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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裘夢]奸夫贏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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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35:50 |倒序瀏覽 | x 2
奸夫贏婦 作者︰裘夢   

死鬼師父當真是做鬼也不放過她,
居然留下遺願要她救玉竹牌的主人一命,否則他死不瞑目!
是說,她實在該想清楚再接下這個燙手山芋的,
瞧瞧,自從救下他後,她可有過一天好日子?
被他拖累,不僅遭他仇家追殺,連他的愛慕者也不讓她好過,
不行,再跟他在一起,別說平靜生活,她怕是小命都不保,
於是趁他在絕峰上跟人決鬥,她包袱款款溜之大吉,
但老天是在玩她不成?
好心幫個險遭蛇吻的公子,沒想到對方居然是那傢伙的好友,
而且這對哥倆好還狼狽為奸一起挖坑給她跳,
要她假扮拜月教失蹤的聖女讓拜月教替他們救治一個長輩,
可惡,欺她初出茅廬不知道拜月教手段之恐怖是不是?
虧他嘴裡口口聲聲說她是他的女人,一輩子都是他的,
為一個狗屁朋友的奶奶,他竟立刻就把自己的女人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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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36:21
易感的夢夢 裘夢

    噹噹噹,夢夢又和大家見面了。

    二0—二年對夢夢來說,真的有些不太幸運呢,好在厄運總算是過去了,夢夢又活蹦亂跳地出現在大家面前了。

    總是有太多時候會傷春悲秋,夢夢是很容易被情緒同化的人,看電影電視看小說,總是會忍不住隨著裡面的角色們心情起起落落,然後和他們一同開心流淚。

    那天,看到一句話,很是有所觸動一總有一個人,一直住在心底,卻永遠消失在生活裡。是不是很讓人心靈震動?

    這句話總讓人忍不住靶受到一種無法掩飾的憂傷和遺憾。人生這麼長,難免會有些遺憾……

    突然又想起「春嬌與志明」裡女主角的感慨:一輩子那麼長,總會遇上幾個人渣。^_^

    多麼有生活哲理的一句話啊,所以,如果在愛情裡受傷了,不要沉浸在悲傷裡無法出來,用這句話自勉吧。

    生病的時候,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突然覺得很寂寞很悲傷,也在那麼一瞬覺得自己很失敗,為什麼就沒能尋到那麼一個能夠依靠的肩膀?可是,當那一瞬過去後,就忍不住慶幸沒有那麼一個人在剛才一瞬出現在自己身邊。愛情裡沒有將就,如果沒有你想要的擁抱,那就先學會一個人堅強吧。

    夢夢認為愛情不是菜市場買菜,即便菜不是那麼新鮮稱心,我們依然可以把它買回家煮來吃,所以,精挑細選是必要的。我們要堅信,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裡,總有一個人是為了承受我們的蹂躪而存在的。握拳!

    別怕,其實夢夢是個很溫柔的人吶,捂臉咳嗽,這話說得還是有那麼一點心虛的。

    懊吧,至少表面上看來夢夢是很溫柔的。

    夢夢是個很宅的人,是的,就是那種很宅很宅的奼女,喜歡一個人靜靜地看書聽音樂,喜歡在古舊書藉與光碟裡尋寶,總覺得以前的東西很內斂很有質感,不像現在,有些東西確實太虛浮了,夢夢不喜歡。

    說我懷舊,也不盡然,只能說是那些東西能夠觸動到我,我喜歡能觸動自己的人事物。

    有人說過,寫文的女子都有著一顆纖細易碎的心。

    也許吧,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可以親引著角色們演繹出一幕幕的愛恨情仇,與他們一同悲歡離合。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忍不住有片刻的怔仲,到底是什麼東西又觸動了我憂傷的心弦,讓我這樣連打出的字都帶著難掩的傷感?真頭疼!

    咳咳……真不知道我是搭錯了哪根弦啊,撓頭。

    算了,不深究了,難得夢夢也深沉一把,憂傷一把,頭疼一把。

    咱們下本書見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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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36:59
1.

    星疏月朗,銀色月華潑灑在這一片深山密林中。

    夜暗風疾,帶出幢幢樹影,猶如山間鬼怪出沒。

    天然形成的山壁凹處,一座由山荊竹籬圍成的小院子靜靜的佇立在風聲淒厲、樹影搖曳中,不受外間影響。

    壁間成串的水珠滴落,在銀色月光的映照下發出瑩潤的光澤,宛若顆顆稀世珍珠。

    水珠滴落處是一泓四四方方的小水潭,似是人工挖掘而成,四周砌上青石,又開了缺口築以小渠引出,讓潭水不致溢得到處都是。

    靜寂而又暗藏危險的夜色中,一條身影慢慢走近,走動間不時會托扶一下後背上的東西,抬手擦拭一下額頭。

    終於,他走到山壁凹處的小院,長長的吁了口氣,然後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習慣的先到藥房放下藥簍,才往居住的正屋走去,房門推開的剎那,他本能的側身閃躲,但偷襲之劍如影隨形,硬生生抵在他的頸側,寒意透膚而入。

    「你是誰?」那人站在暗影中看不清面容,但聲音冷冽一如他手中所執之劍。

    被劍抵在脖子上的人聞言怒了,「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你這人不請自入還敢拿劍對著主人,真是豈有此理!」

    山風呼嘯中,銀鈴般清脆悅耳的嗓音夾雜著怒意而出。

    「得罪了。」下一瞬,劍已歸鞘。

    就著明亮的月色,他看清門外之人的臉,柳眉鳳眸,高鼻樑,唇形薄厚適中,雖著男裝,卻無疑是一位如假包換的女紅妝。

    此時,她眸中滿是怒色,猶若兩簇暗夜火焰熠熠生輝,光彩逼人。

    「你是誰?」樓西月搶回主控權。

    「秋鳴風。」

    「不認識。」

    「邪醫前輩可是住在這裡?」

    她暗吃一驚,「你到底是誰?」

    秋鳴風遞了一樣東西過去。

    那是塊只有她中指長短的玉竹片,竹節分明,觸手光滑細膩,在月光下發出溫潤的光澤,乃是塊上等的暖玉所製。

    樓西月的眉頭蹙起,這東西讓她想到死鬼師父交代過的事。

    「麻煩姑娘了。」話音一落,他整個人便毫無徵兆的往她倒了過去。

    她來不及避讓,被他撲了個正著,頓時發出一聲悶哼。

    他們梁子結大了,先是用劍指著她,之後又整個人砸過來,她可憐的胸部……

    樓西月被人撞得仰躺在地,男人的重量全部壓在她單薄的身軀上,他堅硬的胸膛緊貼著她柔軟的胸部,溫熱的鼻息在她頸側輕拂。

    月光下,她看清男人的臉,俊朗而又透著冷肅,唇很薄,眉形修長,此時眉峰微攢,似乎有些不適。

    兩人貼得如此之近,她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不禁有些恍然,但隨即怒火再次升騰,她用力將他推開,翻身而起,氣不過,伸腳就給昏過去的人兩腳,然後扭頭進了屋子。

    燭光驅散一室的黑暗,樓西月飛快的掃視一圈,嘴角微掀。這人倒守規矩,沒有亂翻亂動。

    屋中隱約浮動著那人殘留的氣息,她的床褥也有他躺臥而留下的折痕,這讓她揚起的嘴角又垂了下來。

    重新換過床褥,她疲憊而又舒服的吁了口氣,直直的倒在煥然一新的床上。

    午夜的風淒冷凜冽,門外僵臥的人身上的衣衫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似嗚咽,似哀鳴……

    房門猛地被拉開,只著中衣、披散著長髮的樓西月一臉不甘的走出來,彎腰將人拖了進去。

    她蹲在地上替他把了下脈,內息微弱,傷勢沉重。

    猶豫了下,她終究去拿了藥丸過來,捏開他的下頷將藥塞進他口中,然後甚是粗魯的闔上他的下巴,手一鬆,任由他重新倒在地上。

    照面就拿劍指著她的人,她不需要對他太客氣。

    禮尚往來而已!

    雖知他昏迷不醒,可她還是忍不住朝他冷哼一聲,這才上床睡覺。

    這一次,她終於睡得安穩了。

    美美一覺醒來,樓西月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一邊掩口打呵欠,一邊趿鞋下床到桌邊去喝水。

    半路冷不防被地上的東西絆了一下,直接跌扑在那東西上。

    看清是什麼後,她才終於想起自己昨晚把一個男人拖進屋。

    下意識的先把了下他的脈,比昨天強多了,只是體溫也比昨天高得多,像個小火爐。

    樓西月爬起來,先到桌邊倒杯水喝。

    然後,又倒了一杯,回到他身邊,半扶起他,將杯子湊到他嘴邊想餵他喝水。

    大概是渴得厲害,他幾乎是立刻張口將水喝下,喝完一杯後,又輕微的出聲要求,「水。」

    那聲音猶如沙礫磨過一般,破啞乾澀,不復昨晚初聽到時的冷冽清利。

    樓西月又接連倒了兩杯水給他餵下,他才終於不再要求。

    看著他昏昏沉沉的樣子,她忍不住抓抓頭髮,抿緊唇。

    猶豫了一會兒,她蹲到他身邊,伸手推了推他,「秋鳴風,你醒醒,這麼睡在地上可不行。」

    男人突然一下抓住她的手,緊緊的握住。

    「疼!你放手啊……」樓西月先是微怔,然後吃痛的叫出來。「該死的混蛋!真是好心沒好報,你快給我鬆手,要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在她的叫罵聲中,秋鳴風迷迷糊糊的睜眼看了一下,手鬆了松,嘶啞著嗓子道:「姑娘……」

    「你終於捨得醒了。」語氣掩不住滿滿的嘲諷。

    秋鳴風卻在下一刻又昏了過去。

    樓西月瞬間瞪圓了眼。竟然又昏過去了!

    她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確認真的沒有再醒來的可能,這才死心的彎腰將他從地上移到床上去。

    昨晚在月光下,她就覺得這個男人長得很不錯,現在再仔細一看,發現他確實有張俊美的臉孔,皮膚甚至比一些女人還要好。

    她記得他那雙彷彿浸透了千萬年寒冰的眼,冷酷而不帶絲毫感情,一如他的聲音。他給人的感覺就像一柄沒有鞘的劍,冰寒而懾人。

    樓西月忍不住在他臉上掐摸幾下,自言自語道:「手感還不錯。」

    可惜,體溫實在有點高。

    為免自己的屋裡在不久後多一具屍體,她出去端了盆水進來。毫不猶豫的扒光秋鳴風,給他擦拭了一遍身子,然後到外面去替他熬藥。

    等她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汁再次進屋時,卻意外發現秋鳴風竟然是醒著的。

    「醒了正好,快把藥喝了吧。」

    秋鳴風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她不解的眨了下眼。

    靜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樓西月打破兩人間的沉寂。

    「你在看什麼?」

    秋鳴風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又看著她。

    於是,樓西月笑了,不以為然地說:「那個沒什麼的,你是病人,我是大夫,在大夫的眼裡只有病人,是沒有男女之分的。」

    他繼續盯著她。

    「再盯下去也改變不了發生過的事,反正我已經把你扒光了。」樓西月一副痞子樣。

    秋鳴風默默地接過藥碗,喝完了藥。

    邪醫的傳人,原本就不該指望會有多正常!

    「有吃的嗎?」

    「你餓了啊?」樓西月恍然,「你到這裡後,是不是一直沒吃東西?」

    他點點頭。

    「你來幾天了?」她很好奇。

    「三天。」

    「那我要是再晚幾天回來,你不就餓死了?」她忍不住咋舌也暗自慶幸。

    沒人喜歡回家就看到自己屋裡有具屍體的。

    見他沒有接話的意思,樓西月自討沒趣的抿抿唇,「灶上我熬了粥,一會兒就能吃了,你先歇著。」說完,她轉身就往外走。

    「姑娘—」

    她回身,「我叫樓西月。」

    「謝謝妳,樓姑娘。」

    一句道謝的話也說得這麼冷硬,這人真是不討喜!

    風和日麗,正宜戶外活動。

    秋鳴風已在院中的竹椅上躺了半日,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傳入耳中,他陡地睜眼,人也從竹椅站起身,走到院門口。

    舉目望去,一條纖細的人影從遠處緩緩走來。

    布衣荊裙卻難掩她清新明麗的姿容,眉眸流轉間,嬌俏純真中偶爾會透出一點點狡黠,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看到倚門而立的那道頎長身影,樓西月幾個起落間已到門口,雙手抓著肩上的竹簍背條,她柳眉一揚,脆聲道:「你今天精神不錯啊,居然能站到門口了。」

    她平日不會刻意女扮男裝,除非要外出辦事。

    聽出她話中的奚落之意,秋鳴風不以為意,只是沉默的轉身走進院內,重新坐回竹椅中。

    樓西月朝他的背影皺皺鼻,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然後到廚房去放東西。

    等她出來,看到他四平八穩地躺在竹椅中,心裡很是不爽,用力將手裡的一包東西砸了過去,「給你的。」

    秋鳴風抬手接住突然從背後砸來的油紙包,打開,是一整只五香味燒雞。

    她走過來,將托盤放到他身邊的竹桌上。

    托盤裡放著酥餅和幾樣糕點,還有她剛泡的一壺茶。

    秋鳴風伸手倒了兩杯茶。

    樓西月神情微霽,紅潤的唇瓣抿了下,拿起自己的那一杯,「算你還識相。」

    輕呷著杯中的香茗,她一臉愜意的靠在椅背上微微地瞇起眼,神情滿足得就像一隻慵懶的貓。

    秋鳴風目光不經意的落在她身上,她有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卻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髮飾,大多時候是用方巾和兩支陳舊的銀簪子簡單妝點一下。臉上更是從來脂粉不施,一派素淨。

    「西月。」

    「嗯?」她懶洋洋的應聲。

    「妳沒想過離開這裡嗎?」

    「等我想離開時就會離開了。」

    「是嗎?」

    她突然扭頭朝院子的左後方看了一眼,聲音帶了點哀傷,「師父過世前說過,以後我想幹什麼都可以了。」

    他沒有插話。

    她繼續說道:「只不過,他要求我如果看到有人拿著一塊玉製的竹牌信物上門時,一定要救那個人一次,這是他欠的人情債。」死鬼師父說,什麼都能欠,唯獨人情債不能欠,讓她一定要替他還了。

    她伸手勾出衣襟裡的銀煉,上面墜著兩塊玉竹片,唇線輕揚,「現在他唯一的遺願我也替他完成了,這對玉竹終於完整了,我總算對他老人家有個交代了。」

    在看到那對玉竹片時,秋鳴風的眼中閃過一道光。那塊玉竹他曾經一直貼身收藏,現在卻被她串到一起貼身配戴,心裡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她將鏈子重新塞回衣襟,從托盤裡拿了塊點心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吃了兩塊後,她拍拍手上碎屑,開始挽起袖子,露出她欺霜賽雪的一截手臂。

    秋鳴風不著痕跡的將目光移向遠處蓊鬱的山林。

    紮好褲管,樓西月又將長髮挽起用方巾包好,然後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人。

    「喂,你在江湖上真的那麼有名嗎?」

    他望著她,不語。

    樓西月不高興了,「你能不能別這樣整天裝金子?多說幾句話,你是會死還是怎樣?」

    「說什麼?」

    她柳眉一挑,「你說說什麼?我問你話啊,你就不能有問必答?」

    「不能。」他拒絕得很乾脆。

    「為什麼?」

    「有些問題我回答不了。」

    樓西月頓時氣結,指著他的食指都有些抖,「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在江湖到底有沒有名氣?」

    「虛名而已。」

    「……」簡直被他氣死。

    看著她氣得轉身就往外走,秋鳴風這才慢條斯理地說:「妳聽到什麼了?」

    她哼了一聲,「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妳不是有話想問我?」

    「問你,你就會說嗎?」

    「妳可以試試。」

    她在院門停下腳步,轉身瞪他,「我真討厭你這副不陰不陽的德行。」

    秋鳴風揚眉。

    她抿抿唇,眉頭微蹙,「你怎麼把華山掌門給殺了?現在江湖九大門派發出緝殺令,要你的命呢。」

    他目光微沉。

    「還有,雙絕宮的人也在找你,」說著,她的神色變得曖昧起來,「聽說雙絕宮宮主很美啊。」

    他垂眸喝茶。

    樓西月從院門口蹦回來,一臉八卦的靠近他,「喂,你跟她什麼關係?」

    「沒關係。」

    「怎麼可能?」她一臉不信,「沒關係人家會滿江湖找你,還為了你跟九大門派槓上。」

    秋鳴風神色不變,道:「那也與我無關。」

    「真無情。」

    「妳不是要去忙?」他抬眸掃了她一眼。

    她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你就這麼在這裡白吃白住的,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要我做什麼?」聽出她言下之意,他也回得爽快。

    樓西月驚訝了,「你竟然會主動要求幫我做事?」

    秋鳴風劍眉微挑,「不行?」

    「行,當然行,」她眉眼微彎,「那你就幫我準備過冬的柴火吧,現在已經九月了,早點多準備些,省得到時候麻煩。」

    他點點頭。

    「那就拜託了,我去摘些野菜。」樓西月笑著轉身離開。

    秋鳴風看著遠處若有所思。兩個人過冬,確實要多準備些柴火才好。

    樹葉漸漸變黃枯敗,大都凋零在蕭瑟的寒風中,墜入大地之母的懷抱。

    天氣一天天冷起來,而院子避風擋雨處的柴禾也已堆得像一座小山。

    過冬的糧食和衣物也都準備齊全,唯一讓樓西月煩惱的就是—秋鳴風似乎一點離開的打算都沒有。

    不期然的,她的目光落到院中那道正在練劍的身影上。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變得跟他手中的那柄劍一樣,冰冷無情,讓人覺得彷彿只要靠近就會被劍所傷。

    柳眉不自覺的蹙起,抿了抿唇,她低頭繼續縫手中的夾袍。

    練完劍的秋鳴風收劍歸鞘,走回簷下,在她身邊的椅中坐下。

    「你不離開嗎?再不走,大雪會封山的。」她忍不住舊話重提。

    他從炭爐上提起翻滾的茶壺,替自己倒了杯熱茶,捧入手中。

    沒有聽到他回答,樓西月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秋鳴風這才開口,「不急。」

    她哼了一聲,「你就不怕那些人找到這裡來?」

    「我傷好了。」

    樓西月終於忍不住磨牙,「把麻煩帶給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是恩將仇報。」

    「我不會讓人傷妳。」

    「牛皮別吹那麼大,你要真這麼厲害,又怎會被我救?」她反唇相稽。

    秋鳴風沒有接話,只是慢條斯理啜飲著茶水。

    她恨恨的縫著手中的夾袍。她真的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傢伙,冷冰冰硬邦邦,就像數九寒天屋外結成的冰。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

    「你究竟什麼時候走?」她突然很煩躁。

    「衣服快縫好了?」他答非所問。

    「快好了,」想到什麼,她忍不住抬頭看他,「難道你在等我把衣服縫好?」最好不是這樣,否則她直接把袍子甩到他臉上。

    他搖頭,「我身上的衣服太單薄了。」

    樓西月皺眉瞪他。

    秋鳴風不為所動。

    炭爐上的茶水咕嚕嚕的翻滾著,兩人之間再次沉默下來。

    半晌之後,最後仍以樓西月悻悻移開視線告終。

    緊抿的唇瓣顯示著她的不悅,十指靈巧的穿針引線,似乎把所有的火氣都發洩在指下的衣裳上。

    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秋鳴風重新將目光投向遠處的山林。

    樓西月咬斷線頭,抖開手中的袍子仔細檢查一遍,然後滿意的點頭。

    「吶,試試吧。」

    秋鳴風起身直接脫掉身上的外裳,換上袍子。

    「很合身。」她笑了。

    「多謝。」

    樓西月轉身回屋,不久就拿著一件外裳出來,遞給他。

    他默默接過穿在夾袍外,繫上腰帶。

    「看來我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她頗有幾分自得的說。

    秋鳴風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起來。

    突然,山林中傳來飛鳥振翅驚飛的聲響,兩人對視一眼。

    「他們找來了?」樓西月有些狐疑。這裡如此隱密偏僻,他們竟然也能找到。

    他面沉如水,目光冷冷的投向飛鳥竄起處。

    「找你的,我先躲躲。」

    秋鳴風扭頭看她,眼中尚有來不及收起的一絲錯愕。

    「看什麼?」她理直氣壯道。「找你的,又不是找我,我當然要躲一下。」

    「好。」

    「這才像個男人,有擔當。」她很欣慰地拍拍他的肩,「我先閃了,最好你跟他們一起離開。」說完,她就往屋裡走。

    她竟是要躲回屋裡嗎?

    略一思索,秋鳴風心中瞭然,屋裡一定是有機關暗道的。

    突然,樓西月又從屋裡探出身,「秋鳴風,你最好把人引遠些,我師父很喜歡這裡的。」她還不想替老傢伙遷墳。

    他點頭。

    樓西月馬上又縮了回去。

    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轉過身時,週身便籠罩上一層肅殺之氣,幾個輕躍便消失在院外。

    在他離開後不久,樓西月走了出來。

    此時的她,一身寬大的褐色衣袍,頭上戴了一頂黑紗斗笠,將她的身材樣貌完全遮掩起來,使人不辨男女。

    遠處的林中隱約傳來打鬥聲,她辨別了下方位,如一縷輕煙般掠了出去。

    她一直知道秋鳴風人冷劍更冷,但是親眼見到他殺人的時候,她仍忍不住從心裡泛出一股涼意。

    難怪江湖上都說秋鳴風的劍是最冷酷無情的劍,秋鳴風的人是最冷血的人。

    百聞不如一見!

    她下意識的摸摸脖子,忍不住有些慶幸,自己這段日子並沒有做得太過分。

    突然,秋鳴風朝她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

    樓西月嚇了一跳,一顆心差點跳出來。

    離得太近了吧?

    她急忙閃身後退,停在一個自認很遠、很安全的地方觀望。

    等到那些人全部倒地不起時,秋鳴風收劍入鞘,幾個輕躍到了樓西月的面前。

    「西月。」聲音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我來幫你清理善後。」她的聲音不自覺的便有些討好,瞧他揚眉,她急忙解釋道:「屍體總要處理掉的,否則會被人循線找來。」

    秋鳴風看著她,不語。

    明知隔著黑紗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樓西月卻仍下意識的躲開他的視線,「你提著屍體跟我來。」說完便當先掠去。

    他照她說的做。

    兩人一前一後在山林中疾掠,不久便停在一處山溝坡地。

    「扔這裡。」

    秋鳴風將手中的屍體扔下,然後掉頭離開。

    樓西月鬆了一口氣,總覺得他似乎很生氣,週身的氣息都冷得顫人。

    蕭索的初冬山林,草木凋敝,太陽已經落到山後,天一點點的暗下來。

    山風漸漸呼嘯,暗影幢幢,孤身佇立在此面對著冰冷的屍體,樓西月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秋鳴風的速度很快,但因為屍體的數量,等他把所有屍體都弄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他皺眉看著屍體一點點消失,「是什麼?」

    樓西月帶了幾分得意的回答,「化屍水。」

    「扔掉。」

    「呃?」

    秋鳴風朝她跨了兩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到最短。

    無聲的壓迫籠罩在身,她很不情願的掏出一隻瓷瓶,拔塞後把藥水全部倒掉。

    他轉身,「走吧。」

    樓西月忍不住握拳朝他的背影揮了幾下。這個男人真的很討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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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37:16
2.

    細碎的雪花簌簌而下,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

    這是入冬的第一場雪,已下了一日一夜,街上的行人一下子變得稀少起來。

    兩條身影在雪花紛飛中進城,走入一家客棧。

    「兩位客官用膳還是住店?」

    「兩間上房。」

    「對不住了兩位,本店只剩一間上房。」掌櫃不敢多看那個渾身透著冷氣的俊美男子一眼,只能朝他身邊的少女表示。

    「還有別的房間嗎?」樓西月蹙眉。趕了一天的路,她實在不想再動了。

    掌櫃陪笑,「那就只剩通鋪了。」

    她扭頭道:「咱們另找一家吧。」

    秋鳴風一言不發轉身往外走。

    樓西月急忙跟上。

    半炷香後,他們重新回到這家客棧,住進那唯一的一間上房。

    「搞什麼,這城裡的客棧怎會都滿了?」進了房間,樓西月不滿的低聲咕噥。

    「小鎮,下雪了。」

    她蹙眉瞪他,「多說幾個字你會死啊。」

    他在桌邊坐下,將劍隨手放到桌上,「這鎮很小,因為這場雪,許多人只好投宿,所以客棧一時爆滿也是難免的。」

    樓西月瞪眼。他故意的嗎?

    「還要再說嗎?」

    這絕對是故意的!

    「我沒有那麼笨。」她的聲音忍不住大了點。

    秋鳴風提起桌上的茶壺,看她。

    她搖頭,「我不渴。」

    他自己倒了杯茶喝。

    樓西月放好行李,坐到桌邊,「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只要一想到他從頸後給了她一記手刀,然後將她帶出山,她就有半夜磨刀的衝動。

    他走便走,非要連她一起打包帶走就太過分了!

    秋鳴風一如既往的沒有給她答案。

    她洩氣的趴到桌上,轉著一隻空杯玩。

    「秋鳴風,你很討厭吶,我不喜歡冬天在外面走動,很冷的。」

    他放下杯子,「我讓店小二提熱水進來。」

    她臉一紅,偷偷瞥了他一下。

    他面不改色道:「我出去。」

    「廢話,你當然要出去,難不成你還想讓我當著你的面洗澡嗎?」樓西月有些惱羞成怒。

    秋鳴風淡然地說:「我會閉上眼。」

    她直接一掌拍向他。

    他閃身避過,拉門出去。

    樓西月的臉後知後覺的燒起來。那個混蛋大冰塊!

    沒一會兒,店小二便提了熱水進來。

    店小二最後一次進房倒好水,提著空桶出來的時候,忍不住朝門外抱劍而立的青衣男子看了一眼。

    秋鳴風冷冷看了過去。

    店小二馬上低頭跑開。這男人好可怕!

    他靠著牆,目光隨意的打量著樓下的人。

    不多時,屋內傳來撩水的聲響,他收回目光垂下眼,彷彿老僧入定般化成一尊雕像。

    偶爾走道上有人經過,看到他站在門外不免會看一眼,但馬上便會移開目光,快步離開。

    實在是他身上透出的生人勿近氣息太過強烈,讓人想忽視都難。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於,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秋鳴風回首便看到樓西月當門而立。

    屋內尚有氤氳的水氣,初出浴的她雙頰泛著一層粉紅的色澤,整個人清新得彷彿一枝雨後亭亭玉立的芙蓉。

    看到站在門外的他,樓西月愣了一下,「你一直在這裡?」

    他沒有回答,逕自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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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37:39
3.

    樓西月已經知道了答案,臉上的熱度再次攀升,有些心慌的將房門關上。

    秋鳴風在屏風前站住,沒有回頭,只是丟出一句,「你不出去?」

    「出去幹什麼?」

    「我要洗澡。」

    整張臉都快燒起來,她跺了跺腳,惱道:「我當然會出去。」

    聽到她狠狠甩上房門,腳步往樓下而去,秋鳴風的嘴角揚了揚。

    下了樓,在大堂坐下的樓西月提了茶壺才要倒,突然整個人像被針紮了一樣跳起來。他……他用她的洗澡水洗嗎?

    她輕咬下唇,眼神也閃爍起來。

    努力穩了穩心神,她對自己說:「這沒什麼,趕了一天的路,他只是懶得再叫水罷了。」對,一定是這樣。

    做好心理建設,樓西月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

    下來用膳的人越來越多,她也漸漸放開心思,望著門外越來越大的雪出神。

    一直到秋鳴風坐到她對面,她才分了一眼給他。

    「小二哥上菜。」她幾乎是馬上就移開目光,轉而朝店小二吩咐。轉過頭發現他在看她,她沒來由有些心慌,「雪下大了。」

    他只是點了下頭。

    忍不住有些惱,她索性低頭不再理他。

    飯菜很快上來,兩人沉默的用膳。

    之後,回到客房。

    樓西月放下仍是半濕的長髮,拿了布巾擦拭,然後用梳子慢慢梳理,就是不看秋鳴風,也不開口說話。

    他也不開口,靜靜地坐在桌邊。

    屋內的氣氛便有些沉滯起來。

    終究還是她開口打破了沉默,「我們怎麼睡?」只有一張床啊。

    秋鳴風朝床看了一眼,「天冷,一起睡。」

    嘴角狠狠抽了兩下,樓西月將手中的梳子用力拍在桌上,「秋鳴風—」

    他淡淡的看過去。

    樓西月咬牙壓低聲音,道:「這怎麼可以,男女有別。」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你這會兒倒是有問必答了?」她忍不住譏諷。

    秋鳴風再次閉上嘴。

    她氣得拍桌,「你故意的啊?」

    他慢吞吞道:「你不喜歡我說話。」

    「你說的那是什麼話?」她怒。

    「實話。」

    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樣,樓西月滿肚子的火氣一下子洩了個乾乾淨淨。她錯了,像秋鳴風這樣的男人根本不會有什麼異樣心思,恐怕在他眼裡,她還不如他手裡的那把劍。

    這感覺很鬱悶……

    她慢慢梳理長髮,看著桌上的蠟燭一點點燃燒落淚。

    屋裡很靜,只有蠟燭燃燒的聲響。

    屋外走道也很靜,客棧裡的住客大都已經安歇。

    窗外落雪聲越來越大,昭示著明天的道路越加難行。

    樓西月睡在裡側,裹了一床被子面牆而臥。

    燭火熄滅的時候,秋鳴風也上了床,另蓋了一條被子。

    一時之間,天地彷彿只剩下窗外簌簌的落雪聲,樓西月不自覺地攥緊被角,閉著眼命令自己趕緊睡。

    「冷嗎?」

    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在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來,她霍然睜眼,「還好。」

    卑音未落,就感覺他貼近她,體溫忍不住又有些升高,這下是真的不冷了。

    「謝謝。」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但在寂靜的屋中仍清晰可聞,他在黑暗中微勾了唇線。

    「啊……」在張嘴的瞬間,她就伸手摀住,所以那聲脫口的驚呼便夭折在她自己手上。

    漂亮的鳳眼睜得大大的,帶著驚慌、羞澀以及毫不掩飾的惱怒,直直的瞪著床上的另一個人。

    秋鳴風面不改色的鬆開手,聲音一如平常,鎮定而冷冽,「你自己夜裡滾進我懷裡的。」

    「你可以把我推開。」

    「麻煩。」

    簡單兩個字剌得樓西月內傷,這個男人太混蛋了!

    「你別太過分了,我好歹也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被你佔了便宜,你還敢擺出這麼一副你吃虧的表情。」

    「那要怎樣?」他平靜的反問。

    她一時語塞,咬咬唇,才惱怒地強調,「總之,我不是麻煩。」

    「哦。」

    見他如此,她益發的生氣。「閃開,我要起床。」他十分識趣的讓開。

    樓西月穿鞋下地,奔到窗前,打開窗戶,一股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舉目望去天地一片銀白。

    「哇,好大的雪!」銀妝素惠的世界瞬間就把她心裡的那股鬱悶之火沖得七零八落,再也無法凝聚,眼中滿是驚艷。

    秋鳴風靠坐在床頭看她,窗外是銀白的世界,而窗前的她,只是在那裡便給這冰冷的世界注入一股鮮活。

    「真冷!」樓西月搓手跺腳,有些不甘的拉上窗戶,她跑回床邊,重新爬回溫暖的被窩,「外面的雪下得好厚,走不了了。」

    他輕應一聲,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她有些狐疑的看著他,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你究竟要去做什麼?」

    「去赴一個約。」這一次他回答了她。

    「赴約?」她裹著被子坐起來,「你要跟人比武嗎?」

    「是。」

    「真的啊?」她的神情激動起來,「我從沒有見過人比武呢,好不好看?」

    「不知道。」

    她抿著唇,撓撓自己的下巴,一副瞭然的神情,自語般地說:「問你肯定是不行的,你這人一看就沒什麼情趣,又冷又硬的。」

    秋鳴風雙手環胸,看著她不說話。

    眼珠一轉,她興致勃勃地問:「你是打算帶我一起去嗎?」

    「嗯。」

    樓西月點點頭,「雖然我很不喜歡在這種天氣出門,但是如果能看到你跟人比武的話,也還不錯。不過,」她說著就皺起眉頭,「你直接跟我說就行啊,為什麼要把我打昏了帶出山?」

    不打算回答她這個問題,他閉上眼。

    「又裝死!」對此,她十分不滿,「你是否擔心他們找到那裡,我會有危險,所以才決定把我帶出來的?」他沒有回答,算是默認。她拍拍他的肩,道:「好吧,我決定原諒你。」

    秋鳴風嘴角牽動一下,依舊沒說話。

    樓西月又倒回床上,雙手支著下巴趴在枕頭上,若有所思地呢喃自語,「江湖上的人都在找你,我跟你一起上路豈不是很危險?能看熱鬧固然不錯,可性命更要緊啊……」

    他閉眼靠在床頭似乎是睡著了。

    外面走道漸漸有人走動,街上也慢慢有了動靜。

    樓西月再次醒來時還有些迷糊,一邊揉眼,一邊坐了起來,「什麼時候了?」

    「辰時。」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扭頭看了一眼,爬爬披散的長髮,有些不解,「你怎麼也沒起來?」

    秋鳴風仍舊閉著眼回答,「無事可做。」

    想想外面的大雪,她便沒再說什麼,下床洗漱。

    兩人收好行李下樓的時候,住客並沒有減少多少,不少人都坐在大堂裡說話。看樣子,這場大雪耽擱不少人的行程。

    用過膳之後,樓西月去櫃檯結了帳,然後跟著秋鳴風出了客棧。

    一出門,迎面而來的風如刀子一般劃過面頰,她瑟縮一下,低頭攏了攏身上的大氅。

    「這種鬼天氣還要趕路啊,我不跟你一起走行不行?」她小聲咕噥。

    秋鳴風一言不發,牽起她的一隻手,邁步前行。

    被他厚實的大手握住,樓西月楞住,恍惚的想,原來他的手這麼暖和啊,跟他的人真不像。

    漫天飛揚的大雪中,兩條身影相伴而行,漸漸消失在一片茫茫雪色中。

    大地被雪掩蓋,道上人跡罕見,連野獸也失了蹤影。

    在一片蒼茫中,只有山腳下的這間破舊山神廟可供人歇腳。

    廟門上的匾額在凜冽寒風中發出「嘎呀」的支解聲響,彷彿下一刻便會分崩離析,摔落地面不復完整。

    熊熊燃燒的火堆映紅了樓西月的臉頰,她坐在神案前百無聊賴的撩撥著柴火。

    「唉。」不自覺地逸出一聲輕歎。

    右手托腮,她抿唇看著跳躍的火苗,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讓那個大冰塊一路牽著走到這麼個杏無人煙的荒郊野地來。

    「咕噌……」肚子發出讓人尷尬的聲響,她皺皺鼻,咕嚷道:「真的很餓啊,那傢伙到底能不能找到吃的?」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怨念,虛掩的廟門被打開了,一股冷風夾雜著雪花吹進來。

    「關門,凍死了。」當看到他手中那處理好的山雞和野兔時,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都處理好了啊。」

    「嗯。」走到火堆邊,將手中的獵物遞給她。

    樓西月快手快腳的將兩隻野味串到樹技上,上架翻烤。

    目光不經意的瞥到他凍得發紫的雙手時,她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你的手不要緊吧?」這種天氣的水一定很冰的,如果讓她去清洗,她肯定不幹。

    秋鳴風眼皮都沒抬一下,逕自在火堆邊烘烤雙於,「沒事。」

    盯著火苗想了一會兒,樓西月抿抿唇,做了一個決定,「秋鳴風。」

    「嗯?」

    「我們能不能別走這種荒蕪人煙的小路?」

    他淡謨的掃了她一眼,「為什麼?」

    「我要住客棧,我要洗熱水澡,這個理由可不可以?」她柳眉上挑,帶了幾分挑釁的說。

    他上下打量她一下,這才慢條斯理地回答,「你不怕被人發現會有危險嗎?」

    樓西月差點跳起來,手指發顫地指著他,「原來你真的是故意的啊。」這個傢伙不但心是冷的,還是黑的!

    秋鳴風不置可否,繼續烘自己的手。

    「做人不可以這樣的,」她一臉憤滿心地指控,「我救了你啊,你不知恩圖報也就算了,先是從背後偷襲帶我出山,然後又害我挨餓受凍,太過分了吧?」

    「你說的,性命要緊。」

    「性命是要緊啊,整天這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天寒地凍,一不小心夜裡就會著涼生病,性命自然有危險。」她振振有詞。

    「有道理。」

    「本來就有道理。」

    「再將就一晚吧。」

    「今晚還得睡破廟啊。」她的情緒一下子就低落下去。

    秋鳴風歎氣,「天很晚了。」來不及趕到下個宿點。

    「那你不可以讓我凍著。」

    「嗯。」

    肉油滴在火上,茲茲作響,漸漸的,肉香瀰漫在山神廟內。

    樓西月一邊摸肚皮,一邊翻架上的肉,嘴裡還不時嘀咕。

    等到後來,她忍不住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刀,開始從架上割下小條的熟肉祭自己的五臟廟。

    那是把通體烏黑的刀,看起來十分不顯眼,連刀帶柄也不過七寸長短,小巧可愛,猶如一件玩物。可是,秋鳴風知道那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刃,是邪醫獨有的「烏金刀」,在江湖名器譜中排行第六位。倘若邪醫泉下有知,他的寶貝徙弟經常拿這把天下聞名的寶刀割草切肉製藥,不知是何感想。反正,秋鳴風很是無語。

    他一直強迫自己別去想那是烏金刀,這樣才不會有劈手奪下它不讓人再褻瀆潰的衝動。

    「西月。」他終究沒能忍住。

    「什麼事?」她歡快的割著肉往嘴裡送,話都說得有些合糊。

    「這是烏金刀。」他提醒。

    她揮了揮手裡的刀,點頭,「我知道啊。」

    「你這樣太褻瀆了。」

    樓西月輕輕又割下一條肉,一邊吃一邊道:「你就是太正經嚴肅了,我師父說的好,東西不管多名貴,能用才是最實際的,難不成真要把它供起來,一天三炷香的拜嗎?」

    「……」確實是邪醫一貫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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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38:02
4.

    架上的野兔已經被她割得七零八落,好吃的部分基本上都進了她的肚子。然後,她開始進攻烤得焦黃鮮嫩的山雞。

    秋鳴風接手剩下的兔肉。

    他知道,西月的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性格雖然有些古怪,但總體還是可愛的。

    她會暗整他,但也會容忍他偶爾過分的舉止,或許她認為這樣才公平。

    可愛。

    是的,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子。

    看著她吃得歡快無比的模樣,秋鳴風眼神不自覺的柔和起來。「秋鳴風,你有錢嗎?」

    「嗯?」

    她難得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多不多?」

    「還好。」他說得很保守。

    「那好,」她瞬間笑顏如花,「以後我要坐馬車,那種很暖和很大的馬車。」

    他點頭,「好。」

    「這樣的話,陪你冒一點險,我就不會很介意了。」他低頭,嘴角輕輕揚起。他其實也不介意她偶爾的刁鑽的。

    兩人把山雞和野兔吃得一乾二淨,又喝了些放在火堆邊喂得溫熱的一溪水。然後,開始收拾晚上睡覺的地方。

    秋鳴風又出去撿了些柴回來,確保晚上有足夠的柴禾添火。

    睡前,樓西月很認真的向他確認,「你真的不會說出去?」

    「真的。」

    「這真的只是權宜之計?」她有種自欺欺人的心態。可是不那樣,夜裡真的很冷啊。

    「嗯。」他的表情絲毫沒有起伏。

    樓西月望著屋頂吐了口氣,「還好,這是最後一次了。」明天就可以結束露宿荒郊,以後也不用再這樣取暖。

    秋鳴風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朝她張開雙臂。

    她偏過頭,偎進他懷裡。

    他用大氅將她嚴實的蓋住,讓她在自己懷中安睡。

    再次見到城鎮時,樓西月整個人都有些激動,終於有床睡,有熱水澡泡了!她拉著秋鳴風就往城裡跑,完全無視周圍行人投來的目光。

    他任她拉著,配合著她的速度前行。

    「我們到這家吃飯。」說話間,她在一家酒樓前停下。

    秋鳴風點頭。

    兩人一進門,突然就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甚至許多人都抓起桌上的兵器,大有馬上衝上來的意思。

    慢慢環視了一圈,樓西月面無表情的扭頭道:「我後悔了,跟你一起的危險性真的很大。」

    秋鳴風反握住她尚未完全鬆開的手,走到一邊的空桌坐下,隨於就將劍放到桌上。

    「你竟然還有心情吃飯?」她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

    「餓了。」他的回答依舊簡潔。

    看看大堂內一觸即發的緊張情勢,她想了想,決定無視。

    「小二哥,好酒好菜來一桌。」店小二小心翼翼地應聲,然後一溜煙逃向廚房。

    「秋鳴風,你殺了我們掌門,還敢這麼囂張,真不把江湖同道放在眼裡嗎?」他冷冷掃過去,「如何?」

    那華山弟子手往劍柄上一握,長劍出鞘,劍尖直指他,「我們今天就要為掌門報仇。」

    「等等。」

    所有人都看向突然喊停的人。

    樓西月眨眨眼,一臉無辜地說:「你們要找的人是他,我到旁邊等上菜,刀劍不長眼誤傷就不好了。」

    「你是他的朋友,難道還想罝身事外不成?」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我不認識你們掌門,跟秋鳴風也不熟,為什麼不能罝身事外?」她很不解。

    「你當我們都瞎了不成,你跟這傢伙那麼親熱,怎會不熟?」

    「呸,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講,誰跟他親熱了?本姑娘清白著呢。」她這句話遭到大堂內所有人的鄙視,明明剛才所有人都看到她跟秋鳴風是手牽手走進來的。

    「秋鳴風,納命來。」

    一聲怒喝,刀劍出鞘,人也同時撲了過去。

    樓西月及時騰身而起,讓秋鳴風去應付那些人的攻擊,而她則穩穩地落到二樓欄杆上,坐著看熱鬧。

    秋鳴風的劍始終沒有出鞘,可是那些人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有碰到。

    最後,有人將目光投向樓西月身上。

    可惜速度不如人,很快便被秋鳴風一劍挑一個,倒臥一地。

    這時候,樓西月眼尖的看見店小二端著托盤回到大堂,不由得眉開眼笑,「小二哥,菜好了啊,趕緊擺上來。」說著,她從樓上一躍而下,重新到桌邊坐好。

    店小二哆哆嗦嗦的過去把菜放好,然後飛一般奔向廚房。

    目光在地上倒臥的人身上掃了一圈,秋鳴風冷聲道:「我們要用膳。」

    樓西月附和,「對對,要打等我吃完,你們再繼續,我保證中立。」

    那些人從地上爬起來,撿起自己的兵器,找了位置坐下,雖然懼怕秋鳴風的武功,但是也不肯就此離去。沒有人打擾,雖然氣氛依舊很緊張壓抑,但是樓西月卻絲毫不受影響,快樂的吃東西。這個時候,除了吃飯,再沒有其他事情能讓她感興趣。

    許多人都在心中嘀咕,不曉得這個突然出現在秋鳴風身邊的少女,究竟是什麼來歷?

    不管如何,能讓秋鳴風這個自出道以來就一直獨來獨往的人允許一路同行,兩人肯定關係匪淺,眾人一致如此認為。

    用風捲殘雲來形容樓西月的吃飯速虔並不為過,但她的吃相卻奇異的不難看。

    吃飽喝足,她滿足的瞇起眼,往後靠在椅背上,說:「總算又吃到熱呼呼的飯菜了。」

    秋鳴風放下杯子,替她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

    這一幕讓不少人瞠突了眼,他們看錯了吧?

    這還是那個江湖傳昔日中冷心海面的秋鳴風嗎?

    樓西月習以為常的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目光在大堂溜了一圈,身子向他湊近,壓低聲音道:「他們好像不肯走哦。」

    秋鳴風抬了下眼皮。

    「你打算讓他們跟著?」她純梓是好奇。

    「你想嗎?」他不答反問。

    她認真的想了想,回答他,「那樣目標是不是也太明顯了?」

    「又如何?」

    這種淡漠到不屑一顧的口吻,實在很難讓人喜歡,她跟他沒仇都想扁他,更別說跟他不對盤的。

    「不如何,反正他們找的是你,又不關我的事。」樓西月攤攤手,表示毫無壓力。

    「飽了?」秋鳴風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嗯。」

    他起身就往外走。

    樓西月瞪眼,一邊撇嘴,一邊往櫃檯去結帳,然後慢條斯理地走向那個等在門口的人。跟著他們走出酒樓的還有幾大門派的弟子,因為自知力量懸殊,他們只是遠遠的跟著。

    馬車很大、很暖和,鋪了厚厚的氈毯,還放了一隻爐鼎。

    樓西月終於不再覺得冬日出行是件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

    唯一讓她覺得不怎麼好的就只有——

    馬車後跟著一群持刀佩劍的江湖人。藍色絲帶在她的指間不停穿梭翻飛,她玩得不亦樂乎。

    秋鳴風坐在對面,低頭雕著手中的一塊玉石,車廂內只有爐鼎內的炭燃燒發出的曄剝聲。

    「啊,真無聊。」她放下手中的絲帶,趴到兩人之間的小几上。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低頭繼續雕玉石。

    她掀起車簾一角,看到跟在馬車後的那群人,很是感歎地說:「他們真的這樣一路跟著我們啊。」她忍不住去看車廂內的另一個人,想到他當時給自己的答案,嘴角就忍不住拜狠抽搐兩下。

    「不想拔劍」,這算什麼答案?可這還真就是答案,也很符合秋鳴風的性格。因為不想拔劍、不想殺人,所以他容忍那些人跟著,只要那些人別出手挑釁,他完全當他們不存在。

    「你為什麼要殺華山掌門?」

    秋鳴風雕刻的手停下,冷淡地回答,「不是我。」

    「啊?」樓西月難以置信的揚眉,「那你為什麼不告訴那些人?」

    「他們不信。」

    她不說話了,老傢伙早就說過的,江湖有時是很不講道理的。

    突然有些無力,她往後倒在厚厚的聲毯上,雙手支頭,望著車頂,自語似地感慨道:「江湖真是個很奇怪的地方。」

    秋鳴風只是瞥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

    樓西月躺著躺著,在馬車的顛簸中漸漸有了些睏意。

    就在她似睡非睡的時候,車身突然劇烈的晃動一下,她被甩到秋鳴風的腳邊,人也跟著清醒。

    「出什麼事了?」她下意識的開口詢問。秋鳴風垂眼看她。

    她揉揉被撞的額頭,就這麼躺在他腳邊,柳眉一挑,帶些挑釁的看著他,「你這麼不喜歡說話,要不要我乾脆幫你變成啞巴?」

    他亦挑眉,似乎有些興味。

    「要嗎?」

    「你不怕悶嗎?」

    他的弦外之音她聽明白了,就因為聽明白了,所以更加的生氣,「難道你以為我現在就不悶嗎?」

    「悶。」他肯定的回答。

    「那你還裝金子,不肯說話?」樓西月抓著他的衣襟爬起來,伸指點點他的胸口,「你讓我跟你一路同行,又不肯跟我多說話,想悶死我啊。」

    他搖頭,「沒有。」

    她深吸一口氣,道:「我決定了,你要再這樣,我就要跟你分道揚鑣。」

    秋鳴風不冷不熱的提醒她,「他們認為你是我的人。」

    她怔了一下,旋即勃然大怒,「我什麼時候是你的人了?你別想拖我下水,你的江湖恩怨跟我毫無關係。」

    秋鳴風明智的適時閉口。

    但樓西月如餘怒未歇,瞪著他道:「難怪你要這樣招搖過市,你根本就不安好心。」

    他淡淡地看著她,不語。

    「這簡直就是恩將仇報。」她怨恨地叫。

    馬車突然一個劇烈的顛簸,毫無防備的她撲進了他懷中。

    秋鳴風自然而然地伸手抱住她,低聲道:「別動。」聽出他話中的警告,她立刻停止掙扎,安靜順從地趴在他懷中。

    在利箭透車而進的千鈞一髮間,秋鳴風抱著樓西月破車而出。

    車廂在瞬間分崩離析,車伕也死在亂箭之下,只餘一地殘骸與血跡。

    秋鳴風面沉似水。

    樓西月感覺到他週身散發出的冷意,他怒了!長劍出鞘,聲如龍時,劍身如水,冷冽如冰。她突然有些憐憫那些惹怒他的人。

    他朝箭飛來的方向掠去之後,一直尾隨他們的人立刻圍了上來,目標是——樓西月。

    「調虎離山?」她的神情頗是玩味,手指漫不經心地在腰間輕撫。

    「妖女,納命來。」

    「我什麼時候竟成了妖女?」她一臉好奇。

    「跟秋鳴風那樣的人混在一起的女人會是什麼好人?」有人不屑。

    她受教的點頭,「說的是,那我就不需要對你們客氣了。」話音未落,她的手輕揚,原本像腰帶一樣纏在她腰上的一條布鞭如蛇一般疾飛而出。

    所有人吃了一驚。

    他們從末見過這個女子出手,她一直被秋鳴風護在身邊,因此他們低估了她的身手。

    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出鍺就意味著喪命,而樓西月並不會跟他們客氣。

    一身藍衣的她如彩蝶穿花,手中的一條鞭如毒蛇吐信,沾上非死即傷。

    不知何時回來的秋鳴風遠遠看著,眉頭漸漸蹙起。

    他從未見過她殺戮,此時的她彷彿被修羅附身,天真嬌憨不再,只餘嗜血。

    她臉上雖然笑著,眼中卻罩著一層冰,他不喜歡這樣的她,無論是誰讓她丟失那明媚清爽的笑靨,都不能被原諒,無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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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38:23
5.

    握著鞭,樓西月眉抿得緊緊的,冷冷瞪著出手幫自己的男人。

    血從秋鳴風的劍上滑落,不留絲毫痕跡,面對一地的屍首,他面不改色,淡定自若的歸劍入鞘。

    秋水無痕,水過無痕,血過亦無痕。

    「我不需要你幫忙。」她的聲音很冷,是他從未聽過的冷。

    「西月。」他喚她。

    「是你將我牽扯進這些江湖恩怨中的。」他垂下眼。

    「他們想要我的命,我便無須對他們客氣,江湖本就容不得太多善心。」秋鳴風幾不可聞的逸出一聲輕歎。他不該忘了她的師父是邪醫。

    「走吧。」說完,他轉身邁步離開。

    她沒有動。

    「西月?」他停步回頭,如見她低頭站在原地,不得已,他又走回她身邊。

    「我不要跟你一起了。」她的語氣有些委屈,她手中的鞭是她親手偏結而成,原本漂漂亮亮的纏在腰上做裝飾,現在卻沾了血污要不得了。

    秋鳴風直接奪下她手裡染血的布鞭扔掉,不容拒絕的牽住她的手,邁步就走。

    「秋鳴風,你放手,我不要跟你一起走了……」

    寂靜的山道上只有少女清脆而又充滿怨念的聲音迴響,卻始終沒有人回應。而兩人也終於越走越遠。

    正午,正是酒樓生意火紅的時候。

    一對男女一進門就受到大家的注目,男的俊美冷峻的外形與那一身萬年寒冰似的氣質,讓人看一眼就不敢再多看。可他身邊的那位少女如與他恰恰相反,容貌明麗清純,怎麼看都是一位惹人憐愛的俏佳人。

    冰與陽的兩極對比,如又奇異的和諧。

    這樣的組合讓一些人立即聯想到最近江湖上的傳聞——

    江湖第一高手秋鳴風消失幾個月後再次出現,身邊便多了一位紅顏知己。沒有人知道少女是何來歷,但她是秋鳴風出道江湖以來,第一個帶在身邊的女人,其意義不言而喻。

    秋鳴風向來無視他人的側目。而樓西月則完全不在意他人的注目。

    兩人跟在店小二身邊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秋鳴風將劍放在桌上,動手倒了兩杯茶。

    樓西月手中的兩枝紅梅,在她一襲雪白狐裘的映襯下顯得益發鮮艷奪目,她不時的放在鼻下嗅嗅,神情很是愉悅。

    兩人同樣的雪白狐裘,一樣的天藍衣裳。

    秋鳴風清冷而孤傲,讓人感覺難以親近。

    可樓西月如顯得清麗出塵、明眸咭齒,讓人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稍作停留。

    「我把花插頭上好不好看?」她折下一小技梅,上面有三、五朵蔟在一起的梅花,她放在篕角比劃。

    秋鳴風點頭。

    她莞爾一笑,就要把花插上。他卻突然接過她手中的花,替她輕輕的插進髮髻中。

    樓西月不以為然的撇了下嘴,放下梅枝,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茶。

    雖然一身狐裘錦衣,但她頭上的髮飾如極少,除了束髮的一條藍色絲帶外,就只有兩支小報鈿,素淨得有些冷清,現在簪了技新梅上去,暮然便多了幾許春意。

    有人的手悄悄握到劍柄上,如被秋鳴風漫不經心的冷冷一瞥驚得手足冰冷,再不敢亂動。

    樓西月開心的吃著自己腰間布袋裡的板栗,等著店小三上菜,很快,桌上便堆起一小堆栗子殼。

    秋鳴風終於看不下去按住了她的手,對她搖頭。她皺皺鼻,不滿地咕噥,

    「人好多的,菜沒那麼快上,我很餓啊。」

    「等著。」

    「不是這麼沒人性吧,有東西吃你讓我餓著?」她一臉難以認同。

    秋鳴風只是扭頭朝一旁的店小二看了一眼。

    店小二頓覺渾身一涼,嚇得臉色發白忙去催菜。

    菜上得很快,終於中止了樓西月再次往布袋裡掏板栗出來充飢的動作。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從外面走進來幾個人,他們要嘛一身黑,要嘛一身白,但統一的是,他們腰間都掛著一塊相同的銀牌。

    這樣穿著打扮的人,樓西月曾經見過,親眼看著他們死在秋鳴風的劍下,並用化屍水將他們毀屍滅跡,她也是從那時候起不得不踏入江湖。

    她忍不住朝對面的人瞥了一眼。

    秋鳴風神色不變的吃著自己的飯。

    樓西月忍不住小聲提醒,「是雙絕宮的人。」

    他眼皮都沒抬一下,淡定道:「吃飯。」

    她撇嘴,「真沒好奇心。」

    那幾個雙絕宮的人從門口逕自走了過來,然後停在他們桌邊。

    「秋大俠,我們宮主有講。」秋鳴風置若罔聞。

    雙絕富的人也不多說,只是站在他們跟前,手按劍柄,一臉冷凝。樓西月突然就沒了胃口。

    「你們這些人為什麼總喜歡在別人吃飯時來打擾?」很影響食慾的。

    他抬頭冷冷掃過雙絕宮的人,道:「走。」

    「我們宮主誠心相邀。」

    「走。」

    「秋大俠……」

    秋鳴風抓起桌上的秋水劍。

    雙絕宮的人悻悻然看了樓西月一眼,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她一臉不平,「他們又把帳算我頭上?我到底做什麼了?」竇娥都沒她冤。

    「吃飯。」

    「沒胃口了。」她扭頭嘟嘴,順手又從布袋裡摸出一顆板栗。吃完,她有些無奈地說:「你不能想個辦法,不讓這些人來找你嗎?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跟你分道揚鑣了。」

    「比武之後。」

    她眼睛一亮,「你是說比武以後事情就能解決?」

    「一件。」

    「說話別大喘氣,我還以為都能解決呢,」她翻了個白眼,語氣一轉道:「不過,能解決一件也是好的。」

    「吃飯。」

    樓西月眼珠轉了轉,伸手拿過盤裡的一隻雞腿就開始啃。

    這個動作可說是毫無美感,偏偏她做得極其自然。

    這樣一來,原本的清麗出塵便染上世俗的煙火,讓大家為之錯愕。

    只有她對面的男人無動於衷。

    秋鳴風從不認為樓西月具有淑女的氣質,即便是有,那也是一種假象。

    站在屋簷下,樓西月抬頭望著遠處披著銀霜的山峰,神情很是耐人尋味。

    在晨鐘暮鼓聲中開始新的一年,對她來說是很新奇的體獫。

    秋鳴風殺了華山掌門,九大門派對他發出緝殺令。可是,現在他們如住在少林寺的禪院中。

    江湖果然是個充滿神奇的地方。

    秋鳴風從長廊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她舉目遠眺的身影,不禁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之後嘴角微微勾了下。

    「西月。」

    她扭頭,一看到他,末語先笑,「你陪方丈喝完茶了?」

    「嗯。」

    「再過兩天,你就要跟銀扇公子比武了,緊張不?」她一臉好奇地問。

    他搖頭。

    樓西月仔細打量一下他的表情,最後歎了口氣,「其實我一直覺得你的臉部表情太過單一,想從上面知道你的想法有些困難。」

    秋鳴風不以為意地說:「是嗎?」

    「當然了,」她認真的開始數落,「你不但話少,表情還單一,這樣跟你相處的人會很累的。」

    「你累嗎?」

    她想了想,道:「還好吧,就是有時候會覺得悶了點。」

    秋鳴風波瀾不興地表示,「你話很多。」

    樓西月被嗜了一下,然後怒上眉梢,「你是嫌我聒噪嗎?」

    「不是。」

    「你當我白癡聽不出來嗎?」

    目光落在遠處的山峰上,秋鳴風天外飛來一筆,「那裡是連天峰。」

    「對呀,你們不是要在那裡決鬥?」她馬上就被引開注意力。

    「要過去看看嗎?」

    「不要,」她斬釘截鐵地拒絕,「天好冷。」

    「不去觀戰嗎?」

    表情變得糾結起來,她遲疑地說:「其實,我正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去。」雖說江湖兩大高手比武難得一見,可是天這麼冷,幾乎呵氣成冰,她實在不想到山頂去當冰人。

    「不去也好。」

    她馬上扭頭看他,「你說什麼?」

    秋鳴風從善如流地重複一遍。

    樓西月剛剛消散的怒火馬上又熊熊燃燒起來,「既然我去不去都可以,你為什麼一定要按我來?我本來是打算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出門的……」

    他雲淡風輕道:「一個人上路有點悶。」

    「秋鳴風……」她真的惱了,只為了這麼個破理由,他就一路拽著她,不肯讓她自己找個地方先挨過這個寒冷的冬季。

    秋鳴風閃躲著她的攻擊,心情卻很好。

    性子刁鑽的西月有時候就像一隻容易炸毛的小貓,讓人忍不住就想撩撥一下。

    「啊……」突然腳下一個打滑,樓西月發出一聲驚呼。

    下一瞬,她整個人便被攬進一堵寬闊溫暖的懷抱。

    「少林寺的和尚偷懶,院裡的積雪都不知道清理乾淨。」她抱怨。

    秋鳴風抱著她,沒有說話。

    樓西月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的姿勢太過親密,眼神不自覺有些閃爍,聲音也跟看低了下去,「那個……我沒事了。」似乎沒明白她的意思,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她咬咬牙,「你可以放開我了。」臉不由自主有些發燙,她忙低下頭。

    他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輕輕放開了她。「我回房了。」她突然不想跟他獨處,莫名有些心慌。

    秋鳴風拉住了她。她用目光詢問。

    他泰然道:「我們走走。」

    「和尚廟有什麼好逛的,」她不以為然,「不如我們去山上打野味吧。」語氣隨看這個主意變得輕快起來。

    秋鳴風眼中明顯帶笑,「讒了?」

    她神色自如地回答,「佛門這種地方太清淨了,不適合我這樣的凡俗之人。」

    「深以為然。」

    「你什麼意思?」他卻再次保持沉默。

    但當兩人走到寺門口時,一行人也在門前停下。

    一般無二的黑白衣飾,精緻窨華的軟轎,無不昭示著來者的身份。

    樓西月幾乎是立刻扭頭看身邊的人。

    秋鳴風回以挑眉。

    「你的桃花來了。」她小聲說,語氣難掩椰愉。他緊了緊握著她的手。

    樓西月這才憶起自己的手還被他牽著,心頭微窘,便想抽回來,奈何他握得很緊,她掙脫不得。

    「秋公子。」

    清悅的聲音自軟轎內傳出,如山泉滑過石上,沁人心田。

    擁有這樣的聲音,樓西月忍不住懊奇轎中人的相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低垂的轎簾。

    「葉宮主。」

    轎簾輕掀,在樓西月的翹首引領中,一雙纖足踏出,然後是一塵不染如雪般皎白的衣裙,最後是一張閉月羞花艷壓群芳的絕代嬌顏。

    武林第一美人實至名歸!

    「真是個美人。」樓西月由衷讚歎。

    秋鳴風看了她一眼,心情忽然有些複雜。

    葉雨裳的日光從一兩人相握的手上掠過,眸中寒芒輕閃,聲音也冷了三分,「她是誰?」

    樓西月歪頭看身邊的男人,也很想知道他會如何介紹自己。他冷漠地看了對方一眼,便拉看她走開。

    「秋鳴風……」葉雨裳有些動怒。

    她好奇地扭頭看。

    秋鳴風手上微一用力,就將她從自己右手邊換到了左手邊,同時也改握手為攬腰,腳步卻絲毫沒有停頓。

    樓西月一時驚訝過度忘了反應。

    直到走出老遠,她才不滿的抱怨,「你又陷害我。」

    「沒有。」他否認。

    「哼,那些江湖傳言你以為我沒聽到嗎?而且雙絕宮三番兩次地暗殺襲擊我,還不是因為你的關係,你當著她的面這樣做,我很為自己的人身安全擔心啊。」她說著便惆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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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38:46
6.

    明明什麼都沒做,偏偏被人當成眼中釘、肉中剌。

    這種感覺讓人很鬱悶。

    「她來少林做什麼?」惆悵完,好奇心又佔了上風。「看比武。」「哦~」她刻意拖長音。「西月。」秋鳴風突然停下腳步。她一楞,扭頭看他。

    他手臂在她腰間收攏一下,認真而輕淡地表示,「你胖了。」

    「……」

    許久之後,山林中響起一聲怒吼。

    「秋鳴風,你這個混蛋,你給我站住……」兩條人影一前一後追逐奔跑,漸漸消失在白雪帽帽的山林間。

    慢慢地,樓西月停下追趕的腳步,在一株大樹下蹲下來,伸手在樹幹上擋了一拳。

    竟然說她胖了!

    她沒說他佔她便宜,他還敢嫌她身材不好?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又擋了樹幹一拳,她索性在樹下坐了下來。

    論武功,她遠不是秋鳴風的對手,就是她最擅長的輕功也稍遜他一籌,這才是她一直老實跟在他身邊的原因。

    死鬼師父說過的,做人得靈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正月初五,連天峰的比武會是她的一個契機。

    樓西月微微瞇起眼,臉上泛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

    將腳邊的雪揉成一顆雪球,隨手擲向一旁的一棵樹。

    聽到衣袂掠風聲,她聞聲看去,秋鳴風幾個輕縱已至面前,將手中的兩隻山雞向她舉起。

    她撇嘴,「怎麼沒有洗剝乾淨?」

    「跟我來。」說完,轉身便走。

    樓西月從地上起來跟上。

    兩人在一條結冰的溪邊停下,秋鳴風去洗剝獵物,而她則識趣的去撿柴。

    著火燃起的時候,他也提著洗好的獵物坐到火堆旁。她的目光從他的手上掃過,低頭輕咳一聲,「水很冰吧?」

    秋鳴風看了一下她的於,道:「你可以試試。」

    「有你在,我為什麼要試?」她帶了幾分有恃無恐與揚揚得意。

    「若我不在呢?」他若無其事地反問。

    「你會不在嗎?」她亦反問。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說呢?」

    樓西月笑道:「這個答案只有你能給我,問我就不對了啊。」

    他受教的點點頭,不再說話。

    她也沒了說話的興致,專心地盯著架上的山雞流口水。

    就在山雞散發出肉香時,秋鳴風突然開口問:「我不離,你便不棄嗎?」

    她猛地抬頭看過去,卻什麼都沒說。

    秋鳴風定定地看著她,之後垂眸照看手中的山雞。

    寂靜的山林中似乎只餘柴火燃燒發出的曄剝聲。

    藍天白雲,風和日麗。

    四野欣欣向榮,正是萬物復甦的時節。

    春天的氣息迎面而來,讓人心情舒暢。

    樹上不停地落下一枚枚果殼,仔細辨認,可以看出那是栗子殼。

    微微晃動的技葉間,有兩隻不停搖擺的腳丫,翠綠色的裙擺在風中輕揚。

    「啊,沒有了……」懊惱的呢喃聲響起。

    樓西月不甘心地把腰間的布袋翻過來倒,最後頹然放下,抬頭看了一眼,抿著唇從樹上摘了一片嫩葉在手上把玩。

    斑駁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下,落在她帶著極意的笑臉上。

    閉著眼深吸幾口氣,她一手抓過放在一邊的藥蕢,從樹上一躍而下。

    渴無目的地走著,看到藥草的時候,會順手採了扔在藥蕢,然後繼續向前。

    當看到那幾株妖嬈綻放的桃花時,樓西月一臉驚喜,跳著跑了過去。

    閉上眼,伸展雙臂,嗅著空氣中的花香,她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手上募然一痛,她睜開眼,看著罪魁禍首瞬間逃入草叢不見。

    那是一條色彩斑斕的小蛇,樓西月慢慢看向自己的手背,被咬的地方迅速變黑髮紫。

    毒蛇!

    她蹙著眉把毒吸了出來,連呸幾口,然後打開腰間的水囊喝水漱口。

    這個時候,她左手上只留下被咬的牙印,而膚色早已恢復如初。

    「竟然咬我,還是戴上手套好了。」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從腰間錦囊裡取出一雙泛著鋃光的輕薄手套。

    抬頭看著技頭一蔟蔟的桃花,她忍不住摘了幾朵別在髮髻上。

    烏髮如雲,人面桃花相映紅。

    樓西月朝著那條蛇遁去的方向追去,但凡毒物聚居之地總有一些解毒奇藥。最重要的是,她被咬了,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做!

    她沒有想到追過去會看到一個蛇窟,面對密密麻麻的毒蛇和那道在蛇群中騰挪閃躲的身影,樓西月眉頭不由得聲緊。這樣的地方都會碰到人,真是讓人始料未及。

    那人身手看起來不錯,但也並不輕鬆,畢竟要小心防備被毒蛇咬到。

    樓西月很有閒情逸致的站在圈外欣賞人蛇大戰,只可惜她布袋裡沒了板栗,否則她會更愜意。

    腳邊時有蛇滑過,看中的她便捕進隨身攜帶的蛇蔞。

    報錦煜邊打邊觀察一段時間後,終於開口,「姑娘,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

    「我為什麼要幫你?」樓西月的反應很冷淡。

    「姑娘怎樣才肯幫在下?」

    她一手指在一條蛇的七寸之上,淡漠地瞥了眼他已經有些狼狽的身形,「我不喜歡多管閒事。」

    「……」花錦煜一時啞口。

    樓西月如在這個時候發現一小片蛇丹草,眼睛頓時一亮,幾個輕縱過去,快手快腳的拿藥鐮收割。

    忙完這一切,她再看看那個越加狼狽的男子,嘴角掛上一抹淺笑,也多虧他吸引了蛇群的注意力。

    「接著。」她從腰間摸出一隻瓷瓶扔過去。他順手接住。

    樓西月淡道:「驅蛇粉,應該能幫到你。」

    報錦煜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這個看起來純真明麗的少女似乎是在欣賞夠他的狼狽之後,才決定大發慈悲的施予援手。

    明明很惡劣,偏偏讓人又無法指責。

    「多謝。」他還是道了聲謝,然後撤出驅蛇粉,向著蛇群更深處殺去。

    樓西月慢條斯理地跟上。打秋風這種事其實挺不錯的。

    前面股風血雨,無數的蛇粉身碎骨,遍地屍骸滿目鮮紅。

    她忍不住本噥了一句,「真殘忍。」

    她這句話聲音不高,但花錦煜還是聽到了,他手中的銀扇在瞬間詭異的打了個滑。

    在他最終將那條粗大而泛著淡金色的蛇王殺死時,原本纖塵不染的白衣已經變得色彩斑斕。

    報錦煜俐落的取了蛇膽,轉身便要離開。

    樓西月在後面慢吾香的開口,「我勸你目前好等一等。」

    他詫異的扭頭看她。

    她蹲在蛇王的屍體前拿了一支竹筒接蛇血,很快,她便接了一簡,蓋好蓋子,然後朝他揚眉輕笑,「要不要聽我的良心建議?」

    「姑娘請說。」

    「把這個一起拿回去,如何?」她晃了晃手中的竹簡。

    他點頭,毫不猶豫的接過,「謝謝。」

    「你真是個聰明人。」樓西月完全不吝於讚美他人。

    報錦煜笑道:「多謝姑娘誇獎。」然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看著他飛身而去的背影,她自語道:「跑得還真快。」她把隨身攜帶的所有竹筒都裝滿蛇血,最後只能看著蛇屍長歎一聲。沒辦法,實在沒東西拿了。

    把東西都收拾好,最後,她解下腰上新結的長鞭,把蛇王的屍體結實的綁好,然後拖著離開這片山林。

    巴煦的陽光下,小院顯得寧靜而安詳。

    繫著圍褚,蒙著口巾的樓西月專心地攪拌著面前大鍋裡的東西。

    微風拂過,帶著溫暖的味道。

    細密汗珠從她額際發角滲出,她抬手以袖輕拭。

    無意間一抬頭,她整個人瞬間僵硬。

    一條藍色身影在屋頂迎風而立,整個人透著一股冷漠肅殺,讓周圍的空氣都似乎變得冷冽起來。

    兩人沉默的對視良久。

    「啊!」垂眸看到大鍋內的東西時,發出一聲低叫,趕緊繼續攪拌。

    衣袂聲響,一道陰影籠罩在她的頭頂。

    「閃開,別擋住陽光。」陰影朝一邊移開,靜靜地站在她身邊。

    不知道攪拌了多久,樓西月終於停了下來,用手指戳了戳鍋裡的東西,滿意的點點頭。

    「好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正甩胳膊的動作一僵,旋即蹙眉扭頭看了一眼,冷淡地打招呼,「好久不見。」

    「嗯。」他比她還冷淡。

    樓西月又一次覺得跟這傢伙實在沒辦法溝通,索性轉身回屋,一邊走,還一邊揉腰捏脖子。

    一進屋,她便直奔椅子而去,下一刻便癱在上面。

    這兩天她忙得團團轉,累慘了!

    「真累。」她直覺的咕噥一聲。

    「西月。」

    她趴在椅子扶手上把頭埋在臂彎裡,無力的哀嚎了一聲,「好吧,秋鳴風,你還找我幹什麼?我都已經替我師父還過人情了。」腰上突然多了一雙手,她差點嚇得跳起來,卻被他施力壓住。「你……」

    不輕不重的揉捏從腰上傳來,她幾乎忍不住舒服的呻吟出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有些不甘不願地開口,「謝謝。」

    「有人讓我替他轉達一句感謝。」

    她很茫然的抬起頭,「誰?」

    「他說謝謝你的蛇王血。」

    樓西月明白了,然後猛地想到那人手中的扇子,人從椅中跳了起來,「他是銀扇公子?」

    「嗯。」

    「他跟你不是仇人嗎?」

    「嗯?」

    「你們不是在連天峰比武?」

    「哦。」

    「難道你想吉訴我,你們其實是朋友?」她一臉難以置信。

    「嗯。」

    她楞了一下,整著眉想了想,才道:「那他為什麼要跟你比武?」

    「切磋。」他的答案依舊很簡潔。

    「切磋……你們需要劍拔弩張搞得人盡皆知嗎?你真當我白癡啊?」

    「想知道?」

    「不是很感興趣。」她突然罵了下去。

    江湖內幕還是別聽力妙。

    「噢。」

    樓西月伸手撫額,終於忍不住呻吟出聲,「拜託,你如果真的不想說話的話,就連單一的詞都別說好了。」聽了讓人更生氣。

    「好。」

    她連罵他的力氣都沒了,秋鳴風這傢伙簡直就是生來氣她的,跟他在一起,她總是很容易心火旺盛。

    她捶了兩下腰,然後開始解身上的圍褚,拿到鼻端聞了聞,馬上一臉嫌棄地別過頭,「好難聞。」

    她得去洗一下。就在她起身打算去沐浴時,看到坐在旁邊的人,又有些遲疑,「你……」

    「我不走。」

    樓西月伸手撫額,無力地擺擺手,「你愛留就留吧,我現在要去洗澡。」

    「要我幫忙嗎?」

    她霍然抬頭瞪他,惱道:「要幫我搓背擦身嗎?」

    秋鳴風表情沒有絲毫起伏,平靜地表示,「也無不可。」

    「啪」的一聲,樓西月拍桌而起,比著他那張表情變化乏善可陳的臉,手指都有些發顫,「你簡直……」握住她比著他的手,淡淡地說:「我都沒生氣,你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

    「你憑什麼生氣?」

    「你不告而別。」

    「怎樣?」樓西月鳳目噴火,「我又沒賣給你,大家只是同路而己,我要走的時候自然可以離開,幹麼非要告訴你一聲?」他帶她出山時有問過她嗎?還不是直接一記手刀了事。

    「你欠我一個答案。」

    「什麼?」

    「我不離,你便不棄嗎?」不離不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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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39:10
7.

    樓西月不自覺地抿緊眉,她其實並不討厭秋鳴風,甚至還有一點點喜歡,可也沒到了願意對他不窩不棄的地步,跟寡言的他一路同行已是憋悶至極,若要一生相伴,那她的人生會不會太慘了點?

    因此,幾個月前她才會趁著他與人決鬥的時機不告而別。

    她以為從此山高水遠,後會無朗。如不料,他又再次找到了她。

    「秋鳴風……」

    他突然用力將她攪進懷中,緊緊的抱住,嚇了一跳的樓西月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到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為止。」他在她耳邊低聲道,一貫冷冽的聲音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軟弱。

    樓西月皺了皺眉,他的意思是,直到她找到喜歡的人,他才會放棄離開嗎?

    「可是,」她有些遲疑,「秋鳴風,你難道都不覺得,有你在身邊我的危險才更多嗎?」

    「不覺得。」

    否定得還真乾脆!真快!樓西月心裡偷偷鄙視他一下。

    睜眼說瞎話,說的就是這樣的。

    「可我不覺得我需要有人陪啊。」有時候人多了,許多事就不方便去做。

    「那與我無關。」

    他的回答讓樓西月簡直啼笑皆非,「你簡直……」是不講理啊。道理是跟講理的人說的,如果對方不講理的話,那最好還是保持沉默。但有些事可以保持沉對,有些事萬萬不能。

    「你可以放開我了,我一點都不冷不需要你幫我取暖。」心微微沉了沉,他慢慢鬆開手。

    她抬起胳膊聞了聞,皺皺鼻,咕嚷道:「這麼大的味兒你都聞不到嗎?」

    秋鳴風眸底閃過一抹笑意。

    「我可受不了這股味道,好在總算弄完了。」她邊說邊往外走,準備去洗個熱水澡,把身上的藥味洗掉,走了幾步,她停步轉身,朝他怒目而視,「你還真要跟我過去?」

    「幫你燒水。」他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

    她怔了下,然後點頭,「也對,那走吧。」

    結果等到了廚房,完全沒有她插手的餘地。

    最後,她只能坐在門檻上欣賞天上的白雲變幻,不知不覺中,她的眼皮越來越沉。

    秋鳴風燒好水的時候,她也靠在門框上睡著了。

    他在她面前蹲下,看著她沉睡的面容,心裡說不出的溫暖。

    直到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他懸了數月的心才真切的落到實處。

    唉怕被有心人利用,對她造成傷害,他甚至不敢拜託朋友尋找,只能自己慢慢來。

    憊好,老天待他不薄,前幾日錦煜取蛇王膽時的偶遇讓他再次得到她的消息。

    於是,他迫不及待地在附近探查,最終尋到這裡。

    「西月……」他幾不可聞地輕喚。

    她沉睡如故。

    「西月。」這回他恢復正常音量,並伸手輕推她。

    她不滿的咕噥一句,皺著眉睜開眼,看到他的第一眼,猶有些迷茫,之後慢慢清醒,「水燒好了?」

    「嗯。」

    「好困……」她有些懊惱的撓撓頭,低頭又聞一下,「還是洗完再睡好了。」這味道真不好聞。

    秋鳴風幫她將熱水提進屋。

    直到整個人沒入熱水中,她才忍不住歎了口氣。

    重逢來得太突然,她的腦子現在還有些發蒙。

    似是驚訝,又彷彿在預料之中,樓西月不自覺地蹙緊眉,發洩似地用力拍了幾下水。

    真煩!

    算了,不想了,搖搖頭,她收斂心神,專心沐浴。

    清洗過後,身上的味道再次變得清新起來,她換上乾淨的衣物,一邊用布巾絞乾頭髮,一邊打開房門。

    站在院中的秋鳴風聞聲回頭,朝她走過來。

    樓西月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朝院中一角走去。

    那有一口並,她吊了東西在裡面。

    在並前站定,她側首看他。

    秋鳴風回望。

    她指指左邊那根繩子,「提它。」他照做。

    提上來的竹籃裡是十幾塊泛著新鮮色洚的肉。

    「咱們烤蛇肉去。」秋鳴風若有所悟,「蛇王肉?」

    她點頭,「對呀,蛇王全身都是寶,況且這只蛇王足有上百歲,銀扇公子只取蛇膽實在殄暴殄天物,所以,我只好幫他物盡其用了。」

    難怪她那麼大方送錦煜驅蛇粉了,秋鳴風心下恍然。

    接下來,生火烤肉自然由他全權負責。

    而樓西月則專心地打理她的一頭濕髮。

    彷彿,他們從未分離。

    似乎,一直如此相伴。

    細雨汾飛,煙鎖重樓。

    這樣的景致讓人如同罝身在煙雨江南,不由自主地便多了些纏綿的思緒。

    透過雨幕,樓西月望著遙遠的天際,眉頭輕蹙。這揚雨已經漸瀝瀝地下了七、八天,卻完全沒有消停的跡象。

    「唉……」她逸出了一聲輕歎。

    突然想到死鬼師父曾說杏花煙雨的江南,最美麗的風景就是手執油紙傘的少女在雨中漫步的曼妙身姿。

    樓西月撇嘴哼了一聲,那老傢伙一直為老不尊,完全沒有為人師表的自覺,經常忘記自己的徒弟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娃兒,甚至毫不檢點的把過去那些風流韻事拿出來當茶餘飯後的話題。

    眼眶有些濕,那老傢伙雖然為人不怎麼光明磊落,但人有時還是挺可愛的……

    一隻大手從旁伸過來接住自她臉頰滾落的淚,「怎麼了,西月?」

    她掛著淚珠的臉微微地笑了,低聲道:「我想我師父了。」

    秋鳴風默默地攬住她眉頭,同她並肩站在窗邊望看外面的雨景。

    這個時候,身邊能有個可以依靠的肩膀,樓西月覺得很溫暖,忍不住將頭靠在他懷中,輕輕道:「師父最喜歡江南的煙雨。」

    「你去過江南嗎?」

    「小時候曾經路過,但已記不太清楚。」當時師父行色匆匆,不敢多作停留,她也沒有心情看景,記憶中的江南很模糊。

    「要一起去嗎?」

    樓西月抬頭看他,微微的蹙眉,「秋鳴風,你別告訴我你這回要讓我陪你去江南。」

    他面不改色地說:「江南的風景真的很不錯。」

    「上回跟你出山,一路被人追殺,這回我要再跟你去江南,天曉得還有什麼天災人禍,不去。」她態度非常堅定。

    「哦。」

    她馬上又警告他,「還有,你不許再背地裡下黑手造成既定事實,我真的會翻臉。」

    「嗯。」

    「哼,我可不是在開玩笑。」她瞪了他一眼。

    秋鳴風不著痕跡的伸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圈在懷中,一臉認真地看著她道:「我不會讓你跟我翻臉的。」

    「這還差不多。」

    「西月……」

    「幹麼?」

    他緩緩朝她靠近。

    長長的隨毛撲掮了兩下,樓西月有些怔楞地看看他越靠越近,在明白他的意圖後想要閃避為時已晚。

    她的唇一如看上去那般柔軟甜美,隨看吻一點點加重加深,他插在她腰間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緊。

    「唔。」他發出一聲悶哼,隨即放開她的唇。

    「秋鳴風,你鬆手,你想勒死我嗎?」粉面燒紅的她恨聲嬌斥。

    他放鬆手,卻沒有放開她的腰,依舊將她整個人抵在窗前,呼吸有些粗重,嘴裡有淡淡的血腥味在蔓延,可見她方才咬得很用力。

    「西月……」

    「你別再想亂來。」她往後撤身,試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秋鳴風腳跟輕轉,攬著她轉了兩圈,將人抵在牆與自己的身體間,再次覆上她的唇。

    樓西月捶打在他身上的力道越來越小,手慢慢的抓握住他的衣服。

    當他再次放開她時,兩人額頭抵在一起平息索亂的呼吸,半響沒有說話。

    「西月。」

    「……」她捶著他的肩胛處,並沒有抬頭。

    「我沒有背後下手,你不可以翻臉。」

    她霍然抬頭,鳳目圓睜,咬看紅腫的下唇瞪他,卻說不出一個字。

    秋鳴風忽然低低地笑出聲,摟緊她的腰,低頭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貼看她的唇道:「別咬了,已經腫了。」

    她忍無可忍地捶打他,罵道:「秋鳴風你這個混蛋,下流登徒子……」

    他擁著她,任由她粉拳如雨下毫不閃躲。

    直到她下拳越來越輕,最後停下的時候,他才重新攬了她站到窗前。

    窗外的雨仍在湖瀝瀝地下看,遠遠的傳來一、兩聲隱隱的犬呔。

    樓西月的心很亂,就如那絲絲縷縷糾纏在一起的絲線,剪不斷,理還亂。

    「跟我一起去江南吧。」男人的聲音透看淡淡的溫柔。

    「我討厭你。」

    「西月,我是情難自禁。」

    「我不喜歡那些打打殺殺的。」她的聲音低低的,帶看小女兒的嬌嗔。

    「有我在。」

    「就是有你在才會有那些。」她越說越怨懟。

    「我們都是江湖人,江湖總免不了打殺。」

    「總之討厭。」

    「聽話,你一個人我不放心。」葉雨裳一直不曾放拜尋找她,雖然兩人對上,西月未必會落下風,但他仍擔心有個萬一。

    「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我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而且,你不在我身邊,我的是非就少,危險就少了。」

    「從救我開始,你就已經捲入是非圍了。」他輕歎一聲。

    樓西月氣得跺腳,惱道:「我就知道,要不是師父千叮嚀萬喔咐,我才不會救你呢,你這種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大麻煩,脾氣還又臭又硬,哪裡有半點招人喜歡的地方。」總是惹她生氣,一點也不溫柔體貼。

    「讓你受委屈了。」他真心實意的說。

    「我本來就很委屈啊,我都已經努力躲開你了,你還要纏上來,我們兩個明明就不是同一種人,怎麼可能會有結果。」話就這麼衝口而出,說完,她自己也楞住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

    樓西月扭頭瞪他,他的表情誠懇而認真,那雙一貫冷肅的眼睛此時卻帶看絲絲的柔情。

    心突然失序,她有些慌亂地別開眼,強自開口道:「我為什麼一定要試啊。」

    「西月。」他只是低聲輕喚她的名字,沒有更多的話。

    她悶悶的低下頭,呢喃般道:「你真的很不討喜呢。」

    秋鳴風攬在她腰上的手一下子收緊,眸底閃過狂喜,「西月……」

    「別叫了,我很煩吶,你明明就是個大麻煩。」他低頭在她耳側輕吻。

    「你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她瑟縮了一下,羞惱地輕斥。

    秋鳴風用力擁住了她,無聲地笑了。

    要告別自己住了數個月的小院,樓西月突然有些捨不得,甚至想對秋鳴風說:「我改變主意,不和你去江南了。」

    只是,每當看到那個人的冰塊臉,她又自動把話嚥了回去。

    她一直認為秋鳴風這個人,雖然面白如玉,其實心裡黑似墨炭,下手還特別黑。

    見她站在院中發呆,秋鳴風朝她走了過去,低低喚了聲,「西月?」

    沒有看他,她環顧了院子一圈,帶些留戀道:「住得久了,我竟把這裡當家,都忘了我其實早晚要走的。」

    他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將人帶入懷中,輕輕歎了口氣,「我讓你為難了嗎?」

    「嗯。」她回答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秋鳴風微挑劍眉,不輕不重地提醒,「你說了早晚要走。」

    「早走和晚走畢竟是有區別的,不是嗎?」她理直氣壯地駁道。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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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 00:39:31
8.

    叩叩——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兩人同時看了過去。

    樓西月面露困惑,「應該不會有人上門啊,我明明跟這裡的人一點也不熟。」

    秋鳴風的眉微蹙,放開她,逕自走去開門。

    門一開,就見一張俊美帶笑的臉,那笑容甚至帶了幾分戲謔與曖昧。

    樓西月沒有想到自己與花錦煜的第二次見面會來得這麼快。

    在秋鳴風找到她的第五天,鋃扇公子也不請自來。

    「原來,你就是那位樓姑娘。」花錦煜的口氣有幾分恍然、幾分調侃,還有幾分訝異。

    「原來你就是銀扇公子。」樓西月回以同樣的語氣音調。

    報錦煜朝好友看了一眼。

    「別惹她。」秋鳴風警告完又問:「你來做什麼?」口吻相當不客氣。

    「好奇,」他加重語氣,臉上的笑容也加深,「好奇葉宮主欲除之而後快的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樓西月聞言蹙起了眉,看向秋鳴風,「她還在找我?」

    報錦煜搶先回答,「當然在找,因此誤傷了不少江湖女子。」

    她鳳目一瞟,冷聲道:「你是說,我應該為這事負責嗎?」

    他第一時間向好友看去。

    秋鳴風不冷不熱道:「說了別惹她。」

    報錦煜醒悟了,這位樓姑娘確實少惹為妙,上一刻笑靨如花,下一刻她可以變身修羅冷沉肅殺。

    「我不跟你去江南了。」樓西月在第一時間做出決定,說完轉身就走。

    秋鳴風拉住她,挑眉,「你怕她?」

    她哼了一聲,「沒道理你惹的桃花卻要我來承受後果。」

    他盯著她的眼道:「借題發揮不好。」

    樓西月柳眉一挑,說:「怎樣?」

    秋鳴風搖頭鬆開手。

    報錦煜走到好友身邊,不無幸災樂禍地調侃他,「你也有這麼束手無策的時候啊。」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道:「我也只有這一個,比你容易。」

    臉上的笑頓時一僵,他一直認為江湖上關於秋鳴風不苟言笑的評價是錯誤的,這傢伙相當的毒舌。但他的情緒也是低落那麼一下下,很快就重振精神,追問:「現在怎麼辦?她不跟你一起走了。」

    秋鳴風只給他四個字,「不勞費心。」

    敗快,花錦煜便知道了好友的辦法是什麼。

    於是,他再一次感歎人品這東西果然沒下限。

    誰能想到江湖第一高手,冷面冷心的秋鳴風會拿不講江湖道義的從背後下手,點了別人的穴,然後堂而皇之的將人抱上馬車。最令人不齒的是,他拒絕再有第三人上那輛車。

    在被拒之於門外時,花錦煜由衷地勸說:「秋兄,那種事兩情相悅才是享受,你千萬忍耐……」他未竟的話被全數關在車門外。

    音猶在耳,樓西月簡直不敢相信秋鳴風竟敢再次從她背後下手,他真當她不會翻臉嗎?

    面對朝自己怒目而視的人,秋鳴風若無其事的走到她身邊,坐下,並將她抱入懷中。

    她眼裡的火都快噴出來,他還想做什麼?

    完全無視她的憤怒,他扯松她的衣襟拉出一條銀煉,解下一對玉竹中的一片。

    樓西月憤怒的目光染上困惑。

    秋鳴風從自己抽中職出一條銀煉,將玉竹牌串上,然後戴到自己頸上,塞入衣內。

    如果可以開口,她一定會問他究竟在做什麼。

    做完這一切,秋鳴風解了她的穴道。

    舒活一下筋骨後,樓西月朝他攤平拿心,「還我。」

    他往後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對她的索討視若無睹。

    「喂,秋鳴風,你什麼意思?我替師父還了人情,這個東西就必須收回,你怎麼可以再拿回去?」而且還是用這麼卑鄙的方式。

    他眸眼看了她一下,「衣襟開了。」

    「啊……」樓西月低叫一聲,低頭急忙掩上外洩的春光,一張臉瞬間燒紅。

    等她打理好自己,再次瞪過去,就看到那人一副睡著的樣子,氣得她牙癢癢,撲了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惱道:「你竟然還睡得著,東西還來。」

    秋鳴風張臂環住她的腰,對她的質問追討置若罔聞。

    「你別以為我不敢自己拿啊。」

    「嗯。」對於曾經剝光自己而面不改色的人,他相信她敢。

    他越是這樣淡定,樓西月反而越不敢直接伸手,總覺得也許自己一伸手就會中了他的圈套。

    「你到底拿這個做什麼?它很普通,不會有可能藏著什麼驚天大秘密了。」她都研究很多年了,確定以及肯定,玉竹牌就只是玉竹牌,完全沒有其他可能。

    「你呢?」

    「我?」樓西月怔了下,「做紀念啊,畢竟是師父傳下來的東西,而且我戴了這些年已經有感情了嘛。」

    「一樣。」

    「一樣個屁。」她被氣得爆粗口,「這是我師父的東西,你也需要直去做紀念嗎?」

    「我從小就貼身配戴的。」

    「……」樓西月覺得一股熱氣從腳底板升騰而起,壓都壓不住。

    「你為什麼從來沒說過?」

    「沒必要。」他的回答依舊很冷淡。

    丙然跟這個男人講話一多就很容易被氣得吐血。

    樓西月深呼吸,把心裡的那把火按壓下去,決定再也不搭理他。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整個人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撲在他身前,兩人貼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息。

    「該死的秋鳴風,你還不放手?」等她想起身時,才發現他對自己做了什麼。

    「禮尚往來而已。」反應依舊是淡淡的,連聲音都沒有絲毫的起伏。

    真是被他氣死!樓西月用力捶在他胸口,惱道:「還不鬆手?」

    秋鳴風的手不鬆反緊,將她牢牢禁錮在自己懷中,眼睛卻仍然閉著,「乖乖待著。」

    「偏不。」

    「別鬧。」

    「就鬧。」

    突然間眼前一花,他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倒在鋪了氈毯的車廂地板上,睜開的雙眼中是洶湧的情慾。

    樓西月被嚇了一跳,在他那雙黯沉有火的眸子注視下,突然很想奪門而出,她是不是幹了件蠢事?

    「我警告過你了。」他的聲音很沉,音調很緩,隨著聲音慢慢往她壓下。

    隨著他越來越近,樓西月的腦中卻越來越空白,在他的唇貼上她的時,她的腦中終於一片空白。

    那天車上發生的一切,樓西月一點都不願再想起。

    如果某人不是一直在她眼前晃的話,她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忘的,一定可以。

    從事情發生後,她就再也沒有跟秋鳴風說過一句話,而他也沒有主動開口同她講話。

    突然之間,兩人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這樣的情形過了三天,看得跟來湊熱鬧的花錦煜猶如百爪撓心,好奇心爆棚,卻苦於找不到答案。

    桌上的飯菜很豐盛,可是樓西月近來的胃口卻很不捧場,吃了沒幾口便離席回房。

    秋鳴風推門進去時,她正盤膝坐在床上吃蛇油炒板栗,聽到他進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一言不發地在她床邊坐下。她悶頭吃著板栗,對他視若無睹。

    良久之後,他發出一聲輕歎,人也跟著蹲到她跟前。

    樓西月手裡的一顆板栗被她捏得粉碎。

    「別讓我說第二遍,出去。」清越的噪音中壓抑著一股怒火。

    「不。」他直截了當的拒絕。

    她狠狠瞪住他,咬牙地說:「你難道不知道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不想聽你說話嗎?」

    秋鳴風把她揮成拳的手包入自己手中,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栗子不是飯。」

    「看到你,我就吃不下飯。」

    「真的?」他問得很清淡。

    她一腳踹向他,「我最討厭你這副樣子了,臉上的表情永遠那麼單調,聲音永遠沒有起伏。」秋鳴風任憑她一腳踹在自己身上,身體文風未動。

    「只會惹我生氣,你還一直纏過來,想氣死我是不是?我到底是哪裡惹到你,你這麼報復我……」她越說越惱,越說下腳越狠,如果不是因為手被人抓著,只怕會手腳並用。

    最後,她踹得累了,心裡枳壓的火也發洩完了,突然覺得口很渴。

    「放手,我要喝水。」

    秋鳴風鬆手,起身,到桌邊幫她倒了杯水端過來。

    樓西月理所當然地伸手接過,幾口便喝了個乾淨。

    他又去幫她倒了一杯。

    這回,樓西月喝得很慢,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這個時候,秋鳴風伸手彈去自己身上的灰,重新在她身邊坐下。

    「西月。」

    「幹麼?」口氣仍不是很好。

    「不氣了。」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樓西月又摸出一顆板栗,還沒來得及送到嘴邊,就被一隻大手給半路打劫。

    「去吃飯。」

    「還我。」她撲過去搶,「才不要去吃飯,那個姓花的整逃著我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我看了就沒胃口。」

    「不是因為我?」接住她撲過來的身子,他漫不經心地問。

    「秋鳴風……」他適時的閉嘴。

    樓西月終於把那顆板栗搶到手,人也落進某人的懷抱。

    「秋兄……」

    偏偏這個時候有人不請自入,床上的一幕便在瞬間被人定住。

    她蹙眉,狠狠地嚼著塞進嘴裡的板栗,含糊不清地咕噥「真倒胃口。」

    秋鳴風看著衝進來的好友,環在樓西月腰上的手連動都沒動一下,表情更是從容淡定,聲音清冷不帶絲毫情緒,「有事?」

    報錦煜知道自己進來得很不是時候,有些不大自在地咳了兩聲,「有點事。」秋鳴風看懷裡的人。

    瞥了他一眼,樓西月繼續從布袋往外摸板栗,不忘申明,「你們的事我不慘和的。」

    他放她起身,然後下床,「我讓店小二送吃的進來。」

    樓西月沒有反對,因為她知道反對也沒用。

    不過一她一邊劍板栗,一邊若有所思,剛剛如果她沒聽錯的話,在他們臨出門時,那個姓花的好像有說到「苗疆拜月教聖女」這幾個字。

    拜月教的人到中原來了?

    樓西月的眉頭蹙緊,表情難得帶了點凝重,事情有點麻煩了。

    與花錦煜同行後的第八天,樓西月第一次看到那個一路被花錦煜小心照顧的女手,容顏艷麗,只是臉色稍嫌蒼白,身子看上去更似弱不禁風。難怪同行這麼久,她從來沒在人前露過面,這樣的身體狀況確實糟糕。

    樓西月眼瞼微垂,掩去眸底神色,意興鬧珊地嗑著瓜子。

    她的板栗被某個傢伙沒收了,害她只能向店小二要了盤瓜子聊勝於無的嗑著。

    一杯茶被放到她手邊,樓西月撇撇嘴。

    同時,她發現與花錦煜一桌的那位女子狀似渴不經心地朝他們這桌看了一眼,這讓她不由得朝旁邊的人看去。

    即便秋鳴風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依然不能否認他是一個美男子的事實,冷肅的氣質反而讓他有種特別的吸引力。

    秋鳴風抬眸靜靜的看她。

    樓西月慌亂地移開視線,下意識藉奎瓜子掩飾自己的心慌,卻在下一刻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叫。

    她一咬到手指了。

    忍不住瞠了那人一眼,他的目光清冷如故,專注如故。樓西月懊惱地吸吮著自己受傷的手指,心思有些亂。

    她有點想不明白,之前他們一直是與花錦煜同桌而食的,但今天在那個女子出來時,秋鳴風卻拉她另坐一桌,好像有些涇渭分明的意思,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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