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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映彤]愛情痛貼貼(愛情診療室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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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25:03 |倒序瀏覽 | x 2
愛情痛貼貼【愛情診療室之一】-映彤

韋子鴻因為曾被女人背叛過,
他的父親害怕他從此不再碰觸愛情,
讓他抱孫子的希望永無實現的一天,
因而一天到晚安排一堆女人到他身邊當秘書,
就希望至少有一個能讓兒子看上眼,
卻反倒讓韋子鴻有極大的反彈,
將那些個拚命想黏上他的女人,
分派到別的部門去,決定自己找秘書──
因為楊子瓊似乎對她的男性魅力視若無睹,
讓他決定錄用她,卻沒想到這一錄用,
反倒為自己帶來更大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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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25:16
楔子

  晚上十點,錄音機傳來一道感性甜美的嗓音——

  「愛情診療室開張——

  診所專治:感情上的各種疑難雜症。

  主治對象:失戀、單戀、多戀、失婚、陷在愛情迷霧中的各路男女。

  診所宗旨:拯救愛情受挫、婚姻失調、缺愛恐戀、對愛情過敏等,喚醒患者對愛情的知覺,使患者身心愉悅健康,以達幸福人生為目的。

  愛情處方:成分保密,劑量針對不同患者作調整。

  附注:

  1、本診所用藥溫和,絕無副作用;不刺激、不傷胃、不含阿斯匹靈、不嗜睡、不添加愛的抗生素和情的類固醇。

  2、記得復診追蹤檢查。

  咨詢電話:510-4576——我要你幸福快樂。」

  襯底音樂——我要的幸福。

  「各位聽眾,這裏是佳聲廣播電臺——3008.5兆赫,歡迎收聽愛情診療室,我是主診人:胡心儀。

  在愛情路上,你是否常常因感情而煩憂?你是否迷失了感情的方向,經常覺得旁徨無助?你是否在跌倒遭挫後,對愛情長期失去期待和希望?你是否沉陷在苦澀的愛情糾葛中,常常進退兩難,卻無人可以了解你鬱悶的心情,無人可以聽你傾訴感情的困惑和傷痛呢?

  如果你有這些愛情症狀,那麼請找愛情診療室,這裏提供感情患者宣洩受創的心情、抒發愛情痛處。心儀願領你走出愛情傷痛,幫你找到愛情的出口,重回幸福的懷抱。」

  胡心儀策畫的節目自開播以來,撫慰了許多青年男女孤寂的心靈;也讓許多怨偶在她的解惑開釋後,打開心結,進而找到理想伴侶。

  雖不是專家,但為了幫助聽眾朋友解除感情的疑難雜症,胡心儀花了許多心思,深入淺出的回答每個聽眾所提的愛情問題。

  三年來,那些坐困情城的曠男怨女中,經胡心儀的開導而速配成功的佳偶已經超過十對;等候她配對的單身男女,幾乎可集結成冊。是故,胡心儀也享有「電臺紅娘」的美譽。

  她的溫和用心、清明聰智和洞察人性的細膩,儼然成為聽眾的知心好友;因此她的聽眾遍布全臺,聽眾層級除學生、主婦、粉領族,甚至還有企業家,年齡層從十七歲到七十歲全都囊括在內;收聽率在履創新高下,被廣播界封為最有魅力的「電臺情人」。

  這項殊榮並沒有令她驕傲,反因聽眾對她與日俱增的信賴和交心,讓她決定去進修咨商心理學,以幫助更多的人找到幸福。

  「美國女作家賽珍珠說得好:『戀愛是男女一生中,最喪失理智的狀態。』人是情感的動物,當愛來臨時,凡夫俗子終將抵擋不住它的降臨。

  然愛是毒,也是藥,愛情會讓人痛苦,也能使人甜蜜……

  如果你的戀情現正如沐春風,那麼心儀誠摯的祝福你能找到真愛、獲得幸福;如果你的戀情不如意,何妨把它當成一種成長和學習。

  在感情路上,不管你是付出多,還是擁有多,只要用心去體會愛的感受,你將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謝謝聽眾朋友的支持,愛情診療室不只和你分享音樂,心儀也非常樂意分享你的情事,如果聽眾朋友有任何感情上的疑難雜症,可以來電、來信或傳真,我們願意在空中接受咨詢。

  但願心儀提供的愛情偏方,可以讓各位聽眾朋友找到知己,得到幸福。

  接下來,我們來聽這首孫燕姿唱的我要的幸福。」

  為愛情付出  為活著而忙碌

  為什麼而辛苦  我仔細記錄

  用我的雙眼  在夢想裏找路

  該問路的時候  我不會裝酷

  我還不清楚  怎樣的速度

  符合這世界  變化的腳步

  生活像等待  創作的黏土

  幸福  我要的幸福  漸漸清楚

  夢想  理想  幻想  狂想  妄想

  我只想堅持每一步  該走的方向

  就算一路上  偶爾會沮喪

  生活是自己  選擇的衣裳

  幸福  我要的幸福  沒有束縛

  幸福  我要的幸福  在不遠處


  「首先,我要先回答一位聽眾朋友『米果』的來信:『心儀姊,你好,想請教你一個問題,在什麼情況下,一個男孩會將他所欣賞的女孩照片擺在皮夾內?』」

  「嗯……我想……當這個男孩認為『她』和『錢』一樣重要時,心動的感覺就相去不遠了。」胡心儀幽默的說著,然後一笑,「對不起,米果,你會問心儀這個問題,心儀大膽假設:這男孩很可能已經把你的照片放在他的皮夾了吧!

  那表示他非常在乎你羅!他一定希望常常看到你,才會把你的照片放在皮夾內隨時溫習你的容顏;在他心裏,你絕對是個重要的人,無庸置疑!希望這樣的回答能讓你滿意。」

  「另外,還有一位七十三歲『韋老伯伯』的來信:『心儀小姐你好,我有一個兒子已經三十二歲了,半年前,他因為回臺灣接任我的事業,使得與他論及婚嫁的女友竟在法國跟別的男人訂婚,為此,他憤痛不已,再不相信愛情。

  現在我的事業在他搶救下,已漸回穩,然見他在感情上陷入封閉的狀態,我心裏對兒子真過意不去,幾次幫他安排相親,他總是以忙碌為由而推拒,我擔心再沒出現能令他動情動心的女子,他就這樣一輩子打光棍了。

  唉!我已經七十三歲,來日不多,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看見我唯一的兒子娶房媳婦,讓我含飴弄孫……

  心儀小姐,我是你的忠實聽眾,每天聽到你為迷失在感情路上的孤男寡女們牽紅線,實在忍不住想請你幫我這老頭子的忙,如果幫我兒子找到一個好媳婦,我一定包一個大紅包給你,謝謝。』」

  胡心儀被信尾那段話給逗笑了,「韋老伯伯很可愛,從信中可以看出你對兒子的歉疚和抱孫的期待。

  不過,心儀由信中推斷,韋公子可能深愛前女友,割捨不掉那份舊情;要不就是防衛心太強,無法立刻接受你為他安排的相親。

  心儀建議韋老伯伯不需要刻意為他安排相親,畢竟前段論及婚姻的舊戀情才經過半年,要他立刻接受新戀情,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適應。

  心儀的愛情處方是——愛情痛貼貼,痛哪裏就貼哪裏。

  既然他將大多的時間都專注在工作上,何妨在他的身旁安置一個貼身秘書,這樣即明正言順,也能使他失去戒心。

  只要他對貼身秘書看對眼,就能漸漸忘卻舊傷,並重新獲得真愛。

  希望心儀給韋老伯伯提供的愛情痛貼貼處方,能幫你完成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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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25:32
第一章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躡手躡腳的進入老董事長的辦公室內。

  抬眼一見老董事長坐鎮在內,隨即將頭壓得低低的,唯唯諾諾的開口:

  「報……報告董事長。」

  「情況怎麼樣?」沙啞慵懶的嗓音,自辦公桌後方響起。

  韋應龍,一個叱吒商場的老企業家,頭發泛白,臉上滿布滄桑和歷練的皺紋。

  自從他接受了愛情診療室——胡心儀的愛情處方後,精心過濾了好幾名淑媛,為他那個受傷卻自負的獨生子——韋子鴻,偷偷安插了一個美女當他的貼身秘書。

  鄭苡莉正是他前女友的大學同學,外型美傃,氣質嬌媚,和子鴻前女友的  Style相近,三個禮拜前韋應龍一看到她,如吃到一顆定心丸,樂不可支。

  本以為憑著鄭苡莉的美貌相對他兒子的熟悉,應該可以撫平他的傷痛,未料——

  「鄭苡莉小姐黏少爺黏得太緊,被少爺……識破,她現在已經被少爺調到另一個部門去了。」

  「什麼!?又一個出局!」

  他精挑細選的女秘書,又讓他那精明的兒子給識破了。

  一個月不到,鄭苡莉馬上遭淘汰,被調至其他部門當顧問,那下場,如同被送入冷宮般淒涼啊!

  「她不是對子鴻很熟悉嗎?怎會……都是驢蛋,沒一個用腦筋的!」含著菸鬥的韋應龍,氣得七竅生煙。

  「董事長,我們有交代鄭苡莉小姐要慢慢來,可是她心急,貼少爺貼得太近,反而讓少爺起疑心……」

  「算了算了!堂堂摩典表廠的接班人,還怕找不到媳婦嗎?」他按了按太陽穴,癱坐在辦公椅上,表情像洩了氣的皮球般。

  難道就沒一個女人能再打動他兒子的心嗎?

  看著桌上一疊應徵女秘書的照片和檔案,他氣惱地撇了撇嘴,抑下怒氣道:

  「請少爺進來。」

  「是。」男子立刻按了分機,吩咐助理秘書找人。

  摩典表廠,是二十年前韋應龍轉投資的公司。

  早期摩典表廠的表款,以時尚名家和精致簡雅的設計結合,表款典雅、質感精致、價格高昂,一向深受上流人士的青睞。

  十年來,位居鐘表界龍頭地位的摩典表廠,每每一推出新係列的女性表款,便熱銷狂賣,成績斐然得令業界眼紅。

  於是韋應龍趁勝追擊,將企業的觸角延伸至海外,沒想到擴張太快,銷售成績突然急轉直下,連續虧損超過五年。

  年邁加上身體不適的韋應龍,眼看即將面臨轉讓股權的危機,只好要求留在法國的獨子,回來接管他的事業。

  準備在法國開發汽車事業的韋子鴻,在他苦口婆心外加動之以情下,終於擱下自己的夢想和女友,回臺撐起他父親的鐘表事業。

  韋子鴻專注於搶救事業危機,卻沒料到和他論及婚嫁的女友,竟擔心他被岌岌可危的鐘表事業拖垮,從此一蹶不振,加上敵不過法國上流社會花花公子的猛烈追求,她便毫不猶豫的轉投別人的懷抱。

  得知此消息的韋子鴻,憤恨、痛苦的程度自是不在話下;然他除了壓抑自己受傷的情緒,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外,他也告訴自己,絕不再輕易相信女人。

  雖然那女人不值得他眷戀,可是韋應龍見兒子鎮日為事業打拚,不再打開心扉接受新戀情,他心裏老覺得過意不去。

  韋應龍自認欠兒子一份情,因此他也沒敢閒著,成天積極替他找兒媳婦試圖抵債。當然這麼做,也是因為他抱孫心切。

  他老羅!

  現在整個企業交給子鴻管理得有聲有色的,他這老年人雖然掛名董事長,但實際上是個嗑牙的閒人,因此不替他那優秀的兒子找門媳婦,還能做啥?

  不過,他兒子也不是省油的燈,早料到他老爸打著「假尋貼身秘書之名,行找兒媳婦之實」的歪主意。

  明裏,韋子鴻是壓根兒不想戳破他的幻想;暗地裏,卻和他鬥智,屢屢讓他碰軟釘子。

  碰久了,他老人家開始煩躁了,終於想找他聊一聊。

  人說一卷在手,希望無窮嘛!

  他手上抓著一大疊高學歷、有背景、有秘書經驗的美女資料,她們個個是巴望著進入摩典當子鴻的貼身秘書,他不怕找不到遞補的人選,就怕沒一個能討他兒子的歡心哪。

  真不知他兒子到底喜歡哪一型?他翻看了好幾張履歷表,突地——

  嘟——嘟——桌上的分機響起,韋應龍眼明手快的接起。

  「喂!」

  「董事長,你找我?」按了電話上來,韋子鴻沉穩的嗓音透著公私不分的嚴謹。

  嗟!還跟老爸客套,「我說兒子啊!你能不能上樓來?老爸想跟你共進午餐,順便討論下一個秘書人選。」吐出一口煙圈,韋應龍咧嘴笑著,期待他那忙的無法分身的兒子,願意抽空陪他用餐。

  「董事長,我現在很忙,午餐時間有個年度會議要開,如果你有空,可以一起加入百貨公司熱賣會的研討方案。」他的聲音冷冽中帶著公式化。

  這兔崽子!一工作起來,完全六親不認咧。

  好,即然他兒子來硬的,那就公事公辦吧!韋應龍抑下惱怒,改以上司對下屬的命令口吻道:「那晚餐跟董事長吃一頓如何?」

  「對不起,董事長,晚上我約了廣告公司的塗總見面,明天開始準備擬定下一季的表款設計。」

  反了反了!兒子總經理竟不理老爸董事長這位高權重的身分!

  位高權重!?嗟!他老糊塗了?他只是掛名,他兒子辦的才是正事啊!

  「好好好,我知道你忙,那秘書的事,老爸再幫你留意一下如何?有一個姓……」看著手上一疊的希望,韋應龍也忙得不亦樂乎。

  「董事長,我已經托人力銀行幫忙了,不勞你費心。」

  韋應龍愣了一愣,繼而一想——

  呵!如果能讓他找到自己喜歡的也好!

  他樂得輕松、省得費心!

  「子鴻,你是說秘書你要自己找?」

  「當然。」做事一向有主見的他,怎甘於受老爸控制。

  韋應龍在電話這頭,喜孜孜的咧嘴而笑,為免狡猾的兒子敷衍了事,先給他預告一番:「好好好,不過,你如果一個禮拜內找不到,我還是會幫你找。」

  「謝謝你,如果沒別的事,我得去開會了。」冷靜有禮的口吻中,仍可聽出他急於結束話題。

  「慢點!」

  「還有事嗎?」

  「你不是要我加入熱賣會的研討嗎?熱賣會的主持人找到了嗎?如果沒找著,我心裏倒有一個人選。」他這掛名董事長成天沒事做,若要他尋才找人,效率一流。

  「可以。」

  嘿!提議受到尊重,韋應龍臉上露出愉悅笑容。

  「我想推薦佳聲電臺的胡心儀小姐當主持人,她的聲音甜美又感性,一定會吸引許多人來搶購,而且我也想看看她到底長什麼樣。你覺得如何?」

  說著說著,滿布皺紋的臉,突地紅了起來。

  他每晚收聽她的節目,胡心儀已被他視為偶像情人,加上她幫他想了一個「愛情處方」治療他兒子,他早想找個機會當面謝謝她。

  韋子鴻沉思半晌,聽得出寂寞三十年的老爸,對主持人懷著崇慕之意,隨即開口:「行!」

  唷呼!他兒子總算採納他這老人家的意見了!

  掛下電話,韋應龍含著雪茄咧嘴笑著。

  這下子,他極期待能見到胡心儀小姐一面,又期待看他兒子能找到什麼樣的秘書。

  嘿嘿!韋應龍嘴角漾著笑意,接下來的日子,肯定不會悶了!


  「我回來了!」提著一堆超市食品進屋,楊之瓊拉開嗓門喊著。

  「之瓊,你回來了。」胡心儀邊擦手,邊從廚房跑出來點收食品,腳邊跟著一只像球般毛絨絨的白貓——它是胡心儀的寵物,「辛苦你了,謝謝。這兒一共多少錢?」

  「不用錢,今天我請客。」

  「你請客?不、不,你住我這兒,應該由我請客,怎麼可以讓你破費?」

  「唉呀!有你和小球為伴,我酬謝你們也是應該的。」楊之瓊笑得燦爛。

  「喵……喵……」小球發出饑饞的抗議聲。

  「噢,小球真聰明,你也有份。」拿出貓食,打開罐子,楊之瓊蹲下身湊在小球身旁,撫撫它。

  貓食當前,小球活像餓死鬼投胎,興奮地伸舌舔舐;胡心儀和楊之瓊看了禁不住發出笑聲。

  「小球真不懂得含蓄,好歹也給主人留個面子嘛!」胡心儀道。

  「好可愛。」

  楊之瓊是胡心儀在大學時,同一社團的學妹。

  楊之瓊就讀廣告設計係,生性樂觀開朗、個性善良耿直;胡心儀就讀廣電係,內斂靈慧、思維細膩。兩人個性雖大不相同,但一見如故,很快就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也許是她和楊之瓊的童年處境相當,兩人自幼就培養出獨立堅強的特性,才會如此契合。  

  胡心儀的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後長年居於國外,胡心儀則寄住在母親一個好友的家庭下長大。

  失去父母照料的胡心儀,從小就懂得察言觀色,她比同年齡的孩子要懂事許多,獨立自主和凡事包容的個性,也在寄人籬下的生活中孕育而生。

  比起楊之瓊在一夜之間痛失雙親的命運,胡心儀也許幸運許多。但楊之瓊樂觀開朗的天性,卻令她佩服。

  原本,楊之瓊有個甜蜜美滿的家,五歲那年,她的父母在一次車禍中意外喪命,此後,她便和外公相依為命。

  據說肇事者是個開跑車載美女的富家子弟,肇事者的父母送來三百萬的慰問金試圖為這場意外畫下句點,然再多的錢,也喚不回曾經疼愛她的雙親;再多的抱歉,也找不回她曾經美滿甜蜜的家庭。

  上中學後,外公病逝,楊之瓊辦完後事三百萬也用罄,她幾乎仰賴半工半讀才能繼續升學。

  早年失去親人的楊之瓊,比同齡的孩子要勇敢堅強,對命運的安排,她一向認命承受;多年來,樂觀堅強的處世態度,一直是她面對困境時最大的支撐力量。

  「我住在這裏已經給你和小球添麻煩了,怎能讓你包夥食?你已經成為我的『愛情治療師』,患者付點診療費也是理所當然的。」楊之瓊展顏歡笑的表情,讓人很難聯想到,幾個月前,她曾經陷入失戀的傷痛中。

  三個月前的一個晚上,一向陽光的楊之瓊,突然頂著一雙紅眼睛來按她家門鈐,當時真把胡心儀嚇壞了!

  她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又疲憊,然後一言不發的抱著她痛哭。

  胡心儀看見她手上還抱著一堆和曾佑民去墾丁帶回來的貝殼、T恤和合照的相片,一邊懷念,一邊哭著。

  「他跟我一起規畫未來,說要給我永遠……我一直信任他會給我一個美滿溫暖的家,我們合買了一部車,還去訂預售屋,結果……」楊之瓊抽起一張面紙,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惹人憐。

  胡心儀像姊姊般的哄著她,她知道楊之瓊渴望擁有一個家,已經很久了。

  一度,胡心儀還欣羨她終於找到幸福,覓得一個願意疼惜她的好男人;未料,交往兩年,她們口中的「好男人」竟背著她和其他女人幽會。

  在楊之瓊即將出差的前一晚,她去他家拿車時,意外聽見紅色的轎車內傳來一陣交歡的喘息聲。

  沒想到走近一看,她的他,正和另一個女人演出「車床族」的火熱鏡頭!

  霎時,她有如被閃電擊中腦門般——

  他怎忍心這樣對她?怎可以在她以為找到依靠以後……

  那部車,她甚至還在分期付款……

  他怎麼可以?

  揭露事實後,雖免不了痛心,胡心儀給她的關懷、心理建設,加上自我安慰,讓她慶幸自己提前看見他的虛偽。三個月來,楊之瓊已經想開,心痛已不再強烈。

  後來,她理智的提出分手,並主動和他談判動產和不動產的分配。

  擔心耿直善良的楊之瓊會在談判時吃暗虧,胡心儀關切的問著:

  「對了,之瓊,你和他談得如何了?」

  她的臉上綻出勝利的笑容,「那天,我把憋了好久的氣,一次宣洩個夠,他被我罵得狗血淋頭,呵呵!」

  「之瓊,我是問你們的『財產』分配得如何?」胡心儀知道楊之瓊刻意顧左右而言他。

  「心儀,你不用太擔心啦,那車子被他弄臟後,我們說好歸他,戒指、項鏈和一支名表,還有兩支高爾夫球桿,凡是他送的,我統統都退還給他了。」

  坐在美味的佳肴前,胡心儀越聽眉頭越緊蹙。

  「那重點呢?你得到什麼?」

  楊之瓊知道心儀不但傾聽她的苦、體會她的痛,還好心收留她,所以遲遲不敢對心儀洩露談判後的結果。

  可是,紙包不住火的,心儀關心的催促,令她無所遁逃。

  顫巍巍地,她終於道出:「一紅金魚、兩只烏龜,還有我們從墾丁帶回來的貝殼、人頭T恤和兩本相簿……」

  ?著心儀緊擰的眉頭,楊之瓊話說得越來越小聲。

  胡心儀表情微慍的反問:「就這樣?」

  「不用擔心哪,心儀,他還是很為我著想的,他留給我兩副名家的畫……雖然還沒裱框,不過,他知道我喜歡書,願意送一個大書櫃彌補我,那個書櫃價值二萬塊喔,裏面可以放很多書……」

  「等等,之瓊,你都和他分手了,還要他的大書櫃做啥?」胡心儀意識到不對勁,狐疑的盯著她看。

  「因為,以後我就有一個家了。畫和書櫃,他說要給我喬遷用的……」一說完,她才發現自己失言,猛地搗住嘴。

  「什麼!?」胡心儀差點被一口青椒嗆到。「房子,那房子給你!」

  松手,楊之瓊咧嘴一笑,安慰胡心儀往好處想,「沒關係啦!心儀,你不用擔心了,以後我就有個家了。」

  胡心儀胸口似燃起一把火,「之瓊,當初我要和你一起去找他談判,你就執意不讓我去。唉……你有一個家,我也為你高興,可是這個家出現的不是時候,它現在給你的不是快樂,而是負擔。」

  「心儀,你也知道,我一直想要……有一個家的。」楊之瓊壓低嗓音,心中的渴盼盡現眼底。

  胡心儀無奈的吁了一口氣,為她抱不平,「之瓊,你有沒有想過,那房子的貸款有多少?他願意拿多少錢出來幫你分擔?你為何不替自己多爭取一些權益?」

  楊之瓊的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他說房子如果給他,現在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退我頭期款了,而且那房子已經登記在我名下,如果再過戶給他,還要花一筆費用,我想想算了,即然房子是我的,我會想辦法保住它。」

  天啊!真是無可救藥!

  之瓊太念舊情、太善良,難怪被曾佑民吃得死死的。

  「房屋貸款多少?」胡心儀抑下不平,沉著氣的喝了一口蓮子湯。

  「七百萬。」

  「七百萬!?」胡心儀一口湯差點噴出來,「七百萬不是小數目,之瓊,你一個月要繳多少利息?」

  扒了幾口飯,楊之瓊一抬頭,嘴邊還沾著飯粒。

  「大概將近五萬塊吧。」

  「五萬!?你一個月的薪水不是才三萬五?」

  「所以,我現在需要再找一份兼差。或者,能換掉工作最好。」

  曾佑民是她的主管,如果不是礙於需要繳房貸,她真的希望能不要再看到他。

  公司上上下下的同仁都知道他們不對勁,第三者正好是跟她同部門的一位女同事,同事們對三人起了變化的關係,個個是心存看戲的好奇心態。

  楊之瓊現在是處於要走不是、不走也不是的窘境,每天上班面對曾佑民和同事投射而來的好奇目光,真比她中學半工半讀時,難熬上百倍、千倍。

  胡心儀最了解她的窘境,她真的希望能幫她解決問題。

  「把那房子賣了如何?」

  「我買一千萬,有人出六百萬要買。」這招她試過,但房子沒想像中好賣。

  「之瓊,你確定真要那房子?」胡心儀的眉頭再次蹙起。

  「心儀,沒關係啦,雖然我跟佑民已分手了,但那房子跟我有緣,我會努力工作的。」楊之瓊安慰著她,然後像沒事的繼續低頭扒飯。

  看來,之瓊挺認命的!

  胡心儀現在唯一能幫她的,就是省去她租屋的負擔了。

  「你就住我這兒,如果錢不夠繳,我這邊……」

  「心儀,你讓我住在這裏已經是最大的幫忙了,嗯……如果可以,幫我留意工作機會。」楊之瓊堅強的笑了笑。

  她清楚自己現在沒有悲傷的權利,只能積極的處理和男友決裂後留下的問題。

  自幼是孤兒的她,什麼苦沒吃過,失戀也沒什麼了不起。

  胡心儀太了解她的個性,她在人前,從不輕易表現自己的脆弱。唉!當初若不是曾佑民掩飾出身富家的身分,她根本不會和他交往。

  楊之瓊自幼痛恨出身豪門的富家公子,他們一時的逞快愛現,讓她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

  而今落此下場,楊之瓊也不敢再發半點牢騷;相反的,她必須以此為戒,並激勵自己還清貸款,絕不讓曾佑民笑話她!

  胡心儀擁住她的肩,給她一記友情的鼓勵,雖失去圓家的冀望,但最大的幸運是——在婚前,她認清了男友的背叛和虛偽,也保住身子,換回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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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25:55
第二章

  風尚百貨

  早上九點四十分,百貨公司前已經擠滿人潮。

  一部白色轎車,乍然停在百貨公司的廣場前。

  「還好趕得及,沒讓你遲到。」坐在駕駛座的楊之瓊吐出一口氣,笑著對胡心儀說。

  「謝謝你,之瓊。」受邀到風尚百貨主持「摩典表款熱賣會」的胡心儀,背起包包,感激的說。

  「哪兒的話,你幫我不少忙,更何況我們現在是室友。」楊之瓊對她眨了眨眼睛,唇角又冒出一朵甜笑。

  百貨公司傳來熱鬧的喧嘩聲,舉頭望去,廣場前的人潮清一色是年輕的女孩,楊之瓊忍不住問:

  「心儀,是不是有明星要來?」

  「不是的,摩典表廠的熱賣會被視為百貨公司年中的一大盛事,摩典出品的時尚表極具收藏價值,這應該是吸引眾人的原因。」胡心儀看了看腕表,抬眸再往前一探,「之瓊,如果你沒什麼事,就跟我一塊上去,等我做完節目,我們一起逛逛好嗎?」

  「好啊!」楊之瓊樂意之至,反正閒著。「那我們先去停車。」

  「好。」


  熱賣會一開賣,大批人潮擁入爭相搶標時尚表,拍賣現場搶搶滾,千人鑽動,盛況空前。

  此時,十七樓的看臺上站著兩個高大的身影。

  韋子鴻一雙銳眼緊盯著十六樓會場的熱銷現況;站在韋子鴻身旁的男子,則是摩典表廠的協理周維洛。

  「沒想到摩典拍賣會,能造就如此銷售盛況,這遠比擺在百貨公司的專櫃上,等著客戶上門來購買,成效要來得快速驚人,」周維洛說。

  他是韋子鴻學生時期的死黨,從韋子鴻回臺接任摩典表廠後,周維洛一直是他最得意的左右手。

  他參與搶救摩典表廠,最了解韋子鴻重整摩典表廠以來,忍受怨謗、承負重任的過程。

  當初,韋子鴻提議以拍賣會的方式,將五年來庫存的高價表出清,周維洛直擔心會破壞時尚表的高質感形象,也唯恐以拍賣方式賤價出售,會造成公司虧損,所幸現場人潮洶湧,買氣旺盛,八成以上的腕表被以高價賣出。

  熱賣會搶搶滾的銷售盛況,完全在韋子鴻的掌握之中。

  他睥睨現場,嘴角揚起一抹笑,「維洛,摩典的財務狀況雖出現危機,但公司所制造出來的表款形象卻未受影響,光憑這兩點,便足以吸引消費者爭相搶購。」

  「你說得對,這些人潮裏,有人也許是來看熱鬧,但其中也不乏為了購買鍾情已久的表款而來的人。」

  「從拍賣會上那些喊出高價的客人可以看出,堅持買到好表的人並不在意多花一點錢,為搶標到手,也不惜爭相競價。可見這種主動出擊的銷售方式,肯定比擺在專櫃上打折出清,效果會來的好。」

  「你連客戶的競標心理都考慮進去,真有生意頭腦!」周維洛不得不佩服韋子鴻。

  半年前,韋子鴻還是個人人口中愛玩車的小開,當他父親的公司陷入財務危機時,韋子鴻不忍心見七句老父鎮日為虧損累累的鐘表事業愁眉不展,更痛恨股東們用看笑話的心態,對外批評他是個愛玩車的「小開」,於是憑著一股不服輸的力量,返臺後開始整頓公司內部、精簡人事、淘汰老舊的銷售制度和流程……

  半年來,經他大刀闊斧的整頓,使摩典表廠已轉虧為盈,那些等著看好戲的股東們,不但對他刮目相看,也不敢再批評他是個愛玩車,卻不管老爸死活的花花公子。

  「子鴻,休息一會兒。」周維洛點了兩杯咖啡,邀韋子鴻在咖啡站坐下。

  「現在公司內部已經漸漸進入軌道,這幾個月的股價表現,也已經回復水準,股東對你深具信心,那些評論你是花花公子的謠言也不攻自破了。」

  外界對他負面的報導,他並不想多加理會,挽救公司、創造亮麗營收才是他回臺接手的宗旨。

  只不過接手才半年,公司稍有起色之際,他父親卻屢出怪招,暗暗為他物色秘書……

  他對愛情已失去信心——打從他前腳一離開法國,女友後腳就跟別的男人跑後。

  對女人,他是不再心存冀望,尤其在這接管事業的當口,他絕不輕易談感情,絕不和女人有任何愛情的牽扯。

  他的眼光瞟向那群爭相買表的人潮,那些女人,哪一個不是把金錢擺在第一位?

  他的嘴角輕蔑的勾起,只要他有錢,還怕沒女人?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際,一個女人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

  「心儀,快來快來,這兒清靜又有咖啡香,視野又好,拍賣會的現場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用和別人擠。」楊之瓊在十六樓被人群擠得頭昏腦脹,索性趁中場休息,拉胡心儀爬到十七樓的咖啡站。

  又渴又累的兩個女人點了飲料,就在一對俊凜男子身後坐下。

  「咦?老董事長約我在這裏見面,怎麼不見人影?」休息時間只有十分鐘,胡心儀舉頭張望,仍不見老人的身影。

  「大老板哪有那麼閒?我們先坐會兒吧!」啜著熱呼呼的咖啡,楊之瓊優閒的說著。

  說得也是,當初胡心儀接到這份主持工作時,完全沒料到,摩典表廠的大老板竟想約她見面。

  「對了,之瓊,你的工作找得如何了?」

  「別提了,上次去應徵一家生產豐乳丸的藥品公司,那男主管說要先幫我做個推銷試驗,所以先量了我的胸圍和罩杯的尺寸,量好後,直說我需要先買一瓶回家試用看看;然後還帶我進入密室,推出一臺『無敵型物理超波速』的健胸器……」  

  「做什麼?」胡心儀聽得直冒冷汗。

  「他要我脫衣服,說要教我如何豐胸……」楊之瓊說得輕輕松松,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般。

  「什麼!?結果呢?你有沒有聽他的?」

  「我拿著那瓶豐乳丸K中他的頭,然後再狠狠的把他踹到健胸器上面,最後趕緊跑出去,打電話叫警察來。」

  坐在身後的周維洛聽到這裏,忍俊不住的笑著;而韋子鴻則沒做出任何表情和反應。

  「你做得很好。」胡心儀松了一口氣,笑了出來,「慢慢來,找一個好工作,就像找到好老公一樣,急不得。」

  「你在說你嗎?厚,那個電臺臺長人長得帥,好像對你不錯唷!」楊之瓊對她擠眉弄眼的,不由得心生羨慕。

  「別瞎說了!」胡心儀避開話題,眼睛梭巡著七句老翁的身影,「奇怪,陳經理說中場休息老董事長會在十七樓,怎麼到現在,還沒看見老董事長的人影?」

  楊之瓊好似突然想到什麼,「不對啊!前陣子雜志上不是寫說摩典表廠出現財務危機,負責人年邁、身體不適,怎可能會來會場?」

  此話一出,鄰座的周維洛正想上前招呼她們,卻被韋子鴻的銳眼給打住。

  「前陣子商業雜志是有報導,摩典表款的老董事長韋應龍因年邁、身體不適,加上在法國的獨子因為愛玩車,不願接管他的事業,鐘表公司將面臨轉讓股權的危機。不過……」

  「又一個花花公子!剛才在樓下的賣場我也聽說了這老董事長的兒子愛玩車……我最痛恨這種仗著家裏有錢,揮金如土卻不顧老爸死活的寄生蟲了!」

  想起自己慘痛的童年和感情受創的遭遇,都毀在這種花花公子的手上,楊之瓊不禁義憤填膺的說著。

  「一個老父親將他拉拔長大,那家夥竟不懂得知福惜福,這麼大的摩典表廠,會落到要舉行這種拍賣會,他要負最大的責任。」

  失戀加上找工作不順利,讓楊之瓊越說火氣越旺,喝了一口咖啡,喘了一下,又繼續說:「呵,如果讓我遇上他,我一定替他老爸修理他。」

  周維洛在她身後,聽了不禁火大,忍不住起身想制止她,卻再次被韋子鴻的大手給按住。

  「家財散盡,老父病危,還不回家幫老爸挺住這麼大的企業,這種人怎能在社會生存?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家夥八成長得一副尖嘴猴腮相,在外面肯定惹了不少事,所以他老爸看他成不了氣候,幹脆轉讓股權,最後氣到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如果是我生他下來,我就把他給掐了!」

  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楊之瓊緊捏著手上的紙杯。倣佛紙杯是花花公子的化身,她將沉積已久的不平和怒氣,一並宣洩在紙杯上。

  胡心儀沒有反駁她的這番話,她了解楊之瓊說話一向不是尖酸刻薄型,只因在公司拚命壓抑自己受傷的情緒,好不容易出來透透氣,她才能藉題宣洩怒。

  這樣也好,不如意的事悶在心裏太久,對身體反而不好。

  「舒服多了。」放出一串連珠炮後,楊之瓊感覺通體舒暢、無比快活。

  此時,她們的身後出現此起彼落的寒暄聲。

  「董事長,這邊請。」

  「少爺!」

  「 ,兒子啊,怎麼你也在這裏?」

  胡心儀和楊之瓊循聲望去——

  她們瞧見一身休閒服的老者,掛著滿面春風的笑容,正和鄰座的俊男打招呼。

  不會吧?胡心儀心中暗叫不妙!

  楊之瓊的臉色丕變,一顆心如吊著十五個水桶似的,七上八下。

  訥訥的,她轉頭,這才察覺到後座有個男人的頭,幾乎貼著她。

  「老爸再不來,可有人要拆桌子了。」韋子鴻打趣道,早好奇的想看看後方那位小姐的廬山真面目。

  一回頭,那張清麗的臉蛋,近在眼前。

  楊之瓊頓了五秒後,羞怯的問他:「你……你叫他老爸?」

  韋子鴻點頭。

  「剛……剛才你一直在這裏嗎?」抬眼又望著那滿面紅光的老人家,霎時臉轉酡紅。

  韋子鴻再度點頭,眼含笑意。

  「那……那些話你都聽見了?」剛才河東獅吼的楊之瓊,馬上變為皮皮剉的小老鼠。

  「真的很不巧。」

  那雙睜大的水眸,黑白分明;小巧的櫻唇,柔軟如玫瑰,只可惜口沒遮攔。

  天啊!她真想找個洞躲起來!

  從不在背後批評他人的她,怎麼頭一回嘗試,就被本人給聽到了!

  「陳經理,你讓這兩位小姐久等了!」韋子鴻責備下屬,回頭有禮的朝她們頷首。

  「對不起、對不起,因為路上塞車……」

  「沒關係的,我們也在休息。」胡心儀笑著打圓場,並試圖安撫楊之瓊。

  「子鴻,你們已經認識過了嗎?」韋應龍見狀,好奇的問著。

  「兩位小姐聲音甜美又嘹亮,要不認識都很難。」韋子鴻調侃的說著,眼光很自然的落在楊之瓊身上。

  她的打扮,一點都不像到百貨公司逛街的女孩,倒像是個來送外賣的工讀生。

  站在胡心儀身旁的楊之瓊,雖無絕美出色的嬌容,也沒胡心儀來得端莊慧黠,但俏麗飛揚的短發,展現出她奔放的年輕活力,一身T恤配廉價牛仔褲的穿著,看起來輕松又隨性。

  「太好了!兒子啊,正好我今兒個約了胡心儀小姐,大家就認識認識吧!」

  「幸會!幸會!」

  「董事長,你好。」胡心儀點頭示好。

  一番寒暄後,楊之瓊臉紅加深,幾乎紅到耳根子去了。

  韋子鴻的銳眼直瞅著楊之瓊紅通通的臉蛋,欣賞著她由怒轉羞的表情和反應。這女人似乎很有趣!

  「心儀小姐,我是你的忠實聽眾啊!我每天都準時收聽你的節目,呵呵,你本人果然跟你的聲音一樣甜美。」一見到心目中的偶像,韋應龍笑得闔不攏嘴。

  「你過獎了。」

  「二十樓的禦皇餐廳,已經訂好了,心儀小姐,我們一起上樓用餐如何?」胡心儀一如他想像的靈慧典雅,韋應龍滿意極了,心中暗自打著如意算盤。

  楊之瓊看著老董事長健朗又愉快,似乎不是她想的——躺在病床的那般淒涼慘景;當事人長得也不是尖嘴猴腮相,她卻把他評得一文不值……

  這下糗了!讓心儀下不了臺,當事人又在現場,這頓飯怎麼吃得下去?

  逃!她得先逃!

  「對不起,心儀,我突然想到……要去代書那邊一下,你們聊就好。」不趁現在腳底抹油,還待何時?

  「之瓊!」

  楊之瓊連頭也不敢回地落跑。

  一雙銳眼,追逐著她的背影時,露出了深沉的笑意。


  直到用完餐,胡心儀坐上豪華轎車被送到家時,發現楊之瓊獨自窩在沙發上吃泡面。

  楊之瓊一見胡心儀回來,忐忑不安的問:「心儀,你回來了。你們……聊得還愉快嗎?」

  「如果你在現場,那就更愉快了。」胡心儀在她身旁坐下,唇邊還漾著笑意。

  「別開玩笑了,」一想到他瞅著她看的情景,楊之瓊的臉一紅,「我怕那家夥。」

  「怕什麼?」胡心儀看著她的表情,笑意加深。

  「怕我說他那麼多壞話,再跟他同桌吃飯,不被他的眼神殺死才怪!」

  「怎會?」

  「怎麼不會?他全都聽見了……糟了,他下次會不會不找你主持拍賣會啊?這次的主持費有沒有領到?心儀……你倒是說話,別光笑啊!」少根筋的楊之瓊,突然意會到事態的嚴重性。

  「我回來就是打算跟你要個紅包。」胡心儀笑中帶神秘,搞得楊之瓊更緊張了。

  「紅包?什麼紅包?」擱下碗,楊之瓊認真起來。「是不是……要我賠償他的精神損失?」

  「不是,他要給你一個工作機會。」

  「他……誰啊?」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就是韋董事長的兒子——韋子鴻啊,他要你當他的秘書。」

  楊之瓊兩眼發愣,直直的盯著她看,「什麼?你是說,他要用我?」

  「恭喜你,之瓊,你可以換工作羅。」胡心儀對她眨眼,發出神秘笑容。

  「不對,如果要我幫花花公子安排約會,或者擦皮鞋、跑腿送花、快遞情書,我才不幹!」拿起碗筷,她繼續埋頭吃泡面。

  這回,胡心儀笑彎了腰。

  「你想哪兒去了!那個韋子鴻已經是摩典表廠的總經理了,聽說他才回國半年,就保住了他父親的股權,現在公司業績還蒸蒸日上;他現在身邊獨缺一個值得信賴的秘書,我想,一個事業做得有聲有色、舉手投足穩重有禮的男人,應該不是雜志上寫的什麼敗家公子哥兒。」

  猶豫了半晌,楊之瓊還是覺得可疑。

  秘書這行她一竅不通,他怎會想用她?

  可能是圈套!想藉機報復她——

  呵!想拐她,門兒都沒有!

  胡心儀見她無動於衷,又勸:「之瓊,難道你不想趕快換工作嗎?依他給你的待遇,每個月用來繳你的貸款應該沒問題!有這樣的機會,如果放棄了,真的很可惜。」

  聞言,楊之瓊的眸子,已寫上掙扎。

  「真的!?心儀,是你幫我談的嗎?」

  晤面後,胡心儀才知道,原來老董事長就是寫信求助的韋老伯伯。

  在餐桌上,老董事長一再提點韋子鴻要任用胡心儀當他的秘書,胡心儀看出老董事長的用心,當面婉拒了。

  而韋子鴻也擺明已經找到適當的人選,當下問明楊之瓊的工作狀況後,便敲定要任用她當他的秘書。

  「我沒這個能耐,不過,聽說很多人都希望能進入摩典表廠,坐上那個秘書的職缺,但那還得讓韋總經理本人看得上眼才行!

  他很誇你喔,他說,聽到你嘹亮的嗓門,直覺你對工作一定有著熱忱和活力,還說社會上像你這樣沒心機的直腸子,已經很難找了,所以他決定任用你當他的秘書。」

  胡心儀笑著遞給她一張韋子鴻的名片,勸著:「去吧!下禮拜一正式上班。」

  「韋子鴻……」看著名片上的名字,楊之瓊的心莫名蕩了一下。「他真的……不記前嫌,還這麼看得起我?」

  「嗯,非你莫屬。」胡心儀點點頭,拍拍她的肩,肯定她的表現。

  「看來這家夥還挺有企業家的修為和氣度,可是,我只會寫企畫案,完全沒半點秘書經驗……」

  「他說有個助理秘書會協助你,噢,對了,如果有需要,他願意在你上班後,幫你安排專業秘書的課程,免費的。」胡心儀極力說服她。

  眼前她是沒退路了,銀行已經打好幾通電話來催繳前兩個月的利息了;另外,在原公司多待一天,她就像到地獄報到一樣……

  不能猶豫了,就算有被糟蹋的可能,她也得硬著頭皮去了!

  「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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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26:23
第三章

  第一天上班,楊之瓊站在巍峨的鐘表大樓前,心情是又驚又喜。

  進入一樓大廳,巨幅的抽象壁畫與精致的各式鐘表,在特殊燈光的照射下,令整個大廳看來摩登、簡潔又雅致。

  許多打扮入時、穿著得體的青年男女,自她身邊匆忙走過,頓時,她發現這裏的每一個人神色急促、腳步極快,似乎都在跟時間賽跑。

  楊之瓊半刻也不敢遲疑,問了櫃臺的服務人員後,直接到十樓的總經理室報到。

  總經理室外的第一道門是秘書室,那兒正坐著一位面貌清秀、年輕漂亮的女孩。

  「你好,我是楊之瓊,請問……」她恭敬有禮的問著。

  清秀佳人打量了她半晌後,沒等她說完便道:「你是楊小姐嗎?」

  「是的。」

  清秀佳人一起身,漂亮的雙眼直盯著她,「你好,我是秘書助理——蘇菲雅,總經理有交代,請你先到他的辦公室等他。」蘇菲雅看來極年輕,優雅中又不失效率。

  「哦,謝謝。」

  被帶入總經理室的楊之瓊,一見室內精致又現代化的裝潢風格,突然沒來由的坐立難安。

  她一向不是幸運兒,想到未來,自己將成為那個俊昂男子的秘書,還真是不可思議。

  尤其,這輩子她跟有錢公子犯衝,這種好運,怎可能降臨在她身上?

  也許她該探探蘇菲雅的口風,先了解一下韋子鴻的為人。

  「蘇菲雅小姐……」

  蘇菲雅送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以後,我就是你的助理了,請叫我蘇菲。」

  「喔,蘇菲,以後還請多多指教。」楊之瓊笑呵呵的說著,一點都沒察覺蘇菲雅的臉上有著輕蔑。

  「別這麼說,你是總經理選定的人,我們以後要共事一主,作下屬的只能聽命行事。」

  共事一主!?聽命行事!?

  蘇菲雅說得好像古代兩個苦命的女奴,共同服侍一個霸氣的少爺般。

  由蘇菲雅的口氣和態度可探知,那家夥絕對不好搞定!

  「請先把個人的資料填一填,我還有事要忙,總經理馬上就到了。」

  「好的,謝謝。」要問的話,只好吞了下去。

  蘇菲雅優雅的走出辦公室,室內獨剩她一人。

  填完了資料,她被一面滿布各式表款的展示墻所吸引。

  她盯著摩典表廠歷年的經典腕表——每一支表款造型迥異、風格獨特,看得她是眼花撩亂、目不暇給。

  「這支表好有型;這支表很別致迷人,好適合心儀……」

  她邊看邊品評,渾然未覺有人站在她身後。

  「早。」

  聞聲,一回頭,她便撞進一個男性的懷裏。

  抬眸,她對上那雙深沉的銳眸,楊之瓊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退了一步,連連道歉,「對……對不起。」

  「沒關係。」他扶著她,一陣發香不意襲進他的鼻腔內。

  瞅著她澄澈的雙眼,韋子鴻憶起了那日,她高聲批評他時,那率真耿直的模樣。

  憨真的本質沒有任何矯飾,加上斥責他時的那股傻勁,令他印象深刻。

  也許她看來氣質不夠高貴,容貌也稱不上美傃,更構不到靈慧聰敏四個字……但他心中那股適合的秘書人選「就是她」的感覺,卻極為強烈。

  至少她不喜歡他,絕對不會黏他,況且她也絕不會是老爸喜歡的「高貴淑女媳婦型」,因此由她來當他的秘書,安全無虞。

  「讓你久等了。這邊坐。」韋子鴻領她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

  上回第一次和他見面,楊之瓊沒好好的看清楚他;這回,她端坐在他面前,終於能正視他。

  他俊得無可挑剔!她心頭沒來由的又蕩了一下……

  他的黑發挑染了金棕色,濃眉底下有一對深沉的寒眸,高挺的鼻梁顯現他剛傲不屈的冷漠,黑色的襯衫藏不住他結實的體格。

  俊挺的五宮配上卓然的氣勢,的確儀表出眾,只可惜眉宇間多了一分冷傲和權威。

  會不會他故意給她下馬威?

  眼前這家夥是他未來的王子兼財神爺,她很識時務起身,彎腰道歉。

  「總經理,那天很對不起……」

  伸手,他制止她的道歉。「沒關係,那些傳言都是股東造謠,早晚會成為過去式,請坐。」

  他不介意!?楊之瓊心生敬佩,眼光注視著他英俊的輪廓,緩緩的坐下。

  做事一向講求效率的他,俯首看了她的資料後,直接切人重點——

  「你是楊之瓊,曾經是藍田廣告的企畫?」

  韋子鴻抬眸,深沉的讀著她的表情,眼中多了一分懷疑。

  「只是一家小小的廣告公司。」前嫌盡釋,楊之瓊眼中還閃著笑意。

  「藍田規模雖不大,但也算國內頗富盛名的廣告公司,你能在這家公司當企畫,表示你的能力極強。而你的名字……」他似曾相識,卻想不出在哪裏聽過。

  「你聽過嗎?」楊之瓊靦腆的笑著。

  莫非……他聽過她的名字!?

  在藍田她雖不是首席企畫,但她曾多次參與國內知名企業的廣告企畫,他一定是聽過其他企業家提起,才得知她的名字。

  「的確很耳熟。」

  沒想到,她在藍田廣告公司短短三年,已經佔有一席之地。

  藍田廣告是國內企業家極為推崇的廣告公司,雖然主管的「品行不佳」,但旗下的企畫人員都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專才。

  能力受到肯定,好評遠播到這般地步,頓時,她的內心填滿自信的喜悅。

  飲了一口咖啡,她自得其樂著。

  「你跟國際巨星楊紫瓊只差一個字。」韋子鴻啜飲了一口咖啡後,輕松道出。

  「咳……」此話一出,楊之瓊被口中的咖啡給嗆住。

  真不知道這個男人,居然也有整人的本事。

  幸虧自從楊紫瓊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後,她也練就一身意外成自然的習慣。

  「抱歉,公司的咖啡似乎不合你胃口。」韋子鴻看她喝咖啡喝到吐,隨即遞了一張面紙給她。

  「不……不是,謝謝!」楊之瓊瞄了他一眼,卻意外捕捉到他的眼底閃過一抹頑皮的笑意。

  「我只是覺得既然你學有專精,又曾在藍田廣告待過,為何甘心屈就在此?」斂起笑意,他對她突然產生好奇。

  「因為薪水高。」楊之瓊拭凈了嘴邊的咖啡漬,抬頭挺胸,理直氣壯的說著。

  她清澈的眸子,很堅定的告訴他,她「需要錢」。

  看來,他被她外表騙了!

  他不該認為她有「排金」的特質,便對她存有一絲絲的好感。

  性格真誠率直的女人,並不代表不追求財富或名利。

  「你很誠實。」韋子鴻牽起唇角,露出嘲諷的笑意。

  天下的女人一般黑——即使是一個外表不起眼、樸拙又憨直的女孩。

  低頭,他往下繼續看她的資料,瞄到「父母已歿」——

  孤兒,她是個孤兒!

  突地,他的心沒來由的襲上憐憫。

  他憶起當天用餐,胡心儀曾提過她是個孤兒,自幼勤勞又節儉,做事踏實又認真。

  可會是什麼原因,讓她這麼需要錢?

  「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需要這份高薪嗎?」他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看在對她存有一絲憐憫,看在她給他的第一印象,是那麼樸直率真的份上。

  楊之瓊睨他一眼,「因為……」

  通常主管會提出這個問題,泰半都想了解她的工作能力或生活背景吧!

  該不該告訴他,她必須繳沉重的房貸?她甚至沒錢添購家具、冰箱和冷氣,到現在還寄居在心儀家裏。

  萬一他知道,那房子是她和前男友分手而留下的「負擔」,會不會因此而懷疑她的工作能力和判斷能力?會不會……直接給她降薪,或者請她回家吃自己?

  那豈不慘哉!

  舊公司那邊已離職了,萬一這邊又慘遭Out……

  不妥、不妥!她不能冒著房子被法院貼上封條的危險,她的人生已經像一部黑白電視機,不能再黑下去了……

  決定了!還是別讓他太了解她坎坷的命運,和過於悲壯的愛情內幕,免得搞丟了工作。

  「如果有什麼難言之隱,盡管說出來。」看著她眉頭糾緊的模樣,韋子鴻又問。

  「原因很簡單,金錢能使我得到滿足和安全感。」這個答案最令她滿意。

  這回,換韋子鴻的眉頭打結,唇角卻緩緩的牽起一抹輕蔑的笑。

  他錯估了!

  她跟那些追求金錢的女人沒什麼兩樣。只不過,大多數的女人懂得花錢買化粧品和服飾,來粧扮自己;而她更高招,懂得以樸拙當保護色,用憨直來粧點自己。

  「好,我喜歡你的坦白和誠實。不過你沒有秘書經驗,先去報名專業秘書的課程,費用方面不用擔心;不懂的地方,多請教蘇菲,她會教你做秘書該做的事。另外,我不希望你在這裏上班一兩個月就離職,否則,我要你退報名費和薪水。」

  「不會的、不會的,我一定會努力工作。」楊之瓊像看到恩人般,行禮後,喜孜孜的退了出去。

  呼……好險!他沒給她降薪,也沒請她回家裏蹲。

  一定是她的回答令他滿意極了。


  初上班的一個星期,她要學的地方很多,可是卻因沒經驗常「凸槌」。

  一次,開完會後,蘇菲雅臉色鐵青,「氣挫挫」的走向楊之瓊。

  「我不是交代過你,總經理在開會時不希望被打岔,所以你千萬別將不重要的電話轉進去。」

  「可是……他說他是我們的大客戶,有重要的事要直接找總經理談。」

  「請你務必先留下他的姓名和來意,我們必須幫總經理過濾電話,不能對方說什麼都相信他。」蘇菲雅斥責她,怒意上揚。

  「哦,我知道了,對不起……」

  「簡直離譜,剛才開會時,你給總經理的報表拿錯也就算了,」蘇菲雅氣得咬牙切齒,她忿忿然指出報表上的錯誤給楊之瓊看,火冒三丈的模樣,頭頂幾乎可以烤「巴比Q」。

  「這份內部管理表上的人員你也打錯了!」用力之猛,讓一疊報表散落在地。

  顫顫的,楊之瓊撿起報表,猛地低頭一看——

  天啊!一定是她那天中午太忙,錯過午餐的時間,所以到下午打資料時,錯把嚴司機打成「鹽酥雞」了。

  「對不起……」楊之瓊趕緊認錯道歉。

  做事一向零缺點的蘇菲雅,怎丟得起這種臉!

  偏偏方才在會議室看投影片時,各部門的人員笑得人仰馬翻,霎時讓蘇菲雅抬不起頭來。

  楊之瓊上班一個禮拜以來,已經把蘇菲雅的耐心磨光,本以為楊之瓊什麼都懂,沒想到她竟是個門外漢,還得處處提點她。

  「真搞不懂,總經理為何要請一個空降部隊來當我的主管?」蘇菲雅碎碎念,幾乎忘了呈現優雅的一面。

  「對不起,蘇菲。」楊之瓊也很無奈,要蘇菲雅當她的助理?並非她所願。

  「不要跟我對不起,誰叫你是我的主管,而我只是你的助理,請你多用點心在工作上,我可不要同時服侍兩位主管。」

  下班後,蘇菲雅悶不吭聲的走人,留下眼眶溼熱的楊之瓊收拾善後。

  做事不夠俐落的她,總希望能跟得上蘇菲雅要求快、狠、準的腳步,可心裏越急越做不好。

  連日來,她用心修習秘書課程,虛心請教蘇菲雅,並將蘇菲雅教導她的,一點一滴的記在筆記本上。

  可是錯誤還是發生了!一顆鬥大的淚,終於滴在報表上。

  不聽話的淚水,撲簌簌的滑落……那份說不出口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宣洩而出。

  哭過後,心裏舒坦多了。

  想著自己的命運,再孤苦的日子她都挨過去了,這點委屈算什麼?

  思及此,她甩著頭,吸吸鼻涕,暗自吞下這份委屈和艱苦,重建樂觀的想法。

  如果這些際遇是命定,那麼何不把「吃苦」當成是「吃補」?生命最精採的,也許就在這份苦難的折磨中。

  拾起散落一地的報表,她也重拾樂觀的信心。幹脆趁著今天沒課,開始練打報表。

  八點十分,辦公大樓幾乎熄燈,十樓的秘書室仍亮著。

  專注練打字速度的她,忘了時間、忘了饑腸轆轆,也未察覺有人站在她面前。

  「還沒下班?」韋子鴻的聲音打斷了她。

  抬眼,嚇了她好大一跳!「總經理。」

  韋子鴻盯著她受驚的表情,他注意到她的雙眼紅的像小白兔一樣,胸口突地一緊。「怎還在公司?」

  「我在練打表格和速度。」

  由楊之瓊專注在打字的認真,可想而知她的確用心努力,學習不落人後。然他卻在她眼紅、認真的專注中,讀到一絲絲的委屈,擔心瞬間晃入他的腦門。

  「已經八點還這麼認真,你吃過了嗎?」

  「喔,我還不餓。」

  話甫落下,肚子已發出咕嚕咕嚕的抗議聲。

  韋子鴻莞爾一笑,「一塊去吧!就算你練到腸胃打結,打字的速度也無法一蹴可幾。」

  「好。」楊之瓊綻出笑容。


  韋子鴻站在她身旁,她才發現自己的渺小。

  他魁偉的身軀、寬大的肩膀,在筆挺的西裝下,平添了一分自信成熟的男人味;和之前她對他存有花花公子的輕浮形象,有著天壤之別。

  位高權重又冷傲的他,教人難以親近,但私下,對她卻處處表現得極有紳士風範。

  大樓多處已熄燈,他放慢腳步的迎合她,走到電梯處,他為她按電梯,讓她先進入。

  楊之瓊一向不是細心的人,但卻明顯的感受到他的細心和貼心。

  電梯內只有他倆,尷尬的沉默令她心跳莫名加快。

  她總覺得應該說些話,來化解僵硬的氣氛。

  「總經理。」

  「還忙得過來嗎?」

  不約而同開腔的剎那間,兩人相視一笑。

  「你先說。」

  「我正在努力中……」低首,楊之瓊覺得秘書一職,讓她受之有愧,「只不過對蘇菲有點過意不去。」

  「怎麼說?」

  抬眸,她直接剖白:「因為蘇菲比我有經驗,工作能力強又有效率,總經理何不把我安排在助理秘書的職位上……」

  這番話,令他猜出了她目眶紅的原因,頓時,一陣憐惜的情緒竟沒來由襲進他的心。

  「我有我的理由。」韋子鴻表情依舊,心中卻升起一絲歉疚,「你只管認真的做你的工作。」

  若非他不想接受父親的安排,他或許不會相中這個完全沒有經驗的她。

  或許這樣的做法很自私,也違反了他知人善用的原則;然換一個角度想,對需要高薪的她而言,何嘗不是一種磨練和挑戰?

  轉念間,他悄悄的卸下那份歉疚和自責。

  走出電梯,步出大門,楊之瓊思索著他的「理由」,她還是不懂。

  抬眼,想再問他,卻在四目接觸的瞬間打住。

  不經意的,在韋子鴻瞅到她那泛著紅絲又無辜的眼眸時,內心又無端冒出疼惜。

  她在工作上受委屈或羞辱,都是他可以預知的殘酷事實,可一盯到她眼紅的剎那,他的心仍不自覺的揪緊了一下。

  不想看她那無辜的眼睛,也不想去挖掘心底的責難,一撇頭,韋子鴻領她往市街走去。

  等她跟上他的腳步,他才開口:「你想吃什麼?」

  饑餓的楊之瓊,專注著街頭各形各色的霓虹燈,已經忘了追問那份疑惑。

  驀地,楊之瓊倣佛尋到寶似的,她的雙眼直直瞅著前方,掩不住興奮的叫了起來,「我們去吃那個!」

  韋子鴻順著她亮閃閃的視線望去,眼前是一家五星級飯店——他了了。

  「需要錢」的女人,通常最注重物質和美食的享受;要滿足女人在金錢方面的「安全感」,這對他而言,不難。

  「五星級飯店。」

  楊之瓊搖頭,指著飯店旁邊一家破破的攤子笑著,「是飯店旁邊那個路邊攤啦!他們的蝦卷飯最好吃了。」

  韋子鴻始料未及的愣了一愣。

  和他一起共進晚餐的女孩,都懂得把握機會對他「揩油」,沒想到,她竟會選擇吃「路邊攤」……如果她不是心機太重,就是憨厚過頭了。

  她急急拉起他的臂膀,忘了兩人的身分,「快快,那邊正好有兩個位子。」

  吃著熱呼呼、香噴噴的蝦卷飯,楊之瓊露出滿足的笑容;他被她興奮的動作和表情給逗笑了。

  「你吃過嗎?」楊之瓊喜上眉梢的問著。

  「吃過。」吃過幾次,可卻領會不出她所謂的好吃。

  「很好吃吧!」楊之瓊邊吃邊說,「以前,我還在念中學時,只要領到獎學金,我就會搞賞自己來這邊吃兩碗蝦卷飯。」

  「這一碗不是才幾十塊?」

  「是啊!可是對當時的我來說,已經很奢侈了。」想起從前的日子,這些蝦卷飯曾給她美味的回憶,心中那股滿足和感動又湧了上來。

  他端視她,心口糾結著難以言喻的情緒。

  撇頭,他沒忘記她是個孤兒,也許是她窮怕了,所以需要錢來彌補那份安全感。

  「阿瓊,這四條蝦卷啥米素給你。」路邊攤的阿婆,夾了四條現炸的蝦卷送給楊之瓊。

  「阿婆,謝謝你。」楊之瓊的雙眼笑得瞇成一條線。

  「你好久沒來了,我和我家那口子都很想你。」阿婆笑咪咪的瞅了韋子鴻一眼,小聲問楊之瓊:「這是你的男朋友嗎?長得真帥。」

  阿婆老眼昏花,老是搞不清她的男朋友是誰。

  「阿婆,不是啦,我換新工作了,他是我新公司的總經理啦。」楊之瓊的臉蛋霎時紅通通的。

  怯怯的再偷覷了他一眼,她發現韋子鴻並沒有否絕阿婆,只是對著她頷首笑著。

  「對不起,天色一暗,我就眼花了,你的男朋友是阿民哪。」

  提到曾佑民,楊之瓊低著頭,訥訥的不說半句話。

  她有男朋友!?不知為何,食道如被熱燙的蝦蜷燒灼般,他無法吭聲。

  不過,他也注意到她悶悶的,有種異於平常的沉靜。

  為什麼提到她的男朋友,她反而失去了平常的歡笑和神採?韋子鴻心裏正納悶著。

  「總經理,阿瓊是個乖孩子,從小沒父沒母的,可是啊,她很認真哪!靠著半工半讀完成了大學學業,我相信她在公司的表現,應該很讓你滿意吧!」阿婆忍不住讚揚她一番。

  「阿婆……」想起今天打錯字的疏失,楊之瓊趕快制止她。

  「她做得很好。」韋子鴻回應她,雙眼和她的純真瞳眸對上。

  楊之瓊定定的望著他,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責怪她。

  「人生最大的成就,就是不斷的從失敗中站起來。許多艱難和折磨,都是通往成功的過程。」韋子鴻俯首看著她,不經意的傾入關心。「千萬不要在面臨考驗時,輕易的放棄了。」

  楊之瓊愣了半晌,在韋子鴻眼中,她讀到的凈是諒解和鼓勵,霎時,如一股暖流注入了她的心窩。

  她的眼眶再度熱紅,笑容卻浮現臉龐。

  「謝謝總經理,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她覺得自己很幸運,「其實,每次遇到難關,只要保持樂觀,我都能逢兇化吉。」

  說完,她笑呵呵的夾了兩條蝦卷放在他碗內,算是感謝他的鼓勵。「阿婆人很好,每次我帶朋友來就會聊上幾句。」

  毫無疑問的,和她深交的人,都認定她是個勤快厚道的女孩;引他注意的,卻是她那顆容易滿足的心。

  看著她的笑容,不知為何,他的心也跟著暖洋洋起來,對她存有的好感,一古腦兒的湧了上來。

  他實在想像不出,是什麼原因,讓她有了需要高薪的動機?是什麼原因,提到她的男友時,她就藏起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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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兩個月後,楊之瓊離開胡心儀的住處,搬進新家。

  工作上,楊之瓊已漸漸進入軌道;但辦公室的忙碌依舊,蘇菲雅仍不斷分派新工作給她。

  忙到下午,韋子鴻回到辦公室,蘇菲雅交代楊之瓊為總經理送一杯咖啡和一份文件進去。

  敲了門,楊之瓊進入他的辦公室,放下咖啡和文件後,向韋子鴻報告明天的行程。

  「總經理,明天早上十點,風尚百貨邀你參加剪彩活動;中午十二點,瑞士表款公司的經理約你在晶華酒店聚會;晚上……在麗都還有個國際鐘表的聯誼會……」

  韋子鴻思考半晌,「明天晚上幾點?」

  「六點。」楊之瓊看著已登記好的行程表。

  「好,」他凝視她半晌,「你明晚有課嗎?」

  「沒有。」

  「一起去。」

  一起去!?楊之瓊突然心頭一顫,為難的說:「呃……可是,我要練打報表和速度。」

  「不差一天。」韋子鴻勾起唇邊的笑容,那魅惑的命令和權威,舉凡正常的女人都難以抗拒。

  只有她,仍定定的注視著他。

  「我想帶你認識一下同行,這樣你才能掌握鐘表業的市場脈動。」從不帶女伴出席聯誼會的他,竟為等她點頭答應,刻意解釋帶她出席的原因。

  這份刻意和費心,是他始料未及。

  或許是美麗而富心機的女人看多了,也或許是對她心存虧欠和自責,所以想藉此彌補。

  「好的。」

  楊之瓊走到門邊,赫然發現手上一張文件尚未交給他,立刻轉身走回他面前,未料它竟飄落在他桌下。

  「對不起,總經理……」

  彎下腰,楊之瓊正要撿那紙文件,一只大掌也在摸索文件的同時,碰觸到她的小手。

  霎時,柔軟的小手慌窘的抽回,楊之瓊倏然起身。

  韋子鴻低首拾文件時,才注意到她有雙細致勻稱的小腿,不禁由下往上看去——

  深咖啡色的A字裙內,包裹著渾圓的臀形;二十三寸的纖腰被寬版磨破皮的絨布皮帶遮掩:白色滾蕾絲的襯衫內,矗立著高聳的兩座山……

  這一瞬間,全身血液直衝腦門,單是她平凡的衣著,他就能判讀出——她有副潔凈嫩皙的胴體……

  深吸一口氣,他極力撇開不該存有的遐想。

  她有一副玲瓏有致的身材,只可惜她不懂得裝扮;幾天來,他注意到她重復換著兩套衣服……

  陡地,他想起明天的聚會,她是否有合適的衣服?

  「有沒有參加正式聚會的衣服?」

  楊之瓊思索著,低頭看著這身——不正是喜慶喪葬,上班上課統統包辦的不二佳選。

  「有。」她點點頭。

  「有沒有別套?」韋子鴻的銳眸讀出她的心聲,牽唇一笑。

  楊之瓊難為情的瞟了他一眼,敢情他是在嫌棄她喜慶喪葬的「專用制服」。

  黑白分明的眸子轉了一下,她突然像找到救世主般雀躍的說:「有,心儀那邊應該有,我跟她借一下。」

  「不,晚上的課別去上了。」他逕下決定。

  「為什麼?」楊之瓊納悶著。

  「我帶你去精品店挑幾套衣服。」韋子鴻說著。

  精品店!?楊之瓊汗涔涔、心喘喘的,說話還帶結巴:「總、總經理,不……不用了,不然,我自己去就好了。」

  她怎好讓他跟去什麼精品店,她哪來的錢買衣服?

  敢情她是在擔心荷包縮水?猜出了她內心的OS,韋子鴻的精眸反被一抹頑皮的光芒取代。

  「我認識一家精品店的老板娘,她看到我會打折,也許打兩折也說不定。」

  「真的?」楊之瓊不疑有他,眼中的擔憂漸漸消退。

  從她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證明他料中了她的心事!

  不過,他不介意消除她的擔心。「下班後,我帶你去認識老板娘。」

  「是的。」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韋子鴻的唇角笑意加深。

  半年多來,他的神經一直處在緊繃狀態,除了身陷在搶救事業的泥沼外,還要隨時提防身旁的女秘書,會如「八爪章魚」般對他使出難纏的絕活。

  換了楊之瓊後,他的身心開始得以放松。

  她不像之前被他撤換的女秘書那般不務正業,只為了獲得他的青睞;相反的,沒有經驗的她,用功、認真、不重粧扮,心思只專注在工作上。

  她是個「稀有動物」,對他僅存著下屬和上司的服從關係。

  或許她只對「錢」有興趣,但那又何妨?

  至少她絕非不可理喻的「麻煩精」,所以他何必介意她當個堅守本分的「招財貓」?

  這樣不是皆大歡喜!

  緩緩的,他松開緊束的領帶;漸漸的,他也開始卸下心防……

  而在放松自己的同時,心中那根情動心弦也跟著松懈了。她這只招財貓,已在不知不覺間進駐他的心……


  吃完蝦卷飯,他們進入一家精品店。

  「歡迎光臨,韋總你好。」依照韋子鴻下午來訪的指示,老板娘鞠躬哈腰,頭都點到腳趾頭去了。

  「請幫我的秘書挑選幾件正式的服裝。」

  「好的,沒問題。」

  接過第一件衣服,楊之瓊習慣性的看著標價。

  轉身,拉出標價的紙牌,偷覷一眼——哇咧,十五萬八!

  「喜歡嗎?這件衣服很適合你。」韋子鴻的聲音突然自她身後響起。

  楊之瓊瞠目結舌的看著他,悶聲不響。

  「不喜歡嗎?」

  「呃……對,我不喜歡這顏色……」她臉上的線條僵硬,直冒冷汗。

  這衣服漂亮的令人屏息,可價格也貴得令人窒息!

  就算打兩折,也要三萬多塊!

  老板娘挑了好幾套給她,她硬是搖頭說不喜歡,最後,被韋子鴻「章」到——她看完標價後,出現瞠目、咋舌,如看到暴龍出現般的驚嚇表情。

  「就這件,橙色,很適合你。」韋子鴻親自為她挑了一件,不容她拒絕。

  「唉呀!韋總挑衣服的眼光真是一流,這是新品,全臺僅此一件。」老板娘趁機推銷,眼睛寫著崇敬和慕情,真恨不得韋子鴻買下衣服,是為了她啊。

  楊之瓊結結巴巴的,「可、可是……」

  「你每個月有置裝費可以向公司申請,不用擔心。」韋於鴻安慰她。

  老板娘對韋子鴻慕情的眼神在轉到楊之瓊的瞬間,變為曖昧,「這位秘書小姐真幸運。有這麼好的老板寵疼,要好好珍惜噢!」

  換好衣服後,面對鏡前的自己,胸口低的幾乎可以看見乳溝;緊身的下擺,將她俏臀的圓渾曲線,展露無遺。

  「總經理,這件不行啦……」她穿得很不自然。

  「好吧!老板娘,剛才那幾件全都讓她試試。」韋子鴻吩咐著。

  「好、好、好。」這種景氣,難得遇到財神爺,老板娘迅如閃電的抱著一堆衣服到他面前。

  欣賞她玲瓏的曲線和換裝後的百變風情,倣佛是他最大的樂趣。

  她的五宮清麗、膚色嫩白、直發柔亮,不需特別的改造,其實就已經是個美女。

  「總經理,我覺得這一條裙子還不錯。」最後,楊之瓊決定挑一件長度過膝,價格最便宜的單品。

  說便宜,也要花掉她一個月的薪水,心還真有那麼一點痛!

  讀到她心痛的表情,韋子鴻轉向笑呵呵的老板娘,「好,老板娘,除了這件裙子,其他全包下來。」

  「好的、好的。」果然是財神爺,老板娘笑得闔不攏嘴。

  一旁錯愕的楊之瓊,急急拒絕,「不行哪,總經理,我一個月的置裝費是多少啊?」

  「別擔心!」

  為她提著一袋袋衣服的韋子鴻,走出精品店,楊之瓊仍追著他問:

  「我的置裝費,真有那麼多嗎?」

  韋子鴻凈笑著,不理會她的追問,快步往前走。

  此時,一雙麗眸,在意外瞥見韋子鴻愉悅的神情,和楊之瓊追逐他的畫面時,射出了嫉妒的詭光。

  這女人是誰?怎老追著韋子鴻不放?

  難道是新來的秘書?

  總經理夫人的位置,絕不能讓她捷足先登!她暗忖著,急著想對策。

  另一雙魚尾紋眼睛,也將兩人追逐的畫面納入眼裏,他則抱持期待,笑呵呵的進入座車,樂觀其成。


  鐘表聯誼會

  及肩的長發,烏黑柔亮;黑色的禮服,襯出楊之瓊苗條的身段和白皙的肌膚。

  韋子鴻非常滿意她的穿著;但另一方面,他卻不喜歡圍繞在她身邊一群好奇的蒼蠅。

  真狠不得手上有蒼蠅拍,能打掉這群流口水又色瞇瞇的雄性蒼蠅。

  不管走到會場何處,她總是惹人注目的焦點。

  「請問美麗的小姐來自哪家公司?」

  「小姐貴姓大名?」

  「你好,我是楊之瓊,摩典表廠韋總經理的秘書,請多多指教。」經過幾個月來自我介紹的練習,楊之瓊總算能答對如流。  

  「摩典表廠韋總經理的秘書!?」眾人議論紛紛,從不攜女伴參加聯誼會的韋子鴻,這一次首開先例,引起不少人的揣測和好奇。

  「你一定是個優秀的秘書,韋總經理從不帶女伴參加聚會的。」眾人投以讚賞。

  「哪裏,我表現的不好,還需要多磨練學習。」楊之瓊說完,一對上韋子鴻冒火的銳眼,倣如做錯事般的小孩般,她的心頭莫名一顫,倏地噤口。

  「韋總經理。」一回頭,大夥紛紛肯定他的女秘書,「你的女秘書美麗大方又聰明,一定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謝謝。」韋子鴻的表情一凜,雙眼含怒,鐘表廠商見情勢不對,立刻作鳥獸散。

  閒雜人等退去後,韋子鴻悶雷般的嗓音終於響起——

  「你倒是挺有交際手腕的,本來想幫你逐一介紹的,沒想到我才離開三分鐘,業界的老板全認識你了。」

  沒聽懂他語中的酸意,楊之瓊以為他在責罵她措辭不當,「對不起總經理,我不是故意離開你身邊,我去化粧室出來後就被……問住了,下次我絕不隨便發言。  」  

  聞言,韋子鴻的目光倏地轉柔,剛硬的臉部線條亦趨緩和。

  的確,在看到男人圍繞她的瞬間,他恨不得把她拴在身旁,恨不得自己有七十二變的法術,能將她化小收藏在他口袋裏。

  一股莫名的佔有欲,蠢蠢欲動;隱在心底的一根情弦,正在撥動他內心緊閉的動情旋律。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聚會陽盛陰衰,不管未婚或已婚的男人,對年輕女秘書都存有一絲冀望。」

  「冀望?」楊之瓊一知半解。「總經理是指挖角嗎?」

  幸而她憨直敦厚,沒有任何發現。

  韋子鴻的額上冒汗,表情卻釋出笑意,「也可以這麼說,你初次到公開場合,一言一行都代表公司的形象,所以,還是跟著我安全些。」

  強抑下那份意動,他極力尋得一個令他滿意的理由——基於主管對秘書的保護和對公司形象的維護,他必須對她提出警告。

  沒錯!他是主管,她是秘書,主管保護秘書,理所當然。

  緩緩的,他松弛緊繃的神經,放開自己不該存有的動情揣度。

  「這酒很烈,別喝太猛。」遞給她一只裝著琥珀液體的高腳杯,他俯在她耳際輕語。

  一陣酥癢感隨之襲來,楊之瓊點點頭,試著啜飲一口。

  醇厚的美酒一入喉,熱燙的氣流就在胸口擺蕩,回甘的甜味卻在舌間滯留,久久不能散去。

  暈黃的燈光在觥籌交錯間,閃爍出傭懶優雅的氣氛。

  倣如跌入一場微醺的夢裏,引得她開始飄飄然。

  跟在氣勢非凡的韋子鴻身畔,她舉著高腳杯,學著他的方式,向眾人寒喧。

  他時而低首對她耳語,叮囑她該有的禮貌;時而盯著她酡紅的臉和肢體動作,倣佛在欣賞她的風情萬種。

  不知是酒精使然,還是萌在心底的愛芽作祟,她開始迷戀著他男性的氣息,享受他拂在她耳際的溫度。

  喝完第三杯酒,跟隨著他的腳步開始淩亂,眼前的韋子鴻,變成一個、兩個、三個……

  不意的,那股迷人的氣息,強烈而深濃的襲進她的鼻腔。

  原來,她撞上他寬厚的背。

  「對不起,總經理。」楊之瓊臉紅耳熱的道歉。

  韋子鴻一見她步履不穩和傭懶的醉態,眉心一擰,隨即伸手扣住她的腰。

  「我先送你回家。」


  當他到達一棟豪華的大樓前,本來還懷疑她給的地址不對,直到她暈暈然的掏出一把鑰匙,進入家徒四壁的室內後,他才確定她真的住在此處。

  他擁她入屋,讓她躺在臥房內,心頭仍納悶著。一個單身女子,何以住四大房?

  難道她跟其他人分租?或者和男朋友同住一屋檐下?

  一思及她和男友共築愛巢,他胸口如被章魚吸住般難受,原想再踅回聯誼會,然一注視她酡紅的臉頰和酒後一身熱燙的軀體,突地又心生不忍。

  在還沒確定有人回來之前,他不能放著她不管。

  擰來一條熱毛巾,他為她拭臉;怕她宿醉,喂她喝解酒液;怕她受寒,他為她蓋被。

  指問在蓋被時,接觸到她柔軟的胸前——那誘人乳溝,隱隱若現;高聳的渾圓,引人遐想……

  瞬間,他全身熱血沸騰,倣如少男般衝動!

  「請多多指教,我是楊之瓊……」一個翻身,一只雪白光滑的大腿露在被外,似在對他發出邀請。

  眼前的畫面撩人,美女請他指教的當前,他卻笑不出來。

  他極力克制體內升騰的欲念,眼睛避開噴火鏡頭。

  此刻,他的大腦下達命令——「此處是禁區,立刻離開」,然雙腳卻如生根似的不動。

  嗟!比她性感的尤物,他不是沒看過。

  背著她,坐在床沿,猛地喝了一口她沒喝完的解酒液,他試著找回脫韁的理智。

  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腦海浮現的凈是整晚她那百變的嬌態……

  好不容易抓回來的理智,又飄逸無蹤。緩緩的,他回頭靠近她。

  一股梔子花的清香氣息,正魅誘著他靠近;那微啟飽滿的嘴唇,似在邀請他品嘗。

  大腦的警告一推就倒,感官的知覺正催促他行動……

  終於,他俯首,將唇貼向她……

  半夢半醒間,她倣佛瞥見一張放大的俊臉,近在眼前……那是一張令她崇慕的臉。

  恍惚間,熾熱的呼吸噴向她的臉頰,腦海中全是他對她竊竊耳語的幻影。

  一種不真實的溫熱感,加速了她心跳的速度。

  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嵌入他的發間,享受著他傳遞而來的芳香。

  淺嘗一個吻,滿足不了他;靈舌往下,在她的粉頸、胸口徘徊。

  情況已全然失控,他卻無法抽身而退。

  她沉溺在這份 虛 實的悸顫中,一股難耐的渴望和迷戀,漲滿心口。

  「總經理……」

  一句蕩人心魂的呼喊,驚動了他!

  仰首,他看著她雙眼仍緊閉,他收束情欲的僨張,極力壓下那份不該存有的衝動。

  他責備自己,竟侵犯一個有男朋友的女秘書;責備自己,逾越了主管和下屬的界限;責備自己,縱容理智脫韁,輕易失去堅守的原則;責備自己,竟忘了那份心痛的教訓……

  怏怏的,他起身為她蓋了被,蓋上她雪白大腿、蓋上她誘人的乳溝;蓋上自己的眼睛、蓋上那不安分的思緒……

  然蓋不上的,是那份決堤的情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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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27:10
第五章

  楊之瓊已經記不起她是怎麼到家的?

  記起昨晚聯誼時,為了不失禮,她跟著總經理逐一敬酒,結果在烈酒的後座力下,竟醉了。

  然後,她撞上他的背,隨即他便攬住她的腰……

  思及此,臉頰瞬間被羞怯染紅,如果她猜得沒錯,接下來應該是韋子鴻送她回家的。

  就因為如此,整晚,她夢裏全是他。

  回想夢中的他,有一對凝視她的深邃眼神,唇邊勾勒出令人無法抗拒的笑容,那張俊臉在她夢中是如此清晰,她甚至還夢見他吻了她……

  那夢好真實,真實到唇邊的熱意未褪,真實到她還眷戀那份溫暖的依偎……

  蘇菲雅注意到她不專心。「你在想什麼?臉都紅了。昨晚跟總經理去聯誼會,情況怎樣?」

  「呃,有……有認識一些同行。」楊之瓊拿起報表掩飾臉紅。

  「瞧瞧你,像戀愛羅!是不是遇到了喜歡的對象?」蘇菲雅表情認真,語氣調侃的說著。

  楊之瓊沒有否認,她想起和他相處時的情景,心中冒起一圈圈的甘甜味。

  雖然他是有錢少爺,可和她所遇到的富家子弟,截然不同。

  跟韋子鴻在一起,她找到一種安全感。

  他解救她,在她需要轉換跑道時;他安慰她,在她需要友善的鼓勵時……

  他那沉穩不失溫柔的性情,讓她忘了工作上的艱辛;他成熟自信的工作態度,讓她徹底扭轉對有錢少爺的惡劣印象;他卓俊出眾的儀表,讓她迷戀,讓她開始對他產生好奇……

  這種「瀕臨絕種的動物」,怎會放到現在?

  奇怪的是,從她踏進公司到現在,大家談論的都是——總經理是個不碰女人的怪胎。

  他怎會封閉自己?

  難道他也曾和她一樣,受過傷?

  關不住好奇的想像,她終究開口問:

  「蘇菲,總經理他……為什麼不喜歡接觸女人?」

  蘇菲雅睨了她一眼,問著:「你打哪聽來的小道消息?」

  「我是聽說的……」在員工餐廳用餐,偶有聽聞。

  「一定是那個被打入冷宮的鄭苡莉說的,對不對?」蘇菲雅搶了她的話說著。

  鄭苡莉!?楊之瓊頓了一頓,不知蘇菲雅所提何人?

  一提起鄭苡莉,蘇菲雅就咬牙切齒,一肚子委屈,她將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的秘書一古腦兒的全盤托出,說了半天,就屬那剛卸任的鄭苡莉最富心機。

  「當初董事長找她當總經理的秘書時,她以為穩坐上總經理夫人的位子,整天無所事事,看到總經理像看到神一樣,看到我立刻擺出一副晚娘面孔,對我是頤指氣使……比總經理還難伺候。

  那女人,是司馬昭之心!想登上總經理夫人的寶座,哪那麼容易?總經理對愛情早已死心了,她想得美!」話匣子一打開,蘇菲雅也忘了優雅。

  不過,重點終於出來了!

  「對愛情早已死心?」楊之瓊放下報表,好奇的追問。

  「是啊!總經理回國搶救董事長的企業後,他那論及婚嫁的女友竟背著他嫁給別人了;董事長自責之餘,費盡心機想為他找一個秘書人選,其實大家心裏都知道秘書人選也就是未來的媳婦人選,不過這些人選中,卻沒一個令總經理中意,你說他不是對愛情早已死心?」

  楊之瓊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後來,總經理被董事長逼急了,幹脆自己找人,沒想到千挑萬選就選中了你,你還真是幸運。」蘇菲雅喝了一口茶,喘口氣。

  「我!」楊之瓊的心跳漏了兩拍,喜悅和疑惑同時在心中凝聚。

  「不然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一個好端端的企業家為何要選一個沒經驗的人來當他秘書?他當然別有用意啊!」一古腦兒吐出氣來,蘇菲雅才發現自己透露太多秘密,應該對她提出警告,「對了,你最好別打總經理的歪主意,否則下場會和前面三個一樣。」

  楊之瓊和從前的秘書不一樣,她像「固特異輪胎」般耐操耐磨,雖無經驗,但樸直勤快、刻苦耐勞,更不會對她頤指氣使,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她可不能走!

  蘇菲雅眼神和語氣轉柔,拍拍她的手哄著:「你知道的,這份高薪得來不易,如果你讓總經理知道你已經盯上他,他會馬上把你調到別的部門去。」

  「蘇菲,那你呢?難道沒想過打總經理的主意?」楊之瓊顯然沒被唬住。

  蘇菲雅笑了笑,楊之瓊鎮日埋在工作堆裏,錯過午休時間都要她提醒,又怎會注意到她呢?

  她一改從前對楊之瓊的態度,友善的說:「你還真是不關心我,要不是我已經結婚了,我可是最有機會拔得頭籌的。」

  楊之瓊一手搔著頭,臉上綻出尷尬的笑容,「對不起,你那麼年輕,還真看不出來……」

  「人不可貌相的。之瓊,你太善良,防人之心不可無。」蘇菲雅好意提醒她。

  「謝謝。」點點頭,楊之瓊繼續埋頭工作,可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在胸中升起,她的心靜不下來。

  原來,韋子鴻和她一樣,都曾經歷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原來,他們都曾愛對方愛得深,因而害怕再碰觸到那段殘忍。

  所以,他對愛情灰心,灰心到必須和女人保持距離;灰心到關閉自己的心靈,不敢對任何女人認真。

  同是天涯淪落人,她可以理解他封閉自我的靈魂!

  仰頭,她深吸一口氣。

  他選擇她當他的秘書,讓她和悲痛的過往告終;對他,她除了心存感激,的確還多了一份崇慕。

  但就因為有了這份感念,所以她不敢存有冀望。

  害怕冀望多一分,就會破壞原來美麗的完整;害怕冀望多一寸,他對她的信任就會劃下一道裂痕……

  所以只要能在他身邊多一天,她恪守職責的本分就多一天。

  至於,她心底每天冒出的甜甜滋味,就壓在心中獨自咀嚼吧……


  時針指在九點,坐在辦公室的韋子鴻,習慣性的隔著門縫,看秘書室是否還亮著燈。

  沒錯!秘書室的燈還亮著。

  今晚她沒課,所以她總要忙到八、九點才離開。

  不自覺的,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作息,也習慣了要提醒她下班的時間。

  對上班族來說,大多數的人都恨不得能摸魚,縮短工作時間,而她非但任勞任怨,還拚命把自己埋在工作堆裏。

  熄燈,韋子鴻走出總經理室,看著她略顯削瘦的纖指,在鍵盤上飛舞,平白耗費自己的休息時間,他的眉心突地攏聚。

  注意到有人站在她面前,仰頭,楊之瓊給他一個暖洋洋的微笑。「總經理!」

  「肚子餓了嗎?」

  「我剛吃海鮮粥了。」

  吃海鮮粥營養怎夠?韋子鴻暗忖。

  「你還要繼續留在這裏嗎?」他的眼睛停在她的巴掌臉上,話裏不經意的又滲入關心。

  「我等會就走。」

  「我不希望有人說摩典表廠的總經理虐待員工。」她太瘦了,纖細的身體怎堪長期加班?

  「對不起,我家裏沒電腦,所以想在這裏多練一會兒。」楊之瓊總是害怕跟不上正牌秘書的專業,總是希望加快腳步提升自己的能力。

  她不要別人用有色的眼光看待她,她也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可以領取這份薪水。

  她來上班一段時間了,薪水加上置裝費,應該不至於無法添購一臺電腦,而且她既無安排休閒活動,也沒見她添置新裝,她到底都把錢花到哪裏去了?

  「你知道嗎?在老板眼中,員工如果沒在工作時間內做好分內工作,那代表她效率不彰。」他企圖暗示她,要她懂得照顧自己。

  「總經理,我留下來練打電腦,並不代表工作效率不彰,我已經做好分內工作。」她嘟起嘴為自己反駁,但在他銳眸的關注下,最後還是關上電腦,拿起背包,小聲說:「除了偶爾容易粗心外。」

  他喜歡她的妥協,揚了揚唇角,熄燈後,他依然迎合她的腳步,與她並肩齊步。

  「下班後,你沒有安排別的休閒活動?」忍不住的,他還想深入了解她下班後的活動。

  「有啊,我現在除了秘書課,另外還上商用英語課。」

  韋子鴻牽唇一笑,「我是說除了工作上的進修。」

  大部分的員工總希望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放松自己,而她似乎除了把握時間賺錢,並不怎麼會替自己安排休閒活動。

  怪怪的追錢女!難道她的人生只以堆錢為樂?

  「哦,星期六和星期日,我在美語補習班打工。」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休閒活動,既能打發時間,還能貼補家用,一舉兩得。

  「美語補習班!?」他愣了一愣,停下腳步。

  當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卻在韋子鴻盯著她時,再度被闔上。

  糟糕!楊之瓊心慌意亂的,她真不該向老板坦白自己有有兼差,他現在心裏一定對她產生排斥感!

  按住電梯,她匆忙進入,他則從容跟進。

  他從不過問員工的私生活,只有她,挑起了他的好奇和關注。

  「為什麼?你有沉重的負擔嗎?」

  想起了她孤伶伶的一人,可真需要搶錢搶到這般地步?

  看著他陷入思考,她的心如電梯般,逐漸往下沉。

  她努力想維持笑容,可擠出的凈是靦腆。

  「不,不算是。」絕不能讓他知道,她為了房子背債、為了添購家具而打工。

  她不能讓他懷疑她的工作能力和價值肯定!

  她需要這份工作。

  她將他經常性鼓勵的話,當作維他命錠每日服用,所以,她更需要他!

  當然,打死都不能告訴他!

  「錢,除了給你安全感和滿足感外,你還有其他的寄托嗎?」

  為何他一找到機會,老愛抓著她問金錢價值觀?難道身為老板的他,對研究員工心理學有興趣?

  「其實……女人數鈔票很性感。」她舒眉笑了,為找到一個更好的藉口而開心。

  誰能理解,她生活過得苦哈哈!連置裝費都得省下來為繳下個月的房貸而準備。

  他讀到她眼中閃現的笑意,女人的眼睛,難道只為錢而閃耀?

  不自覺的,他的話題再度脫離公事的範疇。

  「你為存摺上的數字多個零而開懷,卻不在意年輕歲月在追錢中耗去?」

  她何嘗不想和同齡的女孩一般,找個男朋友,偶爾可以靠在他的臂彎裏,享受甜蜜的愛情。

  可她已經失去揮灑年輕歲月的權力。

  這是她的命,怨誰?  

  「偶爾要適時的放縱自己。」他提醒她別窩在追錢的枷鎖中,女人要懂得把握自己的青春。

  咦!這年頭反了,老板竟勸員工要懂得放縱自己。

  她看了他一眼,不經意的捕捉到他瞳中釋放的溫柔和體恤。

  「你整天埋在工作堆裏,看起來像個營養不良的高中生。」淡淡的一句話,卻傳達出濃烈的關心。

  已經很久沒有人對她說出這番話了!

  他這番話,像親人的撫慰,又像情人的寵溺愛語,溫暖了她的心窩。

  霎時,她的眼眶泛著熱熱的溼氣,甜甜的蜜意在她的心裏冉冉升起。

  如果她的人生注定要遇上無窮無盡的苦難,那麼他的出現,算不算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苦難終結者」?

  她笑中帶淚,心情卻好得徹底,「是嗎?」

  看著她眼眶閃爍的熱意,他突然湧出一股保護欲。

  掏出手帕,他為她拭去眼眶的熱意,道出疼惜:「請勤勞又勤儉的員工吃一頓晚餐,真的會讓你感動到痛哭流涕嗎?」

  她的笑意加深,接過屬於他氣味的手帕,也接受他的邀請。

  兩人在閃著黑底藍字的「水星」招牌前,停下腳步。

  那不是曾佑民常來的PUB!

  收起笑容,她考慮著該不該進去?

  看著她踟躕不進,他道:「也許是工作壓力把你逼得太緊,所以你才會如驚弓之鳥般,時時缺乏安全感。進來吧!這裏的老板我熟。」他伸手,遞給她無限的暖意。

  她迅速的睨了他一眼,緩緩的,放下心中的芥蒂。

  在小手伸入他的大掌時,紅暈也迅即在她臉頰蔓延。

  粗繭的大手,溫溫的,傳遞著熱烘烘的暖意。

  那是有別於曾佑民曾經給她的感覺,一種踏實的安全和幸福,自她的掌間,漫入她的心。

  倣佛找到一個和她攜手同心,帶她前往幸福出發的人般……

  這一刻,她有一股衝動想告訴他:誰說失去一定是得到悲傷,失去也可能擁有更多……不是嗎?

  遇上他,她是幸運的。


  PUB內,音樂喧嘩,煙霧彌漫。

  坐在角落裏,吃完晚餐後,韋於鴻為她點一杯馬丁尼,他則為自己點了一杯威士忌。

  在他面前,楊之瓊第一次有了真正放松的快意,連喝了兩杯馬丁尼,微醺的醉意,讓她不經意的放逐自己。

  「總經理,謝謝你。」她早該謝謝他,可卻找不到好時機。

  韋子鴻抿嘴一笑,「謝我什麼?」

  能成為他的秘書,得到一份關懷和厚愛,她一直覺得幸運。

  「謝謝你讓我當你的秘書,雖然我知道你是為了躲避董事長的牽制。」她看著他,不經意的說出心裏的話。

  悄悄的,她將他的一言一行、一個表情、一個飲酒的優雅動作,全都收納在她腦裏。

  她知道了——一定是蘇菲雅告訴她的。

  韋子鴻撫頷,沉醉在她酡紅的羞澀裏。

  「我跟你一樣,對愛情灰心,可我還沒死心。」常接受他的鼓勵,她也想勸勸他,每個人都有追求真愛的權利,千萬別因一次刻骨的分離而封閉自己。

  連這個她都知道!

  「你對愛情灰心過?」他的眸中閃出驚詫。她和他一樣受過傷?

  「雖然我的童年不完整、愛情不美麗、情人不忠誠,可是我依然有個成家的心願,所以我會繼續尋找,尋找那個可以跟我一起創造幸福家園的人。」她還沒有放棄,臉上洋溢的是幸福的想望。

  她要他和她一樣勇敢,要他放下過往,誠實面對現在!

  舉起酒杯,她坦白剖心的邀他幹杯。

  這句話倣如詛咒般開啟他封閉已久的心門!

  透過威士忌的酒杯,他看見的凈是她憨醇的笑意、真摯的剖白和令人疼惜的堅強。

  這一瞬間,他多想將她的一切,永遠框在他的生活版圖裏;他多想替她吞噬孤獨悲傷,讓她從此忘記孤苦無依;多想圓她成家的夢想,在未來的路上……

  他一顆原本航向已定的心,開始載浮載沉,搖晃了起來。

  舉起酒杯,他牽動嘴角,試圖隱藏那份蠢蠢欲動的不安。

  「好,我為你的幸福和性感幹杯。」

  「性感?」她臉紅加深。

  「數鈔票的女人,不是最性感?」他的眼底有一份諒解——包容她性感的諒解。

  「呃……對。」酒杯和他輕撞,她帶著羞怯一飲而盡。

  見她將酒當開水飲,他擔心她會像上回一樣……

  倏地,他拿掉她手中的酒杯,一個不慎,杯中物潑灑在他的臉上、手上、衣服上……

  楊之瓊頓了一頓,又眨了眨眼,沒想到他會突然取走她的酒杯。

  「你的酒力不好,別逞強。」

  「你……連頭發都溼了。」他看起來像不小心跌人酒甕內,剛爬出來的樣子。

  「真慘!」

  當他的手觸到發間的馬丁尼,兩人對視一笑。

  大手伸人口袋,他試著找手帕。

  楊之瓊記起手帕在她那裏,「對不起……」她急急抽出手帕,起身,擦拭沾在他臉上和胸前的那片酒溼。

  指尖和他的眼神一觸之間,乍然擦出情動的火花。

  楊之瓊感到一陣暈眩,迅即垂下眼睫,收起手帕,回到座位。

  他明顯的感覺出兩人之間,流竄著一股曖昧的氣息,他試圖想將這股氣息疏散,可是微妙的情愫,卻在心底聚增,怎麼也難以擺脫。

  「女孩子別喝太多酒,尤其在這種場合。」

  「你不是說,要適時的放縱自己?」她嘟著唇不依。

  「那不表示要放縱在酒精裏。」他牽唇一笑,視線被她純真的臉蛋吸引。

  「那不公平,你已經喝了三杯威士忌,我才喝兩杯馬丁尼。」

  「如果你想放縱一下……那跳個舞如何?」韋子鴻撇頭轉向舞池,心中那股微妙的情愫,鼓動他發出邀請。

  「跳舞!?我不太會。」搖搖頭,她拒絕著。

  「很簡單的。」脫下西裝,他伸手,邀她移入舞池。

  她像中了蠱惑似的,在腰際被他大手扣緊時,兩腳已不聽使喚的離開原地。

  起初,她的四肢僵硬,完全跟不上音樂的節拍。

  「在這裏,沒有制式的舞步,你只管放松你自己。」他湊近她的耳際教她。

  隨著一首又一首的音樂,她的肢體開始縱情奔放。

  學著眾人,音樂越High,她的肢體動作更High,偶爾還可以來個尖叫!

  過癮!

  第一次,她發現跳舞可以這麼暢快奔放;第一次,她發現原來他也有宣洩情緒的一面。

  連跳幾支熱門舞曲,當她已經喜歡上熱鬧圍繞的氣氛,突然,音樂被換上抒情。

  糟糕!

  她左看右瞧,一旁的男女開始相擁相抱,當場她看傻了眼!

  慌窘的眼眸在和韋子鴻相遇時,四肢再度恢復僵硬。

  看出她的窘迫,韋子鴻揚唇一笑的靠近她,他將她一手放在他寬厚的肩上,一手擺在他的腰際,再攬起她的腰,拉她靠近他的男性軀體;此時,她秋眸已經迷戀的深陷在他那雙黑潭中。

  他的臉俊得惹人注目,一旁的辣美眉對她是又妒又羨的。

  「記住,只管放松。」

  他在她耳畔低語,俊臉幾乎貼著她的臉,那陣酥癢令她心跳狂亂,楊之瓊突地一縮頭,柔軟的軀體卻被他摟得更緊。

  感覺到她的生澀,感覺到吧臺旁有男人對她投射覬覦的眼光,他更加珍視的攏緊她。

  直到她被他鎖在臂彎內,兩人之間完全沒有空隙,他的心浮上一份貼心的滿足。

  情不自禁的,他讓她的頭枕在他的懷裏,讓她真真實實的體會他的呵護和溫柔。

  沒料到,她竟然可以和他靠的那麼近,近到可以聽到他心跳聲,近到可以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牽引。

  她喜歡這個寬大的胸膛,喜歡他身上那威士忌混上馬丁尼的味道,喜歡他的疼惜和體諒……

  忽然希望人生可以像這個舞池,永遠有他陪伴,永遠有他依靠。

  枕在他懷中,她安心的闔上眼睛,音樂在白茫茫的舞池裏飄浮,伴著些許的醉醺,他們的身體開始也跟著飄浮起來。

  當她堅強的心碰到他受傷的心,他強烈的感受到什麼是相知相惜!

  埋在心底的痛楚,正一點一滴的流逝,取而代之的是她傾注的歡樂和甘甜!

  他決定接受她的建議,給自己重新追逐幸福的機會。

  攬著她,緊緊貼近彼此,舞池裏,兩顆心已如火焰般燃起愛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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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27:37
第六章

  對楊之瓊而言,時間是一個甜蜜的圓圈圈。

  時鐘裏,時針和分針,不停的轉繞,走過密密的刻度,留下的都是幸福時分。

  時針每繞一圈,他們的關係越加密切;分針每繞一圈,心中的甘醇累積越深濃。

  即使每天她忙得像陀螺般轉個不停,她仍甘之如飴。

  「之瓊,快將這份行銷計畫書和請款簽呈送給行銷部、企畫部、研發部、總管理處的相關人員。」蘇菲雅將最一份卷宗,放在她已被卷宗堆疊成山的兩只手腕上,並不斷的叮囑她各部門所在的樓層。

  在蘇菲雅的帶領下,楊之瓊已經熟悉秘書的工作,但對各部門的人事和運作,還不是很了解。

  經韋子鴻的指示,蘇菲雅開始循序漸進的分派較重要的工作給楊之瓊。

  「別忘了,這些文件很重要,務必交給相關人員。」

  「好的。」她漾起甜笑,忘了工作的沉重。

  大概是愛苗快速在心中滋長,所以工作起來也特別順利。

  楊之瓊逢人便一一頷首微笑,每個人都被她的滿面春風所感染。

  她將卷宗順利送達各部門,最後只剩兩站——總管理處和企畫部。

  一進總管理處,突地,她瞥見一位嬌美絕麗、穿著鮮亮,如孔雀般耀眼的炫目女子。

  她趾高氣揚、款擺纖腰的朝楊之瓊走來。

  「你是……」鄭苡莉一手拿著卷宗,一手撫著俏麗的短發,展現她婀娜多姿的媚麗風情。

  「你好,我是秘書室新來的秘書——楊之瓊,請多多指教。」楊之瓊點頭說著,臉上堆著燦爛的笑意。

  聞言,鄭苡莉睜大了她的美眸,從頭至尾的打量她,「你就是那個……新來的女秘書。」

  「是的。」她陽光般的笑容依舊。「對不起,請問周協理是哪一位?」

  鄭苡莉置若罔聞的盯著楊之瓊一身素雅的裝束,以及跟不上流行的發色和打扮後,不禁懷疑自己怎會被調到總管理處當個顧問。

  難道憑她的美貌和能力,會輸給這個貌不驚人的土包子?

  「你是怎麼進來的?」鄭苡莉不客氣的詢問著。

  「我是推門進來的。」

  「我不是說這個!」鄭苡莉的臉色丕變,嘴角呈抽搐狀態,「我是說,你是拉關係進來的嗎?」

  「拉關西?對不起,我不認識關西,我只是送卷宗進來。」楊之瓊不解。進總管理處為什麼要「拉關西」進來啊?

  鄭苡莉氣得咬牙切齒,美傃孔雀霎時變為噴火恐龍!

  看著那張美麗的臉頰燃起紅紅的火焰,楊之瓊想著蝦子如果放在她臉上,鐵定烤熟。「對不起,我進去送卷宗了。」

  「站住!」她身邊如果有一把菜刀,楊之瓊肯定死在她面前。「不要以為你在總經理身旁就能得到什麼好處。總經理對女人沒有興趣,你最好不要心存希望。」

  這女人似乎有妄想症!咬了咬唇,她擠出甜笑,「還有別的事嗎?」

  對於楊之瓊一臉幸福的反應,鄭苡莉氣得七竅生煙,兩只眼睛瞪著她,「周協理不在,那份卷宗交給我就好了。」

  楊之瓊猶疑了半晌。

  「周協理不在,他的事就由我來處理,不用懷疑。」

  「好的。」毫無心防的楊之瓊沒再猶疑,便將卷宗交給她,「這是總經理已經批示好的行銷計畫書和請款簽呈,請你務必要交給他。」

  「我知道!」鄭苡莉像揮蒼蠅似的嫌惡說著。

  「謝謝。那就拜托你了。」點頭道謝後,唯恐被噴火恐龍攻擊,楊之瓊兩步並成三步,快速離開。

  這家夥夠直、夠笨,總經理怎會用她?

  難道韋子鴻是故意用這種蠢材?

  故意!?她懂了!

  突然心生一計,她笑著追到電梯口問:「楊秘書,你還要去哪裏送卷宗?」

  「企畫部。」

  「即然你要去企畫部,可以麻煩你幫我送一份卷宗嗎?」

  「當然可以啊。」助人為樂,也是她的座右銘之一。

  「你在這裏等一下!」鄭苡莉抱著兩份卷宗,急忙回座位。

  須臾,交給她一份藍色的卷宗。

  「這份請幫我送給企畫部的陳經理。還有,請他幫我們總管理處的人印名片,這是我的名字——鄭苡莉,頭啣要印上顧問,知道了嗎?」

  「好的。」楊之瓊接過後,神情愉悅的離去,留下一臉詭笑的鄭苡莉。


  周五的晚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在熱鬧的夜市逛著。

  琳瑯滿目的攤販裏,有各種新奇的吃喝玩樂,對楊之瓊而言,像來到天堂樂園般。

  人潮擁擠,韋子鴻走在前頭,楊之瓊則跟隨在後。

  隨即她在掛有各式各樣娃娃的攤前,停了下來。

  走在前頭的韋子鴻注意到她沒跟上來,他匆忙的回頭,正看到一個娃娃吸引了她的視線。

  那個布娃娃綁著兩根辮子,有著粉紅色的臉頰;在眾多炫目流行的娃娃中,她並不起眼,但那是表情愛笑的布娃娃。

  她專注的看著布娃娃,表情陷入沉思,引起他的好奇,「怎麼了?」

  「很久以前,外公曾送我那個布娃娃,然後他常對我說:『之瓊,你要像這個布娃娃一樣,遇到任何事,都要勇敢堅強,保持樂觀。』我一直謹記在心,連睡覺時都要她陪在身邊,可是過不久外公就走了……

  我想外公一定知道他快走了,怕我傷心寂寞,才會買這個布娃娃來陪我。幾年後,在一次搬家中,她不見了……」說完,她眼眶蓄著淚,想起了外公離開她的那段時間。

  當時她哭了好久好久,只有不會說話的布娃娃,陪她度過那段寂寞歲月;可是最後連布娃娃都離開她,她才意識到人生的悲歡離合總無常。

  「別哭了,你再哭,布娃娃就不敢和你作伴了。」韋於鴻看在眼裏,遞給她那個愛笑的布娃娃。

  「嗯。」吸吸鼻子,她的眼睛已布滿感激。

  再走入人潮中,這—次韋子鴻的手將她握緊,像怕她在人群中消失般,像怕她不小心又掉人失落的童年裏……

  她喜歡他的大手傳來的溫暖,倣佛能感覺他傳遞的熱切和關心,倣佛能感受他的真情就放在她手心裏。

  「想不想玩什麼?」韋子鴻問著。

  隨即,楊之瓊拉著韋子鴻的手臂,這次不再傷感,她的表情興奮的像個孩子。「我們來玩撈魚比賽。」

  原來前面一攤撈魚販,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

  韋子鴻喜歡她的笑臉,他順應著她,挽起袖子,跟著一群孩子,融入撈魚的童趣中。

  「以前我外公常帶我去夜市,我最喜歡撈魚了。」她喜孜孜的說著童年趣事,臉上洋溢著歡笑。

  對撈魚,她的確特別在行!沒多久,她已撈了三條金魚;他相中的魚,卻頻頻破紙而出。

  「我贏了!」三條金魚就可以讓她雀躍好久。

  魚販將她撈的魚打包,韋子鴻好奇的問她:「你真要這些魚?」

  「當然。」她接過金魚,看著金魚的尾巴在水中飄遊,笑容勾出滿足,「你看它們好漂亮,我要帶它們回家和家裏的金魚作伴。」

  「你有空養金魚?」他揚一揚眉,臉上還寫著懷疑。

  「當然。我還有一對龜兒女咧!」別過頭看他,她宣告著有同居者作陪。「要不要到我家看看?」

  韋子鴻一凜,腦海突然浮現他偷襲香唇的撩人畫面。

  「走嘛!」

  拗不過她的邀請,走到路邊,他便攔了一部計程車。

  上了車,她才意識到自己太唐突,竟邀請男人去她家坐。

  嗟!他每次送她回家,不也都相安無事嗎?

  更何況不過是看個龜兒子,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卸下心防,一股成熟的男人味,吸引她靠近。  

  習慣了他的味道,習慣了他的體貼及安全感,沒多久她便枕在他的肩上,放心的和周公招手。

  起伏的呼吸聲,在他胸口打著規律的節拍。

  她睡著了!

  睡得可真放心,渾然不知他的感官開始呈亢奮狀態。

  V字領內的豐潤,從他這個角度往下望去,顯而易見;隨著車子的顛簸顫動,她的體香不斷竄人他的鼻腔……

  該死的!這簡直是煉獄般的折磨。

  體內湧起一股騷動,禁不住的,他偎著她,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廝磨著,眼睛刻意躲開那對躍動的豐潤。

  直達目的地,關上計程車門,楊之瓊才揉揉惺忪雙眼,仰首瞥見眼熟的大樓,「咦,到家了。」

  在他的懷裏睡覺,有彈性又舒適,比什麼太空枕都好用。

  「走吧,上樓坐一下。」她是該邀請他上樓坐坐,以聊表謝意。

  領他入室內,楊之瓊放下一袋金魚,進入廚房,「總經理,你請坐,我去燒開水,泡杯普菊茶給你喝。」

  「不用忙,我坐一會兒就走。」

  「不然我打個果汁給你喝好了。」趁著燒開水的時間,她打開小冰箱,找來養樂多和一袋紅番茄,忙著打果汁。

  站在客廳的韋子鴻,一眼便瞧見茶幾上,擺著一個魚缸。

  幫她將金魚倒入魚缸,他便坐在硬邦邦的沙發上,打量起四周。

  新墻、新門窗、新磁磚打造的客廳內,只有一張簡單的沙發椅、一張桌子、一臺二十寸的小電視和一個小茶幾。

  他打開電視,電視螢幕出現晃動線條,按了遙控器,只有四臺頻道可選,真是可憐!

  可憐的還不止於此,盡管遙控器已按到音量的極限,四臺頻道仍呈無聲狀態。

  楊之瓊注意到他的動作,她急急端出果汁,「總經理,請喝果汁,這電視會認主人,讓我來。」

  「全新的房子,怎會配一臺舊電視?」他為她的勤儉,心生不忍。

  「呃……那臺電視是我以前的同事送給我的,有點故障,可是還能看。」楊之瓊靠近電視,揚手用力拍三下,電視畫面果然被她敲出清晰。

  楊之瓊表情尷尬的一笑,「無聲狀態無所謂,反正有字幕,可以練習讀唇語。」

  聽到這番話,他的胃部突地襲來一陣痙攣!

  她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

  「我可以參觀你的新房嗎?」果汁一滴也喝不下,韋子鴻刻不容緩的起身。

  「呃……如果你不嫌棄寒捨的話,先到廚房參觀好了。」她的寒捨名副其實,寒酸的可憐。

  幸虧廚房還算像樣,除角落那臺斑駁的小冰箱外,全新的廚具和胡心儀送她的新微波爐,還不至於令她難堪。

  楊之瓊移步擋在冰箱的斑駁前解說:「建設公司送我一套德國進口的廚具,還有心儀送我一臺微波爐。」

  越想遮掩,越瞞不過他那雙如雷達掃視般的精眸。

  糗斃了!在他的瞅視下,她冷汗直流。早知道就先買些貼紙來掩飾……

  果不其然!她的家具非但少得可憐,而且泰半是中古貨。

  不知那臺「阿媽牌」冰箱,她是打哪撿來的?

  「那臺冰箱是哪位善心人士貢獻的?」他問著,語氣凈是心疼。

  楊之瓊聽來卻難堪的不知如何回應。

  「噢……那……那是以前的一位室友的,她人很好,我搬家時她剛好結婚,所以她就把冰箱送給我了。因為這臺冰箱是她學姊的學姊留下來的,所以年代有點久遠,不過,還很好用。」楊之瓊搔著頭,幹笑兩聲。

  韋子鴻的表情黯然,心被她的話擰得又氣又悶!

  這笨女人以為自己活在什麼時代?除了累積財富,就不懂得好好享受現代人的生活?

  走到另一間空蕩蕩的房間,連說話都可以聽到回音。

  「你一個人住?」

  她快步跟上前,笑容依舊,「嗯!雖然有點寂寞,可是我還養了金魚和兩只烏龜陪我。」

  韋子鴻走回客廳,瞧見那張硬邦邦的沙發:「沙發呢?誰給你的?」

  「是那個賣蝦卷飯的阿婆,他們換新沙發後,送給我的。」

  韋子鴻聽了,頓了一頓,銳眼瞪著她,胸口繃得又緊又痛。

  「市長不是說,大家一起做環保,市容更美好!千萬不要浪費,要有資源回收的概念嘛!」

  看著她將別人丟棄的舊家具搬到住家將就,他的心在糾結。

  不敢相信住在高級大樓內的她,卻有媲美貧民的「內裝」。

  她如何有這般能耐?她到底在瞞他什麼?

  抬眼,望向空空的冷氣口,悶熱的夏天,她的房子竟沒裝半臺冷氣?

  「你沒裝冷氣?難道你搬入這裏,除了響應環保,沒為自己添購任何家具?你領的薪水呢?」

  麥擱問啊!

  擱問落去,她的秘密快藏不住了!

  好不容易,韋子鴻裝有雷達的銳眸,瞥到一臺陳年電風扇,他進一步檢查它是不是「展示品」。

  按了扭,終於吹出風,可就不見它轉向!

  楊之瓊冷汗涔涔的跑過去,笑著扭動電風扇的頭解釋著:「這是手動式的。」

  韋子鴻蹙起眉頭,「這種天氣,不吹冷氣怎受得了?」

  唉唉唉!她在心裏唱著三聲無奈,他哪裏知道她多一項電器,就多一份開銷!

  「心靜……自然涼嘛!」她的語氣顫抖,笑容開始僵硬。

  難道他感覺不出,他每問一句,她的身體就瑟縮一次唷!

  「這又是哪位親朋好友送的?」

  還問哪!她突然後悔請他上樓。

  傳言不是說他對女人沒興趣嗎?怎來到她家,他竟像電工人員兼檢警人員,不但檢查家具的功能健不健全,還兼戶口普查哩!

  他的聲音從另一個房間發出,那份關心極自然,徹底忘了自己的舉動和發問已逾越兩人的關係。

  楊之瓊追到他停留的所在後,便虛脫的倚在門框,她突然有喘不過氣的感覺。

  抬眼,她看到他對著書櫃發出讚賞聲,並打開書櫃,以手指和目光研判書櫃的價格。

  終於找到一件像樣的家具,他的聲音釋出寬慰:「除了心儀,你總算又有一個好朋友了,這書櫃是誰送你的?」

  楊之瓊咬著唇,不知該不該開口,在接受到他質問的眼神後,訥訥的,她低聲吐出:「那是前男友送給我的……」

  前男友!?

  韋子鴻怔忡半晌,氣氛突地凝結。

  他怎會忘了她還有前男友?

  心口原本為她揪疼,在知道她留下前男友的回憶,竟湧起一陣濃烈的酸意,迅即,韋子鴻的大手離開書櫃。

  兩人靜默約二十秒後,楊之瓊抿唇一笑,打破僵局——

  「那是分手後,他送我的喬遷賀禮。」

  「你仍念著他?」復雜的情緒在心底翻攪,他禁不住的又問。

  她猛搖頭,急急解釋:「不,不是,因為我窮的買不起家具,所以才湊合著用啦!」

  「是嗎?」他的眼神閃著疑惑。

  「當然。」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對於舊戀,她放手放的徹底。

  「老實告訴你也沒關係,我們還曾經擁有一對龜兒女,一個叫阿民,一個叫阿瓊。」走出書房,她抱起一對烏龜,邊逗弄,邊坦言說:「可是自從他走後,我都改叫它們阿瓊了,還有那一缸金魚阿瓊。跟著我,雖然窮了點,可是至少不會餓死!」

  他怔怔的瞅著她,心口止不住痛。

  苦命的追錢女!

  就因為窮過了、苦慣了,所以撿了這些展示型的二手家具,她都甘之如飴。

  當時就怕這群小家夥被活活餓死,楊之瓊才扛起責任和愛心,答應歸她認養。但那並不表示曾佑民左右了她的思緒,控制了她的愛情。

  「我不會因他而放棄愛情,也不會因他而捨棄幸福,因為我的人生還有一大段路要走,所以我要自己過得開開心心。」抱著烏龜,她像抱著希望。

  韋子鴻腦海閃過那晚她曾說:她的童年不完整、愛情不美麗、情人不忠誠,那麼她是如何走過前段情傷?

  他從不過問她的舊情,因為畢竟他也受過傷,了解她的疼處。

  然而,在他對她發出關心時,不經意間,還是掀起了她的舊傷,但她卻不退縮,那堅韌的模樣,反教他不忍。

  憐惜的,他轉向她,痛覺在他心底產生共鳴。

  他在乎她的情痛,勝過自己;他在乎她的食衣住行,勝過自己;他在乎她的喜怒哀樂,勝過自己:他一直都在乎她,只是他沒有勇氣面對而已……

  是的,她讓他正視了自己!

  過去黯然的他,早已不存在!

  那陣莫名的酸意,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前段情事的記憶,早巳虛如泡影,在他心底已找不到傷痛的痕跡;如今,她每個幸福的歡笑,卻在他心底投影出心動的痕跡……

  陡地,他走近她,一把擁住她。

  她是如此的纖柔,摟著她清瘦的身軀,一股強烈的保護欲再次竄起。

  他想告訴她,往後,她生命中的大風大浪,由他來替她承擔,他願用一輩子的時間,為她擋風遮雨!

  被緊擁的楊之瓊,一陣錯愕。

  男性氣息在她耳窩吹拂,引她臉呈熱紅,喉嚨好像不小心被異物梗住般,她說不出半句話,心跳直接加速到一百!

  她全身不住的顫栗著,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霸氣的薄唇已經封住她……

  他輾轉吸吮著她,帶著一份不可抗拒的挑逗,惹她啟口。

  她微微一張口,陽剛的氣息便趁隙而入。

  韋子鴻是天生的挑情高手,他如火源般,在她唇內燃出激情的火花。

  最後,她承受不了他唇舌的侵略,雙手不由得攀向他的頸項,生澀的回應他傳遞的愛意。

  跟著他深入的探索,兩人的呼吸更親昵的交融。

  在他的挑惹下,她的朱唇微啟、身體熱燙,他的腦海不由得憶起偷襲香唇的那夜——她露出性感大腿和白皙酥胸的情景……

  火熱的視線再往下探去,她酡紅的嬌顏、迷離的眸子、飽滿的酥胸,在在牽惹男性亢奮因子的躁動,壓抑許久的渴望,終於按捺不住的迸發而出……

  他的靈舌往耳畔、頸窩、胸口移,每次接觸都引她全身悸顫,她的每根神經、每個細胞都能清晰的感受出他對她千般嬌寵、萬般疼惜。

  他的感官從來沒有如此渴求過——即使面對從前的舊愛。

  她是如此惹他垂愛!

  像發現珍品般,他熾烈又熟練的吻,在她的酥胸烙下難以抹滅的火焰……

  她不由自主地發出輕吟,身體重心不由得往書櫃貼——

  一見她貼向書櫃,他反射性的停了動作,大掌一把撐起她的纖腰,抱她往沙發走。

  胸口襲上一陣涼意,讓她稍稍回復理智。

  「總經理……」窩在他懷裏的紅臉熱得發燙,她小心翼翼的開口。

  「嗯。」他沙啞的回應,欣賞她的表情。「下班時間,不用叫我總經理。」

  「我不是這個意思……星期一我們還要見面,難道……」

  她氤氳的水眸,像在求證他親密的動機。

  他坐在沙發,她卻仍坐在他矯健的大腿上;想起身,她越掙扎,他摟的力道越緊。

  怯怯的,想起方才兩人親吻的鏡頭,胸口還起伏著羞澀和驚喜。

  她喜歡他的撫觸,可在不知他對她是出於愛或性之前,他們還要繼續嗎?

  應該就此打住的!回到辦公室後,他們仍是主管和下屬關係。

  她擔心這只是他一時的衝動,激情過後,兩人終究會後悔……

  讀到她害羞的表情,他突然意識到她的顧慮。

  「讓我愛你……」

  「嗶——」瓦斯爐上的沸水,在同一時間發出尖銳的聲響。

  瞬間,他的理智也拉出警報。

  沒錯!他是該考量她的立場,是該體恤她的難處;一旦和她發生關係,他若發現這只是他一廂情願,那麼回辦公室後,他們該如何面對?

  也許他該小心翼翼的求證,他會否是創造她幸福的理想人選——

  「你說什麼?」

  「沒什麼。」他驀然松開手。

  隨即,楊之瓊倣獲大赦般的跳了起來,直直往廚房的方向奔。

  瓦斯爐上的火熄了,滾燙的水也止沸了,然兩人心中升起的愛火,燒得正熾、正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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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半山腰的一棟豪華別墅內,一個老人家一面享受美味的早餐,一面聽著隨侍向他報告「即時新聞」。

  每天,他最大的快樂不是看見公司在子鴻的帶領下,營收又創下新高;而是早餐時,聽到親信們向他報告,子鴻和之瓊的戀情有了新的進展。

  「董事長,一切進行得極順利,少爺和之瓊小姐有固定約會的時間,昨晚他們吃完蝦卷飯、逛完夜市後,少爺還到之瓊小姐的住處停留。」

  聽見有進一步的發展,韋應龍緊張的追問:「有沒有過夜?」

  「沒有。」

  「真是,不用按照順序也沒關係嘛!」韋應龍的表情透著一絲惋惜,「繼續跟蹤他們,有新的動向記得隨時來報。」

  半年多來經過親信的追蹤觀察,韋應龍清楚的掌握到他兒子和楊之瓊的行蹤。

  先前他是不看好這個楊之瓊,不過這孩子勤奮樂觀、樸實無華,反倒讓子鴻失去防備。

  嘿嘿!這孩子他喜歡,不費吹灰之力,她就攏住了他兒子的心,省得他費事操心。未來,她肯定是子鴻的賢內助,然後會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

  「不過……」親信打斷他的想像。

  「不過什麼?」韋應龍立刻接話,難道還有獨家消息!?

  「那個鄭苡莉小姐,似乎看楊之瓊很不順眼。」

  「哪個鄭苡莉?」韋應龍老糊塗了。

  「就是被少爺調進冷宮的上一任秘書。」

  「哦——」經親信的提點,終於喚起他的記憶。

  那個妖嬌的鄭苡莉來找過他幾回,一直要求韋應龍給她機會,可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嘛!她沒法達成任務,他也沒叫她卷鋪蓋走路,還幫她調到總管理處補了顧問的缺,算起來,他這老董事長對她也是仁至義盡了。

  「無妨,她的搗亂反而有助於子鴻和之瓊的進展。」韋應龍不擔心,他了解自己的兒子,只怕他不動情,一旦動了情,他那死心塌地、越挫越勇的專情個性,就會展露無遺。

  「還有一名男子。」

  「什麼男子?」

  「他是之瓊小姐的前任男朋友,少爺和之瓊小姐常去的PUB內,他幾乎都在場。我擔心那名男子從中作梗。」

  之瓊的前任男朋友!?

  除非她仍惦念舊愛,否則沒道理不喜歡咱家的「優良品種」。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抓起無線電話,撥著胡心儀的號碼,「心儀小姐嗎?早,我是韋應龍,我真的要謝謝你……」

  「韋董事長,你為什麼要謝我?」

  「我那謹言慎行的兒子,對女人像捧雞蛋過橋似的,過於小心,不肯放膽而行,可是自從那楊小姐成為他的秘書後,情況改觀了,兩個貼得可近了,呵呵呵……」眼看奇跡就要出現了,韋應龍掩不住歡喜,幾天來笑得闔不攏嘴。

  可不是嗎?之前跟他這精明的兒子過招,他輸了整整三大回合……這回,嘿嘿!他總算扳回一城了。

  接下來,他只等開花結果,抱孫了!

  「真的嗎?難怪我一直找不到之瓊,原來她戀愛了。」胡心儀為楊之瓊高興,畢竟對方是個潔身自愛、事業有成的好男人。

  「我那兒子就是死鴨子嘴硬,之瓊小姐神經又過於大條,她會不會不懂我那兒子的心意……」

  韋應龍就怕楊之瓊的前男友搗亂,兩人的戀情又生變卦,只好趕緊請心儀暗中幫忙。

  「心儀小姐,如果你見著那楊小姐,記得幫我推她一把,免得到手的姻緣又給錯過了。」

  「我會的。不過你別急,他們兩個人在愛情路上都曾受過傷,這段情還需要溫火慢燉,給他們一點時間慢慢培養感情吧。」胡心儀害怕他老人家過於心急,反而會讓兩顆靠攏的心,又急速分離。

  「好好,聽你的、聽你的。」

  掛下電話,韋應龍樂不可支,開始想像含飴弄孫的畫面。


  習慣在她沒課的夜裏,一同下班,一同用餐,一同紆解工作壓力。

  今晚,窗外夜色迷離,還下起了綿綿細雨。

  八點半了,她在辦公室等他,就是不見他回來。

  會不會有事耽擱了?提著包包,帶著落寞,她走出大樓。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她馬上接聽——

  「之瓊!」

  「喔,總經理。」一辨出是他的聲音,她立刻停步,耳朵湊近手機。

  「不是說好,下班後不用叫我總經理。」

  「哦,子……鴻。」她聲若蚊蚋的叫出口,臉上還染上幸福的紅暈。

  聽著,一股甘甜湧上他心頭。

  「我剛挑了幾件家具和家電,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

  「挑家具和家電!?你買新房子了?」

  「不是,是一個朋友。」韋子鴻神秘一笑,隨即說:「之瓊,你下班了嗎?」

  「我剛走出辦公室。」

  「好,那我去接你,我們去水星。」

  「噢,沒關係,我自己走過去就可以了。」楊之瓊不想勞煩他,她邊走邊說。

  「好,那我在水星等你。」說完,韋子鴻便掛下電話。

  收線的楊之瓊,撐著傘一路來到他們約定的地點。

  進入水星PUB,一眼便瞧見角落的位置裏,韋子鴻正對她招手。

  那是他們常坐的老位子,和韋子鴻相處的時間越久,兩人的感覺越契合,就連她喜歡喝的飲料,他都一並幫她點了。

  沉浸在放松裏,楊之瓊卻沒注意到吧臺前,有一雙熟悉的眼睛,遠遠的向她的背部投射而來。

  韋子鴻隱約接收到吧臺那兒,有雙刺眼的目光直盯視著楊之瓊。

  上一回,他就注意到這個蓄著長發的男人,總在撞上韋子鴻的銳眸時,才停止對楊之瓊的追逐。

  他不打算在此停留太久,一口飲盡威士忌,他刻意將楊之瓊納入懷裏,低聲說:「之瓊,我送你回家。」

  楊之瓊頓了半晌,低頭看著時針才指在九點的位置,她皺皺鼻頭,俏皮的問:「你今晚怎那麼早就想趕我回家?」

  這小妮子越來越懂得反駁他了,韋子鴻捏了她的鼻子一下,咧嘴一笑。

  「今天,我有點累,明天我還約了家電公司的人,送家電到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家。」本來想對她表白,可礙於氣氛不對,想說的話又咽下。

  就明天吧!明天,她就會知道他的心意了。

  送家電到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家!?是什麼朋友值得他如此重視?

  隨即,她牽起笑容,小心翼翼的問著:「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沒錯,她是我的女朋友。」他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深邃的眼底蘊涵柔情。

  女朋友!?

  不會吧!他這個對感情如此專執的死硬派,怎會這麼快就另結新歡?

  楊之瓊愣了半晌,表情錯愕,酸味充塞在心底……

  韋子鴻讀出她吃味的表情,唇邊浮起一抹笑,「噢,對了,到時候我可能需要你幫忙,記得在家等我,我會去接你。」

  他竟然請秘書在假日的時候,幫總經理的女朋友搬家具!

  公器私用——他真做得出來!

  她耍賴的嘟起嘴,一動也不動。「對不起,我明天要去美語補習班上班。」

  一見她生悶氣的可愛表情,韋子鴻喜不自勝。「你下午一點才上班,我只借你上午的時間。」

  他對她的作息了若指掌,真後悔跟他走得太近,到頭來,她幸福的夢,還是一場空。

  「走吧,就這麼說定了。」

  「噢……」她感覺全身無力,越極力抑下升騰的酸味,越能感受堅強的心在泣血,最後,她擠出一點微弱的力氣,  「你等我,我去一下洗手間,馬上來。」

  「好,我去開車,在門口等你。」

  他竟然可以這麼輕松,在他吻過她之後!

  他竟可以那麼灑脫,在撩撥她的心之後!

  說完,楊之瓊立即往洗手間裏鑽。

  韋子鴻在走向出口時,不經意的又和吧臺那抹刺眼的目光對視。

  吧臺男人的眼神迸射出敵意,韋子鴻的精眸也不甘示弱的打量對方。

  他的五官稱不上英俊,然長發攏在頸後扎成馬尾,看起來還挺有藝術家的氣息;他的眼睛大而炯亮,眼梢微翹,那是一雙標準的桃花眼,很有勾引女人的本錢。

  最後,吧臺男在韋子鴻威嚴的精眸下,收斂敵意,低頭飲酒。

  韋子鴻離開酒吧後,楊之瓊走出洗手間,心神恍了一恍,感覺前方有障礙物阻擋,「對不起。」

  她一閃身,對方仍擋住了她的去路,並喚她:「之瓊。」

  抬眼,她看到一張熟面孔,「佑民……」

  「你最近好嗎?」

  天啊!她怎會在這個時候又遇上前男友!?

  她現在看起來一定像個愛情蠢蛋,抑或一個惹人同情的小醜。

  「沒想到才一陣子不見,你已經找到新男朋友了。」

  「我……他其實是我……那你呢?跟小麗好嗎?」楊之瓊不知該如何解釋他們的關係,索性回問他。

  「我們分手了,上個禮拜的事,她已經離職了。最近我時常想到你,然後心情壞到極點,所以就到水星喝酒,沒想到真遇見你了。」

  分手!?楊之瓊對他的遭遇深感同情,但不管如何,他們的關係已成過去。「噢,對不起,我得走了。」

  「等等!之瓊,剛才那個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嗎?」他用一種勾人魂魄的眼神質問她。

  「不是,他是我的總經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楊之瓊完全忘了該在舊情人面前武裝堅強,脫口便說出纏在心裏的牽掛。

  曾佑民的眼中燃起希望,在他看見楊之瓊身旁有個男人出現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失去一樣最寶貴的東西。

  「之瓊,原諒我對你的所作所為!讓我們重新來過好嗎?」他突然拉住她的手,眼露深情的擋住她的去路。

  難道男人都是如此,失去了才知道擁有的可貴!?

  她搖搖頭,深吸一口氣,很快的,她收攏傷懷的情緒,擠出笑靨,「對不起!有些事是難以挽回的。」

  說完,她扯開他的手,直奔門外。


  翌日

  一整夜,她沒睡好。懸蕩在體內的酸意,讓她無法安眠。

  抱著他送給她的布娃娃,她一次又一次問著:「娃娃,明明他的身體貼我那麼近,可為何他的心對我仍保持距離?明明他的唇已經烙印在我的心版上,可是為何他仍感覺不出我的心動呢?」

  娃娃維持笑容,回答她的疑問。

  「好壞,你一定在笑我是個傻瓜!」楊之瓊悵然的自問自答。

  以為親吻她,就是無言的表白;以為貼近她,就能從此定情……原來全是她自己一頭熱。

  抱緊娃娃,她又問:「難道我這輩子真求不到幸福,注定要當個寂寞的『黃花大孤女』?」

  不!她不相信,她楊之瓊從不向現實低頭,就算童年不完整、愛情不美麗、意中人又另結新歡……咬咬唇,拭拭淚,她勇於追求幸福的人生,永遠不變。

  她頂著黑眼圈,走進浴室刷牙。

  「叮咚——叮咚——」

  門鈐突然響起,楊之瓊自洗手間匆匆跑出來,她身著睡衣,嘴角還留著泡泡。

  一開門,一束包裝精美的鮮花就在她眼前。

  「之瓊,我可以進來嗎?」

  是曾佑民!

  她錯愕半晌,「你……你為什麼突然來這裏?」

  分手後,他不曾來過這裏,對她獨挑房貸的負擔更是不聞不問,怎麼……

  「昨晚我太心急可能嚇到你,從今天起,我想重新追求你,跟你創造幸福,一起負擔我們的房貸。」

  我們的房貸!?這句話在她心裏已起不了心動的漣漪,「對不起,我待會要出去。」

  曾佑民逕自推門而人,跟在她身後訴苦,「之瓊,你知道我為什麼和小麗分手嗎?」

  「對不起,我趕時間。」擺擺手,她客氣回絕。

  「是因為你!」

  楊之瓊怔忡半晌,停下腳步。

  「自從你離職後,我對你仍念念不忘,小麗疑心病又重,常耍小姐脾氣,一個不順心就鬧分手,最後我也受夠她了,上個禮拜,我和她徹底斷了。」

  楊之瓊只是默默的看著他。

  為什麼他說這番話,她沒有一絲痛快的勝利感?

  為什麼她沒有特別的感觸,對他僅寄予同情?

  「我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吧!」見她不發一語,以為她大受感動,曾佑民上前一把抱住她,「你一定還愛著我,否則你明知道水星是我常去的PUB,為何故意帶男人到水星激我?你一定是賭氣!昨晚,我注意到你在那男人的懷裏,表情凝重,兩眼無神,那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楊之瓊愣愣地,試圖從曾佑民的話裏解讀自己的心跡意緒……

  此時,虛掩的門縫立著一個偉岸的身影,他在聽見曾佑民的這番話後,一張臉「青筍筍」,眼神釋出的怒焰,幾乎可以殺死人!

  韋子鴻一眼便認出擁著楊之瓊的人,正是昨夜坐在吧臺前的男子。

  原來,他是她的前男友,她心裏放不下的是這個男人!

  韋子鴻顫動著緊握的雙拳,推門而入——

  楊之瓊一拾眸,乍見面罩陰霾的韋子鴻,她如大夢初醒般,撤離曾佑民的懷抱。「對不起,不是你想得那樣。」

  曾佑民注意到韋子鴻的進入,讓楊之瓊極強烈的反應!

  楊之瓊想向韋子鴻解釋,卻又不知該對他解釋什麼。

  她沒有任何立場解釋,畢竟他已有新戀人!

  此時,室內的氣流倣佛凝窒了!

  曾佑民突然綻出笑容的打破僵局,「之瓊,這位一定是你的總經理了。幸會,我是之瓊的……男友——曾佑民。」

  「對不起,他不是!子鴻,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換衣服。」楊之瓊否認後,又心急的想回臥室。

  「不必了。」韋子鴻的眼光倏地轉冷,眉心豎起新的傷痕。

  原來,他不過是她激他男友回頭的一個餌!

  他竟愚蠢的以為再度陷入愛情!

  「你不是要我幫忙搬家嗎?」楊之瓊問他。

  話甫落下,門口出現兩個搬運工,「先生,是二十六號這間嗎?」

  韋子鴻不改鐵青臉色,只是點頭。

  楊之瓊探出門外,表情一怔!

  搬運工正扛著兩臺冷氣、一臺電視、一臺冰箱欲進她家大門——

  「小姐,對不起,借過一下。」

  楊之瓊一閃身,看看工人,又看看悶不吭聲又一臉青綠的韋子鴻,急著追進去。「對不起,你們送錯了,我沒有買這些家電。」

  「沒錯!」韋子鴻突地發聲。

  「不對,你不是說要送到你女朋友家,怎麼先搬到這裏來了?」

  「沒錯,一開始我就是要送這裏。」

  楊之瓊怔怔的望著他,難道——他說的女朋友是自己!?

  一陣感動襲心,惹她眼眶一熱:然迎面對上的是他冷嗤一笑。

  「不過,這是本世紀以來,我做過最可笑的蠢事,這些家電就當是上司送給秘書的嫁粧吧!」

  說完,他毫不留戀的悵然離去。

  「子鴻!」楊之瓊想追他,卻被身後的曾佑民叫住——

  「之瓊!」

  楊之瓊沒有回頭,一陣委屈在心底湧起,淚卻在眼眶浮現感動。

  舊愛和剛表態的新歡「強砰」,擾得她不知該悲還是該喜?

  她突然變成炙手可熱的搶手貨,可卻沒沾到一點喜悅的幸福感。

  「對不起,佑民,昨晚我沒看見你,你看見我的表情凝重,兩眼無神,那是因為我聽見他說,明天要我幫他女朋友搬家具,所以我才難過傷心……」

  原來之瓊早就心有所屬,眼裏只看得到韋子鴻一個男人,看來他真的會錯意了  。

  接著,楊之瓊又說:「你是我生命中的過客,留下的只是漸漸模糊的記憶;很抱歉,我無法重新接受你。」

  曾佑民深吸一口氣,拍拍她的肩。

  「之瓊,你講得那麼直接,還真殘忍!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珍惜你……總而言之,對不起。」事情被他搞砸,曾佑民內疚又自責,「不如我去向他解釋好了。」

  「沒關係,我會親自對他說明。」

  只要了解他的心意,她相信她一定能再抓住他,一定能抓住幸福!

  擦擦淚,吸吸鼻子,她樂觀的相信。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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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28:25
第八章

  自從那日舊愛和新歡「強砰」後,他們不再像以前那樣,不約而同的一起下班,不再一起吃路邊攤、一起到水星談心、一起逛夜市或偶爾參加公司聚會。

  連著幾日,除了公事上短暫的交集外,韋子鴻明顯的避著楊之瓊!

  直到一個懶洋洋的下午,蘇菲雅正偷閒品嘗一杯咖啡。

  「嘟——嘟——」內線電話突然響起。

  「周協理,是,我是蘇菲。」放下咖啡,蘇菲雅迅速接起電話。

  「那份行銷計畫書和請款簽呈,你沒收到!?」蘇菲雅的音量突然提高,偏頭,以眼神質問楊之瓊的同時,焦慮也跟著拔高。

  楊之瓊好久沒收過蘇菲雅這種虎視眈眈的眼神,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竄起。

  「對不起、對不起……是、是,我馬上幫你送一份過去。」

  掛下電話,蘇菲雅強抑怒意,心焦的問著楊之瓊:

  「之瓊,這是怎麼回事?那份總經理批示好的行銷計畫書呢?你沒送給周協理嗎?」

  「那天周協理不在,鄭顧問說要幫我轉交給他的……」

  「你遇到鄭苡莉?哎呀,這下慘了,你八成被那只孔雀給騙了。」

  「騙了?到底是什麼事?」楊之瓊的背脊開始泛涼。

  「行銷計畫書都由周協理統籌執行,企畫部沒接到周協理的命令,他們以為更動執行計畫,結果,一批運動表在全省經銷點正準備上櫃,可公司的形象廣告和文宣卻還沒設計出來,現在很多經銷商紛紛打電話來問我們廣告何時打出來?這下慘了!只剩三天而已,怎麼辦?」從沒犯過這種錯誤的蘇菲雅,頭殼抱著燒。

  楊之瓊未料到一個卷宗沒送到周協理手上,竟會闖出如此大禍!

  鄭苡莉明明答應幫她轉交給周協理,怎會這樣?這下如何是好?

  「怎麼辦?怎麼辦?」蘇菲雅越急,楊之瓊也跟著膽顫心驚,冷汗直流。

  總經理!

  遇到困難時,第一個浮現楊之瓊腦海的人是——韋子鴻。

  眼前只有他能幫她解決問題。

  「找總經理好了!」楊之瓊提議著。

  「不行,我可不想成為炮灰!」蘇菲雅揮揮手,不敢打這通電話。

  「電話我來打。」就算會被轟得粉身碎骨,她也該認命接受。

  蘇菲雅瞅了她一眼,對她寄子無限希望,「好吧!那我來印那份行銷計畫書送給周協理那兒,電話就由你打了。」

  「等會兒,我跟你一起上去。」她得上去找周協理賠罪,另外還得找鄭苡莉問明原因。

  「去哪啊?」

  一陣嬌滴滴的嗓音響起,埋頭緊急處理公事的兩人,立刻抬頭。

  「鄭苡莉!」蘇菲雅氣得牙癢癢的。

  「鄭苡莉是你叫的嗎?一點禮貌都沒有!你一個助理秘書的身分,說話口氣如此狂妄,一點也沒把正牌秘書看在眼裏。」鄭苡莉眨了眨亮藍的睫毛,昂起下巴往楊之瓊的方向走去。

  「你……」蘇菲雅一雙眼睛瞪著她的後腦勺,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鄭顧問,你來的正好,我們也正想去找你。」楊之瓊開口道。

  「找我?我還想找你問我們總管理處的名片呢!」鄭苡莉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

  「總經理不在,況且名片是由企畫部負責設計印刷的,幹我們秘書什麼事?」蘇菲雅生氣的反駁她。

  「是啊!可是那天,楊秘書說好要幫我送到企畫部,怎知……那卷宗送錯了!楊秘書把印名片的卷宗交給了周協理,那份該給周協理的行銷計畫書竟送到企畫部去了。

  這下子,企畫部的人員又要趕做運動表經銷點的廣告設計,又要做公司的形象廣告,還要幫我們總管理處的人印名片,怎來得及?」鄭苡莉臉上寫著擔憂,可心裏卻樂得等看好戲。

  楊之瓊明白了!

  鄭苡莉故意將卷宗調包給她,然後想讓她背黑鍋!

  「總管理處的名片,我來幫你們做。」楊之瓊二話不說,馬上答應接下企畫部的工作。

  「不行啦,她是擺明讓你披著蓑衣救火——要你惹禍上身,千萬別上當。」蘇菲雅急著替她推掉禍殃。

  「沒關係,既然錯誤已經發生,現在想辦法補救最要緊。」楊之瓊疚責自己,當時沒防範小人而衍生了難以收拾的錯誤。

  鄭苡莉盯著她,紅傃傃的嘴唇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還是楊秘書有擔當,聽說你以前也曾在廣告公司當過企畫,這點小事應該難不倒你的。那麼,我們總管理處的名片全都交給你了。」

  「什麼時候要?」楊之瓊問著。

  「後天下午,我們要到各經銷點去拜訪客戶,請準時交件。」鄭苡莉提醒她。

  「後天下午!?」蘇菲雅咆哮著。

  話甫落下,韋子鴻已走入秘書室。

  「總經理。」楊之瓊和蘇菲雅對韋子鴻點了點頭。

  「啊,總經理,你回來了!」鄭苡莉一回首,立刻搔首弄姿的對他露出嬌媚的笑容。

  「你來這裏,有事嗎?」他冷沉的問。

  鄭苡莉當著他的面,將楊之瓊所犯的錯誤,先發制人的向他陳述——

  「是這樣的,楊秘書把印名片的卷宗交給了周協理,那份該交給周協理的行銷計畫書竟送到企畫部去了,現在周協理……」

  「周協理已經跟我報告過了,你不必多說。」

  鄭苡莉見勢不對,隨即陪上笑臉,惺惺作態的說:「不過這陰錯陽差的錯誤實在是在所難免,楊秘書畢竟是新來的……」

  「我會徹查這件事,沒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韋子鴻的臉色驀地轉沉,語氣森冷,冰眸在楊之瓊身上留下質問。

  楊之瓊接收到他寒徹骨的眼神,知道自己闖下大禍,她垂下眼睫,噤口不語。

  「噢,好的,總經理,那我先走了。」鄭苡莉見韋子鴻的臉沉得嚇人,立刻扭腰擺臀的閃人。

  「總經理,事情絕對不是鄭顧問講的那樣……一定是她故意嫁禍給之瓊的。」蘇菲雅見楊之瓊沒有提出反駁,立刻跳出來幫她說話。

  「蘇菲,先把行銷企畫書送給周協理。」韋於鴻眼神銳利,表情卻冷如冰山。

  「是。」蘇菲雅瞅到韋子鴻冷颼颼的表情,立刻拿著文件,火速離開。

  秘書室僅剩他和她,空氣中頓時浮散著教人窒息的沉重壓力。

  楊之瓊低著頭,偷覷他一眼,「總經理,對不起。」

  「依照公司規定,我必須嚴懲你。廣告如果無法在三天內打出,依照合約,我們必須對全省五十處經銷商提出賠償。賠錢事小,可是你讓公司最寶貴的信用掃地,我絕不原諒!」韋子鴻繃緊臉,青筋在額上暴跳,怒焰在眼中燃出指責。

  這麼嚴重!

  這回,她是十條命也不夠賠,死定了!

  楊之瓊咬著唇,自責不已,眼看自己將造成公司信用和形象的損失,她的腦子除了繞在補救賠償上打轉,一面也注意到,韋子鴻從未如此大發雷霆。

  是的,韋子鴻該責備她,以一個主管的身分,她難逃責罰。

  然他心裏清楚,他的怒氣並不純粹……

  自從撞到她和前男友緊緊的擁抱後,嫉妒如一劑毒劑般注入他體內!

  對她,不是肉體能解放的欲,而是深入靈魂交心才能成就的愛!

  這份愛,曾經一遍又一遍的治療他受創的心口,曾經鼓勵他走出創傷的陰霾,曾經領他體會愛情的美好……

  就在他以為已經和她產生交流和共鳴,和她雙雙陷入愛河時,她卻狠心讓他沉溺在河底!

  他不該松懈了自己的心防,以至幾乎在愛河裏滅頂!

  幾天來,他刻意不進公司、不聽她的電話、不見她的人,他的承受力已到極限;巧的是,當他接獲周維洛的電話時,她犯下的錯誤正好是他怒氣宣洩的出口。

  然他也氣惱自己甩不掉那份蝕痛的擔心,更恨透這樣躲躲藏藏的自己!

  抬眸,一對上她澄澈酸楚的眼眸,他的五臟六腑似絞扭成一團。

  所有的防守,在乍見她吞忍委屈的眼眸中,出現崩塌。

  隱隱的,那條不安分的神經開始為她不平、為她抱屈;緩緩的,自責升起!

  「你有話要辯駁嗎?」只因她一個眼神,他輕易卸下怒意。

  給公司捅了這麼大的婁子,是她始料未及。錯誤既已造成,她再解釋只是徒增他的憎厭而已。

  「沒有!我會想辦法補救……」訥訥的,她沒有作任何反駁。

  韋子鴻瞇著眼睛瞅著她,心疼再轉為憤怒,「不需要!你好自為之,否則,我依然可以把你革職!」

  低咆後,他立刻走回辦公室。

  「是。」

  他不該心軟的,他不該認為她是無心、是受委屈的。

  砰的一聲,他甩上了門。

  楊之瓊的心,如遭他重擊一記!

  記得他曾告訴她,人生最大的成就,就是不斷的從失敗中站起來。

  他還告訴她,千萬不要在面臨考驗時,輕易的放棄了。

  她從不輕易放棄,在每一次面臨考驗時,她都咬牙忍過了;可她現在面臨愛情和事業的艱難時,他卻要她放棄!

  一想到此,她的心漲滿濃濃的酸楚。

  在他面前,她一直努力掩藏錯誤後受傷的痛苦,一直期待他願意給她機會彌補……可他對她總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她最難過的不是他第一次對她咆哮,也不是他對她已失去信任和寵愛,而是——他可能要放棄她,甚至將她革職!


  面對人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失誤,再堅強樂觀的楊之瓊,也有混沌迷失的時候。

  沒錯!她就像個迷失在海洋的小舢舨,隨時都可能被一場暴風雨卷人海底。

  現在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心儀了!

  正要撥出電話,電話突然一響。

  楊之瓊快速的接起,「喂!」

  「之瓊嗎?」

  感性的嗓音傳人耳際,「心儀!」楊之瓊突地展顏,「我正好要找你。」

  「真的?你最近好嗎?」

  「不好!」楊之瓊很快的又斂起笑意。

  「怎麼了?」胡心儀焦急的問著。

  楊之瓊將自己的失誤和煩悶,一一向胡心儀告解,「我該怎麼辦?心儀,他完全不給我機會解釋,除了公事,我們不再有交集,比陌生人還陌生。」

  胡心儀聽出她的擔憂,反而笑著回答:「曾佑民的出現,反而讓他對你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那就表示他非常在乎你、非常愛你,不是嗎?」

  楊之瓊頗為認同的點點頭,「話是沒錯,可倒楣的是,我禍不單行,在愛情上跌了一跤,在工作上還闖了一個大禍,造成不可彌補的失誤。」

  「用行動取得他對你的信任,找回他對你的愛。」

  「行動!?」

  「嗯,只要你和他一起共事,你就可以找機會表達你的困惑和心意,勇敢去證明你的愛。」

  不愧是愛情診斷醫生,胡心儀的一番勸慰和建言,讓楊之瓊重拾信心。

  只要她還在摩典表廠一天,那麼找回愛情的幸福,仍希望無窮。

  行動!還等什麼?現在就行動!


  她盡全力想去彌補那份錯誤,盡全力搶救自己的愛情,盡管時間只剩三天。

  透過蘇菲雅的幫忙,她得到企畫部陳經理的認同,終於被容許在下班後,和企畫部的同仁一起加班,並擔起設計名片的工作。

  「聽說你以前曾是藍田的企畫,那麼設計名片對你真是大材小用了。」企畫部的陳經理沒有追究她的錯誤,反而客套的說著。

  「千萬別這麼說,我拖大家下水,給各位添這麼多麻煩,真的很抱歉……」被陳經理這麼一誇,楊之瓊更覺慚愧。

  「沒關係的,公司只要一推出新產品,企畫部加班本來就是很尋常的事,只是總經理那邊,你是不是需要先報備一下,這樣你也可以一起申報加班費。」陳經理有顧慮,畢竟楊之瓊的正職是總經理的秘書。

  「噢,加班費就不用了,也許我幫不上什麼大忙,可是我會盡力而為;至於總經理那邊……我會向他報備。」她嘴裏這麼說,心裏卻早打定主意不這麼做。

  她不希望讓韋子鴻知道,萬一他堅持她該堅守崗位,反對她加入企畫部的加班陣容,那麼她不是連彌補過錯的機會都沒有了?

  「那麼這些名片的設計就麻煩你了。」陳經理點點頭,肯定了她的作法。

  「陳經理,我找不到可以趕急件做立體燈廂廣告的廠商。」一位企畫專員突然跑來找陳經理。

  「找別家試看看。」

  「不行,沒有一家可以在兩天內趕好五十個立體燈廂廣告,何況還要運送到全省五十個經銷點。」

  陳經理和幾個企畫專員捶胸頓足,個個想得很頭大。

  「陳經理,我認識一家和藍田長期配合的廠商,我相信他們可以趕得出來。」楊之瓊見狀,及時提議。

  想破頭部想不出辦法的幾個大男人,臉上寫著懷疑,眼睛直盯著她。

  「兩天的時間沒有問題嗎?」

  「這家廠商在全省北中南各有分店,五十個燈廂廣告分開做,做好後可分送就近的經銷商,這是最快、最有效率的方法,但是若專趕急件,價格要多給一倍。」

  「這……」陳經理撫頷沉思。

  「沒關係的,價格我再跟他們商量看看,我跟老板熟。」

  「那好吧!就依楊秘書。」所有的問題已迫在眉睫,多付一倍的價錢做廣告,總比陪掉公司形象劃算。

  楊之瓊精通美工和廣告設計,她比企畫部正職的同仁更認真,經常是同事下班後,她仍繼續苦戰。

  她幾乎不眠不休,一秒鐘都不敢閒著,兩天來,她不但完成了名片設計的工作,並追蹤聯係北中南的立體廣告進度,還撿了美工最零碎的瑣事做;企畫部的同仁,已將她當成加班時不可或缺的「救命仙姑」。

  小美工們對她是又敬又愛,因為她的工作效率驚人,態度又謙虛,不但幫他們解決困難,還不忘傳授幾招美工絕學。

  所有的工作終於在第三天及時完成,大夥聚在楊之瓊身邊聊天吃點心。

  「之瓊姊,你應該來我們企畫部工作的,你是這方面的人才。」

  「是啊!如果不是那個鄭苡莉,我們都一直認為你真是個貪求虛榮的秘書。」

  「鄭苡莉!?她這麼說?」專注在工作中的楊之瓊,頭也沒抬的問著。

  「她說你告訴她很多秘密,說你學企畫出身,會進入秘書室,當然是巴望著入主總經理夫人的位置。」

  楊之瓊停了手邊的工作。

  「還說你痛恨本行,故意把卷宗送錯,好讓我們企畫部受累受苦;可是,我們發現和你一起工作後,你並不像她說的那般愛慕虛榮、貪求名利、極富心機……」

  楊之瓊布滿紅絲的眼睛一轉,怪不得每次一走出秘書室,每個人都背著她竊竊私語,楊之瓊笑了笑,不以為然。

  但接下來的話,讓她笑得更用力了——

  「上次在餐廳吃飯時,她還說你用了一些高招的手段得到總經理的青睞,讓總經理幫你刷卡買漂亮的衣服、上高級的聯誼會。」

  「什麼高招的手段?」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正納悶得緊。

  「上總經理的床。」

  楊之瓊索性停下工作,抱著肚子大笑,差點沒把腸子笑斷。

  「哈哈哈哈哈!上總經理的床!?虧她這話都想得出來。」她也許夠憨厚,但不至於笨到連遭人誣陷、毀謗還不懂得反擊。「對了,設計好的名片呢?」

  「印刷廠剛送過來。怎麼了?」

  「鄭苡莉的部分,我需要重新修改……」楊之瓊思忖著,老虎再不發威,真被當病貓看。

  「有印錯嗎?」

  「有,錯的離譜!」接過鄭苡莉的名片,看著她顧問的頭啣,唇角揚起一抹捉弄的玩味。

  工作上,她一直認真學習,告訴自己要小心、細心;在做人處世上,她卻告訴自己不要小心眼,要本著善意誠懇。

  本不想追究鄭苡莉陷她於不義的事,但她一再的惡意毀謗她的人格,連上床這檔事,她都能憑空捏造。

  她不過和他貼過嘴唇、耳朵、頸窩和胸口……僅有「胸口以上」的接觸而已!

  白布硬被染成黑色,萬一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離開摩典表廠和韋子鴻……

  那坎坷的後果,真不是她能想像!

  「之瓊姊,要不要我們幫忙?」

  「我馬上改,馬上送印刷廠趕急件,明天就可以交給她。」楊之瓊將完稿的名片交給美工人員。

  「好的。」美工人員接過手,仔細的看了她的頭啣,隨即捧腹大笑。

  美工們爭相搶看後,各個噗哧狂笑,可以預見將有好戲上場。

  「噢,對了,如果鄭苡莉對名片有任何問題,就請她來找我。」楊之瓊交代著,美工們點頭如搗蒜。

  「總經理!」突地,一個企畫在門邊打招呼。

  「這麼晚了,韋總還帶消夜來關心我們的進度。」美工探頭看著。

  「各位辛苦了。」

  是他!真的是他!

  楊之瓊聽出那熟悉的嗓音,彎下身,小聲交代:「千萬別說我在這裏。」

  悄悄的,她從後門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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