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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京洛香]藥罐子相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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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30 08:54:28 |倒序瀏覽 | x 2
藥罐子相公 作者:京洛香

霍天霽是京城首富霍家的大少爺,容貌俊秀生生性不羈,卻可惜了是個藥罐子。
他天生虛弱的身子骨在紅芍父女的調養及照料之下,其實早已康復。
沒想到的是在朝夕相處之下,他竟然對嬌美可人溫柔婉約的紅芍生出情意。
為了親近美嬌娘,他只好委屈自己裝病、裝虛弱、裝可憐來接近她……
父親有著神醫的稱號,紅芍自幼耳濡目染,也跟著學習醫術,照料病人。
可是她真的很受不了這個性子輕浮、談吐又沒個正經的登徒子!
不料一至京城霍家,他整個人就變了副模樣!
他一改輕佻的公子哥兒形象,變得成熟而又穩重。
那日他牽著她去大街上賞燈籠,一陣人潮將他倆沖散,
那一刻她只覺得無助和恐懼直向她襲來,
直到他心焦地尋回她,溫柔地呵護住她,
她才彷彿看見他眼裡深深的愛戀──
在火熱的激情與甜蜜的推迎之間,她這才發現,
原來自己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託付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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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30 08:55:39
第一章   

  一日之中,紅芍最喜愛的時刻便是清晨。

  京城縣郊南向五十里的終南山,位於入城必經之道,沿路四季林木茂蔭,渾然自成一處與世隔絕的幽境,人煙稀少的美景除去訪客外,便只有沐家父女兩人獨居山腰。和煦的陽光與林間傳來的清脆鳥鳴聲,偶有翩翩彩蝶飛舞花叢間,宜人的空氣聞之神清氣爽。

  紅芍總趁著曙光未明時進山林內採集草藥,以供提煉藥丸及製造藥材。沐樗櫟醫術高明眾人皆知,最重要的是他的宅心仁厚,不管是顯貴或平民,只要前來求醫,沐樗櫟皆一視同仁,有時病人窘困付不出醫藥費,他亦不收分文,盡心醫治,因此世人皆稱讚他神仙般的德行,並將他比做春秋戰國的名醫扁鵲,尊奉他為「妙手盧醫」。

  對於爹親,紅芍是敬佩萬分的。紅芍打小跟隨在爹親身旁學習醫術之餘,也幫忙照料虛弱的病人,耳濡目染下,自是通曉草藥功效及普通病症。沐樗櫟淡泊名利,行醫多年仍兩袖清風,但爹女倆從不以為意,生活在山林之中,愜意自得。

  山林之中天然藥材遍佈,各種野草多有醫療功能,用來醫治無錢看病的病人自是免費的藥材。所以紅芍每隔數日便會上山採集天然藥草,以便他日之用。

  煙嵐瀰漫的樹林總讓人感覺恍若置身仙境,吸吐之間儘是林樹散發的自然香氣。而最、最讓紅芍心繫的地方就是她的私人秘密水池。

  此座樹林本就是無人仙境,而紅芍無意間發現到一處小瀑布沖刷下的清澈水潭,清可見底,四周由茂密的林木環繞著,自然形成與外界隔絕之地。潭水清瀅澄澈,一旁的林蔭花影在潭心隨風搖曳,自成一幅山水寫意之圖。

  採集完草藥下山前,香汗淋漓的紅芍最愛褪盡一身束縛,浸入沁涼泉水,恣意戲水一番。讓身上的汗水和疲累得到舒展。

  這日,一如無數的清晨採藥後,紅芍穿越隱密林木,踏入她的秘密之地,纖手將裝滿草藥的竹籃輕置草地上,秀目盯著沁涼清澈的池水。微風輕拂她雲鬢烏黑的髮絲,飛揚在噙著微笑的嘴角旁。

  紅芍感覺到這池清水也在等待著她每日清晨的到來,柔荑褪下衣裙的動作如此輕緩,入水前滯延的過程總讓紅芍意想咀嚼著似投入愛人懷抱前的悸動與期待,那麼迫不及待又不捨輕易結束的甜蜜折磨。

  沉溺在幻想中的紅芍全然未覺身後暗處一雙窺伺的瞳眸,隨著她滑落的衣襟露出艷嫩香肩時而暗自讚嘆。當她將黑亮髮絲撥至胸前,沿著性感後頭而下的美背光潔如玉,形成一幅嬌媚圖畫。

  一聲清脆傳入紅芍耳中,那是枯乾的落葉被踩踏的聲音。

  有人!毫無防備的紅芍,驚慌地覆住已半裸的身子,側頭瞄看四周。雖說這是座無人山林,可紅芍現在行為實在不合禮俗,不速之客便很有可能成了奪取清白的淫魔。攫緊衣領的紅芍眼角小心翼翼地搜索,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有些狂亂,當她終於看見發出聲響的生物時,小嘴逸出一團如釋重負的蘭氣。

  池潭邊正好有一隻可愛的白兔正睜著它那圓滾滾的紅眼睛,目不轉睛盯著躡手躡腳的紅芍,似乎看她預備要做什麼。

  「你不乖,居然正大光明地在這裡觀看本仙女入浴,小心眼睛生瘡。」紅芍溫柔地抱起小白兔,大眼對著小眼,輕聲斥責著。

  「什麼?」紅芍螓首靠近小白免,側耳至它嘴邊,彷彿它正在說話。「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誤闖仙境,並非有意偷看天女入浴。」

  紅苟個性純真無邪,在缺少同伴的成長歲月裡,總幻想山林裡草木與動物都是真實的朋友,心血來潮時,對著它們喃喃自語,恍若確有發生著一來一往的對答。

  「呵,呵,呵。好吧!念在你本性純良,本仙女就放過你,可是本仙女肌膚並非凡物可褻瀆,你還是速速離去,別在此逗留。」

  放走了小白免,紅芍確定四下無人,這才寬衣解帶,衣衫盡褪,放置水池邊的大石頭旁,舉步渡入水池內。

  一接觸到沁涼清水,滿足的嬌吟立即逸出紅芍艷唇。自小健走於山林之中,紅芍擁有不同於大戶閨秀橋弱的健美身軀。臉頰在天然藥材滋補下粉紅亮麗,全然不需胭脂水粉的贄飾;泛著紅潤的蜜色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明艷動人。

  上下愜意潛浮水中的紅芍,優遊自在嬉戲於水池之中。忽然間身後又傳細響,紅芍下意識的轉過身,原本以為會見著方才誤闖秘境的小白兔折回,結果映入眼簾的卻是覆於白色綢緞下的長腿,再抬頭往上一瞧,是一名面帶邪笑的俊俏男子。戲謔的眼神,上揚的嘴色——竟是紅芍此生揮不去的噩夢來源。

  「嘖嘖!天女入浴,如此香艷的畫面,今天竟讓在下有幸目睹,真是不枉此生了。」

  紅芍未料到果真有不速之客,錯失第一反應的時間,只能傻傻地呆立水中,直到將她未著寸縷的身子盡覽無遺的白衣男子眼眸開始變得暗沉深邃,燃起一抹異樣的光亮,紅芍才回過神來,驚叫一聲,趕緊轉身沉入水底,徒勞無力地攬任胸前,希望春光未外洩。但眼力極好的男子早將清澈泉水下的春色一覽無遺,盡收眼底。

  藉由他剛才的嘲弄,紅芍知道他聽見了方才她與小白兔的「對話」。羞死人了,怎會被竊聽到少女幼稚的秘密。

  「紅芍妹妹,多年未見,妳已『長大』成人了。」方才短暫的目光巡禮,已經足夠將她胸前一抹春色牢牢烙印在腦海裡。

  原來他還是瞧見了,紅芍惱怒咬唇,無奈暗恨。

  紅芍當然知道他是誰,只消匆匆一瞥,紅芍也認得出這個無恥男子。

  霍天霽,京城首富之子。自小身子骨極為虛弱,家中揮霍萬金只為留下這命根子。或許是他命大,在九歲那年,機緣巧合之下遇上沐樗櫟出手醫治,這才延續了霍家香火。但天生虛弱的體質卻怎麼也改善不了,只得這十年來每隔一年就送到沐居調理休養一陣子。紅芍自小就見這名佔去爹大半心力的天之驕子,每日必以最珍貴的藥材滋補,臉色仍是蒼白如紙,看在健康的紅芍眼裡,直覺是糟蹋了。

  紅芍也清楚天生身骨虛弱不是霍天霽的錯,但就是忍不住打從心底討厭這個人。也許是他佔用爹親過多的心力,也許是他的性子惹人厭。

  是的,霍天霽個性與一般受過良好教育的富家子弟相異。他的性子輕浮,尤其總愛有意無意地以眼神或言語揶揄挑弄紅芍,私下行為談吐總沒個正經。霍天霽容貌俊秀,但看在紅芍眼底卻是缺少陽剛之氣,他那生性不羈的性格,紅芍直覺是輕佻的表現。總而言之,天霽的種種,紅芍都因反對而反對,對他根本已是一種沒有理由的厭惡。

  對於霍天霽的逗弄,紅芍從未正面回應,只當他自小內心不平衡,才會以她為戲弄發洩的對象。此番他的出現,預告了紅芍接下來將有數日噩夢般的生活,而這難堪的情勢,只不過是個開端。

  霍天霽眼角瞟瞄腳旁方才紅芍褪下的衣裳,內心起了捉弄之意。他邁步向前,甩開下褂,跨腿大剌剌地坐在河岸邊的大石頭上。

  「打從上回離開之後,我就非常想念沐神醫與紅芍妹妹,想念這裡的一草一木,不知道大家過得如何。」

  天霽對紅芍的狼狽視而不見,開始閒話家常起來了。

  「很高興這次回來,看見景色依舊,人事依舊,只是紅芍妹妹妳,成長了不少。」望著紅芍似乎不想搭理自己,天霽惡意地繼續自言自語。「我一直懷念這滿山蒼翠的明媚風景,氣候涼爽,景色清幽雅致,可謂人間仙境。」

  仍沒反應?很好,看妳還能撐多久?

  「這裡微風吹拂,柳絮飄揚,與京城的煩囂有天壤之別。在這兒多待一刻真是心曠神怡,都不捨離去了。」

  果然沒有多久時間,水中背對著他的紅芍,雪肩上開始泛起一顆顆的小疙瘩。

  「山中寒露重,妳泡在溪水裡這麼久了,不冷嗎?」霍天霽明知故問道。

  聞言,牙齒開始打顫的紅芍很恨地斜瞪著地。這個登徒子!自己的衣裳明明就置於他腳下,若要取衣,必定得裸著身子經過他面前。看他一副等著見她出醜的樣子,紅芍說什麼也不可能如他所願,只好咬牙繼續與他耗著。

  兩人僵持良久,赤裸胴體終究忍不住輕顫,打了個噴嚏。

  霍天霽故作驚慌地叫道:「紅芍妹妹妳別再貪玩了,著了涼可不好,快上來罷!」接著壞壞地笑著。「還是我拿衣裳下來給妳?」

  「你別過來!」紅芍更加緊環自己的前身,深怕霍天霽真下水來。

  「敢情紅芍妹妹妳怕羞了?嘖嘖,小時候妳也看遍了我的身子,我都無所謂了。」

  紅芍不願回應他下流的言語。小時候的霍天霽總浸泡在藥湯中,負責添加熱水的紅芍,偶爾也會不小心瞥見他瘦弱的胸膛。紅芍從不掩飾眼中的厭惡,他的蒼白虛弱與紅芍的健康明艷是極端對比。

  「妳不讓我下水幫妳,又不上岸邊著衣,教我如何是好呢?」

  紅芍其實很想開口叫他走開,但又不願順了他的意,出口認輸。

  「其實我正好迷路了,多年未回來,路都記不得了,好在遇見紅芍妹妹,我……」話沒說完,霍天霽突然乾咳了起來。

  紅芍視線飄向天際,心想他是否又要耍什麼把戲。但是咳嗽聲持續了好一陣子,絲毫沒有停歇跡象,反而有更加劇烈的趨勢。彷彿要把胸內的氣全咳出來似的。紅芍暗忖或許他是真的不舒服,而且再讓他這麼天長地久地咳下去,山林間恐要添加一縷幽魂了。

  氣息無法平順的霍天霽,不支地單膝撐跪在草地上,紅芍趕緊趁著他背對自己無法窺視的絕佳良機,匆忙上岸著好衣物,才上前拍順霍天霽後背。

  漸漸平息胸口的呼吸,霍天霽貪婪地大吸了幾口氣。「果然我無福消受美人戲水的香艷畫面,一看就岔了口氣。」霍天霽自嘲地直接承認胸氣不順。

  「現世報。」紅芍悶哼了一聲,手下仍不停撫他的後背。

  仍嫌氣虛的霍天霽仍撐跪在地。

  「紅芍妹妹,妳大人有大量,好人做到底,現下我四肢無力,可否助我下山?」大丈夫能屈能伸,天霽放下身段,索性開口請紅芍伸出援手。

  紅芍無奈地嘆了口氣,一手拿起裝滿藥材的竹籃,一手將霍天霽的右臂繞過自己肩頭,霍天霽也老實不客氣地將身上重量靠往紅芍。

  「沒想到這幾年你也長了不少重量。」紅芍暗自叫苦。白教人看了肌膚,還得與此衰人如此親近,今天可真是運氣壞到了極點。

  緩慢行走的兩人不發一語,而得靠紅芍助力下山的霍天霽則識相地三緘其口。

  無隔閡的距離,霍天霽氣息就吸吐在紅芍耳邊。自小藥補的天霽,身上散發著濃郁藥味,也就是這熟悉的味道,才讓紅芍對天霽的親近沒有太大抗拒。紅芍從小就不排斥與人體接近,如果真要嚴防男女之別,哪能做一名神醫的助手及家人,爹親耳提面命的就是救人第一,人命關天之際,也顧不得男女分際了。

  ※※※※

  費盡千辛萬苦,終於回到沐家。紅芍與霍天霽早已氣喘汗淋了。紅芍將天霽帶往他每次來時下榻的休養客房,轉身就要離去。

  「謝謝妳了,紅芍妹妹。」沒有嘲弄,沒有冷諷,霍天霽發自內心地感謝紅芍。

  看著難得正經的霍天霽,不知為何,紅芍內心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

  「你……休息一會兒,我讓爹來給你瞧瞧。」

  正在前廳的沐樗櫟得知霍天霽到來,與紅芍一同又回到客房察看天霽的身體狀況。

  「沐先生,不好意思,晚輩又來麻煩您了。」看見沐樗櫟,天霽趕緊起身。

  「別忙,坐著便可。」沐樗櫟心中向來是病人第一。

  天霽心虛地接受沐樗櫟檢查脈搏。事實上,儘管幼時體質虛寒,幸運的是生長在富貴之家,可以靜心調養不需勞累,加上長期服用沐樗櫟開的藥方,這些年來已令他調養得頗多。再者,天霽私下常鍛煉體魄,身體狀況其實已與常人無異。

  沐樗櫟當然立即就發覺這個情形。除了暫時的氣血不順,指腹下探尋的脈搏清楚傳達了霍天霽無病無痛的狀態。他不瞭解為何天霽要裝病來訪,但是,既來之則醫之,開給他的藥方也改以補身為主。

  沐樗櫟對於這位富貴子弟著實抱持好感,自結識以來,便未曾感到天霽絲毫驕縱蠻橫之氣,為人亦十分和善。他與紅芍平日深居山林,難得有友人造訪,他的到來能讓紅芍多個說話的對象。

  「沒什麼大礙,休息一下便可恢復氣神。」沐樗櫟不動聲色,離開天霽的手腕。看看四周,奇怪地發問。「怎麼這次只有你獨自前來,家僕沒有隨行?」

  「晚輩自小在沐先生妙手仁術的調養之下,其實近年來身體已強壯許多。此行只是想試試自己的力量,故在拜別父母後便獨自成行,不過倒是一路行程緩慢就是。」

  「嗯!非常好的想法。多活動筋骨對身體助益更大。」

  「謝謝沐先生指教。」

  沐樗櫟轉向一旁站立的紅芍。既然要順著天霽,該有的療程亦不可少。

  「紅芍,天霽在此調養期間,妳多幫忙點,每日以藥湯浸泡,藥水也按時煎熬服用。」沐樗櫟耳提面命地囑咐。「還有,如果有機會的話,多讓天霽活動身子骨,這也是另一種增強體力的方式。」

  「是的,爹爹。」紅芍若無其事的回答。眼簾垂了下來。這個勞什子,就只會在爹親面前裝好人,一副溫文儒雅的瘦弱樣;在她面前卻沒個正經,狂妄狎弄,若讓爹親知道他的真面目,看他還有沒有好日子過。

  想歸想,紅芍倒也從沒拆穿過,因為到底天霽還是一名病人,做為醫者助手,怎能做出傷害病人的事。

  紅芍善良的天性讓她無法憎恨巧言令色的天霽,更無法狠心揭發他的惡行,但天霽可是穩穩抓住紅芍這項弱點,私下得寸進尺,令她難以逃脫他的擺弄。

  看著沐家父女離去後掩上的門,霍天霽雙手枕於腦後,躺回床上,腦海裡全是揮之不去方才所見紅芍戲水的旖旎畫面。多年不見的小丫頭已長成玲瓏有致的清秀佳人,只消驚鴻一瞥,也看得出紅芍擁有豐腴彈性的曼妙身軀。光亮潤澤的秀髮,雪白細嫩的肌膚,堅挺豐潤的椒乳,粉紅艷麗的蓓蕾,平滑結實的小腹,還有那底下神秘黑叢的三角密地。

  霍天霽花了好大的自制力,才沒立即脫衣下水加入她。

  從出發前,霍天霽就十分渴望再次見到陽光般清麗的紅芍,她渾身充滿著他所沒有的精力,她擁有他所奢望的健康體力。每次在此地休養期間,目光總離不開她,她就像聚集所有的陽光,展現自我的魅力風采。

  霍天霽當然也察覺到紅芍對自己的厭惡與疏離,但臉皮厚的天霽從未死心,總是找盡理由接近她。

  他想要她!

  沐紅芍就是他霍天霽畢生想追求的佳人,因此,為了能見佳人一面,霍天霽只好假裝身體並無起色,也才能屢次得到前來休養的機會。

  此行最大的目的與任務,就是想辦法將紅芍帶回霍府做老婆。為求佳人,不擇手段,就算讓他霍府大少爺尊嚴掃地,他也要一親芳澤。

  霍天霽忍不住咧嘴一笑。沐紅芍啊!沐紅芍,妳等著吧!在不久的將來,妳一定會成為我霍天霽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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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30 08:56:50
第二章   

  「哈啾!」

  打了無數次的噴嚏後,紅芍頭疼欲裂地緩緩走向後院。昨日清晨與霍天霽的惡遇,讓她泡在冷冽的潭水裡過久,以致受了輕微風寒。

  服了草藥的紅芍今日無法上山採藥,只能在後院晾曬藥材。

  「早啊!紅芍妹妹。」又是那惡魔的聲音!

  紅芍假裝沒聽見,繼續手上的工作。

  「今天天氣這麼好,怎麼不上山採藥呢?」惡魔仍不死心,繼續攀談。

  不理會已來到身後的聲音,紅芍蹲下將竹盤上的藥材撥散開來。

  「我對昨日的水池頗有興趣,或許改天紅芍妹妹可以教教我如何游水。嗯?」

  紅芍豁然起身,憤怒地瞪著天霽。

  「我警告你,那裡是我私人的秘密水池,不准你再次踏入!」

  習慣於紅芍的嚴厲口氣,天霽仍逕自痞笑著。

  「原來那仙境是紅芍妹妹的秘密之地。」

  「是的。」紅芍沒好氣的重申。

  「我會記得不告訴別人。」

  「那是自然。」

  「我很高興,我與紅芍妹妹擁有同一個秘密之地,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

  「你——」

  剛平息下的怒氣又被霍天霽挑起,這個下流胚子,居然將她神聖的秘密水池視為他倆之間的秘密!嗔怒的紅芍無法相信世上真有如此不知羞的人,面對嘻皮笑臉的霍天霽,一向宅心仁厚的紅芍首度有殺人的衝動。

  「怎麼了,妳是不是也和我同樣歡喜呢?」天霽不怕死的再度開口戲弄。

  面對如此厚臉皮的無恥男子,紅芍決定不理會,轉身欲離去。

  腳下忽然一個踉蹌,紅芍失去重心往前撲去,天霽忙扶住她,並乘機轉個姿勢將佳人抱入懷中。

  紅芍本以為面容就要親吻土地,孰料下一瞬間卻跌入一副胸膛之中。驚魂未定的紅芍忙抓住天霽衣服前襟,鬆了一口氣。

  哇!一早醒來就得美人抱懷,天霽感謝上天恩賜,早起的鳥兒果然有蟲吃。把握良機,大手一伸拍撫美背,細細感受手下起伏的曲線。

  「你做什麼!」

  感覺到背後那隻不安分的毛手,紅芍忙推開,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霍天霽無辜地展開雙手。「沒有,幫妳順順氣。妳昨日不也是如此幫我?」

  差別可大了,紅芍暗想,至少她沒對他上下其手。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紅芍轉頭進屋內去。

  留下竊香成功的天霽,回想方才懷中及手上的細膩觸感,久久無法自己。

  ※※※※

  下午霍天霽遵從沐樗櫟的指示,浸於添加天然珍貴藥材的檜木桶中。半個時辰之後,藥湯降溫,天霽便開始期待著可人的紅芍前來添加熱水。

  果不其然,紅芍百般不願,鐵青著臉,提著盛滿熱水的木桶出現在視線之內。

  她刻意走到天霽身後,避開面對面的窘境,從後方桶沿緩緩倒入熱水。

  喔!美麗的紅芍妹妹真生氣了,經過早上那場變故之後,紅芍就刻意躲避著他,連午飯也避開一同進餐。不行,他可要好好地安撫安撫她,一下子逼得太急、太快,可會將她給嚇跑的。

  「紅芍妹妹,我們講和好不好?」天霽低頭認錯。

  紅芍沒料到他會突然出聲,愣了一愣,沒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

  「你說什麼?」

  「我說,妳別跟我嘔氣,為我這樣的人生氣多不值呵!」

  聽見他重複說出求和的話語,紅芍還以為她耳朵有問題了。她才不信這痞子能安什麼好心眼。如此低聲下氣,必定有詐。

  「妳別不跟我說話,這山林之間,除了沐先生,就妳這麼個說話對象,妳老這樣悶聲不響的,妳不悶,我都快受不了了。」

  「哼!」

  「害妳受寒頭痛是我的不對,惹妳不高興也是我的不對……」天霽越說越順口。「還有,這藥材太苦也是我的錯,今年杜鵑花開得太早也是我的錯。」

  胡言亂語逗笑了紅芍,忍不住噗哧一聲,臉上僵硬的線條終於軟化。

  「你亂扯個什麼勁。」

  「我的好妹妹啊!妳總算笑了。妳不知道,妳一不笑,白晝都失去了陽光。」

  「少攀親來著,誰是你妹妹?霍府可不是我們這等平凡庶民攀附得上的。」

  「話別這麼說,誰不知沐先生仁心仁術,堪稱華佗再世。」

  「這些阿諛奉承的話,你留在我爹親面前說罷。」

  「不是啊,紅芍妹妹,妳怎麼可以誤解我的一番真心呢?」

  「好了,好了,請你閉上尊口,別讓我再聽見如此噁心的話了。」紅芍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與他抬槓。就算真的缺少聊天對象,紅芍也懶得回應無味的談話。

  「時辰也差不多了,你也該起來……。」

  像是要立即回應她的話,唰的一聲,天霽馬上就當著她的面站起身。

  「啊!」

  紅芍連忙以雙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你害不害羞啊!」

  「我昨日不慎窺見妳的肌膚,現在讓妳看回來,以示公平。」

  「誰要看你的瘦排骨,你快把衣服穿上!」

  「瘦排骨!我才不是什麼瘦排骨,不信妳瞧。」聞言,天霽氣結,不管三七二十一,跨出檜木桶,要紅芍好生瞧瞧他是不是瘦排骨。

  「呀!」聽見嘩啦啦的水聲,紅芍更加驚慌,深怕他光著身子逼自己看,紅芍趕緊轉過身去,手仍牢牢貼放在眼皮上。

  「妳看清楚,瘦排骨是這樣的嗎?」男人的尊嚴豈可被踐踏,尤其是在心儀女子面前。

  這些年來,他每晚偷偷鍛煉體魄,長年累月下來,就算沒有練家子那般強健,也稱得上是結實,今天居然被紅芍說成是瘦排骨!

  他扳過紅芍的身子,鉗住她的雙臂硬往下拉,非要她看清楚、瞧明白才甘心。

  「我剛剛是胡謅的,口不擇言,其實你是……虎背熊腰,對,虎背熊腰,壯碩挺拔。」失去雙手的屏障,紅芍的眼皮仍然閉得死緊,急得直冒冷汗,說什麼也不敢將眼睛張開。情急之下,語無倫次只好亂說一通,只求他放過自己。

  天霽看她一副快昏倒的模樣,豆大的汗珠自額頭髮際冒出,完全沒有平日的牙尖嘴利。見到她被自己逼嚇得發抖,再怎麼委屈也消氣了。

  「算了,不跟妳一般見識,不識貨。」

  天霽終究不捨,心軟地放過驚駭的紅芍。

  紅芍重獲自由,轉過身後才敢睜開眼睛。撫著剛剛被抓住的手腕,彷彿還可感覺到天霽強硬的力道。

  他,還真有力氣咧!紅芍在心中惱道。

  憑良心說,方才紅芍是一時情急才會說他是瘦排骨。其實,天霽起身之時,紅芍還是瞥見了他的胸膛。說真的,多年沒見,以前的瘦弱少年也成長了許多。他的氣色比小時候紅潤,身上也長了此丙,剛剛自他身後倒熱水時,也瞧見了他的肩膀與後背比以前寬闊,印象中那個瘦弱的少年在歲月流逝中早已健壯了不少,瞧得出是經過一番鍛煉之後的成果。

  她那樣的話,對於一個男人──尤其是自尊心超強的霍家獨子——真的是太傷人了。她是不是應該道歉呢?

  天霽背著她著好衣的同時,一併將情緒整理至平常心。原本混濁的黑眸也已恢復平日的清澈靈活。

  「我來幫妳一起將污水倒掉吧!」他說話的語氣平淡溫和,與剛才的激憤口吻有著天壤之別,令紅芍回不過神來。

  「不必了,我來就好了。」還沒找到機會道歉的紅芍,突然之間反應不過來。

  「別這麼說,我自己浸泡過的髒水,當然要自己清理掉才是。」天霽向紅芍眨了眨眼。「怎好勞煩紅芍妹妹做這等粗事呢?」

  驚愕於天霽捉摸不定的多變情緒,紅芍只能被他領著團團轉。「隨便你。」

  怎麼回事,面對天霽輕浮的舉動,紅芍心頭竟漏跳了一拍。她不是非常厭惡他的輕浮嗎?芳心乍熱的紅芍說服自己是因他突湧的溫柔,才讓平淡意念受到異常波動。咬著唇、別開臉,紅芍只覺臉上湧起一股燥熱。

  天霽注意到紅芍面頰泛起的桃紅,驚喜地發覺她這無法抗拒溫柔細語的弱點。

  就天霽所知,紅芍總跟隨著爹親細心照料著前來求醫的病人。

  天霽一直以為這樣的紅芍是一個堅韌的女性,卻忽略了她也有顆敏銳多感的內心,初成長的豆蔻少女同樣也需要男性輕柔對待。

  小時候口頭上你來我往的鬥嘴,畢竟是稚氣舉動,真要打動含苞待放的少女心,可得仔細呵護才行。

  豁然想通的天霽如獲珍寶,溢滿得意笑容,看在紅芍眼裡實在是很奇怪的景象。她不解,倒個浸泡過的髒水有什麼好高興的,莫非他在家中被服侍慣了,來到這裡做這等粗重的工作覺得新奇嗎?

  她無法理解他的想法,只覺得他真是個難以捉摸的怪人。

  ※※※※

  低沉渾厚的簫聲,為寂靜的深夜添了迷離色彩。霍天霽循著簫韻,信步來到前院。一抹丈青身影,佇立夜色中。

  一曲方歇,沐樗櫟沉澱鼻息與心神後,轉身便見不請自來的天霽。泛出輕笑,沐樗櫟收起紫竹簫,在天霽右旁的石椅入座。「吵著你了。」

  「不,晚輩尚未歇息。聽聞優美簫聲,便循韻而來,只怕打擾沐先生雅興。」天霽連忙否認。

  「三五夜月色盈麗,一時興起持簫吹奏。」沐樗櫟仍是一貫謙徐。「敝舍只是山間草屋,住得慣嗎?」

  「謝謝關心,晚輩住得習慣。」天霽此行首度單獨與沐樗櫟相處,內心早有準備待會兒將有的話題。

  果不其然,沐樗櫟緩慢地說:「霍賢侄,有個疑問我一直不解。第一天我便察覺你的身體其實已經與常人一般無異,不知霍賢侄此次前來醫築是為了什麼呢?」

  「沐先生,我在此先要向您道歉。隱瞞身體狀況實為情非得已。近年來家母許是過於關注,在她老人家眼裡,我的身子永遠都要加以照顧。我對此也無異議,反正家母平日也沒什麼事可掛心,不如就讓她多放些心在晚輩身上,也可讓她心裡有所著落。此回也是經過多次懇求,她才同意由家僕陪伴至城外,讓我獨自上山。」天霽只說出前半段理由,最重要的後半段理由,就是想追求沐先生女兒紅芍之事,天霽可是不敢貿然吐露。

  「霍夫人的擔憂是人之常情,而你選擇隱瞞的原由也是出於領受親人心意,既然如此,我就不便置喙,醫築亦仍是永遠歡迎你的。」

  得到沐樗櫟的諒解,天霽總算鬆了一口氣。此時傳來輕盈的腳步聲,天霽滿心雀躍地回頭,只見梳洗過的紅芍看來更是鮮艷欲滴,粉紅嫩頰好似紅通通的蜜桃,令人忍不住想嘗一口。

  出水芙蓉般的紅芍瞧也不瞧目光如炬的天霽,一眼將捧著的糕點放置石桌上。

  「霍賢侄,嘗嘗紅芍的拿手桂花糕與自釀的梅茶,爽口不膩。」

  光是以鼻吸嗅,已聞桂花清新香味,再將軟綿的糕點送入口中,芳甜花香與舌蕾化成一體,天霽真想把舌頭一同吃進肚裡。再啜口梅茶,微酸味道中和桂花的清香,在嘴中渾然衍成翩舞彩蝶,每一條末梢神經都集中舌蕾,細滑的口感讓遍食人間美味的天霽,第一次為嚥下的食物喝采感動。

  沐樗櫟含笑看著已然癡呆的天霽享受著紅芍精心調製的美食,但是紅芍倒覺得他的反應未免誇張了些。

  她的糕點只有爹親嘗過,可是爹親第一次的反應也不過是在細味品嚐後輕道聲「好吃」罷了,哪像他現在激動欲淚的神情。

  「紅芍妹妹的手藝,真是連京城第一廚都比不上。」

  哼!算你識貨。好聽話誰都受用,紅芍的少女心被捧得飄飄然,臉頰一股熱氣湧上來,只好輕輕揮搖手中的扇子。

  天霽定眼一看,紅芍拏的羅扇,上頭以金粉勾勒巨石輪廓邊的山水畫,工整細緻、縝密繁瑣,顯然是出於名家之手。富甲一方的霍府收藏的名人畫作中,便有一幅同樣出處的名畫……天霽不禁納悶,淡泊簡約的沐家,怎麼會有此作品,而這名貴的青綠山水畫還是以扇為畫布,更是襯托紅芍現下搖曳的扇價值不菲。

  「紅芍妹妹,妳這扇子……」

  「我娘親的。」紅芍早瞥見他跟隨而來的目光,冷然道。

  霍天霽等著紅芍下文,卻許久也不聞她再開口。

  哎!不是她不說,而是她只知道這麼多。

  打從紅芍有記憶以來,便是與爹親以及嬤嬤居住此地,但嬤嬤於紅芍七歲那年撒手人寰後,便僅剩沐樗櫟與紅芍相依為命。

  紅芍從沒叫過娘,更沒見過娘。

  紅芍曾經提問過娘的下落,嬤嬤不語,眼眶直泛淚水。而爹也不說,記憶中沐樗櫟收起平日溫和的笑顏,失神片刻才回答。「雖然無法陪伴身旁,但骨肉情不會因此消逝。」沐樗櫟強調,娘親一直都在遙遠他處守護著她。

  由唯一一次的詢問而得到的模糊答案,紅芍猜想娘親早已不在世間。爹親並未詳細說明,紅芍便臆測約莫是娘親因病離世,而專研醫術的爹親未能救治妻子,以致造成心頭之遺憾與痛楚。爹娘的鶼鰈情深令紅芍羨慕,同時也感嘆兩人無法白頭偕老。

  這會兒,難得天霽問起,不然,她真是很久沒提起這個話題了。

  尷尬的沉默凝結在黑夜之中,還是沐樗櫟終於開口打破僵局。「紅芍打出娘胎,就喜愛抓著這把羅扇。我們老小自沐府出來時,也就一起帶著了。」

  這會兒,霍天霽對紅芍的娘遠比女兒興趣大了。據天霽多年以來旁敲側擊所知,紅芍是沐樗櫟的獨女,不過,從來也沒聽聞父女倆提過她親娘。此刻倘若貿然問話,恐怕失禮,天霽只能迂迴提問。

  「紅芍妹妹秀媚清麗,應是得親娘真傳吧!」

  閒言,沐樗櫟仔細瞧著紅芍,似乎試著回想往日的記憶。

  「嗯!笑起來時,都同樣有個梨渦。」

  什麼?只有笑的時候像?還僅是梨渦這般明顯的外觀?只怕稍具姿色的女子笑起來,臉上都有這麼個梨渦。天霽錯愕,試圖用不著痕跡的眼光飄向沐樗櫟。仔細打量比較之下,紅芍妹妹與沐樗櫟倒是一點也不像啊!

  那麼,紅芍究竟像誰呢?

  說實話,若不是天霽早已與沐家父女熟識,他還真看不出來沐樗櫟和紅芍是父女。

  天霽遇上沐樗櫟那年,他正打算攜女啟程隱居山林。當時沐樗櫟是玄穹門神醫老怪的嫡傳大弟子。但為何選擇僻居,就不得而知。玄穹門在江湖上是以醫術和拳術聞名的正派,分別是由神醫老怪與神拳墨君主持。近幾年來,隨著兩位名人先後撒手人寰,玄穹門也跟著沒落,倒是門內弟子流散四地,所開的醫館和武館仍是門庭若市。

  十年的光陰過去,每次到沐家醫築靜養時,天霽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就是這對相依為命的父女倆之間好似少了些什麼——

  他們對彼此一直都很客氣,似乎不若一般父女那樣親近。當然,沐樗櫟是關護紅芍的,而紅芍也是尊敬沐大夫的。可是天霽認為,沐大夫給予病人的注意力,反倒更大過於對自己的女兒。

  不過,既然紅芍自個兒都習以為常,天霽這個外人也就不予置評。唯有感嘆,做為一個致力行醫者的家人,真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

  ※※※※

  數日下來,天霽總是一大清早就映入紅芍眼簾,紅芍視線所及之處皆有他的身影。紅芍只覺得他像擺脫不掉的麥芽糖,除了每日下午須浸泡藥湯,無論到哪,何時何地,天霽總如影隨形跟著她似的。

  有時紅芍在後院晾曬藥材,天霽也會熱心地出手幫她,還十分處心地請教其功用。

  「這是熟地黃,可滋陰補血,血處、身體虛弱都可服用,那些是黃耆,主要是補虛、益氣,改善氣虛血滯所造成的關節痺痛,這些藥材對於氣虛的病人都有滋養的功效。」紅芍耐心地解說著。「像你如此虛弱的體質,就可多服用此藥材。」

  自小與爹親獨居在山林之中,平時除了與野生小動物自言自語外,紅芍並無可談話的對象,如果天霽能保持現在如此正經的模樣,紅芍倒也樂意多個說話的人。

  「紅芍妹妹,妳可真厲害,這麼多的藥材妳都熟悉。」天霽露出佩服的眼神。

  「又沒什麼,這些知識都是我爹平日傳授給我的,他診病時開了藥方,我得替他調配,久了自然懂了。」紅芍謙虛地說,臉上因他的稱讚而不好意思的泛起紅潮。

  「說真的,紅芍妹妹,妳自小與沐先生居住這山林中,有沒有想過未來的事?」

  「啥?」

  「妳的夢想是什麼?」

  「我的夢想?」

  「是啊!妳總不會一輩子待在這裡吧!以後妳想做什麼?」

  「我將來要做什麼?」紅芍很認真地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開一間藥鋪,能夠救濟貧窮的病人,他們來抓藥便不必擔心銀子不夠。只要他們的身體能遠離病痛,我就很高興了。」

  天霽含笑地看著眉飛色舞的紅芍,她不曉得自己在這一刻看來有多美,她的雙眼綻放出明亮的光彩,臉色也紅潤了起來,神采奕奕地說著她的夢想。

  「妳知道嗎?妳的心腸就像菩薩一樣善良。」

  「才沒有,我哪能與天神相提並論呢?」紅芍忙搖頭又擺手地撇清。

  「至少在我心裡,是這麼認為的。」天霽柔情地注視著她。

  他又來了,紅芍這幾天老見他以這種眼神瞧著自己,既溫柔且深邃,讓心房總不自覺跳快了一拍。

  不知如何回應瞅著自己的天霽,紅芍慌亂地轉移視線,蹲了下來,手也無措地繼續撥撒著草藥。

  「妳的夢想裡……好似沒有提到婚配的對象?」天霽繼續追問,雖然他十分有把握,但也總得查清楚她是否有了心儀的對象。紅芍雖缺少與外界接觸的機會,但萬一前來求醫的病人引起紅芍惻隱之心,進而產生憐愛之情,那可就糟了。

  「我倒認為婚嫁之事並非必然。」

  「什麼!」聞言,天霽瞪大了眼。他的紅芍妹妹該不會不想嫁人吧!

  「人一生只能活一次,對於一輩子的伴侶怎能等閒視之呢?假使配偶非中意之人,豈不是終生遺憾?如果真遇不到中意男子,我寧可不嫁,獨身一世。」

  「這麼說來,紅芍妹妹,妳的意中人該是什麼樣的呢?」天霽問得戰戰兢兢的,冷汗從背脊流下來。

  「那霍府少爺您呢?你想娶什麼樣的姑娘做老婆呢?是要幫你傳宗接代的,還是操持家務的?是要貌美如花,還是賢德兼備呢?」

  「我……」一時之間,天霽竟不知如何回答。答得好不見得立即能擄獲美人心,但若答不好,恐怕就會被摒棄於千里之外了。

  見天霽支支吾吾的,紅芍也不為難他,自顧接續說道:「我雖自幼生長在山林之中,不曉得什麼大學問,但爹親自小便教導我,每一個人就是一條重要的生命,做為一個醫者,必須盡力醫治每一個病人,要讓這條生命延續下去。所以,每一個人來到這世上都有它的使命,而我的使命就是幫助爹爹照顧病痛的人。如果我不能找到婚配對象,最壞的結果不過是獨身一世罷了;但是,如果我不能盡力救助需要醫治的病人,那麼將會有一條有意義的生命就此消失。所以,病人的存活應是比我的終身還要重要。」

  紅芍頓了一下,看天霽仍是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才繼續說下去。

  「如果我未來的夫婿只需要我扮演傳宗接代的角色,那婢女及侍妾都可以辦得到啊!我煮的飯菜不會比餐館廚師美味,我服侍男人也不會比青樓女子貼心,談到操持家務我也不在行。我唯一會的,就是淺薄的醫藥知識,只能幫助爹爹醫治病人啊!這是我唯一在行的,假使我沒有辦法完成我來到這世上的使命,那我就違背上天賜我生命的美意了,不是嗎?」

  「這樣說來,妳志在行醫,不在婚嫁?」天霽雖敬佩紅芍過人的意志,但仍不放心地一再確定。

  「我也不敢如此說,也許我一輩子便與爹親相依在這草屋中度此餘生;也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我的姻緣來到,便走向了人生另一條道路上。」

  「是啊!是啊!天意不可違,天賜良緣可得好好把握。上天一定早幫妳配好一個好人家,既能懂得珍惜妳的純真善良,又能讓妳完成救助病痛的使命。」天霽含蓄地說,實則影射自己,為將來先鋪一條平順的路。

  「謝謝你,你能這麼想,代表你的心地也很好。」紅芍首度對他露出友善的微笑。

  說罷,紅芍欲起身,但略感風寒的身子似乎一時氣血不通,腳下有點不穩,令她險些失去平衡。天霽見狀,伸出左手好意扶住她的藕臂助她起身。

  兩人之間突然的親近,一時沒了防備的距離,在紅芍靠著天霽借力起身之際,天霽薄唇不小心輕輕刷過紅芍粉嫩的臉頰。

  那羽毛般輕柔的觸感,令紅芍跳開了一步。她撫著臉頰,瞠目看著面無表情的天霽,卻沒看見他有任何異樣神色,連眼神都無辜地望著她。

  難道剛剛是我的錯覺?紅芍錯愕地瞪著他。

  「怎麼了?紅芍妹妹。」連問話都如此自然,全無戲弄之意。

  ……一定是發燒產生的錯覺。

  「……」

  「什麼?」仍遲疑著是否為錯覺的紅芍,忽聽得天霽嘴邊嘟嚷的聲音。只見男性薄唇,上下開合嚅動著。

  真是我的錯覺嗎?那般真實柔軟的觸感,就連臉頰上都彷彿殘留著他的溫熱。

  「……紅芍……」

  他嘴中喊出她的閨名,宛如搔至她內心深處某個柔軟地方。

  「外頭有訪客。」

  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紅芍,這次終於聽清楚了,循著天霽的目光看去,只見門籬外有一名青年,正往內引頸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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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請問,這裡是『妙手盧醫』沐樗櫟、沐大夫的居所嗎?」

  聽聞這名訪客指名要找沐樗櫟,紅芍立即多加留意了下他的氣色,但是,只見青年氣色紅潤,並不像有病之人。

  「是的,這裡就是沐家醫齋。你……是來看病的嗎?」

  「喔,不,不是我,我是代我家少爺來求醫的。」

  「那麼……請先進來。」紅芍將青年領進門後,忙去後院請爹親前來。

  沐樗櫟前腳一踏進,青年立即屈膝下跪。「沐大夫,素聞您醫術高明,救人無數,現下我家少爺昏迷不醒,無法可治。諸沐大夫移駕敵府,為我家少爺診治。」

  青年雙拳合抱高舉過頭,誠摯懇請沐樗櫟過府。

  「年輕人,你別這樣,有話起來說。」沐樗櫟扶起青年,讓他站著好好說話。

  「我家少爺姓衛,日前自南方訪查歸來,不料回返京城沒幾天便一直昏迷不醒,群醫束手無策,無法查出病因對症下藥。」

  立於一旁的天霽聽到青年來處,開口問道:「你家少爺可是福記布莊的衛二爺?」

  青年點頭如搗蒜。

  京城三大巨富之中,霍府排行首位,而經營布莊的衛家,以及開設嘉記商行的邢家則是分列二、三。

  對於巨賈與平民均一視同仁的沐樗櫟,不管病人身份貴賤都傾力相救。不過,現下礙於霍天霽在此作客休養,不便走開,沐樗櫟一時之間顯得十分為難。

  在一旁的紅芍與天霽忙開口勸說。

  「爹爹,現在有更嚴重的病人性命垂危,您應當前往救治。」

  「是的,沐先生,天霽只需在此休養即可,您別顧忌,救人為要啊!」天霽接續著說。「更何況,紅芍妹妹得您真傳,有她在此,就如同您親自調息一樣。」

  天霽的話一入耳,紅芍這才驚覺,假使爹親真的外出去診治那位病重的衛家少爺,那豈不是獨留她與天霽孤男寡女在此獨處?爹親此番若成行,必定日夜趕路,帶著她與天霽是一大累贅,恐會耽誤腳程。但若讓她與天霽單獨相處,那簡直是如羊入虎口般危險。

  沐樗櫟端詳著紅芍猶豫神色,心中也正在思考這個問題。

  站在一旁的天霽早已樂壞,打算打鐵趁熱,順水推舟。漠視紅芍的憂心如焚,他搶先發言勸慰道:「沐先生,人命關天,您就別再蹉跎,誤了時機可就不好了。」

  在一旁等候的青年以眼神感謝他出口勸說,殊不知他是內懷詭計,不安好心眼。

  「天霽,你說的是。」沐樗櫟當下做了決定,欣然允諾。「紅芍,這裡就交給妳了。爹與這名青年去看看。」

  紅芍在一旁急得跺腳,惱怒怎會有如此遲鈍的爹親,竟留親生女兒與狼共處!但又無計可施,只得目送爹親帶著藥箱與那青年匆促離去。

  沐樗櫟前腳剛離去,紅芍馬上跳離天霽好幾步遠,提防地看著他,唯恐他做出任何唐突之事。「我警告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下流的腦袋瓜子在想什麼,你敢亂來,我就要你好看。」紅芍口出惡言,沒好氣地說。

  「我想什麼了,我不過是建議沐先生放下我這個包袱,前去診治更需要他的病人,難道這個想法下流了嗎?」天霽義正辭嚴地說道。

  「最好是這樣,倘若讓我發現你有任何不軌的行為,可別怪我無情。」紅芍嚴陣以待。

  只見天霽攤開雙手,聳肩嘆氣。「沒想到我在紅芍妹妹心目中竟是如此不堪。」

  紅芍直視面露無辜的天霽好一會兒,才轉身進入內房。

  天霽暗自竊喜,感謝老天爺給他這個大好機會。

  ※※※※

  「我要和妳一起上山採藥。」

  多日未上山採藥的紅芍,趁下午天氣晴朗,出門準備上山之際,就看見等待已久的天霽堵在前門口,蠻橫地宣佈。

  爹親出門之後,紅芍直覺與天霽獨處實在不自在,才想乘機上山,順便避開與他共處一室的尷尬氣氛。

  「想都別想。」紅芍側身經過,不理會他一廂情願的宣言。

  「沐先生說過,我應該要多接觸大自然,並要我試著活動身子。」

  天霽搬出她爹的「御旨」,好教她全無規避之餘地。

  「你……」

  「我不早日恢復氣力,妳就得多對著我一日。」天霽擺明了去挑撥紅芍心裡的疙瘩。「妳也想早日擺脫我吧!讓我跟妳上山運動筋骨,對彼此都有好處。」

  「愛跟就跟。可是我話說在前頭,你若犯了氣喘,別指望我會像上次一樣扶你下山。」紅芍嚴厲警告。這痞子紀錄不良,休想這次會如他所願。

  於是,兩人就此成行。

  步行上山的紅芍始終刻意與天霽保持距離,但因顧忌天霽體弱,故腳程又比平日緩慢。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兩人才至紅芍平日的一半路途。紅芍心想,看樣子,今日是別想採到高處的藥草了,只好就近採集花材。

  天霽見紅芍進入一處花開之地,納悶地問:「這些不是花朵嗎?」

  「鮮花並不是只有觀賞之用,它本身也是非常溫和的藥材。」紅芍正想解說之際,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感。「哎呀!」

  聽見紅芍輕喊出聲,天霽連忙湊前察看。

  「妳怎麼了?」

  只見紅芍將右手藏置背後,倔強地搖頭表示沒事,但眼眶內那滴淚水可沒逃過天霽敏銳的黑眸。

  不讓紅芍閃躲,天霽硬是將她的右手抓至自己胸前檢查,發現一根玫瑰刺扎入紅芍右手食指內。見到肉中刺,天霽只覺它彷彿是刺入自己心頭肉上,忙以修長的手指將花刺拔出。

  「痛!」紅芍瞇起眼睛,眼窩裡兜轉的淚珠摘了下來。

  「都喊痛了,還說沒事。」天霽心痛地輕斥。

  說完將冒著血珠的蔥指含入口中,將血水吸吮出來。這般親密的關愛舉動讓臉頰仍垂掛著淚珠的紅芍愣了一下,隨即脹紅了臉。

  「別這樣,我待會兒自個兒敷草藥便沒事了。」無法收回手指的紅芍無措地嚅語。

  「我先替妳吸出髒血才妥當。」天霽才不肯放過此等大好機會。嗯!紅芍妹妹的青蔥玉指真好吃。天霽忍不住將其吸吮至喉深處,再退吐幾寸,復吸納入喉。

  看著天霽以深邃的眼神盯住自己紅潤的臉龐,以唇舌吸吮著自己的手指,紅芍突然覺得口乾舌燥,胸口發熱。她心中忍不住暗自奇怪——受傷的是手指,怎會喘不過氣來?

  不明白為何天霽以奇異眼神瞅著自己,未經情慾醺染的紅芍當然無法明瞭,燃燒在天霽眼底的火焰代表了何種意義。

  「好、好了,別……」無法平順說出話的紅芍,懷疑自己是否也犯了氣喘。

  當天霽終於滿意地放過紅芍的手指,紅芍這才找回正常的呼吸,收回右手安置在心房上,期望能盡快平復胸腔內狂躍的心跳。

  一顆晶瑩的淚珠仍垂掛在紅芍的臉上,天霽不由自主地傾身舔去。他輕盈的舌尖舐過紅芍紅潤粉頰,濕滑的觸感令她臉上泛起一陣紅潮。

  不等她出口斥責,天霽馬上辯解。「妳的臉上有一滴淚水。」

  紅芍撫著燒紅的臉頰,說不出話來。

  雖然他的藉口正當,但他的舉動實在太過狎暱,不合禮教,可是自己當下又找不出理由來訓責,只得白白讓他輕薄。

  紅芍不清楚平日反應敏捷的自己,今日在他手裡怎會似個呆滯的娃娃,任他隨意擺弄,還被吃了豆腐,卻不知如何反擊,甚至心跳如悸……

  怎麼辦,她好像變得不再瞭解自己了。

  ※※※※

  午後的山區,天候總是不穩,前一刻還艷陽高照,下一刻便馬上下起傾盆大雨。天霽與紅芍面對突如其來的山區大雨,真是措手不及,被淋得濕透,全身上下無一乾處。兩人在雨縫中閃閃躲躲,但雨勢實在太大,即使濃密的樹蔭也遮蔽不住。

  紅芍憑著平日上山採藥的記憶找到一處山洞,領著天霽慌亂地入內避雨。洞窟空間半大不小,如同一處不規則的斗室,稍微屈身即可活動。

  霪雨霏霏,林間一片煙霧瀰漫。

  看著洞外的雨勢似乎沒有停歇之勢,天霽與紅芍只好開始搜尋洞口周邊未被雨水淋濕的乾枝枯木,就地生火取暖起來。

  「這雨怕是一時片刻不會停了。」

  「唔!」

  「紅芍妹妹,妳可有遇過這般情景?」

  「沒,就算下雨也只是毛毛細雨而已。」

  山洞雖提供了暫時遮蔽之處,但緊閉的空間可也讓這對未婚男女顯得有些尷尬。為了化解不自在的氣氛,天霽只得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紅芍聊著。但這石壁的回音效果甚佳,紅芍細嫩的嬌語如吐在耳邊般清晰,有一下沒一下地挑撥著天霽;而天霽低沉的啞嗓,也同樣造成干擾紅芍心智的耳語。

  停滯的空間著實讓兩人如坐針氈。

  天霽喉間一陣搔癢,清清喉嚨之際,順便換個已僵硬的姿勢。平常老愛乘機挑弄紅芍,這會兒有絕佳獨處良辰,天霽卻難得地正襟危坐起來。倒不是他想扮柳下惠,而是紅芍早已全身繃緊似岩石。

  沒錯,紅芍深怕天霽露出野狼般的不堪面目,提心吊膽、不著痕跡地偷偷隔出了一小段距離。

  面對內心喜愛的姑娘這樣防備自己,天霽怎敢造次?反正日後親近機會多的是,天霽有十足的把握,能擄獲佳人芳心;尤其近來頗有進展,美夢成真之刻指日可待,天霽自認不必急於一時。

  雖然有了微弱的柴火,但兩人的衣裳早被淋得濕透。山區的寒氣十分刺骨,天霽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還好吧!」紅芍憂心地問道。

  「不礙事的。」說完,不爭氣的第二個噴嚏又緊接著響起。

  看著他的臉色泛著不自然的潮紅,紅芍頓時忘卻了兩人之間刻意保持的疏離,傾身不放心地伸手覆於天霽前額。「你發燒了!」

  「沒的事,只是覺得洞內有些熱罷了。」天霽發覺紅芍的身影在柴火的映照下有些模糊,腦袋也開始產生昏脹的現象。即使如此,他仍然十分逞強,欲表現無事狀態,痛恨自己老是在紅芍面前顯露虛弱的一面。

  紅芍忙扶他至柴火旁的乾草堆躺平。

  「你要不要緊?」

  「我……很好,不要……不要緊。」斷斷續續的字語自天霽打顫的齒縫中溜出。

  「你忍耐一會兒,我先烤個火,雨停後我們就可以下山了。」

  天霽困難地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可惜,兩勢並未如紅芍所願立即停歇,天霽的情形也越來越不樂觀,渾噩之中意識變得模糊。陷入半昏迷的天霽輾轉難安,不斷發出喃囈之音。

  「冷,好冷。」天霽縮起身子,無助地顫抖了起來。

  看在紅芍眼裡,她明白天霽虛弱的身子不敵山雨的刺骨寒冷,尤其身上的衣裳全濕透了,更加無法抵擋。想著想著,她自己都打起哆嗦來了。一旁微弱的火堆實質的助益不大,她必須想別的法子讓兩人都能保暖。

  紅芍記得爹親曾教導過,比起御寒的衣物及熱火,人體的體溫是最能保暖的。眼下兩人衣物全濕透了,又身處陰寒石洞,想要保命,除了相互取暖別無他法。人命關天的緊要關頭,讓自小成長在生命價高的教育觀念的紅芍當下做了個決定。

  紅芍立即掃除內心屏障,伸出青蔥玉指解開天霽腰間的繫帶,先協助他將身上的濕衣裳脫下。

  只不過……羞怯的眼眸仍盡量側避映入眼簾的裸露男兒身。

  天霽在矇矓中依稀感覺到有人正溫柔地、一件件為自己寬衣,納悶中只覺腹間燒起烈焰。他知道有人陸續脫去他的衣物,而那人正是與自己恪守距離的紅芍。

  他極力想恢復神智,但腦袋內似有個漩渦般回轉不停,黑幕接著籠罩過來。

  「紅芍妹妹,妳可真熱情……」

  紅芍不理會天霽無意識的呢喃,她明白此時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顧忌,再不替天霽取暖,只怕他感染了風寒,情況將會變得更棘手。

  將天霽扒個精光後,他早已陷入昏迷狀態,也免去了兩人尷尬的場面。

  紅芍拋開女性的矜持,褪下自身的衣物,用最原始的方法為彼此取暖——

  她滑入天霽的懷抱中,將因羞愧而發燙的臉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天霽的體熱傳達到她身上,男性的氣味也立即竄入她的鼻息。

  天霽即使發著高燒,失去意識,雙手也仍不安分地馬上緊緊圈抱著熱源,修長的腿也跨勾著紅芍的下身,牢牢地箍住她,令她困在他懷裡,動彈不得。

  紅芍懷疑天霽是否真的陷入昏迷了,瞧他在無意識狀態下仍不忘抓住機會毛手毛腳的色樣。她告訴自己,只要明日早一步在天霽甦醒前離開他的胸懷,將彼此的衣裳恢復原狀,那她就可以誆騙他一切只是他的錯覺,大家快快樂樂下山去,繼續過著太平的生活,春風了無痕。

  將一切說詞都想好之後,紅芍安心地鬆懈下來。

  貼著天霽精實的胸膛,聆聽著他趨向平穩的心跳聲,和著洞外滴答的雨聲,紅芍漸漸進入安詳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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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30 08:57:52
第四章   

  熱,好熱。

  恍惚之中,一股燥熱自紅芍體內燃起,似有把烈火自下腹狂肆延燒至全身。心頭的搔癢不知如何撫慰,體內的空虛需要被填滿。

  誰,誰來幫她,好心地助她平息體內流竄的火焰?如絲般的撫觸輕易地撫去她一路的燥熱,但卻無法徹底撫慰她體內的不適。

  好心人,別停啊!紅芍本能地向來源處靠去,尋求那撫慰她滾燙身子的沁爽。敏感的肌膚貼上一副厚實的胸膛,渴望的胴體搔癢難耐地磨蹭起對方的。

  感受到紅芍主動的投懷送抱,昏睡過去的天霽倏的清醒,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天霽起初本來是由於氣溫驟然下降而陷入昏眩,不過在紅芍利用最原始的取暖方式為他回復體溫後,他原有的神智和體力也慢慢恢復過來了。

  但是天霽意識清醒後第一個發現的情況,不是他已經恢復的正常體力,而是雙臂之中擁著的竟是具一絲不掛、渾身赤裸的女體。電光石火間,他立即明白紅芍用了何種犧牲的方式為自己取暖,但對於一位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來說,佳人在抱,他如何按捺得住。這下子可害慘了天霽!他要花莫大的克制力才壓制得住自身勃發的慾望。

  天霽居住於繁華熱鬧的京城裡,大多數叫得出口的新奇玩意兒全都見過。他早已不是青澀未經人事的少年郎,如今軟玉溫香環抱臂中——更何況她還是他渴求的女子——又怎不令他下腹騷動?

  不過,天霽還是警惕自己,紅芍一定是為了救他才出此下策,並非投懷送抱,她也不是這樣隨便的女子;千萬不可乘人之危、忘恩負義。

  嗯,沒錯。忍,要忍!他這樣告訴自己。

  可不知為何,吸入的空氣中彷彿混著莫名的氣體,讓他的自制力一點一滴地消褪,雙手不由自主地開始撫摸起紅芍羊脂白玉膏般滑潤的肌膚。指腹下細膩的觸感迅速燃起他體內的慾火,一發不可收拾,道德的約束再也無法教他停下對她曼妙曲線的探索與膜拜。

  同樣深陷炙熱情慾的紅芍,也想試著努力拉回一絲絲理智,微張開眼,卻對上一雙漆黑的慾眸。那是一雙燃燒著慾望烈焰的眼眸,裡頭清楚映照著自己的眼瞳。

  使出僅有的自制力,推開他緊緊的包圍,卻只能在轉身背對時輕易被圈抱回堅硬熨燙的男性胸膛。

  「是迷魂草……」紅芍絕望地發覺燃燒中的乾草柴木中混有蝕人心智的迷魂草。紅芍看過一本醫書的記載,凡吸入迷魂香者必喪失心智,放蕩地與異性共享巫山雲雨情。

  不行,我得想法子才行。心慌意亂的紅芍試圖控制神智,拉開兩人的距離。

  紅芍打算閉氣奮力脫身,卻忽然被背後伸出的魔手罩住胸前的渾圓。紅芍一驚之下,反而吸入更大量的迷魂香氣。「別……別這樣。」

  紅芍的嚶嚀聽在天霽耳裡直像是情慾的吟哦。「不要拒絕我,我的心肝。」

  男性的氣息輕吐在她耳邊,帶來一陣酥麻的感覺,和著體內情慾高漲的情愫,紅芍已無法思考。原本欲加以抗阻的小手,違背心意地扶住他的手腕,反而鼓勵地推動著。

  接收到紅芍的暗示,天霽的大手放肆地搓揉著嫩白的椒乳,不一會兒就出現了殷紅的指痕。沉浸在狂熱慾潮的天霽全然沒有憐香惜玉的美德,紅芍純潔的雪乳,被揉壓得不成原形,像綿團般擠壓在一起。

  他邪惡的長指無情地捍扯雪胸上的嬌嫩蓓蕾,紅芍痛苦不安地弓起身子,戰慄的刺激通流全身。紅芍腦中僅存的意志全融化在胸前堅挺的粉紅凸點——只因天霽以靈巧的雙指輕狎捻揉,致力令其綻放艷麗。

  天霽難忍地咬上了紅芍的脖頸,貝齒輕啃細緻的肌膚,留下情慾的痕跡。熾熱的舌尖在她頸項上燃起一路的火焰,最後含住珠耳玉垂,吸吮咬扯,惹她全身輕顫。

  天霽手掌強制扣住紅芍瓜子臉的下巴轉向他,強硬的手指一用力,紅芍緊閉的雙唇自動松啟,微微張開歡迎他的襲吻。

  男性的薄唇摩挲女性飽滿的紅唇,時而啃咬,時而舔噬,咂嘖有聲。靈蛇般的舌尖探入她的丁香小口,邀請她同來共舞翻騰,糾結的吻汲取著她口中芬芳蘭液。

  男人濃郁的氣息噴在她臉上,紅芍只能迷濛地回應他狂浪的吮吻,沉溺在他飢渴的糾纏。

  這到底是什麼感覺?稚嫩的紅芍,理智已被完全抽離,她只能無力地任由天霽不斷地在她身上需索,默許自己毫不保留的給予。

  天霽停不下來,也不想停下來。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只有真實擁有身下紅芍的無瑕胴體,將自己深深埋在她柔軟芳香的體內。

  當他性感的男性薄唇鬆開紅芍的紅唇,一聲細吟自她喉嚨深處逸出。

  天霽輕聲低笑,將背對著他的紅芍轉過來面對著自己,輕啄芳唇後,立即將自己的食指探入紅芍微張的嘟唇。重複下午他為她吸吮血珠的動作,天霽以他的手指掉換之前的角色,失神地望著手指進出紅芍的鮮唇,意淫著自己身上最堅硬的部位正對她進行另一種最原始的動作。

  天霽低頭啃吻著紅芍胸前滑細的肌膚,留下一處處情慾的痕跡,他毫不客氣地張口含住渾圓上的蓓蕾,濕熱的舌繞著其兜轉、逗弄著。左手也沒閒著,安撫揉掐另一邊被冷落的椒乳。不一會兒,天霽的唇舌移至紅芍左胸,致力使雙乳得到公平的對待,而無力招架的紅芍只能伸出雙手抓住天霽的黑髮,難忍地咬住下唇,左右甩動螓首。

  大掌緩緩下移,終於覆上女性最柔嫩私密之處,自撞見紅芍裸身戲水的那一日起,這裡就是天霽最想一探的秘密幽境。

  「啊!原來妳在這裡……」天霽低聲嘎語。

  「呃……」紅芍嬌喘著,直覺要併攏無力的雙腿,但天霽已早一步將右腳橫入阻擋。更羞人的是,邪惡的長指悍然探入幽徑,闖進無人造訪過之秘境。

  她好緊!

  天霽的手指觸摸到緊窒滑潤的深處濕壁,而紅芍每一次艱難淺喘,都連帶將他吸吮得更牢,天霽只覺下半身炙熱似也跟著被箍緊的銷魂滋味。

  紅芍淪陷於半癡半醉之間,不明白正在發生的是什麼事情,只感覺她的身子不再是屬於她自己的了。她可以感覺下方體內的戳刺物起初雖令她不適,但沒多久即帶來難以言喻的酥醉快感,自下腹蔓延的奇異烈火正狂襲她全身的感官。

  腫脹難耐的天霽再也克制不住,抽出浸潤濕透的手指,雙手捧起她豐艷粉臀,將自己的亢奮移置她兩腿交合處,熾熱的碩大男性抵准地嬌弱的女性,蓄勢待發。

  這磨人的舉動引來紅芍一陣輕悸與哆嗦,天霽感覺到她的顫動,嘎笑著。

  「接納我,為我打開……」天霽右手板開紅芍不自覺縮閉的雪白大腿,隨即腰間推送,焚燙的亢奮撐開嬌小但富有彈性的柔軟,挺入溫熱濡濕之地。

  悍然巨物在中途遇見了阻礙物,但此時此刻,這片薄膜怎能停止它的攻勢,天霽狠心地衝破障礙,直搗核心。

  「哎呀!」撕裂般的痛楚令紅芍失聲喊叫,淚水溢出她的眼眶。

  「噓!我的心肝,馬上就沒事了。」天霽溫柔地安撫著。

  痛苦的紅芍張口咬上他的肩頭,以示心中的怒怨。

  他低頭瞧著身下不馴的嬌容,知道她的青澀與嬌小無法承受他的碩大,只得停滯在她體內,等她適應他的存在。

  「心肝、我的心肝。」喘息之間,天霽貼著她的檀唇,呢喃著甜言蜜語。

  為了緩和她的痛楚,他的長指伸入兩人交合處,輕揉按弄。濕熱的唇纏綿住她的,溫柔地呵護著。不過,迷失心智的紅芍哪能理會天霽的好心安撫,不馴地扭動腰肢,只想要擺脫令她不適的巨大與火熱。

  身下的蠕動粉碎了天霽強忍的美德。「小東西,這是妳自找的。」天霽退出寸許,復以腰胯之間的悍鐵奮力向深處挺進。

  「呀!」痛苦的尖叫聲再度響起。他以千軍萬馬之狂勢狠狠撞擊在狹窄深處。嬌小的紅芍試圖後退逃離將她撐開到極點的猛獸,無奈天霽早一步雙手固定住她的臀側,牢牢鎖錮退路。

  「啊!不……不要。」紅芍只能慌亂地踢蹬雪白玉腿,反而更讓天霽嵌入她深處。

  銷魂的接觸,讓天霽不禁呻吟出聲。

  她好緊、好熱、好軟。

  紅芍在動彈不得之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咬住下唇,忍受身上狂亂襲擊,只求難關早些度過。不過,怪異的事情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紅芍竟感受天霽的馳騁帶來了一股從未有過的酥麻快感。

  這是什麼感覺?全身力氣都被抽走了,好似要被融化一般……紅芍意亂情迷的腦筋,昏昏沉沉地轉著。

  漸漸適應的紅芍,只覺得體內的痛楚減退。每次他挺進,取而代之的是飽滿充實的感覺,而抽退之際復又泌出更多熱潮,鼓勵驍勇的男性驅策撞擊她嬌弱的世界。

  陣陣快感湧起,紅芍遲疑地迎向天霽的衝刺。天霽立即察覺到身下熱情的回應,性感的薄唇咧開得意的笑。鋼鐵般的桿物用力挺進緊窒的深處,爆發猛烈的快感,誘出更多晶瑩的濕熱助益加速衝刺,他擁緊瑰艷的身子引導她的配合,挑起她青澀的純真反應。

  紅芍失聲呻吟,胸脯兩團椒乳因每一次的撞擊微顫著,玉筍雙手無助地環住他的肩頭,雪白的雙腿勾住他的腰,勉力地跟上他的速度。

  「啊……啊……」淫魅的氣氛充斥山洞,銷魂的吟哦迴盪洞壁。

  赤身交纏的兩人隨著亙古的節奏律動著,肉體的交合與撞擊產生置身雲端的奇幻快感。生嫩的紅芍只能跟隨天霽不斷向上攀升,那裡是無垠天際,飄浮炫麗的雲彩,無法納取再多歡愉,身體就要爆炸成灰燼。

  她嚶嚀不休,迭聲求饒。「停……停下來,我不行,不……」

  「跟著我,我的紅芍,跟著我。」天霽卻執意鞭策她跟隨慾望的急流,衝到最終點方肯罷休。

  一陣痙攣與收縮,天霽知道紅芍快接近潰堤,激烈地做最後的疾刺,低吼一聲與她同時攀登上情慾頂峰,將他的種子盡情釋放在她的體內。紅芍承受不了這般猛烈激情,在一陣狠狠抽搐後失神昏厥了過去;頹然放鬆的天霽仍緊緊環抱著她柔軟的身子,深情地碎吻她的粉頰,與她一同沉入夢鄉。

  ※※※※

  清晨的日光透入山洞內,餘盡只冒出縷縷淡煙。

  紅芍悠悠地醒來,費力地睜開眼睛後,這才驚駭地發覺未著寸縷的胴體,仍被天霽赤裸精實的身體牢牢壓制著,昨晚的火辣激情畫面馬上浮現腦海……

  喔!這實在是太羞人了。使出渾身力氣,紅芍手腳並用地將天霽一把推開。

  可一脫離他的擁抱,她竟立刻感到一股空虛,紅芍痛恨自己變成一個淫蕩女子,居然如此眷念男人的溫存,她決定漠視這份奇異的感覺。

  鎮定,我一定要保持鎮定。她不斷告誡自己,但是雙手卻顫抖得連衣帶都綁不好。

  被她推滾到一旁的天霽,睜開眼,霎時看見背對著自己、正在慌亂著衣的紅芍,也意識到自己昨晚輕薄了她。

  他不清楚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他只記得紅芍的蜜色肌膚在柴火的照耀下十分誘人,手腹下絲綢般的觸感更教人心癢難耐。之後……,之後就是春色無邊的綺麗歡愛,天霽原以為那只是場春夢,沒想到,他真的「吃」了紅芍。

  尷尬的兩人有志一同的不發一言,著好衣裳,迅速離開山洞。離去前,紅芍回頭瞥了山洞一眼,心情複雜,難以釐清,強拉回神智,頭也不回地直向前行。

  途經紅芍的秘密水池,她要求淨身,天霽只得在大石旁候著。

  紅芍顧不得身後的天霽是否有瞧著自己褪衣,已是不潔的嬌軀急切渴求清澈湖水洗滌自身的污穢,光裸著身子,她舉足涉入池中。

  水池仍是昔日熟悉的水池,身子卻已不是原本清白的身子,一面潑水清洗身體的紅芍,在看見大腿內側乾涸的血漬時,羞愧難堪的淚水終於再也忍不住地滑落。

  這淚水是哀悼糊里糊塗失去的貞節,是羞愧迷濛之間放蕩形駭的激情。沒想到自己原是為了救人,最後卻是落得拱手獻上清白的下場。

  矛盾的是,在迷濛記憶中,仍存留著她主動熱情回應的片段。

  喔!我真是個壞女人。紅芍拍打水面以洩心中之憤,忍不住嗚咽放聲痛哭。

  頃刻之後,情緒稍稍平緩。紅芍轉身除了岸邊的罪魁禍首。

  哼!這時才扮假君子。

  紅芍恨恨地看著白色的背影,從沒見他如此遵循禮節過。

  穿整好衣物的紅芍,蓮步踱到天霽身旁,但低垂的螓首仍不肯正視他。

  天霽緊鎖濃眉,不捨地撫著她肩頭,不知如何出口安慰她。他知道一個女孩家的清白是何等重要,雖然他有心娶她為妻,卻也沒料到是在此等情況下得到她的人。

  紅芍心口又愛又悔的情緒再起,高舉粉拳猛捶天霽的胸膛,表達內心的怨屈。

  「你這個衰人,我恨死你了啦!」

  天霽瞇起眼。哇!紅芍妹妹來真的,力道下得頗重。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紅芍控訴著。

  「是是是,是我不好,我是個大爛人。」天霽擁她入懷,大掌撫順著她的後背。

  紅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委屈地啜泣著。

  「紅芍妹妹,妳放心,我會負責的。」任憑前襟濕淋一片,天霽細語允諾著。

  「負責?負什麼責?我有說要嫁你嗎?」紅芍暗啞低語。

  「可妳……我……」

  「我警告你,昨晚的事,你不准再提起半個字。」紅芍半瞇著眼睛,恐嚇著呆滯的霍家少爺。

  這下子天霽可迷糊了,本想順水推舟結成姻緣,怎麼這會兒紅芍又不認帳了呢?不是哭成個淚人似的嗎?

  紅芍老實不客氣的把眼淚鼻涕全抹在天霽上好的衣料上,才滿意地退開身。

  「我說過了,婚配得要我中意的對象才行。」言下之意,便是天霽並非良人。

  「但,我……妳……」他結巴了。

  「霍少爺您貴為天之驕子,紅芍只是平凡至極的女子,無法匹配霍府。發生在我們之間的荒唐事,就請您別再提起了。」

  天霽心頭一悸,事情怎會發展至此?

  他無法順利掌握便罷,紅芍竟明白表示對自己毫無情意?情感與自尊雙重受挫,使得天霽失去了平日靈敏的思緒,只能沉默以對。

  望著天霽頹敗的臉容,紅芍內心非但沒有升起預期的勝利感,反而興起一股暗惱自己逞口舌之快的擾恨。

  明知天霽提親之言出自真心,但她就是不願如此輕易托付終身。對他日生好感並不代表欽慕之情,更不消說平白讓他糟蹋清白就一定得嫁他,哼!哪那麼輕易就讓他佔盡便宜。

  紅芍恨恨地想著。

  ※※※※

  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回到草屋內,便見著一名急得滿頭汗、來回踱步的男人。當他看見歸來的天霽和紅芍,眼睛馬上一亮。

  「少爺,你可回來了。」

  原來這名男子是霍府的家僕。「少爺,城西的鋪子有事,夫人請你回去處理。」

  天霽聞言眉頭一皺,家僕口中所說的「城西那家鋪子」是霍府經營的錢莊,平日經手的銀兩數目不小,娘這回不惜驚動休養中的自己,必定是出了什麼重大的事清。

  可是,當下紅芍的情況也十分棘手。她的清白被自己玷污了,卻又倔強地不肯嫁。如果這次就這麼走了,下回再來,恐怕就人事全非了。所謂打鐵要趁熱,真讓兩人斷了聯繫,要再重溫歡愛,可沒那麼簡單。

  平日反應靈敏的天霽,一時之間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是家中有事,怎麼還不走?」紅芍在一旁冷言道。

  「我的好妹妹,如果我走了,獨留妳一人在這荒林野地的,我會不放心。」

  「誰要你瞎操心了?」紅芍哼了一聲,走到角落窗邊去。

  「話不能這樣說。」天霽欺身過去。「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怎能留妳一人在此呢?」

  「你!」紅芍轉身怒視,深怕他剛才的話語被那名家僕聽到,羞憤不已。

  天霽見狀,便以眼神示意家僕至屋外等候。

  「我告訴過你別再提那件事了,是不是想我名譽掃地才高興?」紅芍握著雙拳,情急之下眼淚掉了下來。

  「別哭!」見她哭了,天霽也慌了。怎麼回事,紅芍妹妹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麼這幾個時辰說哭就哭。

  「你一定要這麼欺負我才行嗎?」

  「好,好,我答應妳,以後不在有第三者的場合提起。」

  「這也不行,反正你忘了此事,就當沒發生過。」

  「說忘就忘,哪那麼容易呢?昨夜發生在我們之間的,是一件相當美好的事,絕不是苟合之事,我不許妳如此看輕。」

  紅芍見他說得好似肺腑之言,有些驚愕,但卻又不甘心。

  總之,紅芍認為男歡女愛應是兩情相悅,而不是糊里糊塗之下在草野之間野合。更何況天霽老沒個正經,與她心目中的對象有很大的差距。他是說過要負責,但她懷疑兩人間有沒有感情……就這麼隨便托許終身,心裡實在氣不過。不過,看他似乎真有點良心,沒有想像中那般孟浪,口氣便也緩和下來。

  「反正,你別再提起那件事便是了。」

  天霽聽出紅芍有軟化之意,連忙打蛇隨棍上。

  「紅芍妹妹,我一定守口如瓶。」手舉三指,以明心意。「我久客未歸,又逢家中有事,理應立即打道回府;但沐先生不久前才外出醫治病人,不知何時才會回來。不如妳先隨我回府,我令僕人通知沐先生屆時到我府邸接妳,這樣可好?」

  「這……」紅芍覺得天霽的提議十分有理,她自己一個女孩家獨留山林,確實安全有慮,眼下與天霽成行是為上策,但又怕天霽找機會再佔她便宜,紅芍實在不敢貿然開口答允。

  見紅芍猶豫不決,天霽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我保證,沒有妳的應允,我一定不會動妳一根寒毛。」天霽又下一帖安心符。

  「你想得美,別以為你還有機可乘。」

  話中之意,就是答應同行啦!

  天霽馬上會意過來,出聲喚家僕進屋。

  「沐姑娘將到霍府作客,快來幫沐姑娘準備行李包袱。」

  看天霽鬆了一大口氣,與家僕忙進忙出準備動身事宜,紅芍黯沉的臉色有了異樣的神采。她有種特別的預感,此趟霍府之行,將會為她的生命帶來莫大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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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30 09:00:57
第五章   

  一行三人一路上匆忙趕路,在進入城門後,馬車便被擁擠的人潮堵塞在街頭。七日後適逢燈節,城內居民無不乘機採買過節用品,將平日熱鬧非凡的街道更是擠得水洩不通。

  「紅芍妹妹,霍府就在不遠處,我們走路較快些。」霍天霽見狀連忙決定。

  天霽將馬車內的紅芍扶下車後,怕混亂的人潮將紅芍沖散,牢牢攫緊紅芍的玉手,振步往前邁進。

  跟隨天霽穩健的腳步,紅芍好奇地觀看身旁經過的市景,這是深居山間的紅芍從來未曾見過的景象。來來往往的人潮、高聲吆喝的叫賣,看得紅芍目不轉睛,真想佇足仔細瞧個過癮。

  天霽即使歸心似箭,也發覺背後好奇的小身影流連的覬覦之心,不過情勢所逼,腳下踩的步伐仍是直驅向前。

  離開熱鬧喧嘩的市街,紅芍瞧見眼前聳立的大宅院,光是兩片門扉就有她家草屋的一半大。

  這,這就是京城首富霍府嗎?真是……大……太大了。

  隨著他們接近,那厚實的紅門發出沉重嗚響往兩旁敞開,天霽向早已等候多時畢恭畢敬的門房低聲吩咐幾句,而自山林跟隨兩人回府的家僕也拔腿跑步越過他們,一溜煙便消失在主屋內。

  回到家門的天霽,終於鬆了口氣,放緩腳步慢行在前往主屋的石廊上。映入眼簾儘是華美造景。門樓之內亭台樓閣、假山荷池,皆極盡奢華鋪張之能事。紅芍面對這般陌生且具規模的庭院顯得有些僵硬。

  天霽向紅芍露出個和煦的笑容,安撫她驚慌失措的心。「自在點無妨,就當是妳自己家。」

  兩人一進主廳,無聲無息出現的丫鬟噙著曖昧的視線侍奉上茶水,紅芍這才發覺自己的手仍被緊握住,忙脹紅著臉抽開來。

  天霽見她無限嬌羞的模樣,忍不住托起茶杯,隔著茶蓋,一雙炯炯黑眸凝睇著她緋紅的面頰。紅芍被他瞧得不知所措,心跳莫名地加速。

  「你別淨對著我瞧!」

  「妳不也是看著我?」

  「你別往自個兒臉上貼金,誰愛瞧你了?」

  「不然……」天霽氣定神閒地放下茶杯。「妳怎知我在看妳呢?」

  「你……」紅芍一時詞窮。「分明是你在看我。」

  打死也不願承認她的確也在看他。

  「嘖嘖嘖,想我霍天霽風度翩翩、俊俏非凡,是京城雲英未嫁女子心中所傾慕的對象。不知多少含羞少女心,拜倒在我風采之下,就只有妳如此不識貨。」天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

  「呵呵呵。」一聲嬌笑聲自廊間傳來。「說得好極了,不知霍大公子何時打算欽點幸運兒,讓你娘親對得起霍家的列祖列宗呵?」

  雍容華貴的霍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走進門來。「怎麼,光說不練?真要叫老人家等抱孫子等到白頭?」

  管家李伯跟在霍夫人身後,恭敬地向天霽作了個揖。「少爺。」

  天霽趕緊上前托住母親左臂,侍候著母親入主座。

  「娘親安好。」

  霍夫人平日保養有術,臉色紅潤,儘管已四十有餘,仍是風姿綽約。

  「我的心肝哪!你這趟到沐大夫的山居休養,似乎進步頗多,氣色清明不少。」霍夫人伸出手臂,關愛地撫揉天霽的面頰。

  「是的,娘。有沐先生的妙手回春之術,兒子自然有明顯的療效。」說完,天霽側身讓母親能夠看清楚一旁的紅芍。「娘親,我來為您介紹。這位就是沐先生的女兒,沐紅芍。」

  紅芍乖巧地往前,向霍夫人福了個身。「紅芍向霍夫人問好。」

  「好,好。真是個玉人兒,長得真是好。」霍夫人滿意地把紅芍從頭看到腳,精明的雙眼也不放過那俏挺的圓臀。

  方才,裡裡外外的門房、丫鬟都已經詳盡密報過了,天霽自城門口就拉著這位姑娘的小手,直到進了霍府才肯放開。看來,霍家之後有望了。

  瞧瞧這位姑娘,相貌端莊瑩靜,體態窈窕娉婷,一定能為霍家開枝散葉。霍夫人不禁眉開眼笑,暗忖著天霽那副破身子日後有人看著嘍!

  「娘,沐先生外診未歸,紅芍妹妹這陣子要在家裡作客。」

  哦!小美人要在家裡住下,更好,更好!近水樓台,正好培養感情,霍夫人差點忍不住拍起手來。

  「歡迎、歡迎。紅芍,妳別拘束,就當在自個兒家得了。」霍夫人露出親切的微笑,對著紅芍一股腦地大釋善意。

  「謝謝,晚輩就不客氣,叨擾了。」

  霍夫人的眼光在紅芍身上作完最後的巡禮,這才又回到天霽身上。

  「我說,兒啊!你城西的鋪子不是有要緊事等著處理嗎?」霍夫人提醒道。

  「是的,娘。那小兒就先告退了。」天霽離開前仍不放心地又叮嚀一句。「娘,紅芍妹妹對於俗世之禮有些陌生,有任何不周之處,還請娘親多多包涵。」

  臨走還不忘為小美人兒打底,這下子,霍夫人更加確定紅芍就是兒子傾心的對象。

  見到霍夫人點了點頭,天霽這才放心。「李伯,那我們走吧!」天霽向一旁的老管家吩咐了一聲,兩人便提步出門。

  等這一老一小離去後,霍夫人起身走向紅芍。

  「來,小心肝。我讓人給妳準備間上房,在這之前,我來為妳好好介紹一下霍府,熟悉一下環境。」霍夫人親密地勾住紅芍的手臂。

  「謝謝夫人。」紅芍羞怯地笑著。這對母子,怎麼都喜歡叫人「心肝」呢?直令人甜到心窩裡。

  腳步隨著霍夫人往前走,紅芍的目光不自覺的飄至天霽離去的方向,心中夾雜的是落寞、也是依依不捨。這是與天霽相處數日來的首次分別,就好像是習慣呼吸有他的空氣,習慣眼角烙滿他的身影。他如此匆忙地離去,甚至來不及對她說聲再見,紅芍忍不住暗自沉悶了起來。

  ※※※※

  這幾天,在霍夫人的殷切招呼下,紅芍總算對霍府的全貌有了概括的認識。走進門樓石廊,華麗的主屋坐落在二門後右方,主人家寢於東側,而紅芍則被安排入住在廳堂西側廂房。

  二門後左邊是迎賓待客的梅花亭,他們又管它叫「飛水亭」,因為亭後蓄著一個水池。水池一端過了彎曲的「藍橋」,便是「映月水榭」。水榭旁既有假山,還有姹紫嫣紅的花園。整座後院呈現出強調自然與閒情雅致的風格,不過明眼人一看就知,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皆是花費不少銀兩。

  紅芍終於自春菊(就是那位當時對著她曖昧笑著的那位姑娘)口中得知,霍府城西那家鋪子是京城最大的錢莊,每日往來的銀兩幾乎是一般百姓半年的收入!這次,鋪子出了內賊,他們懷疑裡頭有人內神通外鬼,把白花花的銀子私下給吞了。因此,才會不辭千里把休養中的天霽請回來緊急處理,也難怪紅芍連著兩天都沒見到他的影子,連她特地每日早晚請春菊煎的湯藥,最後都擱涼、甚至倒掉。

  紅芍說服自己,會如此在意天霽喝不喝湯藥,完全是擔心到時候爹親看到天霽的氣色毫無好轉而怪罪於她,絕對不是內心對天霽有任何異樣情愫。

  沒錯,爹臨走之前囑咐我要好好照料天霽,我現在只是依命行事罷了。

  紅芍暗自安定心神,手中不忘端扶托盤上的湯藥,腳下直往後院的飛水亭走。春菊告知她說,少爺已經從鋪子回來了,現下正與李伯在對帳冊。

  「初五這筆就有問題了,你注意看,這與前後日的結算都有出入。」天霽聚精會神地推敲著帳冊的疑點,絲毫不放過任何可能性。「李伯,這裡應該……」

  「紅芍,妳來了。」出聲的是在一旁乘涼的霍夫人,好意地提醒在座某人。

  「霍夫人,您好。」紅芍意外地看見霍夫人也在這裡,連忙問安。

  天霽不著痕跡地將帳冊合上,視線對上明媚閑雅的紅芍。李伯也立即識相地收下帳冊,起身將座位讓給這位令少爺分心的嬌客。

  「紅芍妹妹,來,這邊坐。」天霽一改方才嚴肅的面色,拍拍隔鄰石椅,釋出暖暖笑意招呼。「咦!妳端的是什麼?給我的嗎?」天霽湊過身去,好奇地聞了聞,竄入的是熟悉的濃郁藥味。

  「是補藥,春菊說,你兩天都沒喝了。」紅芍不悅地瞪著他說道,抱怨的口氣中隱約含著嬌嗔。

  「是,是,我太忙了,沒記性,該罵。」天霽連聲賠不是。

  大手托起陶碗,一口飲下。

  「好了,全喝完了。」邀功似的,天霽將空碗移至紅芍面前檢查,還不忘加句甜言蜜語。 「謝謝紅芍妹妹的愛心。」

  紅芍還真的往碗內瞧,看見裡頭一滴湯藥都不剩,十分滿意。再抬頭看天霽,發覺他嘴邊沾了深色的藥漬。「你這裡沒擦乾淨。」紅芍指著自己的臉,告訴他位置所在。

  「什麼?哪裡?」天霽往反方向抹去,沒發現不對之處。

  「不是,這邊。」紅芍見狀,換了個邊,又指了一次。

  「有嗎?沒有啊!」天霽仍擦著同一邊臉,看來有些莫名其妙。

  笨呆子,左右都分不清。紅芍暗罵在心頭,孰不知天霽是故意耍著她。亭內所有的人默契十足地不發一語,皆以眼角偷偷地瞄看兩人。

  「到底在哪兒?」天霽無賴地把臉湊到紅芍面前,要她擦拭。

  紅芍拗不過,只得抬起衣袖為他抹去沾漬。「喏!乾淨了。」

  一旁的人像是看了一場好戲,眼角都帶著淺淺笑意。只有那單純的紅芍,全然不知免費給天霽佔了便宜。

  清涼微風送來甜甜花香味,吹拂著眾人愉悅的好心情。

  「紅芍,這兩天住得習慣嗎?」霍夫人問道。

  紅芍點點頭。「霍府應有盡有,春菊也幫了我許多。」

  「妳需要什麼儘管開口,別客氣,知道嗎?」

  「真的很好了,連上藥鋪抓藥,都有春菊搶著付銀兩。」

  「這是應該的,是我們家天霽的藥,當然是霍府支付嘍!」

  「說到藥……」紅芍有些欲語還休。

  「嗯?藥怎麼了?」

  「我覺得城裡的藥貴得很。」紅芍回想起藥鋪收的錢,都比爹看診加上給藥的錢還多幾倍。「這麼多銀兩,窮人怎麼付得起藥費?」

  紅芍的回答讓霍夫人呆愣住。霍府從來就不會有銀兩短缺的情況,哪會將物價放在心上呢?

  深知紅芍善良本性的天霽完全理解她的憂慮,便安撫地說道:「這裡是京城,物價自然是會高出許多。」

  見她仍是無法釋懷,天霽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今晚城內舉辦燈節慶典,到時將會燈火通明,很熱鬧的。紅芍妹妹一定沒看過,我帶妳去逛逛。」

  紅芍一聽,眼睛馬上亮了起來,她想起前日進城與昨日上街買藥時,街頭巷尾都掛滿了紙燈籠,看來吸引人極了。不過,總是行色匆匆,未能停駐觀賞。

  「真的嗎?那一定很好玩。」紅芍從來沒進過城,也沒看過燈節慶典,所有的一切對紅芍來說,都是新鮮好奇的事。

  霍夫人含笑看著這一對佳偶熱烈地討論著晚上要何時逛燈節,內心期盼月下老人為他們點燃姻緣之光,照耀並指引他們未來美滿的道路。

  ※※※※

  紅芍興高采烈地裝扮自己,穿上霍夫人贈送的桃紅雪紛綢裙,再以胭脂抿抿紅唇。粉嫩的面頰因為期待即將到來的慶典,自然泛起緋紅的光澤。整個人如同春天盛開的桃花,明艷動人。

  天霽看見費心打扮的紅芍,頓時眼眸一亮,若有深意地上下打量著地。紅芍被他灼亮的眼神瞧得紅透了臉,少女芳心更是溢滿飛揚的驕傲。

  「你要看到什麼時候啦!」紅芍暖暖的嗓音中帶著嗲氣,那是嬌羞的表現。

  天霽收斂神遊的心思,欠身比了個「請」的手勢,淺笑一直掛在臉上。

  兩人走至前廳,霍夫人正與另一名婦人品茶聊天。

  天霽雙手一揖,恭敬地向霍夫人報備出遊之事。

  「麗夫人,這位是犬子,天霽。」霍夫人為美艷的婦人介紹。「這位是霍府的貴客,沐姑娘。」

  紅芍禮貌性地向婦人福身。

  「這位是中書侍郎崔大人的夫人——麗夫人。麗夫人和我是在月餘前的禮部尚書王大人嫁女婚宴上相識,我倆一見如故,相逢恨晚。」霍夫人也為大夥兒介紹。「這回還是趁著崔侍即進宮面聖兩日,拜帖邀請麗夫人到府裡小住。日後,如果麗夫人肯賞臉,我打算多請她來府裡走動走動。」

  麗夫人巧笑倩兮,肌膚仍是富有彈性,光滑潔嫩,散發著一股溫柔和藹的氣質。

  「姊姊,您別說笑了。我在崔府老悶著,還怕沒人找我閒嗑牙呢!」說罷,麗夫人轉身輕聲催促。「不是要看花燈嗎?別耽擱了。不用理會我們這些老人家。」她一點架子也沒有,和善地說道。

  「那——晚輩先告辭了。」天霽再次作揖,轉身領著紅芍出門。

  ※※※※

  一走出霍府,拐個彎,紅芍就被街道上喧鬧的人潮和五花八門的紙燈籠給吸引住。

  「哇!好多人哦!」

  紅芍眼花撩亂地東看西瞧,一會兒左邊、一會兒右邊,深怕錯過任何新奇的玩意,一旁的天霽看得也不禁微笑。

  「你瞧!這個燈籠好特別。」轉移目光,立即又發出驚呼。「哎!還有小孩童的,好可愛!」

  紅芍衝著天霽一股腦地格格笑,眼眸中不斷發出閃耀的明光。

  「待會兒到大廟去,那兒還有更好玩的東西。」

  「我要去,我要去。」

  紅芍迫不及待地推著天霽的厚背,向前邁去。自己忙跟在後頭,緊緊地亦步亦趨。

  天霽自顧自的往前走,壓根兒沒注意到紅芍的窘境,洶湧的人群不斷推擠著兩人,紅芍只能勉力穿越擁擠的空隙,不過,人潮實在太多了,一個頓腳,紅芍便看不見眼前的天霽。

  「喂!等……等等我。」紅芍努力在人群中發出微弱的聲響。人聲鼎沸,將嬌小的她給淹沒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天霽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

  「別扔下我。」人生地不熟,紅芍內心湧起一股惶恐與膽怯。

  一個不注意,後頭的人擦撞她的右肩,紅芍腳下一個失衡,差點被絆倒。她驚懼地轉過身去,迎面而來的是形形色色的城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喜悅的表情,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他們彼此交談,交換幸福的微笑。沒有人注意到她正迷失在全然陌生的人潮中。

  方才興奮的心情如今已被無措與彷徨給取代,她完全不知道方向,連回去霍府的路都不清楚。她害怕,她恐懼,她無助——

  「天霽,你在哪裡?天……」話還沒說完,一張著急而又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

  是天霽!

  天霽聞聲找到紅芍,額頭仍冒著汗,驚惶的表情比起紅芍也好不到哪兒。他攫緊紅芍雙臂,仔細審視著她,擔心地問:「妳還好吧?」

  「我……」驚魂未定的紅芍連話都說不出來,她的心仍撲通撲通地狂跳著,眼淚兜轉在眼眶。

  背後一股力量再度推上,紅芍順勢往天霽懷中靠去。一接觸到溫暖的胸膛,呼吸中竄入男性味道,紅芍無法克制地伸手環抱住天霽,緊緊貼在他寬厚的前胸,試圖平息內心不安。

  感受到手掌下嬌軀的微顫,天霽心疼地摟緊紅芍,好似要將她揉進體內般牢箍住。「紅芍,我的心肝。」天霽撫按著紅芍纖背,細細呵護著。

  「真是對不起,我真的沒注意。對不起、對不起。」連聲抱歉,天霽內心愧疚到了極點,暗罵自己竟差點把紅芍弄丟了。「別怕,我在這裡。」

  聽到這句話,紅芍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撲簌直流下來。這句話彷彿有安定心神的法力,霎時讓紅芍緊繃著的末端神經倏的鬆動,一股腦將晦暗情緒流洩而出。

  兩人就這般緊嵌在一起,對身旁穿越的人潮渾然不覺,如同天地之間只剩他們兩個,再也沒有其他事物。什麼燈會、什麼規束,都置之腦後,在這當下只有彼此,一對緊緊環抱住對方的男女。

  紅芍再也聽不見吵雜人聲,耳朵唯聞天霽沉穩的心跳,緩緩安定她慌亂的心。她從來沒有如此渴望他的擁抱,祈求他的存在。

  好一會兒,紅芍才紅著臉退開,沉默不語。

  天霽溫柔地拭去她臉上殘留的淚痕。為免再次發生失散的情事,天霽拉起紅芍玉手。「這樣就安全了。」

  紅芍視線往下怔忡地盯著被他牽握的手,心中泛起異樣的感覺。這個男子曾與她在肌膚上發生極為親密的接觸,卻沒有造成一絲情感波濤,而現在只是兩手交握,卻能讓地湧起萬縷般心弦意動。

  這是怎麼回事呢?

  如此簡單的動作,比起那天激情的律動,更能振撥她初生情潮。紅芍能感覺到心底某處不知名的角落,被他溫柔的對待給觸動了。她無法描繪,但卻能清楚地感覺到,體內漲滿暖暖熱流,全由他厚大的手掌傳送到全身每一個角落。

  ※※※※

  看完廟前的花燈慶典,紅芍心滿意足地大呼難得。天霽不僅買了一個紙燈籠送她,還帶她去茶樓吃夜宵。

  付帳時,紅芍看天霽僅畫了個名,便牽著她的手走了出去。儘管人潮已經散去,天霽還是習慣性地牽著她。紅芍左手提燈籠、右手牢牢被天霽緊握,好像也是天經地義一般。

  「你吃飯為什麼不用付銀兩?」紅芍歪著頭問。

  「這間茶樓是霍家產業之一,月底掌櫃會將帳單總額送至霍家請款。」

  喔!難怪那掌櫃的剛剛直偷偷打量著她,還帶著一抹討好的笑容,許是認為她是霍家少爺的紅粉知己。

  「怎麼?怕我帶妳來吃霸王餐?」天霽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些好笑。

  「我怕什麼?霍府在京城有頭有臉,真要吃霸王餐被抓,只怕顏面無存。」紅芍輕鬆自若地說。

  「原來紅芍妹妹是對霍府有信心,而不是對我有信心。」

  「霍府財廣業大,自會小心經營。除此之外,守成不易,全府還得上上下下循規蹈矩,以免破壞根基。」

  「喔!」天霽聞言不禁揚眉,沒想到紅芍精闢的評論居然一針見血。「沒想到,紅芍妹妹的見地如此透徹,改明兒可得好好向妳請教、請教。」

  「沒那麼誇張,我只不過平心而論罷了。除了藥書,我也讀聖賢經書,奉行前人存留的品德,維護先人開創的產業,都是後進應守的本分。」

  「原來妳的涉獵也不少。沐先生對妳甚是疼愛,讓妳閱覽如此多的書冊。」

  「難道你同世人般庸俗,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

  「不,我認為擁有自己的思想,亦是婦人應具有的美德。而才貌皆備的女子,更是人中之鳳。」天霽口中說著,深邃眼眸鎖住紅芍。

  天霽這一席話分明就是誇她,誰都聽得出來。

  紅芍脹紅了臉,看向別處,選擇不回應。天霽知她臉皮薄,禁不得人家說好話,也就順著她不再說下去。

  走了幾步,紅芍像是想起什麼。

  「春菊向我提起過,霍府在城裡為首富,產業頗多。那,到底有多少呢?」

  難得紅芍問起,天霽便一一細數,反正內心篤定她早晚是要嫁入霍家,早些清楚的好。「兩家茶樓分設京城東南方、客棧在北、錢莊位西。同時,霍府本業是制茶起家的青山茶行,生產烘製的茶葉除了供應自家所需、外城各大茶樓也按時向霍府訂貨。」

  霍府經營的這幾家茶樓、客棧在京城皆佔有首屈一指的地位,而青山茶行烘製的春茶,茶葉極致,品質極佳,每每製成後更是供不應求,連皇宮大內每年都指定非得要霍府的茶葉入口不可。

  「怪不得你每天老是忙進忙出的,這些生意都你一個人看著嗎?」

  「還有我老爹啊!」說起那個沒良心的爹,真是有了寶物,就沒有親人。「他月前受經營南北貨的邢家老闆之邀,與衛家老爺三人同行到江南去採買物品去了。」

  「你們還得採購南北貨?」

  「那純粹是我爹的個人喜好,他老人家特愛收藏名人字畫。每回聽到哪兒有佳品,就飛也似的趕去。回去找個時間,我帶妳瞧瞧他的藏寶閣。」

  「哇!裡頭一定有許多稀世珍作。」紅芍一副恨不得立即拜訪的樣子。「霍夫人領我參觀霍府時都沒提及過。」

  「我娘巴不得那藏寶閣消失,免得我爹老花太多精神在那兒。」天霽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回想起一件事。「事實上,並不是他心儀的作品都收在裡頭,就我所知,妳手頭上就有一件我爹朝思暮想的東西。」

  「我?你在說笑吧!沐家布衣粗食,怎會有富門尋覓之物?」

  「妳有。」

  紅芍見天霽說得斬釘截鐵,不由得仔細思考她到底擁有什麼東西,能稱得上是富貴人家眼中的珍貴物品。

  任她想破了頭也真想不出來,紅芍眼中送出求助訊息,仰睨著天霽。

  他只是搖搖頭,露出平日邪肆的笑容,殘忍地不為她解答疑惑。視線瞥至街角一景,天霽衣袖揚起,指向前方。

  「瞧,那間屋子也是屬於霍家的。」

  紅芍定眼一瞧,那是一間靠近街道轉角的房子,但卻是空置,並未加以運用。

  「怎麼把好好的房子空在這兒呢?」

  「霍府名下屋業有十數筆,平時出租給人,這間房子倒是沒想到拿來做什麼好,便一直放著了。」

  富貴人家果然特別,連這般好房子都可投閒置散。紅芍雖然不贊同,但那是霍家的事,倒不便評論什麼,只覺得有些浪費。

  兩人再往前走了幾步,夜風徐徐吹來,甚是涼爽。

  「對了,我已經差人到衛家通報沐先生,說妳此時在霍府作客。沐先生回了個口信,說待病人身體好轉之時,便來此與妳會合。」

  「謝謝你。」

  「作啥這般客氣,嗯?」醇聲再加上迷人的眼眸,睇得紅芍又感覺臉紅心跳。

  「謝謝你邀請我作客,好讓我爹爹能專心一意給人醫病。」紅芍裝作沒接收到他的訊息,保持禮貌性的客套。

  今晚天霽發覺她不但比記憶中還常臉紅,而且裝傻功夫還挺拿手的。他難得好心放過她,不打算逼她太緊,畢竟現下她人就在觸手可及之處,跑也跑不掉。

  既然紅芍想將兩人之間曾經有過的歡愛當作船過水無痕,那他也就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理所當然,我不也是數度到沐家作客打擾?我剛好可以藉此機會,好好答謝你們父女的照顧之恩。所以,妳就安心在霍府作客,有什麼不周之處,儘管開口。」

  紅芍閒言,第一次感覺到天霽風度翮翩以及器宇非凡的特質。這感覺真是大大地有別於往日狂放不羈的負面印象。經過整個晚上的相處與互動,紅芍生平首度發現到——霍天霽這個天之驕子,或許是個不錯的男子也不一定。

  幾度張口欲言,最後仍是作罷閉口。紅芍心想,算了,他好或不好干她何事?反正,他自個兒也說了,只是善盡待客之道。等到爹親來接她後,她就會回歸山林的平靜生活。

  只是,不曉得什麼原因,她竟不像以前那樣討厭看著他的臉,相反地,倒覺得他俊俏的側面與下巴有些順眼。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家吧!」說完,天霽拉著她的手便朝霍府的方向走。

  紅芍仍不作聲,視線再度下移至兩人交握的手,默默感受自他掌中傳遞過來的暖流,任那股熱氣流竄體內各處,也在不知不覺中流入初冒春芽的豆蔻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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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30 09:01:49
第六章   

  清脆的鳥鳴聲,流洩在後花園的樹間枝頭裡。

  習慣早起的紅芍,蓮步踱至後院飛水亭,打算趁著清晨的新鮮空氣,吹拂整夜混沌的思緒。定步一瞧,亭內早已有人捷足先登。

  秀媚的背影微轉過身,那是霍府另一名嬌客。

  「麗夫人,早。」紅芍露出赧然的笑容,輕聲問好。

  「沐姑娘,妳也起得這麼早?」麗夫人認出她是昨晚與霍家少爺一同出現的姑娘。這位與她娘家同姓的少女,有說不出來的眼緣。

  「我有晨起的習慣。」

  「喔!與我這老人家一樣。」麗夫人藕臂一揚,示意要她入座。

  「麗夫人說笑了,您看來不過三十出頭。」紅芍句句真心實意,在她眼底的麗夫人,豐若有肌,柔若無骨,舉手投足間在在顯示養尊處優的貴氣。

  「早就不是一朵花,難道還不認老。」麗夫人仍是一派斂虛。真正美麗的人,連內心都是美的。

  麗夫人瞧見紅芍眼皮微腫,猜測這名清麗的少女晨起除了習慣之外,應是有煩心之事,以致並未安眠。「怎麼了?有什麼事擱在心頭?」

  紅芍訝異於麗夫人細膩的心思,居然一眼瞧出自個兒暗藏心事。

  「我雖然沒長多少智慧,不過,看的世面總比妳多些,如果妳不介意,我倒願聞其詳。」

  「也沒什麼啦!只是……」

  紅芍覺得這名長者給人一種信賴的感覺,然而,一時之間臉皮薄,少女的繁重心事硬是說不出口。

  麗夫人鼓勵性的對她笑了笑。

  紅芍遲疑地說出困擾自己整晚的煩惱。「只是納悶,原本看不入眼的,後來怎會變得順眼了。」

  「到底是怎麼樣順眼呢?妳要不要稍微再說明些?」

  紅芍斟酌即將脫口的字句。她不想說得太明白,事實上,她自個兒亦搞不清楚對天霽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樣的。紅芍自小只接觸嬤嬤與沐樗櫟,嬤嬤老邁,爹親又醉心醫術,從來沒有人教導她情愛之事,自然對天霽的所有複雜情緒困惑不解。

  「比如……我是說——假若——開頭時一個人令妳討厭得緊,但不曉得怎麼回事,後來卻變得沒那麼礙眼……我不知道,這樣是否算反常呢?我的意思是說,人當然有很多面啦!可是,看久了就越習慣,有時好像沒見過似的,時時有新發現的感覺。」

  聽著紅芍窘癟地描述,麗夫人立即明白她話中之意。

  眼前這位清秀的少女,怕是動了初情,卻又不知如何釐清。看著她,麗夫人的思緒不禁飄回屬於自己年少輕狂的那段日子,那時,被稱為「麗美人」的她正值豆寇年華,初識情滋味,同樣也是這般忐忑,只求化身彩蝶隨著愛人飛舞,將熾熱的情感捧在粉紅的手心,毫無保留地傾倒在他翩翩風采。

  「那妳見不著他時,是什麼感覺?期待,還是思念?」

  「我不知道,好像整個人都空空的,沒想什麼。」紅芍偏著頭努力想,眼角餘光瞄到麗夫人含笑看著她。「您別誤會,我沒說是誰哦!」

  麗夫人給了她一個「我知道」的微笑。「甭緊張,我明白妳僅是假設而已。」

  「是啦!假如,不是真的。」紅芍多此一舉地再度解說。

  「妳放心,我只是霍府的客人,不會多說什麼。更何況,晚些時辰,我也要啟程回中書府。」也就是說,今天所聽所聞都不會說出去。

  紅芍脹紅著臉,低聲喃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怕……」

  其實,說得亂七八糟就是在講霍家少爺。可是,她都還沒釐清對他的情感,著實顧忌旁人妄下斷語。

  「妳也甭想太多。人跟人能相遇就是一種緣分,處得好便是善緣。我只能給妳一些建議。妳得細心觀察身邊的人,太表面的瞭解有時是淺薄的。瞭解愈多,看到的面貌愈全。順應妳的心,沐姑娘,它自然會引領妳。」

  「我的心?」

  「是的,妳的心。」麗夫人慈祥的面容似發光一般,望著紅芍。「人在世上走這麼一遭,沒好好嘗試自個兒真心嚮往的事,不是很枉然嗎?妳還沒許人吧!嗯?」

  紅芍點了點頭。

  「真心是可貴的,如果遇到傾慕的對象,而他又能珍惜妳,可別讓這份善緣白白流走。」麗夫人媚眼瞄見亭外來到的侍女。「我言盡於此,沐姑娘,希望我的一席話能對妳有所幫助。」

  紅芍訥訥地看著麗夫人離座。

  「我在霍府留宿已久,老爺催我回去了。沐姑娘,咱們有緣再會。」麗夫人想起疼愛她的崔老爺,恨不得立即飛奔至他跟前。

  望著麗夫人的背影,紅芍的內心湧起一股失落感。她還來不及弄清這奇異的感覺,雙腳已經追到亭前。

  「麗夫人!」她出聲呼喚。

  麗夫人緩緩回過身,臉上仍是帶著和煦的微笑。

  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要一吐為快,倚在亭柱的紅芍終究卻僅是說了句。「謝謝妳。」

  嬌媚如花的麗夫人點了點頭,翩然離去。

  紅芍走回飛水亭內坐下,沉澱著剛才的對話。麗夫人所言不無道理,紅芍前幾年只見過天霽放浪不羈的負面形象,不過,那都是在他造訪沐家草屋時才有的舉動。

  這些天來,跟著天霽回到霍府,她終於看到他以前未曾展現的另一面。他在處理事務時專注沉穩,與霍夫人相處時尊奉長輩,恭敬有禮。還有他在燈節找回失散的她時,那股焦急在意的模樣,宛若尋獲至寶。更重要的是,儘管兩人已經……想到這兒,紅芍又羞紅了臉。

  而天霽也仍遵守當日的承諾,沒對她有任何不尊重的舉動。

  她看見他的認真,他的重諾,以及他的關愛與尊重。這些都是紅芍先前從未注意到的。如今,麗夫人一語點醒夢中人,她似乎真該好好重估他在自己心中的份量。

  紅芍的眼光飄往麗夫人離去的方向,胸中充滿了對這名長輩的好感,麗夫人的和善與解惑令她收穫良多,她會永遠記得今日的談話。如果有可能,紅芍殷切地希望與麗夫人結成善緣,能再有見面的機會。

  輕風送著飄揚的柳絮,陽光灑入紅芍暖暖心扉,一切似乎變得更加美好。

  ※※※※

  黃昏之後,飄起了綿綿細雨,空氣中沾染了些微濕氣,為夏日的夜晚更添加涼意。

  此刻大夥兒圍坐於餐桌旁,用著晚膳。趁著娘親側身交代丫鬟瑣事,天霽蹭到紅芍耳邊道:「待會兒飯後,帶妳去一個地方。」

  紅芍用眼神詢問他,但他眨了眨眼,僅以薄唇做出「噓」的嘴形。

  須臾之間,霍夫人已經轉過頭來,天霽連忙恢復正色挾菜入口,紅芍也跟著狀似自然地低首扒飯。

  真是——作啥那麼神秘?紅芍不禁在心中嗔道。

  不過,方才他在敏感的耳朵旁呵氣,惹得她怦然心跳。不諱言,經過麗夫人一番開示與引導,紅芍已不若先前那樣排斥天霽的靠近。事實上,下午與春菊說起逛燈節的事時,還有點想念他。她揣測著他現在在做什麼?錢莊的麻煩解決了嗎?或者,紅芍思考霍府缺乏讓天霽泡藥湯的藥材與缸子,該不該換個法子給他增補?

  最後紅芍決定每天早晚都煎一帖藥,讓天霽出門前和就寢時服用,以彌補他每日奔波錢莊以及打理霍府其他產業的辛勞。如此一來,等沐樗櫟來接她時,天霽的氣色便不會差到哪兒去。

  用完晚膳,天霽拉著紅芍就往街道走去。下著雨的夜裡,街頭行人寥寥無幾。天霽撐傘護著紅芍,立在街旁。

  「你帶我來這兒作啥?」紅芍不解地斜睨他,這不就是燈節那晚經過的空房?

  天霽輕推她向前,她只得狐疑舉步。

  房子猶是一樣處於空置的狀態,不過,好似清潔許多。門扉沒了蜘蛛絲,紅芍推開門踏進裡頭,雖然空蕩無物,石地板卻是一塵不染。

  「我讓人打掃過了。」

  紅芍輕喔了一聲,但還是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妳提過,京城裡的藥材貴得可以。」天霽狀似無心的說,視線卻緊瞅著紅芍秀麗的臉龐。

  「嗯!」她是說過,可是那同這間空房子有關係嗎?

  「霍府通路頗廣,最近有意在名下產業中增加藥材這一線,正好手頭上有市集這間屋子,可拿來當藥堂的鋪面。」

  聽到這裡,紅芍瞪大了眼睛,屏氣凝神。他……他的意思是……

  「關於利潤方面,霍府可以找到最低廉進價的藥材,所以藥價絕對公道。而且,如果來買藥的人是窮困人家,藥堂亦會酌情少收點錢,畢竟,霍府另外幾個鋪子賺的錢挺夠了,也不差這間。」

  紅芍只覺喉裡一陣哽酸,眼淚不禁盈眶。既然不差這間藥堂賺錢,那又何必開設?他準是先前在沐家醫築時聽進她的願望,記下了,特地挑選這裡為她完成夢想。

  「不過,老實說,霍府對藥材這方面可說是一竅不通,到時候恐怕要麻煩沐先生與紅芍妹妹替我們多花點心思,指點與照料嘍!」

  這是真的嗎?她不是在作夢吧!

  她將有一間藥堂,幫助窮人的藥堂,可以讓他們不必擔心藥費過貴,沒錢買藥而苦苦受病痛折磨。

  「你現在說的……是真的嗎?」

  「做生意的事,我霍天霽是不誑人的。」這一點,他是有自信的。

  聽見天霽的保證,紅芍滿懷驚喜,忍不住在屋內轉起圈來。跑到屋角,摸著灰牆,她預想,這裡是要放藥櫃的地方。厚實的杉木櫃嵌有很多很多小方格,裡頭放著各式各樣的藥材,有熟地黃、川芎等常見藥材,也會有靈芝這樣的珍貴藥材。她可以包給需要的病人,來抓藥的人們也能以平實的價錢購買。

  這……實在是……是她美夢成真的一刻,連作夢都不敢想的事。

  天霽含笑看著紅芍發亮的黑瞳和因興奮而泛紅的耳垂,想像著包覆在衣裳內的胴體必也是同樣的潮紅。他知道那片肌膚撫摸的感覺有多細膩,因為他曾碰觸過。

  該死的!天霽暗罵自己。他帶紅芍來這兒的目的不是為了要佔她便宜,天霽從她的笑容可以感覺到,她相信他,她好不容易才漸漸對他撤下防線,有了些好感的。

  可是,天知道,他現在唯一想做的竟然是品嚐她柔嫩的芳唇,然後……

  天霽試圖壓抑洶湧的慾望,不願讓男性卑劣原始的惡性破壞兩人初萌美好的互動。他漠視背後流下的冷汗,拉回心智,繼續介紹未來的理想。

  「藥堂大概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完成,這期間我會盡快安排好進貨的源路。」聲音粗啞且困難地說道。

  紅芍蹙起黛眉,走近他面前仔細打量。

  「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是不是著涼了?」說時還伸出纖手,不放心地摸摸他的額頭。果然有點熱熱的。

  天霽痛苦地咬緊牙根。純真的紅芍完全不知道這小小的舉動,對他有著莫大的殺傷力,她靠得如此近,近得可以聞到她髮後頸間傳來的陣陣香味——

  他不是聖人,打從紅芍踏進霍府,進入他的生活空間起,他就時時刻刻想擁抱這位傾愛的女人。他說服自己,她的人就在觸手可及之處,正是好好培養感情的良機,他相信給她應有的尊重,一旦朝夕相處日子久了,她鐵定會接受他、愛上他。但是,這個折磨已經遠遠超過他能夠忍耐的範圍。

  「我們要不要回去了?」紅芍憂心忡忡地建議。

  天霽下了決定,伸手拉住她。「不用,我沒事。」但他可不能擔保她也沒事。

  「你確定嗎?外頭飄著雨呢!或許是氣溫下降,你可能受了風寒。」

  「我真的沒問題。紅芍妹妹,這屋子還有個地方讓妳瞧瞧。」

  「是嗎?,哪裡?」

  「裡頭還有一間內室。」天霽沙啞的暗聲隱藏著哄誘獵物危險的訊息。

  純真的紅芍毫無戒備,跟隨著天霽的腳步踏進全然未知的境界。

  ※※※※

  天霽在她細細打量這間以布幔與外相隔的內室時,隨手將火燭固定在一旁的矮桌之上。

  內室的佈置十分簡單,僅有緊靠石牆的長排木櫃,與一張矮桌。天霽以氤氳黑眸緊盯著四處瀏覽的紅芍——此刻她正上前觸摸柚木材質的櫃子,高度約莫腰下,同外頭一樣亦有數個抽屜可供放置藥材。

  紅芍轉身,赫然發覺天霽已無聲無息地貼在身後。

  「噢!對不起。」紅芍蹙起雙肘,想拉開兩人過分親密的距離。

  怎料天霽忽地猿臂一伸,硬是將她摟入懷裡。

  「呃!」紅芍霎時腦袋一片空白。

  寂靜的黑夜中、幽閉的暗室裡,兩具年輕的軀體緊偎在一起。紅芍鼻間竄入熟悉的男性麝香,背後牢箍的鐵臂像是要把她揉進體內。

  她試圖在他懷中抬起頭抗議,卻遭突來侵襲的狂吻吞噬。蛇般靈活燙舌趁她開口想發出反抗時滑入齒縫,交纏住她的,貪婪地索取她的甜蜜。

  紅芍只覺得神魂一瞬間被抽離身軀,天旋地轉似的昏眩。抵在他胸前的小手不知何時叛變,攫緊前襟布料,完全臣服在他高超的吻技下。

  男性的薄唇往下啃咬纖頸,引來懷中佳人一陣輕顫。天霽逸出滿意的低笑,知道已成功攻陷她的初步防備。他將已然無力的她提抱坐在櫃沿上,頎長的身軀順勢擠入她雙腿之間。右手俐落撥開她胸前交橫的衣襟,左手一手拉起桃紅色抹胸,兩團豪艷椒乳馬上彈跳出來。天霽看紅了眼,讚嘆不已,清淡的乳香味清晰可聞,老實不客氣地張口將小巧粉嫩的蓓蕾含入,舔洗著、啃嚙著。

  紅芍迭迭嬌喘,所有神智全集中在一對豐盈的頂端,酥麻中又帶點酸痛。右邊的嫩肌被天霽吸吮著,左邊的也不孤單地罩在他大掌之中。當他以舌兜轉著口中敏感的花蕾,拇指與食指亦搓掐著左手中的乳尖。他溫熱的舌尖勾勒粉紅的乳暈,帶繭的指腹亦磨蹭已然綻放的蓓蕾。

  紅芍有些招架不住,青蔥十指頹然捉住臀側的櫃緣。

  悍然撫上大腿內側細膩肌膚的巨掌,讓迷失在情慾之中的紅芍駭然回過神來。她雙手改攫住裙底怪手,清澈的美瞳對上狂野的黑眸。

  「不行。」紅芍絕烈地說。酡紅雙頰透露了醺染春潮的證據,裸露在空氣中的胸脯仍因體內流竄的情焰而顫抖著。

  「紅芍。」天霽醇聲低呼,拉起她的手背輕咬一口。「心肝,別拒絕我。」

  紅芍軟弱無力地發出抵抗囈語,迷離地凝睨他微斜著的俊臉,而他正用邪肆的銳眼瞇著地。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天霽,記憶中,他總是帶著痞痞的笑容,毫無任何侵略性。可現在,他宛如一頭精壯的獵夠,而她是被俘虜的獵物,準備一口吞她入腹。

  「天霽,我們不該再……」紅芍打算說服他,不要重蹈山中石洞荒唐的錯事。那次是受迷魂草所控制,而如今,兩人都意識清楚,應恪守禮現才是。

  「噓!」天霽以長指抵住紅芍的櫻桃小口。「這是妳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來,再叫一次。」

  「我覺得……」

  「嗯?」帶繭拇指摩擦著他方才粗暴輾吻而腫脹的紅唇,天霽傾身含住精緻的耳垂,沉重的鼻息呼入她耳中,令她又開始頭昏腦脹。「再說一聲。」性感的薄唇來到與他僅有一指之遙的唇前。

  「天霽,不……」當她依言吐出他的名字時,他卻立即封住她的唇。

  重新取得掌握權的天霽,捧著她小巧的下巴,輾轉蹂躪紅芍的鮮唇。

  不行!不行!紅芍心中持續狂呼。她必須堅守自己的諾言,阻止石洞之事歷史重演,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成為隨便與人歡好的女子。

  「哎呀!」

  天霽無法置信地稍微退開,殷紅的血珠滲出下唇。她竟然咬了他!

  「你說過,不會勉強我的。」紅芍提醒他曾在離開沐家醫築前允諾過的話。

  天霽實在佩服紅芍堅貞的防備,不過折磨他多日的疼痛慾望已經遠遠超過他那僅餘一點點的忍耐度,如今他唯一渴望的便是好好再愛她一次,紓解心靈與肉體相互交合的需求。

  「我沒忘,心肝。只是要我鎮日望著傾心的對象,卻無法一親芳澤,那是多麼磨煞人。」他柔聲誘哄著她,勃發的慾望象徵抵住她開放的嬌嫩。

  她驚呼一聲,為這極端親密的碰觸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也才發覺方才的神魂顛倒已經令她濕潤,而他滾燙的前端正隔著濡濕的褻褲不住地摩挲她。

  「感受到了嗎?妳的身子已經誠實告訴我,妳的心意。」

  她羞愧地摀住粉頰。噢!真羞死人了。

  紅芍自小生長在山林之間,性子當然比大家閨秀直接,亦沒人告誡過她男女歡愛之事,更沒人提醒她女子應要緊守城池,才是貞德的表現。她向來都是坦率地讓自己的情慾意念,盡意隨心,沒想到,這下子,竟失防沉淪。

  「沒關係的,我的紅芍。」天霽溫柔地拉下纖纖小手,像幼犬似的舔著她的鼻尖。「這證明我們同樣強烈地想要彼此,雖然這世上有禮教這回事,但是說到底……仍由不得我們……」他以蘊藏魔力的耳語間歇穿插在細吻之中,使出舌榮蓮花之能事極力哄誘。

  「可是,我怎麼知道你不是一時貪歡,出於衝動呢?」紅芍仍不甘願地想做困獸之鬥,在這種情況下,她再如何嘴硬也無法否認,自己早已動了春情。

  「妳對自己沒有信心嗎?妳看不出來妳的美好已令我慾壑難填?」說罷,天霽不容她拒絕,竟引著她的青蔥玉指探入他的褲襠,按壓堅挺的男性。

  紅芍的腦袋瓜轟然一響,急欲縮回手來,但見天霽倏然神迷的表情,彷彿藉由她的小手得到莫大的歡悅,她忘了撤退,怔忡凝睇著天霽輕吐囈語、逸出沙啞的嘆息。

  在指尖觸及滑膩肌膚的瞬間,已然硬挺的男性更加腫脹勃發。

  怎麼他的「那個」在她撫摸下會有如此的反應?紅芍訝異不已。

  紅芍柔軟指腹描劃著男性象徵的形狀,抬頭看見天霽像是在承受既痛苦又甜蜜的折磨,粗重鼻息噴在她的粉頰上。他緊握的右拳捶在土牆上,左手撩著衣褂屈在背後,任她恣意撥弄下腹的烈火。

  她的手像是有魔力,僅僅觸摸就令他幾近失控。

  她忐忑地想,這就是曾經進入她的亢奮嗎?它是如此碩大,與天霽結實精瘦的身軀不成比例,她不敢相信她的嬌小曾承受過……

  天霽猛地發出低吼,打斷紅芍頑皮且撩火的舉動,單手將她不安分的雙拳高舉過頭、貼靠牆面,另一手扯下她的褻褲。

  「這可是妳惹的。」眼底燃起烈焰的天霽,咬牙切齒地口出威脅。

  遊戲開始粗暴起來。

  「呀!別……」

  大手罩住開放的秘密,再度造訪睽違已久的幽境。嬌小細嫩的存在完全掌控在他殘忍的擰捏之中。此時天霽宛如一頭出柙的猛獸。只想狠狠報復她大膽的戲弄,索取應得的代價。

  如同電流遍擊全身,紅芍驚慌地閃躲,怎奈雙手遭制,而天霽的身軀亦牢牢卡在她雙腿之間,她逃脫無路,只能無助地任他為所欲為。

  他按壓敏感的珍珠,疾速上下搓動著,強忍住體內那股澎湃慾浪,陶醉地聽著她破碎的呻吟。晶瑩的汗水蜿蜒自他俊邪的臉龐流下,滴落在她飽滿的渾圓,那幅畫面艷麗至極,令人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癱軟在他身下的嬌軀泛著緋紅的膚色,訴說著奔騰流竄的春韻。

  然而,這甜蜜的酷刑尚未結束。

  一隻長指毫無預警地闖進深處,執行探幽窮賾的任務。

  紅芍惶恐又驚慌地拱起身子,反而將粉乳貼上天霽赤裸的胸膛,更加刺激神經末端,上下敏銳兩處同時流竄著電流般的快感。乳尖隨著呼吸摩挲他的,傳來陣陣酥麻異覺;而下方不速之客的掏弄更激起她熊熊烈焰。

  她急促喘息承受肆虐的進攻,杏眸渙散著迷濛霧氣。

  他飢渴難耐地吸吮柔軟的鮮唇,靈舌交換著口中甜蜜。

  天霽捧高紅芍豐臀,將剛硬的疼痛置抵在她微顫的濕熱。「看著我,紅芍。」這次佔有,他要紅芍清楚地將他刻劃在腦海中。

  紅芍努力睜開眼對上他的。她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她更清楚意識到,這一剎那才是真正屬於兩人的初次交換體息。他與她都有意識,都決定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她屏氣斂息迎接這個重大的時刻。

  他選擇緩慢的挺進,細細品味她每一刻的表情。她戰慄地承受他的侵入,不適地感受他逐漸撐大她的嬌小。儘管已有過肌膚相親的經驗,紅芍仍嫌緊窒的女性著實無法適應他的龐大,黛眉微蹙地容忍他將她擴張到極點。

  喔!老天!當他完全包覆在她濡濕的柔軟之中,他忍不住狂喊出聲。她如此炙熱、纖細,僅是按兵不動,那般銷魂的感受,卻已令他瞬間就要衝到頂點。

  「可以嗎?」他喘著大氣,體貼地問。克制衝刺的慾望,望著身下的紅芍。

  除了嬌嚀,紅芍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但她還是勇敢地點點頭,鼓勵他繼續。

  接收到她的默允,天霽再也不能禁錮奔騰的巨浪,扣住她的臀側,猛然挺進她的體內深處。紅芍因這突然的進攻,發出微弱的哀叫。

  紅芍無力的藕臂勾住天霽後頸,沉甸甸的豐盈隨著他每一次強悍撞擊而上下彈跳著,殷紅的尖挺還不時摩擦他前襟布料,帶來陣陣搔癢難熬。

  兩張臉孔距離僅有一指之遙,吸吐之間儘是對方的喘息。

  天霽在紅芍嬌嫩深處迭出迭入,似要把她撩撥到瘋狂的地步。紅芍可以清楚感覺到體內交錯著歡愉與痛苦,疼楚的是他退到將要離開她時,喜悅的是他復又剽悍地挺進。

  她香汗淋漓地吟哦出聲。

  「噓!心肝,小聲點。」天霽勉力拉回神智提醒她,這樣的深夜、空蕩的密室,任何聲響都是十分清晰,天霽可不想引來旁觀者。

  其實他也好不到哪兒去,低沉斷續的嘶喝已經是在與她唱隨。

  紅芍乖乖地閉上嘴巴,但不一會兒,她猶是忍不住逸出嚶嚀,索性咬住下唇控制自己。天霽心疼她因緊咬而滲出血珠的紅唇,低頭吻住她,代替貝齒緘封她的口。

  她投入地與他交舌熱吻,彷彿如此就可以稍稍躲過體內兇猛的波濤。天霽扣緊她的豐臀,指掌深深陷入白嫩的肌膚,將她更壓向自己。天霽在她深處兜轉了起來,徹徹底底摩挲挑撥,每一寸都不放過。

  噢!他實在太惡劣了。

  她在他眼底看見笑意,帶著惡意的笑。紅芍真的承受不了這般折磨,收緊雙腿圈夾他,本能地將他吸咬住。此招果然奏效,天霽喉內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將所有的熱情傾囊盡洩。他重拾剛剛瘋狂的節奏,疾速侵襲無邪的紅芍。

  紅芍這時選擇張口咬住他的肩頭,算是一種報復。他的熱源一再地撩撥她僅有的神智,整個世界在她眼前化開,那樣炫彩,那樣絢爛。

  她將自己完全交給他,臣服在他身下,而他亦回報最激猛的熱情,徹底焚燒禁忌內的所有束縛,瘋狂節奏在他溫燙的種子注滿她體內後,終於得以緩緩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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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30 09:02:23
第七章   

  晌午時分,紅芍倚在窗軒恍神思索昨夜發生的事,內心紛亂雜陳,揣測天霽當時所言有幾分真實。

  他真的喜歡我嗎?還是把我當成個隨便的女子?在石洞糊里糊塗失身,可以失去神智做為理由。可這回,兩人意識清楚,實在責無旁貸。

  「沐姑娘,沐姑娘。」春菊急促的喚聲自內廊傳來。

  「什麼事?」紅芍立即推門走到房前庭院。

  「沐姑娘……」春菊上氣不接下氣,按著胸口大喘。「妳快來瞧瞧,少爺他……」

  「少爺怎麼了?」紅芍見春菊白著臉,內心湧起不好的預感。不會是發病了吧!

  春菊二話不說倏的轉身,領著她便往後院奔去。紅芍提著裙擺,慌亂地穿越迴廊來到水榭。只見下人與丫鬟全圍成一圈、擠著頭望著前面,交頭接耳連聲細語。

  「借過一下,借……」

  眾人聽到她的聲音,立即自動讓出通道。紅芍只見器宇軒昂的背影,正好端端地立在水池前方。

  聽見身後騷動,天霽神采奕奕地側轉過身來,露出熟悉的邪肆笑容。

  什麼嘛!害我緊張得要命。紅芍蹙著眉頭,嗔睨著霍家少爺安好地站在跟前,只見他自負的嘴角微微上揚。

  「哇!好漂亮的牡丹花!」

  順著春菊驚呼,映入紅芍眼簾的是一片株叢豐滿的花海。色澤艷麗的花卉滿滿綻放在水榭前的花園,瀟灑的綠葉將整園花朵襯托得更加嬌艷。紅芍眼眶中霎時泛升濕潤,她可看仔細了——那不是牡丹花。

  「沐姑娘,這片牡丹是少爺特地命人在半天之內趕工移種的。」春菊忙不迭地為自家少爺美言。

  「不對,不是牡丹。」紅芍喃喃囈語。

  「咦!那會是什麼花?」春菊狐疑地觀眼細瞧,直看橫看都像是牡丹花啊!為啥沐姑娘說不是呢?

  「那是芍藥花。」紅芍灼灼目光對上天霽炯炯雙眸。

  在場每位聞言皆目瞪口呆。原來這片形似「花王」牡丹的花海,是有「花中宰相」之稱的芍藥,不僅根部可用來入藥,還有更深一層的意義是——花名即為沐姑娘的閨名。

  霍天霽短短半天之內便收集到京城內所有的芍藥花,移種到霍府花圃,其中煞費苦心的原因不言而喻。

  鮮花贈佳人,如此大手筆的示愛動作,讓在場所有女性都欽羨萬分。眾人體貼地噤聲退下,留給這對默默對視的儷人一個獨處的空間。

  晶瑩的淚珠兒兜轉在眼眶,檀唇也微微輕顫。紅芍瞅著眼前含笑的男人,全身暖烘烘地。

  天霽向前一步,持起她的小手。「湊與洧,方渙兮。」低沉帶有魔力的醇聲,緩緩述說。「伊其相謔,贈之以……」薄唇欺近膩香的手心。「……芍藥。」語落之時,天霽在她小手啄吮了一口,隱隱聞到一股熟悉的藥味。

  酥麻觸感自手心肉傳達全身,紅芍頓時只覺兩腿癱軟無力,只得偎進天霽溫暖的胸膛。

  天霽沒說出口的,她完全瞭然於心。雖然芍藥又名「可離」,人們亦會用來當成贈送離別的物品,但紅芍明白天霽所要傳達的,是欲結情好的寓意,而他口中喃念的這首詩經,更是露骨的示愛之詞。

  在歡好翌日收到這般厚禮,紅芍內心驀然漲滿幸福的滋味。所有的抗拒全拋腦後,約束的情感如同潰堤奔流,全數湧向天霽。

  「從來沒人對我那麼好。」紅芍埋在他懷中悶聲道。「你幫我完成開藥堂的心願,又送我滿園芍藥花。」

  「因為妳值得,妳是我的心頭肉、我的心肝。」天霽環抱住她,緊得似要把她揉進體內。

  紅芍臣服在他的蜜語之下,閉上雙眼感受這畢生以來首度芳心波動的時刻。

  「你不會認為我是個隨便的姑娘嗎?」她一再地與他有肌膚之親,而他們卻不是夫妻。

  「相信我,昨晚發生的美好不是我本意,但是我很高興它的確發生了。紅芍,」他醇聲喚她,她瞇起迷濛的星眸瞅他。「妳相信我,我是真心的。」

  她檀口微張,輕輕顫抖著。她搜尋他真摯的臉,清楚意識到他沒有看輕她的跡象,反而可以從他眼中的倒影,明明白白看見火熱的悸動。

  至此,她終於放下心中大石,開心地點了點頭。

  天霽見她接受自己的情感,忍不住想高聲疾呼。噢!他可愛的紅芍,她是屬於他的了。

  見他咧了嘴笑,紅芍亦跟著笑出來,兩人相視含笑,一同享受這幸福溫馨的時光。

  像是想到什麼,天霽稍稍退開身來。

  「妳看。」天霽掀開襟領,讓她瞧著昨晚的戰果。「妳的牙齒可真夠利的。」

  只見青一塊紫一塊,有些慘不忍睹。原來她這麼狠,不過!誰要他那樣折磨她,哼!自作自受。

  紅芍好奇地伸手想去觸摸那片肌膚,天霽卻在她清涼的指尖碰上時反手扣住她。她不解地抬頭看,卻跌入一雙深邃的黑潭,裡頭燃著奇異的火焰。

  「別引誘我,否則別怪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什麼事來。」他惡言恐嚇。

  紅芍聞言,緋紅了臉。她雖然不知道他會做什麼,但肯定不是好事。

  ※※※※

  天霽贈芍藥花園予紅芍一事,不一會兒便流傳霍府上上下下,最高興的莫過於霍夫人了。這會兒,她正開心地盤算著,俟霍老爺歸來後向沐大夫提親,讓這對小儷人拜堂成親。

  至於紅芍,這兩天心頭也飄飄然的,早上陪霍夫人品茶賞花,下午偶爾到藥堂察看翻修的進度,而晚上就等天霽回來一同用膳。

  每晚紅芍總是捧著湯藥到天霽房內,但因霍府耳目眾多,兩人又尚未正式成親,所以她僅小敘片刻便告離去。而她待在房裡時,門扉一定是敞開的,這是天霽體貼之處,好為紅芍保全名聲。

  不過,這可苦了天霽,只能看卻無法動手,每每惹得自個兒心癢難耐,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

  這天晌午,紅芍步履輕盈地走在水榭迴廊,背後忽然伸出一雙毛手抱住她。驚叫聲還未脫口而出,熟悉的男性麝香便竄入鼻間。

  「你嚇著我了,天霽。」驚魂未定的紅芍回頭正眼一瞧,天霽正瞇著眼鎖住她,黑眸中燃燒的一抹焰光,令紅芍憶起在藥堂暗室那晚,他也是同樣的神情。

  天霽手勁一收,將紅芍拉至廊柱後方,刻意隱藏兩人的身形,欺身就要吻她。紅芍害羞地閃避。「別在這裡,會給人見著。」

  「我不管,我已經忍不住了。」山不轉路轉,天霽改變目標含住紅芍小巧耳垂,引起她一陣輕顫。「再不碰觸妳,只怕我會因渴求而死。」

  紅芍不悅地摀住他的嘴。「別亂說話。」

  「可以,用妳的唇來堵。」不由分說,天霽印上她的檀口,靈巧的舌滑入紅芍的鮮唇,引誘她造訪他口中的幽境。當她試探性的伸出了丁香小舌,他立即含住吸吮。

  不安分的大掌隔著衣裳撫摸地渾圓的胸脯,恨不得扒開身上所有累贅。

  當天霽終於暫時滿足地放過紅芍時,她早被吻得神智渙散,雙唇腫脹不堪;但那醉人嬌態卻更加引誘他,天霽無法自拔地再度封住她的唇,直到兩人都幾乎喘不過氣來才鬆開彼此。

  紅芍要好一會兒才能回復心神,酡紅面頰仍透露方才的纏綿帶給她莫大喜悅。

  「老天,我怎麼變成一個猴急的小伙子似的。」天霽自嘲道,拇指仍流連在紅芍唇上,他真的愛死了她嘗起來的味道,這般甜美,全無保留。

  「這個時候怎麼不在錢莊,回來了呢?」

  「回來抱抱妳、親親妳呀!」

  這下子,紅芍的臉又更紅了,但卻口不對心地眸道:「胡說些什麼!」

  天霽溺愛地捏捏她高挺的鼻樑。「小傻蛋,我表妹遠地來訪,娘特地通知我回來招呼。」

  「喔!」

  「表妹從小與我們親近得很。姨丈六年前調任遠赴外鄉,我們已經數年未見。這次她是特地回來探親的。」

  紅芍得知他回來居然不是為了看她,心中湧起小小的失望。紅芍有些悻悻然,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原來你回來是為了她?」

  「妳想到哪兒去了?招呼表妹是借口,妳才是主要誘因。嗯?」天霽聽出她語氣中明顯帶有一股酸味,忙好言相哄。

  「誰信你!」紅芍不買帳,用力推開他,轉身要走。

  天霽猿臂一伸,紅芍重心不穩地跌進他懷裡。

  「放手啦!」被人瞧見拉拉扯扯的,可就不好了。

  「不放,說什麼都不放!」天霽鐵臂一攏,兩人之間的距離更加親近。

  兩人就這麼僵持好一會兒,紅芍態度漸漸軟化下來,小手覆上他的大掌。

  「你快去招呼你的表妹吧!別讓人等急了。」平穩的口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妳答應了不誤會,我才去。」

  紅芍自他懷中抬起頭,以清澄的雙瞳注視他。「有朋自遠方來,我怎麼阻礙你呢?我鬧著你的,大傻蛋。」

  「真的?」天霽狐疑。直到看見紅芍露出安然的笑容,一顆忐忑的心方才落定。他如釋重負地揚起俊俏的嘴角。「紅芍,我的心肝,妳真的嚇到我了。」

  聽到一聲「心肝」,紅芍心都化了,任何狐狸精來,都不怕心上人跟著跑了。

  「不如一起去吧!我給妳介紹。」

  紅芍搖搖頭。「待會兒我自個兒過去,難得你提早回來,我去煎一壺參茶給你端去。」

  嗚!好感動哦!紅芍妹妹對他真好。臨走之前,天霽貪心地小啄一口粉頰,偷個香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紅芍心中滿滿暖漲著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覺。

  她本來只以為此回霍府之行,頂多令她見見世面。等候爹親來接她的同時,她能瞧瞧城裡的人是如何過日子?這群自京城來到沐家醫築求治的病人,平日居住的環境究竟是什麼模樣?原以為是增廣見聞的一次京城之行,萬般沒想到,竟會讓她認識到天霽的另一面。

  從她七歲起,天霽對她而言就不是一個陌生的男性,他是個每隔一段期間就會造訪醫築的京城富家子弟,但在這幾天短暫的相處和接觸後,他帶給她全然嶄新的感受。他體貼、無微不至地關注著她。紅芍自問,這輩子,除了天霽還能嫁誰為妻呢?

  紅芍猜忖,如果她沒來這一遭,她是否會錯過這難得的緣分?

  ※※※※

  噙著微笑,紅芍移至廚房煎茶。忽爾聽見屋外丫鬟們嘻笑的聲音,紅芍好奇,躡手躡腳地到窗軒觀看。只見兩名年輕的丫鬟掩著面,羞怯地低聲交談,但交談內容仍清晰地傳入紅芍耳內。

  「真的嗎?」穿著橘襦裙的丫鬟怪聲怪氣地問道。

  「沒錯,那隻公狗硬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趴騎在母狗後頭。」另一名看來年齡稍長的丫鬟則刻意壓低聲調。

  「然後呢?」

  「哎唷!之後就……就動起來了嘛!街坊鄰居都像看笑話似的偷笑著。」

  「那不是很害臊?」

  「話不能這麼說,這是畜牲的本性啊!換作是人,一定會關在房裡頭歡好,不會如此不知檢點。」

  「說的也是,真要有人在外頭辦事,不就成為野鴛鴦?那多丟人。」

  「沒錯!男人若是真心愛妳,才不會把妳當成母狗般就地歡好。」

  細聲交談的兩人漸行漸遠,直到聽不見任何聲音。

  廚房內,紅芍試著漠視方才那兩人的對話,但卻徒勞無功地讓那些無心的詞語宛如荊棘般鞭入羞愧的心。透過窗櫺灑進來的陽光,在她臉上形成無數個小方格的陰影,晶瑩的淚珠無聲無息地滑下面頰。一種揪心的鬱悶緩緩蔓延開來,身體頓時感到一陣寒冷。

  她很難不憶起與天霽親密燕好之事,不是發生在山林石洞中,就是在毫無遮蔽的藥堂內室,兩處皆不是在閨房之內。雖然說當時是四下無人,但仍是在房門之外。這是否等同於她們所談論的野鴛鴦?她們也說了,男人不是真心就會這麼對妳,那天霽是真心的嗎?

  在兩人肌膚相親的時刻,她曾聽見他低喚她「心肝」,如此令人酥醉,這般教人魂縈,像薰風南來,似蝶拂花蕊。

  難道那一切都不過是場殘酷的春夢嗎?紅芍畢生以來首度感到如此痛恨自己所為,看輕自己的舉止。她麻木地轉身,忍住心中波濤,將煎沸的參茶倒入陶碗,強作鎮定,端到後院水榭。

  遠遠就瞄到桃色身影款款趨近,天霽立即起身迎接紅芍到他鄰座坐下。

  「紅芍,這位是我表妹,玉華。」天霽為她介紹坐在對面的一名嬌俏可人的姑娘。

  紅芍禮貌性的露出微笑。天霽的表妹看來與她年紀相當,面容清麗,黑瞳炯炯有神。

  天霽並未注意到紅芍的臉色有些蒼白,接過她手中的參茶就口喝下。

  「喲!霽表哥你變了。以前見你老躲著喝藥,怎麼這會兒如此乾脆?」玉華取笑著說。小時候,身體虛弱的天霽,三餐飯後的「甜點」就是湯湯藥藥,喝得他幾乎聞藥色變。

  「當然是我們這位貴客面子大嘍!」霍夫人溫柔的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

  「姨媽!」玉華一見來者,立即展露如花的笑靨。「哇!多年不見,姨媽是愈來愈年輕了,可想死玉華了。」玉華奔向前去,勾住霍夫人的手肘撒嬌著。

  「呵呵呵!妳這丫頭,嘴巴仍是甜得緊。」霍夫人被捧得心花怒放。

  「可不是,這玉華,別的不行,只靠那一張嘴,甜死人不償命。」天霽一併附和。

  「喂!人家可是句句發自肺腑,你別冤枉人。」玉華心有不甘地反駁。

  「好了,你們倆難得見面就急著抬槓。別讓沐姑娘看笑話了。」霍夫人佯怒輕斥,隨即拍拍玉華的手。

  玉華趁霍夫人不注意時,仍頑皮地向天霽扮鬼臉、吐舌頭。

  「玉華,妳這趟大老遠的回來打算待多久?」

  「約莫一個月吧!到處走走看看,回去時再替娘帶些飾品、胭脂什麼的。」

  「住妳三舅父那兒還習慣嗎?」

  玉華柔順地點點頭。「三舅父和舅母都對玉華很好,吃住方面也為玉華打點得十分舒適。」

  「那我也就放心了,都怪妳娘沒早些來信告知,妳姨丈又外出無法招呼,不然怎會安排妳住到別處?我們霍府啥都沒,就只有這座空蕩蕩的大房子,哪怕妳一家子來住都沒問題。」霍夫人親切地說。「等會兒我叫天霽送妳回三舅父那兒,順便一起帶些玉飾什麼的給妳和妳娘!」

  「姨媽您別客氣了。」

  「不會,不會,這是應該的,難得妳這可人兒上京來陪陪姨媽,我高興都來不及了呢。」

  紅芍安靜地坐在一旁,聽他們一門親戚說說笑笑,緊揪的心似乎寬鬆許多,稍微趕走了方才的陰霾。不料,天霽接下來的一句話竟像巨斧般剖碎她的心。

  「沒錯,誰像妳這位心肝表妹,淨說些窩心話討好人。」

  紅芍的一顆心在聽見天霽說出「心肝表妹」之際,瞬間碎成萬片。她難堪地意識到,原來她並不是他心中唯一的「心肝」,他對著她喃喃訴說的暱稱,其實只是他的口頭禪。他這麼喚她,而現在,連表妹都是他的「心肝」。

  她算什麼?充其量僅是他慾望之下的俘虜。一個在他亢奮時,不知羞恥與他歡好的女子。她全身僵成石塊,整個人彷彿失去了知覺。

  這時,天霽終於發覺她的不對勁,憂心忡忡地握住桌底下絞著綢裙的玉手。但是,紅芍硬是甩開。

  她是怎麼啦!天霽蹙緊眉頭,捉不住紅芍的心思,莫非是……怕羞?他試著再碰觸她,沒想到,她仍強勢地抗拒,像是無法忍受似的,完完全全閃避他。

  怎麼回事?天霽明著不動聲色,仍輕鬆與表妹說笑,但暗裡卻搜索著任何絲毫的可能。到底哪裡不對勁?為何前一刻待他柔順親暱,這一秒卻又變成前所未有的排斥?他可以感覺到她極度不悅,但……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礙著娘親與表妹在場,天霽未能立即開口詢問紅芍。雪上加霜的是,他還必須依娘指示送玉華回三舅父家。天霽在無法推卻之下,徒留紅芍與娘親安坐水榭,同時也將兩人懸宕未決的問題擱置原處。

  天霽的原意是想,當他晚間回來,紅芍會如同前幾日端著補湯來到他房裡,而他也能好好瞭解下午發生在水榭的事。可是,晚膳過後,推門進來的人卻是春菊。

  哎呀!怎麼會這樣!他心心唸唸的佳人呢?

  「紅芍呢?」他著急地問道。

  「沐姑娘身體有點不適,已經歇著了。她交代我端來給少爺。」

  「她哪兒不舒服?我去看看。」

  「少爺,」春菊喚住正欲提步的天霽。「沐姑娘說了,如果可以的話,請明天再找她。」

  天霽暗想——這不是擺明著在躲避他?不僅不見人影,現在還差人傳話。避得了一個晚上,難道能避得了一輩子嗎?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個清楚?天霽覺得目前的狀態有些棘手,紅芍的性情一向直來直往,似尊透明晶澈的琉璃人兒,任何情緒波動,旁人一看便知。偶爾使氣,也只需稍微一逗就開懷露笑。可今日下午在水榭,紅芍的抗拒是從來沒有過的,現在晚上又避不見面,這許許多多的疑問究竟該從何解決才好?

  春菊瞄了瞄少爺陰鷙的俊臉,心裡已有了譜——八成是小倆口鬧彆扭。

  「少爺……」

  「算了,妳把這碗收拾下去吧!」悶都悶脹了,還喝什麼?

  「少爺,沐姑娘交代過了,務必要少爺喝完湯藥。」春菊戰戰兢兢地說道。

  天霽轉念一想,雖說暫時不明白紅芍在生什麼悶氣,但說到底仍是關心他。伸手以碗就口喝下湯藥,怎料原本甘甜的藥汁卻變成苦澀無比的苦液,天霽暗自叫苦,但礙著侍在一旁的春菊,仍故作自然地嚥下。

  「春菊,這藥汁是妳煎的?」

  「是的,少爺。不過,藥包是沐姑娘抓的,煎藥火候也是按照沐姑娘吩咐。」沒什麼問題吧?

  春菊但見少爺眉毛一挑,沒再接著說下去,只是揮揮手,示意要她離去。

  春菊一踏出房門,天霽第一步便是倒杯清茶潤喉,一杯跟著一杯,直到把茶壺裡的茶給喝完。他順順氣,這會兒肯定紅芍是全衝著他來的。她不來找他也罷,但不讓他去找她,還叫人煎苦得要命的藥汁……如果還猜不透她在生他的氣,那京城「最聰明的小老闆」的美名就是讓人白叫的。

  管她交代什麼拒不見人,天霽踏出房門就直往西廂走。今晚若不把話說個清楚,他霍天霽絕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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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30 09:02:49
第八章   

  紅芍待在房裡,自然還沒入眠,正隻手撐頭呆愣中。她聽到房門響起沉重的敲擊聲,擾煩她整個午間與晚上的低沉嗓音跟著傳來。「紅芍,妳醒著嗎?」

  紅芍陡然心驚,這麼晚了,他怎麼會到這兒來?然而她尚未理清自個兒心中的千頭萬緒,還是暫時避免與他碰面較好。她咬著下唇思忖……這門到底開是不開?

  裡頭的人沒回應,天霽逼促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妳不給我開門,我就在這兒敲到全霍府的人都聽見。」他是鐵了心要做到,手下的勁道更加沉重。

  紅芍臉皮薄,真怕霍府上下都循聲而來,三更半夜被人瞧見天霽佔住房門可不好;再者她也沒打算讓眾人都知道自己在鬧脾氣的事。她是霍府的客人,這等難堪的場面實在不妥。

  紅芍想了想,終究還是開了門。

  見原本緊鎖的房門「咿呀」地打開,天霽目光一亮。但紅芍僅開了一個小縫,目光下垂,半面嬌顏上的神色明顯黯然。天霽透過有限的門縫搜尋她的表情,兩人就這麼僵持住,誰也不肯先開口。

  終於,還是天霽忍不住先說:「讓我進去。」

  天霽不意外地看著紅芍倔強地搖搖頭,他陡然一口氣升了上來。「別讓我再說第二次,開門!」

  這還是天霽首次以如此強硬的語氣對紅芍說話,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好幾步。天霽隨即趁勢而入,大腳跨進房裡,並且將門給帶上。

  他慍怒的黑眸一刻也沒離開過她冷漠的臉龐。

  「聽著,不管是什麼事情,令妳今日的反應失常,我現在都要知道!假使妳不肯說,我就和妳在這兒耗上一整夜!」他凝視著她,一字一句地命令。

  紅芍仍是一臉漠然,保持沉默。

  他盯著她好一會兒,發覺紅芍壓根兒不理會他的威脅,眼神越過他,望向窗外。天霽感到有些沮喪,無論是何原因,他都不該得到這樣的對待,他和紅芍好不容易走到身心相許這一步,難道還會有什麼阻礙嗎?

  天霽走向她,欲抬起手將她拉近,可紅芍卻動作迅速地立即閃避至另一邊。儘管她的動作快,可是他更快——他攫住她細軟的手腕,稍一使力,她便蹌跌入他懷中。紅芍還想反抗,但是他如鐵般的雙臂卻已將她緊緊鉗制在胸前。

  「告訴我,紅芍。」他壓住她的背脊,柔軟的渾圓擠向他,令她再也無可逃避地瞪視著他。「是什麼原因令妳這般避著我?」

  紅芍努力地告誡自己,不可以再傻傻地陷入他的輕柔細語中。但當她的眼眸一對上他的,她就完完全全不知如何是好。

  這個她所深愛的男人呵!紅芍思索了半天也沒推斷出什麼結論!她只明白一件事——她愛上他了。

  是的,紅芍愛上了天霽,不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傷透她情竇初開的少女芳心的男子。在被他呵護之前,她從來沒嘗過被人如此捧在手心裡疼的感覺,他是自她出世以來第一個放入心中的人。

  在這個時刻,她被迫困在他懷中無法動彈,沉穩的心跳自貼在他胸上的掌心傳來,那一夜在藥堂的強烈記憶瞬間亦如潮浪般湧上她的腦海——在那漆黑的暗室,濃情烈焰焚燒著彼此的意識……她毫無保留地回應他的索求,壓根兒沒想到會有後悔的一刻。

  如今他們靠得這麼近,近到她可嗅到他身上永遠帶著的藥味,就如同她身上的一樣,就是這樣的氣味令她無法抗拒,允許他一步一步地侵佔她的城池,容納他滲入她的血肉。要把他刨除就如同割下她身上的一塊肉,那是她無法想像的痛苦。可是,她現在已經要這麼做了,她不得不——

  她很不安!這是天霽在她眼中搜尋到的訊息,裡頭同時亦帶著股絕望。他不明白,那股絕望是衝著他來的呢?還是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有疑問?他花費多少心力才打動紅芍的芳心,如今說什麼也不能將她自他身旁拉開。而且──老天爺啊!紅芍柔軟的身軀緊緊貼著他,令他下半身疼痛不已,幾乎忘卻他急欲探敲之事。他身上每一處都在喊著要她,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更是掀起他下腹難以抗抑的炙熱。

  「妳知道嗎?妳這個樣子讓我好難過。」他喃聲道。「妳不告訴我原因,我又如何彌補呢?」

  他的眸中有不容錯辨的痛苦,她的唇與他的僅有一指之遙,男性的鼻息就噴在她的粉頰……當他那如細雨般的碎吻落下時,她只感到堆砌而成的心牆正一磚一瓦地剝落。

  「天霽……」紅芍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忘了她應有的反抗。

  「紅芍……」他回應著,先是拂過她的鮮唇,然後在她唇上烙下一串串輕柔的吻。「我的紅芍。」

  紅芍嚶嚀一聲,更加促使天霽加深他的吻,在兩人舌尖碰觸的一剎那,他的吻益發飢渴難耐,細長的手指插進她柔細的髮間,將她牢牢固定住,好讓他予取予求。

  緊抵著天霽的紅芍,承受著他帶來的歡愉,直到她驚覺到他悸動的亢奮。她意識到如果現在不制止他,那麼錯事就會再度發生,而她將會永遠淪陷在自責與自怨的情緒裡頭。

  她開始在他懷中掙扎,令她驚訝的是——他立即鬆開了她,不過她仍立於他跟前,所以她主動後退了一步。這個細微的舉動讓天霽的眼眸變得更加陰沉,然而他不動聲色。

  她咬住輕顫的唇。「你不能再這樣子對我了。」

  「為什麼不?」

  「因為……因為我……不喜歡。」

  「妳扯謊,妳方才明明喜歡。」

  紅芍的臉不爭氣地紅了。

  「我們這樣做是不對的。」她再度嘗試。

  「見鬼了的不對!我想對妳做的遠比這些還多。」他啐道。「況且,我們做過的也不只這些。」

  噢!他真懂得如何將她逼入絕境。

  「紅芍,不要刻意迴避我,以我們之間的親密……難道妳還要對我有所隱瞞嗎?」

  紅芍沉吟半晌,最後,終於用平板的聲音說:「如果一切能夠從頭再來,我祈願這一切的放肆荒唐事兒從來沒有發生過。」

  天霽爆出一聲怒吼。「荒唐!荒唐?妳是如此看待我們之間的事嗎?嗯?」

  面對他的躁怒,紅芍隱忍心中抽痛,側過頭去。

  「妳別一直悶聲不響,把話說清楚!」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

  「妳那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

  他倔強,她比他更倔強。紅芍是橫了心要和他斷了情絲。

  還是商人世家長大的天霽深知不能硬碰硬的道理,兩個人如果都在氣頭上,是談不出好結果的,誰教他這輩子注定要栽在她手上呢?天霽決定先克制住自己的脾氣,重新放軟姿態。

  「紅芍,妳別像帶刺般地和我說話,有啥不稱意妳就直說,別讓我拎著顆心,無所適從啊!」

  天霽發誓聽到她冷哼一聲。

  「來吧!說給我聽,嗯?」天霽手撫上她的肩頭,喃喃又道。「紅芍,我的心肝。」

  紅芍像是被燙到似的,瞬間溜開他幾步遠。

  「妳在做什麼?」

  她恨恨地瞪著他。「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聽到你用那個稱呼來喚我。」

  「我沒叫錯,妳的的確確是我的心肝肉呵!」天霽仍笑盈盈地。

  「別在那兒盡說討人喜歡的話了,我才不是你的心肝肉。」紅芍立即改口,指著他的鼻子道:「噢!不,我是你的心肝沒錯,不過,我不是你唯一的心肝,別忘了還有一個玉華表妹,她也是你的『心肝』表妹。」

  談了這麼久,總算聽見紅芍稍帶溫度的話語了。天霽知道終於抓到問題的根柢,他老早就知道玉華是個惹禍精。

  「我下午問過妳了,妳自個兒說過不吃表妹的醋。」

  「你以為我是沒肚量的人嗎?我壓根兒不在意你的表妹。」

  「是嗎?那妳又為何為了一個不在意的表妹生了一整晚的悶氣,甚至要春菊煎了壺苦得要人命的藥汁送來給我?」

  紅芍一時語塞。

  「妳真狠心,也不想想那藥汁難以入喉!簡直似喝黃連。」天霽突然看見紅芍眼神閃爍,一個不安的揣測刷過念頭。「天啊,我本以為可能只是少放甘草壓味,沒想到妳真加了黃連?」

  「黃連既可清熱,亦可解毒,是一味良藥。」紅芍狡辯道。最重要的是還可以苦死你!

  「好好好,說到藥材妳較在行。言歸正傳,我苦藥都喝了,妳總得說說我下午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或是說錯了什麼?令妳誤會我和玉華表妹呢?」

  「你不知哪裡做錯?京城裡最聰明的人不就是霍少爺你嗎?好,你要聽是吧?我說,你仔細聽了。」紅芍終於忍不住一股腦地傾瀉而出。「霍府在京城的生意有一半要經過你手,巧言令色你最擅長,可我從來沒料到有朝一日你竟也這般待我,起初以為你是真心的,先是攀親托熟喚我紅芍妹妹,然後又……在那之後喚我心肝。」她稍頓了一下,歡愛之詞怎麼也說不出口。

  「是我傻、是我意念渾濁,認為你情深意重,還以為是個依托。我怎會嫉妒玉華?我感激她都來不及,感激玉華來訪,讓我早些理清我在你心裡的地位。」強忍已久的淚水終於一滴一滴淌落。

  「紅芍……」天霽張口欲言。

  她搖搖頭示意尚未說完。「我在你心裡根本不算什麼,你喚她『心肝表妹』不是嗎?這般肉麻的稱呼,你居然能不假思索地對任何一人都輕易脫口而出,改明兒再出現個堂妹或表妹,你也管她叫『心肝』!這也心肝,那也心肝,滿園子的心肝,誰知道你喚誰呢!我絕不要成為你的鶯鶯燕燕其中之一,更不願淪為你數不清的心肝之一。你聽見了嗎?我都不要!」

  天霽有些難堪地意識到他在耳鬢廝磨的愛語,原來竟被他拿來表示親暱的口頭禪呀!怪都怪他娘,霍夫人生來就一張糖舌蜜口,見著親近的姊妹或是疼愛的晚輩,一律喚聲「心肝」。天霽自小耳濡目染,習就那嘴甜的功夫,自然便跟著上口。

  「我真該死。」天霽將原由給說了。「妳相信我,那樣喚玉華表妹只是習慣,一時改不了口。」

  紅芍試著將視線定在他的前襟,但不爭氣的淚水早令她眼前一片模糊。

  「我對妳說的話都是真心的,絕無虛假。妳啥都可懷疑,就是不能不信我對妳的情意。」他見她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倏的把心一橫。「妳若仍存疑慮,我願賭身立誓。我,霍天霽,在此發誓,確實真心對待沐紅芍,若有半句虛假,就讓……」

  紅芍急忙上前摀住他的唇,封斷他即將說出來的可怕話語。「別亂說。」

  凝視著滿臉寫著擔憂的紅芍,天霽黝黑的雙眸緊緊鎖著地,他的大手緩緩覆上她的,將之拉下牢牢按在胸前。

  「妳不讓我說出來,我又怎麼能表明心意呢?」

  「我信、我信,求你別用這種方式,你說的我都信。」

  天霽樂見紅芍終於軟化的態度,稍一使力將她擁入懷裡,手掌上下撫著她的背脊,不勝愛憐。他嘶啞地保證說:「妳放心,除了妳之外,我不會再喚任何人心肝。唯有妳,唯有我的紅芍。」

  紅芍覺得疲累,宣洩後的倦乏朝她襲來。這輩子從來沒用過這麼大的力氣說話,她容許自己暫時虛軟地偎在他胸前,汲取濃厚的男性氣息。

  他輕嘆了口氣,喃喃說道:「妳是我的珍寶,我斷不會做出傷害妳的事。」

  他驀然感到懷中人渾身一僵。又怎麼了?

  本以為好說歹說終於說服佳人,怎料紅芍平日晶瑩剔透,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今日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吞吞吐吐,非得用盡過人的耐心,始能窺探她悄悄隱藏的心事。

  以為是自己對表妹處處展現親人之間的親暱態度令她吃味,結果完全不是這回事。她在意的是她在他心中是否獨特、是否無可取代。然而,在他拂走她心頭不安的疑慮之後,她的心裡卻彷彿仍藏著更深的秘密。

  他不懂,沒有人橫阻在他們之間,他有把握尚未有追求者發掘到她的美好,他是唯一上天眷顧、賜予良機之人,時至今日,紅芍對他也已然傾心,否則上回在藥堂暗室怎會承受他的求歡?兩情相悅已是眾所皆知,霍府上下早就暗地看好這對佳侶,而紅芍之父沐樗櫟亦間接促成兩人相處契機,天霽實在想不透有什麼理由可令他們分離。

  紅芍僵硬地杵在他的臂彎中,每當她試圖移開時,他的鐵臂便收緊。「紅芍,妳必須告訴我困擾妳的事情,把擱在妳心裡頭的話盡訴、說個透徹,否則別想我會踏出這一扇門。」

  「你就這麼不死心?」

  「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妳不能要求我在此刻鬆手,我今晚無論如何都得要和妳說個明白才行。」

  紅芍粉臉如罩寒霜,皺著眉頭瞅著他,似乎猶疑不定。「你不會想聽的。」

  他神色肅然,沉聲低語。「只要是和我們倆有關的事,我都要知道。」

  「你先放開我,你這樣摟著我,我……說不出來。」她提出要求。

  天霽依言鬆開了手,目光灼灼地盯住紅芍。她刻意走到窗邊,垂下眼臉,長長的睫毛在她蒼白的臉上形成扇般的陰影。即便如此,在他眼中,她仍是絕艷得攝人心魂。

  紅芍像是要說出極為駭人之事,幾度欲言又止,她大口吸氣復吐出,再一大口吸氣,胸口劇烈起伏著。半晌之後,她終於微啟紅唇。「自古以來,女人的貞節就比性命來得重要,我甘冒損失名譽的危險,一而再地把自己的身子交予你,原以為兒女私情便是情意深濃,誰料我不僅未知世事,還愚蠢得可以。」

  「這話怎麼說?」

  「你應當記得我們兩次親熱的地點皆是在房外,試問哪一位正經女子會這麼不知羞?若不是有人點醒了我,」她別開臉,困難地說出。「我至今仍不曉得原來我的舉止那麼……那麼……低賤!」

  天霽心中一凜,狂喊道︰「我不許妳這樣說自己!」他大步上前鉗住她的粉臂,滿腔怒火恨恨地說:「妳不是,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妳不是!」

  紅芍冷笑回答:「事實勝於雄辯,連我自己也不得不相信。」

  「是誰?」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從他緊咬的齒間逸出。「是誰用如此殘忍又荒誕無稽的話來誤導妳?」

  「是誰說的並不重要。難道你能否認,那夜你帶我去藥堂不是為了讓你稱心如意?」

  「我大費周章弄了間藥堂,花費大批人力和時間,就只為了一親芳澤?」天霽詫異於她的指控。

  「難不成你想告訴我,當時你引我踏進內室並無不軌企圖?」

  天霽頓時滿面羞愧。「沒錯,我確實別有用心才會引妳進內室,但在那之前,我絕無此意。」

  紅芍黛眉上挑,一副抓到小辮子的模樣。

  「我曉得現在任憑我如何解釋妳都不相信,可是如果那當下妳換成是我,軟玉溫香觸手可及,要不動心比登天還難。開頭的時候,我只是單純地想讓妳看看為妳所設的藥堂,除了討妳歡心,就沒別的了。可是妳那張因狂喜而發亮的小臉蛋直衝著我笑,害得我胸口怦怦然,妳身上那股沐浴完的香味一直侵襲著我的嗅覺,我要是克制得了,就不是個男人。」

  這番話再露骨不過,即使盛怒,紅芍嬌靨仍是泛起酡霞,羞赧不已。

  他提醒她。「我隔日送妳那座花園呢?難道沒有意義嗎?」

  她微顫的嘴角彎起一抹冷笑,愁容中帶有一絲蒼涼。「那只是你對我的愧疚。你要了我的身子,就拿那座花園送我。反正你是霍府少爺,小施恩惠自是輕易之事。」

  「光憑妳這句話,我就該好好懲罰妳。妳可以誤解我的種種安排,但妳不能糟蹋我的心意。」

  紅芍狐疑地睇凝他。

  「我開設藥堂是想替妳完成心願。妳方才也說了,我是京城霍少,提到賺銀兩、做生意我最在行,但我沒有妳遠大的胸襟和救人的醫術,渾身銅臭的霍府少爺唯一能給予佳人的僅有一間小小藥堂。妳的清雅絕倫令我傾倒,妳濟世醫人的善念令我汗顏。紅芍,妳不會知道我在妳面前是多麼卑微,渺小若沙粒。」

  天霽伸手捻起她一撮黑亮的烏絲,送至鼻前輕嗅。接著,出乎她意料的,天霽竟彎曲右膝,半跪在地,環抱住她的細腰,俊臉貼在她的腹側,若有似無地摩挲著。「我九歲那年,第一次在沐家醫築見著妳,便以為見著了一位落凡仙女,當時我還以為是我的寒病沒救了,氣數將盡,才會看見天人。後來我的身子漸漸好轉,心頭踏實多了,確定妳不是我的幻覺,我便立定心志,這輩子要娶妳為妻。」

  紅芍聞言渾身一顫,內心澎湃洶湧。他說的是真的嗎?

  「怎麼?妳不信?」天霽嘴角漾出輕笑,起身以燐燐黑眸搜尋著她的臉龐。「那日在林中躲雨造就夫妻之實,我已經向妳保證會負責到底。」

  「我以為……以為你是迫於無奈。」

  「所以妳才倔強地拒絕我?還要我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可……可是,倘若你真的珍惜我,便不會把我當成隨便的女子,要我與你一再做出野合之事。」

  「喔!」天霽恍然大悟。「所以,妳認為我們每一次合歡都是在房外,而斷定我存心不良、佔妳便宜。再加上聽見我也喚別的女子『心肝』,即使那名女子是我毫無雜念的表妹,因此觸發妳所有的不安和疑慮,惹得妳整天患得患失。」

  紅芍點頭默認,隨即囁囁嚅嚅地將在廚房聽見的對話全告訴了他。

  他勾起食指,用指背撫過嫩得出水的粉頸,然後將她的螓首按壓至胸前,讓她可以清楚聽到他低沉的輕笑。「我該拿妳怎麼辦?紅芍啊!紅芍,妳如此純真、如此美好。」

  紅芍無比羞赧的嬌顏似火燒般地深深埋在他起伏的胸膛。這下子他全都知道了,她羞得面紅耳赤,登時也覺得卸下擱置心頭的重石。原來一切的煩憂皆來自胡思亂想,她以後再也不要經歷這些事了。

  「我有一個好法子可以完全打開妳的心結。」天霽啞聲道。

  紅芍自他懷中抬頭,眨巴著璀璨的瞳眸望著他,像一隻無害的小白兔。

  「今晚我人就在妳房裡,我要把握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以實際的行動證明我的真心。」

  天霽看紅芍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心中不勝愛憐。他大掌移下至她的雙臀輕輕揉捏,然後再向上托,讓他將下腹擠向她緩緩磨蹭,她霎時理解他的意圖,小臉脹滿紅潮。

  「被別人看見就不好了。」她用一種很沒力量的聲音抵抗著。

  「我們在房裡誰會看見?」他俯下頭啃咬她的細頸,引起她全身泛起一點一點的雞皮疙瘩。「我要妳,紅芍,此時此地就要。我要和妳共度春宵,不僅僅只是今晚,我一輩子都要妳。」

  紅芍緊緊環住他的脖子,螓首順著他纏綿不休的吻往後仰,嘴裡發出滿足的嚶嚀。兩人擁吻著倒在床上,天霽身體慢慢壓在紅芍身上。「我們現在就在房裡,就在床幃之內,妳與我將要度過一個同床共枕的長夜。從此,妳為妻,我為夫。妳再也不能懷疑我的真心,我就是妳的歸宿,所有我承諾妳的,皆出自誠心、天地可表。」

  天霽滾燙的舌頭伸進她的檀口翻攪,索取她的甜蜜。紅芍在他的肆虐下只能癱軟成一團泥。他撫摸她的頸項、她的胸脯、她的大腿。他修長的手指撫及之處,皆燃起一道熾熱的火焰,將她的意識焚燒殆盡。

  當她終於被除下最後一件衣物時,她羞赧難當地試圖遮掩自己。

  「別,讓我看。」他那雙因慾望而氤氳的黑眸直直盯著她赤裸的胴體。他呼吸急促地呻吟道:「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全部的妳。毫無保留,全無遮掩。妳是上天贈予我的珍寶,每一寸肌膚都令我癡狂。我愛妳,紅芍,這一世除了妳,不會再有別人。」

  他不斷喃喃訴說親密的愛語,紅芍不禁泛起溫暖,這一刻是她最幸福的時刻,她被自己心愛的男人擁在懷中,而兩人就要共枕而眠。她以為再也不能忍受更多,但在他將她瑰艷的乳尖含入口中時,她的喉底卻發出近似哽咽的破碎呻吟。

  她在他身下無法克制地輕顫,緊繃到極點的天霽終於沉下窄臀,緩緩地進入她,在她深處蠕動著,準確無誤地勾起她體內陣陣歡愉。她心甘情願地融化在他的需索中,在爆炸時刻來臨時,他們緊攀住彼此,心貼著心,喊出對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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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30 09:03:31
第九章   

  皎潔的月光和熠熠繁星的光芒透過窗櫺散落在紅芍房裡,饜足的天霽左手撐在頸後,右手環抱住伏在他胸膛上的紅芍。紅芍伸出食指無意識地在他的左胸畫著圈圈,感覺到天霽瑟縮了一下,然後頑皮的小手驀然被攫住,送到他嘴前懲罰性地啃咬著。

  紅芍抽回手,乖巧地在他頸窩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她柔聲道:「有件事我一直擱在心底想問你。」

  天霽懶懶地伸個腰,俊挺鼻尖蹭著紅芍粉類,擾人的氣息噴在敏感的頸側。「什麼事?」

  「你別鬧我。」紅芍被他惹得哈哈笑。「我很納悶你的身體狀況是否仍是如幼時以來那般虛寒?」

  「妳說呢?妳盡得沐大夫真傳,妳來為我診斷看看。」

  「照理說你的身體若健康了,就不須長途跋涉到醫築調養。可是,我最近發覺好似又不是那回事,你總是面目紅潤,精神煥發,壓根兒沒有一點病人的模樣。」

  「我的身體究竟好不好,難道我這幾次的『表現』還不夠證明?」天霽意有所指,瞧得紅芍臉又不爭氣的紅了。天霽更壞心地覆壓在她身上,抵著女性的溫暖威脅作勢即將再度要她。

  紅芍早已平息的情慾瞬間被挑起,因這過分親暱的摩挲忍不住嚶嚀,不過她仍勉力鎮定神智推拒道:「正經點,天霽,人家是認真地在跟你談事呢。」

  天霽輕啄了她一口才放過她,翻身躺平。「其實我近幾年來,私下經常鍛煉體魄,身體狀況已與常人無異,只是仍稍微虛弱了點,四季交替時比較體寒。」

  「不對呀!那為何爹當時沒有拆穿你,不僅讓你住下來,還要我每日照顧你,為你準備泡藥湯和煎藥?再者,假若你的身體已有改善,又為何千里迢迢到醫築來休養呢?」

  「這個嘛,!現在正巧適值夏秋交替,又或許那日沐大夫診脈時,我剛看見妳裸身戲水而導致血氣不順……」

  「喔——你裝病?」紅芍噘嘴。

  「那時候真的是刺激太大,一口氣換不上來,妳看我咳成那樣,能假得了嗎?」

  「那時候……」她抓他的語病。「那其他時候呢?」

  「其他時候我都在為妳神魂顛倒,不知今夕是何夕。」天霽又恢復了他的能言善道。

  「總而言之,你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裝病。」紅芍總算釐清狀況,越想越氣不過地掄起粉拳捶他——當然只是做做樣子,沒怎麼用力。「你壞死了。害人家一天到晚為你掛心。」

  他的手扣住她的。「其實沐大夫也知道我的身體已無大礙,他不過是想讓妳在山林裡的日子多個說話的伴,才沒有拆穿我。不過我要向妳坦承,我這次到醫築的確是別有用心,我打算去追求妳,想娶妳為妻。」

  「想都別想,那次在石洞避雨後發生的事,非我原意。」紅芍嗔道。

  她瞪著他,直到他鬆開手。「我本來預計要說的是,你言下之意是指……我爹有意撮合我們?」

  「這事我就不清楚了。」他手指滑過她烏黑的髮絲,停留在她肩上揉搓著。「我只知道,他應是會贊同我們在一塊。」

  「這麼有把握?」她笑得好醉人,眼角蕩著春意。

  「除了我,還有別的好對象嗎?試問有誰能體貼如我,盡力為妳完成夢想?又有誰能細心勝我,關注妳的心思波動?紅芍,妳無法否認,我就是妳今生注定的姻緣。」他倨傲地說道。

  紅芍整個人快樂得就像飄浮在半空中,但是她清楚地意識到她正躺在深愛的男人身旁。她以首次的主動來回應他的愛語,匍匐向前親吻他的額頭、鼻尖、下巴。而他也閉上眼睛,迷迷濛濛地領受她的溫柔。

  兩人如膠似漆,極盡銷魂,歡度一夜春宵,直到雄雞報曉之時。紅芍送天霽到房門口,依依不捨地翻玩他的前襟。天霽低頭凝視她不勝嬌羞的模樣,試著調勻自己開始紊亂的呼吸。

  「我得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屆時,整個霍府的人都知道我在妳房裡過了一夜,看妳怎麼賠我的名聲。」天霽嘴巴戲弄著,但手臂卻緊緊摟著她。

  「噢!你真壞,明明是你自個兒賴在我房裡整夜不走,現在倒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她輕笑。「走、走、走。」

  「對了,忘記向妳提一件事,和我爹同行的家丁以飛鴿傳書通知我們,今天晚點他們便會抵達家門。」

  「嗄!」霍老爺要回來了!紅芍開始緊張,怎麼辦,他老人家會喜歡她嗎?她是否符合他心目中好媳婦的標準?

  天霽壓低身子,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妳在緊張?」在看見一抹緋紅飛上她的粉頰後,他很快地將她的螓首按向胸前。

  「才不是!」紅芍轉羞為怒,在他懷裡張牙舞爪,耳側清晰傳入他的悶笑。

  「妳有。妳在為醜媳婦即將見公公而緊張。」天霽毫不留情地指出。

  「瞎說!」紅芍奮力推開他,食指戳向那張得意的笑臉。「第一,我不是誰的媳婦,再者,」她深吸一大口氣,高喊。「我一點都不醜!你這個大傻蛋。」

  望著氣憤難平的紅芍掩上門,天霽俊顯上仍掛著傲睨自若的微笑。這是他首度聽見紅芍提高音調說話,因此,他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即便像紅芍這般不愛打扮的姑娘,也無法接受別人說她醜。

  ※※※※

  霍府在霍老爺歸來後,全部動員起來。一大早,僕人丫鬟們就忙碌奔波,廚房熬煮著霍老爺最愛吃的冰糖蹄膀,香郁濃甜的味道縈繞整個府邸,令人聞了都忍不住猛吞口水。

  霍夫人聽聞沐樗櫟已經醫治好衛家少爺,預計晚上就會來訪,樂得乾脆來辦個晚宴。不過,說是晚宴,其實也只不過是多準備幾道好菜,多開幾甕地窖醇酒,再安排琴師奏樂罷了。霍老爺在家一向不喜喧鬧,霍夫人也僅邀請新結識的手帕交麗夫人與崔侍郎過府同歡。但不巧,崔侍郎另有宴約,因此麗夫人便獨自赴約。

  華燈初上,爽朗豪氣的霍老爺口沬橫飛地訴說此行又尋獲何等珍寶,滔滔不絕說了一大串,講到飯菜吃完了,還在講。

  霍夫人看他頗有三天三夜講不完的態勢,趕緊安排眾人移駕後院水榭賞月品茗,藉以轉移話題焦點。

  其實,霍老爺高興的不是收穫頗豐,而是此行回來之後,發現兒子拐了個美人兒,他這個老人只要做現成的廳上高堂,安安穩穩地等著娶媳婦。更甚者,這位美人兒還是「妙手盧醫」沐樗櫟的獨生女,豈不是美哉、妙哉?也難怪自他見到紅芍,便一直笑得合不攏嘴。

  眾人乘著晚風,邊欣賞一勾彎月,邊閒聊喫茶。

  「我說,紅芍啊!沐大夫應該待會兒就到了,妳就耐心點,再等等吧!」霍老爺自顧自地說著,好似紅芍才是等不及要見人的那個。

  其實,耐不住的是霍老爺,他很不得沐樗櫟一腳踏進霍府的那一刻,就趕緊開口提親,好把紅芍從此穩穩留在霍府。

  坐在一旁的霍夫人與天霽娜看不出來霍老爺的心思,花了極大工夫才按捺住嘴角的笑意。而完全不知狀況的紅芍一頭霧水,但仍客氣地含笑點頭。

  身為客人的麗夫人晶瑩剔透,默默斂頤觀看這一切,然而她安詳的面容,在目光瞥至紅芍手裡搖著的那把羅扇時,彷彿如遭雷劈。

  這……這把扇子……

  「沐姑娘,妳這把扇子打哪來的?」麗夫人忍不住顫抖出聲,心情似乎十分激動。

  紅芍納悶地停下羅扇。「這把扇子是我娘的。」

  「妳……妳娘親的?!」天啊——

  「是啊!」怎麼搞的,不過是一把漂亮的扇子,麗夫人為何如此驚慌?

  麗夫人搖搖欲墜地走到紅芍面前,明皓美眸泛著晶瑩的淚水,檀唇微微顫抖著,伸出青蔥玉指,撫上紅芍粉頰。

  「我早該發覺的,這雙眼……」麗夫人哽咽地說。「孩子,英嬤嬤待妳好嗎?」

  「妳認得我娘?」紅芍驚喜地瞠大眼睛,麗夫人連自小照料地的英嬤嬤都叫得出口,她一定是娘親的舊識。

  珠珠淚滴佈滿麗夫人脫俗的嬌顏。「傻孩子,我……我就是妳娘親啊!」

  「什麼?!」在座每個人都異口同聲說出同樣的話,除了哭成淚人兒的麗夫人。

  不僅是紅芍當下手足無措,連霍家三口亦甚覺驚訝。這時,熟悉的溫醇男聲自水榭廊前傳來。

  「麗堂姊,妳怎會在這?」

  眾人一致望向出聲之處——是沐樗櫟。這會兒好了,紅芍的爹適時出現正好可解惑。

  不對,沐大夫剛剛口裡喊的是什麼?麗堂姊!霍家三口不禁神志昏亂,一時之間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

  沐樗櫟的女兒沐紅芍,同樣也是麗夫人之女,但沐樗櫟卻是麗夫人的堂弟!這……這不是逆倫嗎?

  天霽的視線瞟向不發一語的紅芍,真恨不得立刻將她擁入懷裡好好憐惜。天霽憂心地想,這般打擊是任誰也挺不住。

  這個時候,霍夫人施展主母的氣勢,率先發難。「哎!大夥兒別淨站著,來,坐坐坐。」不管如何,總是要坐下來好好談談。

  於是,麗夫人開始述說十幾年前的往事……

  那年,她十七歲半,人稱麗美人,遇見了二十六歲的八王爺,嬌媚如花的麗美人立即臣服在八王爺成熟倜儻的男性魅力下,而八王爺亦拜倒在麗美人的石榴裙下。兩人春情意動,極盡于飛之樂。沒料到,八王爺不僅隱瞞早已使君有婦,亦未告知真實身份。短暫情愛換來背棄的結果,麗美人傷心欲絕之際,答應崔侍郎續絃的婚事,隨後赫然發現珠胎暗結。沐家人為了麗美人將來的日子,以及斬斷她舊日苦痛的戀情,以調養身體為由將婚事商量順延,等麗美人生下孩子後,再讓潛心習醫的堂弟沐樗櫟與麗美人的奶娘英嬤嬤,帶著孩子遠避山林,自此與麗美人斷了所有連絡。

  喜的是,麗美人嫁予崔侍郎之後,頗得夫婿疼愛。而她為了撫育崔侍郎元配留下的五名子女,亦未再生子。心中唯一遺憾便是不能親自哺養當年生下的女嬰。

  而現在紅芍手孥的羅扇,就是八王爺當年致贈麗美人的定情之物,出自名人畫匠之手,無怪乎麗夫人因此認出了自己的女兒。初看紅芍的面貌與麗夫人並無相似之處,加上母女倆十多年來在家人有心隔絕下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因此,麗夫人只覺紅芍與她娘家同姓分外親切之餘,並未察覺兩人的親子關係。

  「咦?可是麗夫人,我先前曾向妳提過醫治我兒天霽名醫的姓名,怎麼當時妳沒反應呢?」霍夫人仍覺有異,忍不住提問。

  「這項問題就由我來回答吧!」沐樗櫟出口幫早已泣不成聲的堂姊代答。「沐某本名實為昊蒼,拜師學醫後,先師認為『昊蒼』二字與師門『玄穹』門同義,恐有不敬,故為在下改名,沐某從此便以『樗櫟』之名行醫天下。當年嬸嬸將甫出世的女娃兒托付於在下避世遠居,就是要讓麗堂姊割捨一切,改名之事自然未曾提及,她也就對沐樗櫟這個名字毫無反應。」他再補充說道。「不僅如此,連紅芍這名字也是後來由我所命名。總而言之,嬸嬸是用心良苦,要徹底斷絕彼此的聯繫。」

  霍府三口心底的疑雲,這會兒才隨著沐樗櫟的解說逐漸散去。

  大廳倏的安靜下來,直到紅芍的聲音劃破寂靜——

  「這些年來,您都沒想過來看我嗎?」終於,紅芍問出一句。

  聽見親生女兒這句話,麗夫人心裡不禁百感交集。「我想,我當然想,每個夜裡我都在想,我的女兒現在過得好不好?聽見嬰孩的哭聲,我都忍不住想衝過去抱起來哄。我是個無用的娘,當時只知道逃避情傷的苦痛,腦中只怕沒人照料我的後半輩子。我以為那個口中說愛我的男子會娶我為妻,誰知換來如此難堪的後果。」麗夫人說到難過之處,不禁哽咽。

  「紅芍,我的女兒。請妳原諒我,娘當時真的慌了,真的嚇傻了,僅能聽從家人的安排,我相信他們會為我選擇最好的路。可是,我雖然身在崔府裡,卻沒有一日不被自己的狠心與悔恨給煎熬著。妳相信我,我問過家人妳的下落,不過,他們總以不願打擾妳和我目前的生活為由,拒絕透露一點一滴。」

  不可否認,紅芍所受的打擊實在太大,她從小認知的事實一瞬間天旋地轉,她的爹原來不是親爹……而她的娘原來竟是麗夫人——

  「那……您的丈夫,崔侍郎知道我的存在嗎?」

  「嗯!」麗夫人點頭。「我畢竟還是無法漠視我自己的良心,崔老爺對我真的很好,我不想對他有所隱瞞。他也諒解曾經發生過的事,我很感激,發願終生照顧他與他的子女,不再生育。最重要的是,在我心中只有妳才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要任何人來代替。」

  霍夫人在一旁也出聲幫腔。「沒錯,紅芍。據我所知,妳娘親在崔府並未替大人生下子嗣,這些年來她必定是念著妳的。」

  「那……我的生父八王爺呢?他也知道我的存在嗎?」

  「不,他不知道。」麗夫人搖搖頭。「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八王爺離棄我回宮之後,便領旨出關殺敵,不幸戰死沙場。」

  語畢,麗夫人眼裡噙著淚水,以帶著渴求的目光凝睇著紅芍。這般難得的機緣,就好似老天恩賜給她這位可憐人一次做娘的機會,只求上蒼好人做到底,讓她完成多年來夜夜祈求和親生女兒相認的心願。

  紅芍沉默片刻,獨自消化突如其來的衝擊。憤怒是必然的反應,但自小渴望母愛的期盼卻是不爭的事實,更何況她對這名尊貴夫人早已有好感。

  感謝「爹爹」沐樗櫟自小給她的教誨,紅芍對於週遭事物從未強求,自然也就無所怨懣。她向來認為能與親人相處一世是最幸福不過的事,如今,上天將分隔十數載的娘親送到面前,又為何要推拒於心門之外呢?

  紅芍敞開心胸,拿出繡帕,走向前為麗夫人輕輕擦拭淚痕。麗夫人見女兒毫無芥蒂、灑脫含笑,不禁伸出雙臂抱著紅芍,欣慰的珠淚落嬌靨。紅芍也高興地偎在娘親懷裡,母女倆在眾人感動的注目之下,緊緊擁抱在一起,享受這遲來的親情。

  「呵呵呵!這實在是太好了。」霍老爺也跟著湊熱鬧,抬手鼓起掌來,還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淚水。「今天真是雙喜臨門,太棒了。」

  霍夫人以手肘頂頂霍老爺沉甸甸的腰腹,連帶使個眼色。霍老爺馬上接收到訊息,正色道:「欸——這事有點頭痛。該向誰提呢?原本打算向沐大夫提的,但現在,恐怕要向麗夫人提較適當嘍!」

  「霍老爺,啥事那麼麻煩?但說無妨。」沐樗櫟回答。

  「不就是犬子天霽跟你們家紅芍的婚事唄!」

  此言一出,紅芍立即羞紅了臉。她怎麼也沒想到,霍老爺竟會選擇她在場時提這件事。

  「天霽與紅芍!」沐樗櫟真是意外,怎麼紅芍在霍府作客這段期間便和天霽互許終身了呢?抑或早在山中醫築時就已暗生情愫?看來他這個「爹」果然失職。

  「這對年輕人可說是情投意合、天賜姻緣,不如趁早為他們辦喜事,我們也好了了心願。」霍夫人也在一旁開口幫腔。

  「麗堂姊,妳說呢?」沐樗櫟詢問紅芍親娘的意見。

  麗夫人正眼瞧著紅芍,不消說,紅芍那紅透的緋頰早已說明傾心於霍府獨子。做娘的又何嘗不願女兒嫁得如意郎君?

  「全憑霍老爺作主。」

  就這麼一句話,天霽與紅芍的婚事便給定了下來。在座每一位都滿心歡悅,霍老爺更是嚷嚷著到時要與沐大夫喝個痛快。

  唯有默默相視的年輕愛侶,耳邊聽不見四周的喧鬧,極力按捺胸口的澎湃沸騰,互以灼灼發亮的眼眸鎖住對方,傳遞無限的綿綿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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