不去才會後悔。」她已經浪費太多時間和他周旋,但是從今以後再也不會了,她要做自己的主人,才不要因為喜歡他,就傻傻隨他擺布。

  「紫沙……」

  「讓開!」姬紫沙使盡全身的力氣推段譽杭,天生蠻力最後一刻終於發揮作用,順利將他推開。

  「紫沙!」段譽杭跟在她的後面大吼,她充耳不聞,執意與傑蘭見面,因為她已經受夠了段譽杭的猶豫。

  她從來沒有真心愛過人,愛過了以後才發現這滋味很難受,真的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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