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騰雲]惹上壞男人(豪門之一)[全文完]

Finmy妃

【內容簡介】
什麼好心一定有好報？騙人！
她在救了被道上兄弟追殺的他後，發現自己這下慘了
一方面怕他會恩將仇報，一刀砍了她好堵住她的嘴
另一方面卻仔細照料他，看著他時還會臉紅心跳
在他離開後老想著再見他一面，但她知道這是奢想
誰教她過去的「醜聞」鬧得人盡皆知
雖然她是在被欺騙的情況下成了人家「外遇」的對象
可是企圖逼已婚醫生休妻的惡劣風評仍糾纏著她不放
就算他是黑道大哥，也會對這樣的女人退避三舍吧……
沒想到他一點也不在意，三不五時上門來要她「照顧」
待他傷勢痊癒時，兩人之間的愛情火花已經燃燒得熾烈
就在她想著該怎麼勸心上人改邪歸正，重新做人時
報上刊登的兩大集團即將聯姻的消息狠狠敲了她一棒
原來他這個知名企業接班人隱姓埋名和她愛得難分難捨
到頭來也只是想要她當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Finmy妃

　　楔子

　　咕嚕……咕嚕……

　　他的身子沉重得像鉛塊，不斷向下沉。

　　咕嚕……咕嚕……

　　他已經完全不能呼吸了。

　　咕嚕……咕嚕……

　　海水漲滿胸腔，他的胸口就像快要爆裂，難受極了。救命啊！誰快來救他？他不想死呀！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海水在衛子讓的耳朵旁不停拍擊著，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侵蝕他的意識。他真的不想死，但是死神彷彿特別眷顧他，睜眼所見已是一片模糊。

　　好吧，或許他能夠放肆揮霍的人生就要到此為止，人人稱羨的身份就要自此還給天地了。他開始放棄掙扎，缺氧的腦袋也讓他無力再多想。

　　死神哪，為何選上他呢？

　　愈是接近死亡，衛子讓內心的恐懼愈淡，原醚逐漸接近死亡是這種感覺，彷彿臨死這前，許多事情都可以忘卻……

　　誰的聲音？一道似遠似近的女聲縈繞耳際，他聽不清楚，但是能感受到那聲音中的緊張。

　　「醒醒……別放棄……」

　　那道聲音愈來愈近，他似乎也慢慢恢復知覺，好像前有一隻手不停拍打著他，讓他感到疼痛。

　　是誰在呼喚他？

　　死神不可能用這麼可愛的聲音說著鼓勵人心的話語吧？

　　「快點醒來！快點——」

　　突然有一道結實的力量襲向衛子讓的胸口，拉回他失去的意識，接著，大量的水從口鼻急速嘔出，立刻喚回他已經決定放棄的生命力。

　　「咳咳咳……咳咳……」他從嘴裡不停嗆出海水，幾乎睜不開眼睛，腫脹的嘴唇也因為與嘔出的海水接觸疼痛不堪。

　　分不清楚是眼淚還是鼻水，和那些嘔出的液體混成一團，此時此刻的衛子讓模樣極為狼狽。

　　「醒了？太好了，終於醒了！醒了就沒事了，盡量吐吧，把胃裡的髒水吐出來，會舒服一點。」一雙纖細的手臂用力扶起他，溫熱的身子讓他依靠，然後騰出一隻手替他拍撫後背。

　　「咳咳……咳咳……」

　　衛子讓緩緩睜開眼睛，但又被刺眼的光芒逼得瞇細了眼，剛開始，他視線模糊，無法聚焦，慢慢地才逐漸適應燦爛的陽光。

　　「你看起來好虛弱，又吐了那麼多海水，待會兒要去醫院檢查一下才行。」

　　軟軟的聲音在他耳際響起，彷彿黃鶯出谷，他覺得好聽，承受過生命中莫大的劫難後，當下，這道聲音居然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你不要緊吧？」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地看著他，眉間微皺，清秀的小臉上滿是為他擔心的表情。

　　是這個女孩救了他嗎？

　　他半張著乾裂的嘴，想對她說些什麼，刺痛的喉嚨卻教他吐不出隻字詞組。

　　陽光十分剌眼，女孩的輪廓映照在他眼底，始終有些模糊，但是他深覺並不討厭這張臉。

　　才剛吐光狠狠霸佔整個胃的鹹水，他的喉嚨感到異常乾澀，最後僅能以虛弱的聲音向她索求，「水……」

　　「水？你要喝水嗎？好，我去拿，等我！」說著，女孩飛似的從他身邊跑開。

　　當她將他放下時，他耆見她的臂膀上有塊暗色的心形胎記，僅一眼，他便牢牢記下了。

　　這個女孩是天使嗎？

　　是上帝派來拯救他的天使嗎？

　　呵！他一定是因為喝了太多海水，腦袋暫時缺氧，所以胡裡胡途地忽然相信起世上真的有什麼上帝和天使吧？
　　
　　************

　　「少爺！」

　　驚慌失措的人們不約而同從四面八方趕來，不僅海上遠遠疾駛而來四、五艘私人豪華快艇，岸邊也冒出數十名身形高大的黑衣人。眾人神色緊張，迅速朝倒臥在沙灘上的衛子讓飛奔。

　　「找到少爺了！」

　　衛家的總管馮竹原從數名身形高大的黑衣人中竄出，經藍牙耳機通知另一路正在找尋衛子讓下落的人馬，並緊急召來衛家專屬醫療團隊。

　　「把擔架抬過來！動作快一點！」馮竹原蹲下身扶住衛子讓，急嚷道：「少爺，你一定要撐住！」

　　吵死了。陽光的曝曬，將衛子讓的思緒烘得暈暈然。他虛弱地睜開眼睛後又閉上，想看見的並不是他們。

　　她呢？不是去為他拿水嗎？怎麼來的卻是這些平時他看慣的討厭鬼？難道天使真的無法久留於人間？

　　最後，他只能無力地閉著眼，任旁人處置他這差點失去的肉身。

　　衛子讓初歷大劫，平安脫險，像作了一場渾渾噩噩的惡夢，依稀記得他那時正獨自在甲板上喝著香檳，眺望一片蔚藍的大海，身後忽然有道力量朝他襲來，他就這麼毫無防備的摔進海裡。

　　如果不是那個女孩救了他，他早就已經沒命了吧？他居然來不及問她的名字，沒辦法好好記住她的容貌……

　　還有機會遇到她嗎？他心底不禁深感惋惜。

　　當大批人馬救走衛子讓時，有道瑟縮的纖影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懷裡棒著水壺，不安地偷覷著他被救走的方向。

　　那好像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呢，竟然有這麼多人找尋他？真是教她大開眼界，幸好他沒事了。

　　隱身在岩石後的「天使」，不禁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

Finmy妃

　　第一章

　　晨光從壓克力材質的遮雨棚落下，在防滑的石磚地上交映出些許不規則的暗影，猶如國畫大師隨興的幾筆潑墨。

　　清晨五點多的「新天地室內游泳池」裡，一群歐巴桑、歐吉桑正圍著他們最喜歡的汪老師發問。

　　「汪老輸啊，我想把四式都學會，蝶式看起來最難，是不是要擺在最後面才學？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阿勇伯這一年多來和汪老師學游泳，意外改善了困擾多年的氣喘問題，這下子更熱愛游泳了，每天早上的晨泳一定不缺席。

　　「學習游泳，應該從自由式開始，然後是仰式、蛙式，很多人以為娃式很好學，可以先學娃式，其實娃式要游得好最難，在四式裡面，娃式是最不同於其他三式的，因為，無論自由式、仰式、蝶式，在打水時都以腳尖下壓，雙腳內八原則，只有娃式不同，很多人不瞭解這一點，以為蝶式最難，其實蝶式跟自由式有很多共同的原理，如果你想四式都學，接下來我先教你蝶式。」

　　年輕可愛的汪老師名叫汪曉薔，其實並不是這間游泳池的游泳教練，是和他們一樣有晨泳習慣的會員，因為大家相處久了，發現她很會游泳，不但人長得可愛，個性又好，在游泳方面的常識很豐富，大家有問題總會請教她，久而久之，她便成了人人口中的汪老師。

　　和阿勇伯擁有同樣體驗的人不少，一些罹患慢性疾病，原本身子虛弱的老人家，都因為開始晨泳而改善過敏體質，提升免疫力，加上跟汪曉薔學游泳完全免費，所以大家好康逗相報，過去時常冷冷清清的晨泳時間，居然意外的爆滿。

　　「我也要學蝶式！」

　　「我也要！」

　　「我也要報名！」

　　「算我一份！」

　　「還有我，還有我！」

　　「好的，好的，好的……」盛情難卻，汪曉薔笑瞇了雙眼，點頭答應，「既然大家都想學，那我們明天開始學蝶式，記住喔，下水前四十分鐘要先吃早餐，不可以空腹游泳，也不可以吃完早餐馬上下水喔。」

　　「汪老師！我們明天提早約一約，我請大家吃早餐！」兒子在開早餐店的江媽媽熱情地道。

　　「這怎麼好意思呢？」

　　「不會啦！你都免費教我們游泳，還教我們那麼多常識，偶爾請你吃早餐算什麼？」

　　「對呀！」江媽媽一席話立刻得到眾人的附和。

　　再次盛情難卻，汪曉薔笑呵呵地點頭答應了，「謝謝江媽媽。」

　　「你們喔！」游泳池的早班職員劉露露走到池畔，蹲下身來佯裝一臉嚴厲地瞪著池水中的老人家們，「這裡嚴禁私人授課，你們不知道嗎？纏著曉薔免費教學，眼佔人便宜喔！」

　　「唉喲！臭露露，你跟你們老闆推薦聘請汪老師來當游泳教練啊！我保證學員一定瀑滿。」

　　「當然不行。」汪曉薔神色緊張地說：「我有工作的……」

　　「哈哈哈！汪老師很怕老闆喔，每次講到工作就那麼緊張。」阿土伯朗聲大笑道：「老闆很欺負人嗎？如果真的那麼欺負人就不要做了，來俺的工廠工作，月薪絕不會虧待你！」

　　汪曉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否認道：「不是啦，我在公司裡只是一個小職咒，根本見不到老闆，怎麼可能被老闆欺負？只是工作壓力比較大，所以提到工作就會忍不住緊張。」

　　「你不是說過，游泳是最好的紓壓運動嗎？那你就多游幾趟，紓壓一下。」

　　「是呀。」汪曉薔點頭笑道：「游泳真的可以紓解壓力呢。」

　　這正是她熱愛游泳的原因，儘管工作再忙，再累，每天早上還是要來游個幾趟，才能精神奕奕地上班去。

　　「所以不是我們故意要私人授課，實在是汪老師沒有辦法來當游泳教練呀。」阿嬌婕說得無奈。

　　「好啦，臭露露，明天順便幫你準備早餐，想吃什麼？」江媽媽十分懂得拉攏人心。

　　江媽媽此舉果然奏效，劉露露迅速換上甜死人不償命的笑臉，說：「人家想吃加蛋加肉鬆不加洋蔥的熏雞堡，一杯中冰奶，謝謝！」

　　「你這才是乘機佔便宜啊！」高大叔拔聲大叫，惹得眾人笑聲連連。

　　「是江媽媽疼我好不好！」劉露露諂媚地笑道。

　　汪曉薔也跟著笑了。每天固定來這裡晨泳，認識了這群可愛的長輩，他們每個都對她慈愛有加，溫馨的氣氛足以令她忘記生活中的不愉快和緊張感，她總覺得自己像個受寵的孩子，每天都能開懷暢笑。
　　
　　************

　　「救命……」

　　一道細微的呼救聲從兩、三條水道外傳來，汪曉薔聽見了，立刻循聲找到呼救的人。

　　接著，她纖細的身子像水中蛟龍，迅速往求救者的方向游去。

　　「快，有人溺水了！」

　　原本圍聚成團的老人家們一呼百應，立刻上岸，朝溺水者的方向奔去。不一會兒，汪曉薔已經將溺水者帶到池邊，眾人齊力將他們拖上池畔。

　　「哎呀，添丁爺爺，你不是很會游泳嗎？怎麼會突然溺水？」劉露露趕緊甩開拿在手中的浴巾，覆在老人家的肩膀上。

　　「我，我的腳突然抽筋啦！」添丁爺爺大口喘著氣，一臉痛苦地說，手指著仍伸不直的右腳。

　　阿勇伯立刻大聲道：「我來幫你拉直——」

　　「不可以！」汪曉薔趕緊阻止，並將雙手覆在添丁爺爺的右腿肚上，順著微微跳動的肌肉慢慢地按摩，有效地替他舒緩抽筋帶來的疼痛感，並且溫柔地說：「抽筋的原因很多，大部分是因為熱身運動沒做足就下水游泳，溫度上冷熱的差異刺激肌肉產生痙攣，或者是運動太久，大量流汗，體內鹽分不足也會導致肌肉抽筋。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可以用力拍打痙攣的肌肉，更不可以用力拉扯抽筋的部分，如果拉傷了肌肉或肌腱，後果不堪設想。」

　　「喔——」

　　大家點點頭，覺得汪老師真是厲害，在她一雙巧手溫柔的按摩下，以循序漸進的方式慢慢加重力道，替老人家舒緩抽筋的不 ，瞧得眾人心服口服。

　　「露露姐，麻煩你去拿一瓶運動飲料來給添丁爺爺喝，讓他補充鹽份和電解質。」

　　「沒問題！」劉露露火速跑到販賣部去，貼心地拿來沒冰過的運動飲料。

　　添丁爺爺喝下運動飲料之後，感覺精神百倍，整個人又變得生龍活虎。他笑看著仍繼續為他按摩右腿肚的汪曉薔，一臉感激。

　　「汪老師，真是謝謝你了。」

　　「哪裡。」汪曉薔也迎以笑臉，佈滿水珠的臉頰顯得格外清秀。

　　大夥兒坐開池邊休息閒聊，當牆上的時鐘慢慢走向六點半時，汪曉薔像忽然想起什麼事，起身道：「時間不早，我要去上班了，大家明天見。」

　　「才六點半耶。」

　　「今天有事，必須提早到公司去。」

　　「這樣啊，那明天見囉。」

　　「汪老師再見嘿！」

　　「騎車小心喔！」

　　「嗯，再見！」愉快的早晨約會結束，老人家們慈祥和藹的談笑聲已經帶給汪曉薔一整天的活力和精神。

　　汪曉薔停妥已陪伴她五年的五十CC小綿羊機車，走進星巴克點一杯黑咖啡和組合早餐。

　　走出店門後，她忽然想到什麼，又匆匆忙忙回店裡再點一份早餐，才拎著早餐騎上機車，來到公司大樓地下室的員工停車場。

　　剛停好機車，手機鈴聲正好響起，她騰出一隻手，從皮包裡找出手機貼在耳畔，急急地應聲。

　　「我剛到公司，現在就要上去了……」
　　
　　********** **

　　庸庸碌碌的上班族生活，對於想要逃避一些不堪過往的汪曉薔而言，並非僅是索然無味的，她喜歡隱沒在人海中的自己，平凡無奇，沒人會注意到她，誰的目光都不會放在她身上，就算看見別人交頭接耳，也不會渾身不自在，覺得自己是被談論的主角。

　　她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鍵，然後看著手腕上的表，時間八點整，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小時。電梯迅速向上升，沒有暫停任何樓層。

　　昨天，汪馨薇在公司熬夜加班，特地傳簡訊交代汪曉薔今天幫忙買早餐，所以她才會提早來到公司。

　　汪馨薇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大她六歲，也是這輩子令她感到十分內疚的人，因為，她的母親是破壞汪馨薇家庭的第三者，而她，則是糊塗的父親和犯錯的母親不該生下來的錯誤。

　　聽說，她的母親生下她之後，居然光明正大住進汪家，當時讓汪馨薇的母親受到很大的精神折磨，在她三歲的時候，母親因為罹癌過世，汪家終於獲得短暫的平靜，可是因為她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汪馨薇的母親心中仍有個傷口。

　　所以，自汪曉薔有記憶以來，家裡便充滿火藥味，父親和元配總是爭執不休，所以，她十分懂得看人臉色，也從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生母，就當自己是汪家收養的孩子，在這個家裡，有血緣關係反而是問題的癥結，只要能平息家庭紛爭就好，她不在乎自己的角色。

　　直到汪曉薔升上國三那年，父親在工地工作時因為發生意外過世，多的來的爭吵彷彿瞬間失去意義，汪馨薇的母親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雖然對汪曉薔的要求仍然嚴格，但是多年來劍拔弩張的態度緩和不少。

　　基於倫理，汪曉薔還是喊汪馨薇的母親一聲阿姨，儘管身為第三者的孩子注定得不到阿姨的歡心，但是她仍然盡心盡力做好本分，所以，就逄她求學時課業成績一直無法和汪馨薇相提並論，還是很努力地考上公立的護校，減輕家裡的經濟壓力。

　　雖然當護士很辛苦，但是收入穩定，是她最好的選擇，只可惜後來發生了那件事……

　　因為那樁醜聞，她對人性深感失望，將自己關在家里長達半年，足不出戶，當然，這一點讓汪馨薇和阿姨非常不諒解，最後她們決議，要她搬出去自力更生。

　　後來，汪曉薔聽從青梅竹馬施信宇的建議，轉換工作環境，重新出發，她透過施信宇，順利進入他任職的「海神集團」當業務助理。

　　「海神集團」是經營版圖橫跨海內外的百年企業，擁有深厚的根基，以造船業起家，代代傳承，並且順應潮流變化，轉變營運方針，不斷成功的擴大經營規模，持續厚植企業，奠定其亞洲第一集團的龍頭地位。

　　施信宇和汪馨薇是同學，兩人在學成績同樣出色，畢業後也同樣進入「海神集團」工作。

　　施信宇和她們姐妹倆從小一起長大，對汪曉薔來說，他一直是個可靠的大哥哥，在她發生事情的時候，只有他冷靜的替她處理一切，當時，她真的很感激他。

　　此刻她手中這份多買的早餐，就是為他準備的。

　　走到會議室門口，汪曉薔舉手輕敲門板。

　　汪馨薇倏的打開門，一臉氣悶，不耐煩地搶過她手中的提袋，沒有感謝，只有挑剔，「怎麼這麼晚才來？我都快餓死了！」

　　「呃，可是你簡訊上寫八點……」

　　「你不會想我忙了一整晚，非常需要補充體力嗎？我簡訊上打八點，你就真的八點才來？我可不像你這麼悠哉，教你買個早餐也拖拖拉拉，想餓死我嗎？」

　　汪馨薇工作能力強，才進入公司第三年就升任項目經理，表現不俗，有目共賭，現在已經坐穩業務部總經理之位，常常為了公事留在公司熬夜加班，眾人都知道她十分敬業，只是她盛氣菱人的態度，逢高就拜，見低就踩的勢利行為讓人不敢苟同。

　　她對汪曉薔是充滿厭惡的，這一點無庸置疑。

　　「曉薔是聽你的話，你教她八點來，她當然八點到，何況她為了幫你買早餐提早來公司，你應該跟她道謝。」施信宇總在汪曉薔受責難時替她說話。

　　「以前我辛苦工作賺錢養她，供她讀書，她發生事情，也是我拿錢出來解決，現在我在公司熬夜加班，她幫我買早餐是哪一點超過了？」汪馨薇不留情面的指控，言語犀利，在她眼中，汪曉薔就像寄生蟲一般，讓人巴不得立刻甩開。

　　「曉薔現在每個月不是都有拿錢回去給伯母嗎？你又何必跟自己的妹妹計較這些？」施信宇知處之有家有本難念的經，他選擇三方兩語帶過她們姐妹之間的心結，盡量以和為貴。

　　「你幹嘛一直幫她？」

　　汪馨薇到現在還是不能諒解施信宇安排她這個異母妹妹進公司上班的決定，而且，他明知道她很討厭汪曉薔，偏偏老是對汪曉薔好，實在令人嫉妒。

　　因為生氣，汪馨薇索性將那袋早餐擱在一旁，不吃了。

　　施信宇望向站在門邊，因為汪馨薇不悅的話語而始終低著頭的女子，她那無辜的樣子著實惹人心疼。
　　
　　******* *****

　　他從來沒有對誰承認自己心儀汪曉薔，但是心底確確實實是喜歡她的，雖然她不像她姐姐那般，有出色的工作能力，但是她有專屬於自己的獨特魅力，總是一臉笑容，寧願吃虧也不佔人便宜的心胸更教人欣賞，她善良、可愛，心思單純，容易相信別人，所以之前才會惹出那樣的風波，那並不是她的錯，但是責任卻要她來承擔，真不公平。

　　因為喜歡，施信宇當然想保護她，但是他知道不能做得太明顯，不然依汪馨薇的硬脾氣，汪曉薔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唉！為何她們是姐妹呢？即使對汪馨薇欺負妹妹的行為看不過去，他也不好介入，批評，只怕她們的關係會更糟。

　　「我哪有一直幫她？不說這個了。」施信宇陪笑道，起身走到汪馨薇身旁，主動幫她從袋子裡拿出早餐，擺在桌上。「剛才不是嚷著肚子餓？趕快吃吧，餓壞肚子哪來的體力繼續工作？」

　　算你還有良心！汪馨薇白了他一眼，神情裡帶著撒嬌之意。

　　汪曉薔心想，他們真是天生一對佳偶，馨薇的眼光確實很好，信宇哥的為人實在是沒話說，不像她，識人的眼光極差，才會發生那樣的事……

　　施信宇發現袋子裡還有另一份早餐，於是看向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汪曉薔，他知道她不喝咖啡，立刻明白這是她特地為他買的，心裡不禁感到一陣愉悅，汪馨薇才剛生過氣，他不想讓汪曉薔又陷入為難，於是腦筋一轉，聰明地開口。

　　「我也餓了。」他以不好意思的語氣朝站在門邊的汪曉薔道：「曉薔，你的早餐可以讓給我嗎？我還有很多數據要看，實在忙得沒時間去買早餐。」

　　「啊？」汪曉薔先是看著他溫柔的笑容，愣了愣後，大概瞭解他的用意，於是順著他的話笑應道：「喔，好呀，你拿去吃吧，現在時間還早，我再去買就好了。」

　　不愧是信宇哥，處理總是細心，她一心只想著順便幫他買早餐，完全沒有考慮到馨薇會不會誤會。

　　信宇哥果然是完美的男朋友，做什麼事都會顧慮女朋友的感受呢。思及此，汪曉薔不由得羨慕起美麗雙能幹的汪馨薇。

　　「謝謝你囉。」施信宇拿高手中的早餐，向她道謝，心裡覺得甜蜜，認為她應該對他也有好感。

　　如果馨薇不要喜歡他，如果他喜歡曉薔的事不會造成她們姐妹之間的芥蒂，他早已向曉薔告白了。

　　「不客氣。」汪曉薔真心地微笑道。

　　汪馨薇啜著咖啡，將一切默默看在眼底，精明如她，豈會瞧不出施信宇的心意？偏偏她不准！她和施信宇是青梅竹馬，從小到大一直是同班或同校的同學，也是眾人眼中公認的一對，她相信這就是緣分，除了年輕，汪曉薔哪一點能跟她比？所以施信宇只能愛她，心裡只能有她！

　　「汪曉薔。」汪馨薇冷不防叫住她，從堆滿文件的小丘中抽出一袋包裝好的數據扔給她。「中午之前把這些數據送到「瑟點」給陳總，我整理了快一個晚上，你別搞砸了。」

　　「是。」汪曉薔抱緊了資料袋。對她來說，汪馨薇說一是一。

　　「那些數據很重要，等會兒忙完了，我再親自送去給陳總吧？」施信宇實在看不慣汪馨薇任意使換她。

　　「你放心，我一定會送到陳總手中的！」汪曉薔自信的道。

　　他們為了這合作企畫案忙了一整晚，她只是跑腿送個數據，算得了什麼？

　　「可是……」

　　「就交給我吧。」

　　不等施信宇反對，汪曉薔便拿著資料袋轉身離開。

　　當她來到電梯前，按下下樓按鍵，施信宇從後頭追來，抓住她的手臂，將一張名片遞到她手中。

　　「拿去，這是陳總秘書的電話，沒透過他的秘書，你是見不到他的。」施信宇貼心地為她想到這一點。

　　「謝謝信宇哥。」汪曉薔覺得很窩心，雖然從小失去親情的溫暖，但是信宇哥一直扮演著親人的角色，能有個這麼關心她的姐夫，也是格外幸運的事。「放心，我一定會將數據送到的。」

　　她由衷希望信宇哥和馨薇能趕快結婚，成為她真正的家人。

　　「我也要謝謝你的早餐，那是買給我吃的吧？」他求證道，嘴角卻掩不住笑意。

　　「嗯，是呀。」汪曉薔笑了笑，「幸好你反應快，不然剛才我可能又要惹馨薇生氣了。」

　　果然是為他準備的早餐，施信宇笑得燦爛，臉上完全不見一整晚熬夜工作的疲累感。

　　「別擔心，我很會看臉色，她生氣的時候，只要對她說幾句好聽的話，她就氣消了。」他叮嚀道：「倒是你，騎車要小心一點，知道嗎？」

　　「嗯，我會小心的。」電梯門開啟，汪曉薔走進電梯裡，向他揮手道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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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施信宇溫文儒雅的笑容緩緩消失在電梯門後頭，她心底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什麼時候，她才能擁有一個真心疼愛她的男朋友呢？

　　汪曉薔注視著逐漸下降的樓層數字，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都發生過那樣的事了，難道還沒得到教訓嗎？怎麼還會對愛情懷有憧憬呢？呵，真是學不乖呀。

　　時值五月初夏，早上還不到九點，熾熱的太陽已經迫不待朝地面上的人車釋放出毒辣的熱度和光芒。

　　汪曉薔騎著機車穿梭在大街小巷間，盡量避開上班的車潮和燙人的陽光。

　　見路口的號志轉為紅燈，她停下機車，優閒的欣賞著路邊優雅的行道樹。

　　天氣雖然悶熱，可是早上晴朗的天空是美麗的，陽光耀眼，不正代表著充滿活力的一天嗎？

　　綠燈亮起，正當她收回心神，右手輕催油門之際，一道人影從巷子裡飛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躍上她的機車後座。

　　「快走！」低沉有力的男性嗓音倏地在她耳際響起。

　　「啊？」汪曉薔當場驚愣，整片後背突然被一堵烘熱的肉牆貼上，讓她震驚得忘了該有所反應。

　　她回過頭，忽然看見旁邊的巷子裡竄出更多人影，銳光一閃，人人手中似乎都所握著利刃。

　　「快！」

　　一雙大掌從她身後竄來，分別覆在她握住機車左右龍頭的手背上，代她轉動油門，瞬間，小綿羊化成猛虎，如銀色的飛彈奔射而去。

　　「啊，救命啊——」汪曉薔大驚失色，尖叫出聲。

　　她的雙手被穩穩按在握把上，對方的力道讓她股骨吃痛，幾乎落淚。

　　飛車追逐，劃破窒悶的空氣，車胎與路面的摩擦聲像是在街道上發出刺耳的尖叫，小巧的機車一會兒左閃，一會兒右躲，發揮出有史以來最強的奔騰馬力。

　　從眼角餘光疾馳而過的街景迅速變得模糊，汪曉薔閉上了嘴，屏住呼吸，瞇細雙眼，即使再害怕、再驚惶、再恐懼，也不肯閉上眼睛，因為，就算今天莫名其妙死於橫禍，她也要親眼看清楚自己的人生是如何終了！

Finmy妃

　　第二章

　　寂靜無人的小巷裡，老舊的機車斜躺在地上，苟延殘喘。

　　經過驚天動地的飛車追逐，機車的車身被撞破了一個大洞，一對男女近身欺壓彼此，隱身藏匿在一堵石牆後頭。

　　待巷外紛鬧的嘈雜聲逐漸遠去，男人的大掌才緩緩離開汪曉薔的口鼻。

　　終於重新獲得新鮮空氣，她張嘴大口呼吸，除了一臉驚慌，並沒有大動作地推開眼前與她的身體過分貼近的陌生男子。

　　她低著頭，不自覺地緊握拳頭，全身忍不住顫抖，只能直喘氣，還無法弄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

　　好可怕！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剛才是在拍戲嗎？還是她無端被捲進了一場黑道的追殺風波？

　　她摸不著頭緒的腦袋飛快運轉著，以前看過的警匪片裡槍戰的畫面不斷在腦子裡播放，她想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卻控制不了思緒。

　　「很刺激吧？」

　　帶著微喘的男聲從她頂上傳來，有效地止住她過分惶恐的情緒。她將目光悄悄往上挪移，對方敞開的淺色領口，有三顆鈕扣沒扣，因為過分貼近，她看見他部分精實壯碩的胸膛，健康的膚色正在向她的眼睛招手，忽然間，她覺得天旋地轉，臉紅心跳，最後只能手足無措地將目光移開。

　　「怎麼不說話？真的嚇壞了？」他沒發現自己溫熱的氣息徐徐噴在她泛紅的臉頰上，是讓她噤若寒蟬的原凶，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仰高小臉與他對視。「你還好吧？」

　　「呃……」

　　瞬間，汪曉薔撫著胸口，轉身逃出狹窄的空間，她感覺到身後的男人輕挪腳步，但不知道是否正朝她靠近，那細微的聲響令她不安，她仍不斷深呼吸，不敢回頭探望。

　　這男人有張俊逸的臉，帶著戲謔的眼神和笑容，好像發生什麼事情都無所謂，就算現在天塌下來，對他而言也只是小事一樁罷了，那不該是經歷過這麼可怕的飛車追逐該有的表情和態度。

　　她扶正頭上的安全帽，彎身牽起倒在地上的機車。身高一百六十公分，體重才四十三公斤的她，必須非常吃力才能將倒地的機車牽起來。

　　她好心疼破掉的車殼，這部已經陪伴她五年的機車，一直沒有受過什麼損傷，因為她非常愛物惜物，即使車子的零件都逐漸老舊，她仍然勤勞地保養它，沒想到這次意外竟讓它身負重傷，唉！她真捨不得，也覺得真是倒霉。

　　汪曉薔伸手拍去椅墊上的塵土，眼角餘光一瞥，忽然發現身側的衣服上和手臂上都有幾處血漬，她睜大眼睛，定定瞧著，確定那不是自己的血。

　　她倏地回頭看向那名男子，驚呼道：「你受傷了？！」

　　立即將機車停妥後，她快步朝他走近。基於身為醫護人員的天職，讓她突然間忘記害怕眼前的男人是何身份，她是護士，救人是她的使命，此時此刻他僅是傷員，再無其他。

　　「讓我看看你受傷的地方。」汪曉薔眼捷手快地找到他的傷處，是一道位於右手臂上側的刀傷，血口長約十公分，寬近半公分，鮮血直流，已達需要縫合的程度，十分嚴重。

　　「這傷口很深，要趕快去醫院才行！你先維持這個角度抬頭手臂，以免血流得更多。」她放開他受傷的手臂，先是四處張望，像搜尋著什麼，最後，她當機立斷，命令道：「你把頭轉過去！」

　　他一臉莫名地看著她，並沒有照她的話做。

　　她一心急，直接伸手將他的臉扳向另一個方向，「看著那邊！不准轉過來，聽見沒？」

　　他雖然疑惑，心底卻因為他們的互動方式有點想笑，在她看不見的角度，他的臉上升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汪曉薔一雙大眼睛直直盯著他，迅速動手解開褲頭，將腿上的絲襪褪下。為了救人，她不顧春光外洩，更無法顧及如果有人正巧路過，她這副窘況有多難堪。

　　她穿好短褲，將脫下來的絲襪當臨時止血帶，繞在他的傷處上方，以專業的手法打成止血結。救人時，她總是可以在瞬間變得很勇敢無懼，忘記自己向來懦弱的個性。

　　她出乎意料的行為，令他心底震驚。

　　定定地看著她專注為他止血的模樣，小巧的挺鼻上佈滿薄汗，雖然可以感覺出她的緊張，但是替他止血的雙手卻顯得格外穩定，有條不紊，不慌不忙。

　　她應該很怕他，但是看見他受傷，卻又無法置之不理，瞧她眉宇糾結，真是既可愛又特別的表情。

　　他一邊接受她的服務，一邊興致盎然地觀察著她。她被陽光烘照的肌膚白裡透紅，像是可以掐出水來，黑白分明的大眼讓她的輪廓顯得更別立體，她的手指好白、好纖細，非常漂亮，當她的纖纖十指在他手臂上忙碌時，像舞動的蝶，也像藝術品般迷人。

　　她的外表堪稱清秀，但是談不上驚為天人，其實挺平凡，但是此時此刻專注的神態，卻莫名的吸引他的目光。

　　「好了。」基本的止血步驟完成後，汪曉薔匆匆抬起頭，但一對上他一瞬也不瞬的黑色潭眸，她的心跳頓時又漏了一拍。老天，這感覺好可怕！她慌張地垂下臉道：「我，我載你去醫院吧。」

　　「不行。」他反對，「醫院處理這種刀傷，一定會先報警。」

　　他怕警察？

　　這個念頭讓汪曉薔悄悄吞了下口水，她猜想，他應該是黑道分子，所以才會被追殺，不能見警察，難道他是警方追緝中的要犯？怎麼辦？好可怕喔，如果幫助他，會不會被當成共犯？還是不要管他好了……可是，她又不能見死不救，那有違良心啊。

　　如果因為害怕惹上身而對一個需要救助的人冷眼旁觀，當初她又何必辛苦念護校，當護士？她想要幫助患者的志向，又怎麼能因為其他理由而動搖呢？

　　當汪曉薔提起勇氣偷偷瞟向他手臂上的傷處，內心的掙扎很快地被她心中的原則說服。

　　她眼一閉，拳頭握得死緊，手心都掐出汗來，最後下定決心道：「去我家吧。」

    **** ********

　　從嘴裡吐出的煙霧緩緩上升，濃濃的煙葉在空氣中飄散，手指夾著煙的雄哥臉色不佳，聽到下屬回報的消息，不由得心情大壞。

　　「我們有人砍中他……只是……」

　　瞬間，一個金屬製的煙灰缸被砸飛出去，原本應該命中失職的手下，卻被手下迅速躲過。

　　真夠大膽，老大發威還敢躲？

　　「一群廢物！」雄哥暴怒，掄拳捶桌子。

　　「老大，我們知道錯了！」一字排開眾手下全部低著頭認錯。

　　「砍中他算什麼？對方要的是他的命！」雄哥是地方角頭，受委託取人性命，這次的交易金額高達三千萬，先做掉對方，再推個想立功的小弟出來頂罪並非難事。「你們十幾個人對他一個還失手，我養你們這些廢物做什麼？」

　　「老大，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一定會完成任務！」

　　「你以為衛子讓是普通人啊？平時跟在他身邊的專業保鏢數以百計，我們哪裡找得到機會下手？錯失這次機會，你們覺得還有下次嗎？」雄哥開口大罵，心疼那即將飛走的三千萬。

　　擱在桌上的手機正巧響起，雄哥接聽電話，盛怒的神情立即換上陪笑的臉。

　　「是、是……行動失敗了，真對不起，我那些手下笨手笨腳的，真不好意思……」

　　手下們面面相覷，看著長得一臉橫肉的老大說話輕聲細語，還真是可怕的視覺和聽覺考驗。

　　「對……雖然失敗了，不過他也受重傷……嗯，嗯，沒問題！我會立刻再派人馬到各大醫院的急診室守著，只要他敢出現，一定讓他沒命！」雄哥將手中的煙頭在花崗石打造的桌面上捻熄，哈哈大笑保證道。

　　講完電話，雄哥臉上又恢復肅殺的神色，他一一瞪視低頭等著領罪的手下們，心情因為這通電話而好轉許多。

　　「哼！算你們好狗運，僱主不收回一千萬訂金，決定繼續和我們合作，現在你們馬上調派人手，教小弟們注意各大醫院的急診室，只要人一出現，就讓他當場沒命！聽到沒？」

　　「是！」手下們立刻領命離去。

　　雄哥臉上的線條緩和不少，不禁回味起剛才電話那端溫柔的女聲。

　　「那一定是個大美女，呵呵呵……」

　　光聽那聲音就教人筋酥骨軟，英雄難過美人關呀！

    **** ********

　　這算引狼入室？

　　汪曉薔並不這麼認為，她甚至打從心底慶幸她有鼓起勇氣把這名男子帶回家包紮傷口，不然也不會發現他正在生病。

　　「你的體溫有三十九度耶！」

　　幫他處理好傷口後，汪曉薔覺得他的體溫似乎高了些，於是用耳溫槍幫他量體溫，發現他果然在發燒。

　　「三十九度算是高燒，這不能開玩笑，要趕快退燒才行！」

　　她咚咚咚地跑到矮櫃前，拉開抽屜找東西，靈敏的動作讓人聯想到兔子。當她微晃腦袋，束高的馬尾左右輕甩，那烏黑的髮絲好像也淡淡的掃過他心底，令他的心微微發癢。

　　他環視這間約十坪大的小套房，這裡陳設簡單，並未刻意裝潢，卻有很溫暖的佈置色調，窗台上有幾株剛冒出新芽的小盆栽，在炎熱的夏季裡延續著尚未走遠的春天氣息。

　　房間裡全是女性化的用品和擺設，從玄關僅有的數雙女鞋判斷，這間套房只有她一個人住。他再將目光放回手臂上剛包紮好的傷處。這是非常專業的處理方式，她有救人的熱忱，也有處理傷處的常識，她是醫護人員嗎？明明怕他，卻又無法不管他，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矛盾情結？

　　「喏！」汪曉薔為他倒來一杯溫水，將一顆白色藥丸放在他手中，催促他趕快吞下，「這是退燒藥，吃下去會比較舒服一點。」

　　他審視手心的藥丸，明明是沒有溫度的東西，擱在手中卻有發燙的錯覺，看著、瞧著，他的視線漸漸有些模糊，心想，他的身體畢竟不是鐵打銅造，生了病，還是得接受變得虛弱的事實。

　　「快吃呀。」

　　他抬頭淡掃她一眼，把藥丸放進嘴裡，然後一口氣喝光杯中的水。

　　汪曉薔接過空杯，氣氛忽然沉默，當救人的事告一段落，她才察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尷尬。

　　「我、我去洗杯子。」她隨便找了理由跑開。

　　他扶著額頭，覺得疲憊。腳邊的臉盆裡蕩漾著被血染紅的水，那是來自他身體裡的一部分。看著完全陌生的女子在他眼前忙東忙西，一下子為他包紮傷口，一下子替他準備退燒藥，卻沒有開口問過他任何問題，連他的來歷都不清楚，卻願意出手相救，究竟憑靠的是勇氣，還是過於單純，不懂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

　　他，衛子讓，是「海神集團」的接班人，身份上看百億，多年來旅居世界各地，在各國不斷擴展企業版圖，今天他剛回國，目的是為了正式接掌「海神集團」，並且回台灣定居。

　　這次他身旁沒有隨扈，回國的航班時間是他親自敲定，算是秘密行事，但是一入境，他便被有心人盯上，他不清楚對方是何人派來的，但是來者不善，甚至企圖要他的命，這一點他倒是很清楚。

　　「呃……那個……」汪曉薔雙掌不安地互握，慢慢走近他身旁，聲音細如蚊鳴，「我……把臉盆的水拿去倒掉。」

　　她彎下身處理剛才替他清洗血漬的用品，始終不敢再抬頭看他。家裡忽然多了陌生男子的氣息，竟然會變得如此不自在，她還是習慣一個人獨處，想發呆就發呆，或躺或坐都不用顧慮形象。

　　「喂。」衛子讓喊了聲，當她抬起那雙似漾著水波的大眼望著他，又讓他聯想到小狗這種動物，覺得真是可愛。「我餓了。」

　　他一點也不客氣，汪曉薔卻沒有放在心上，覺得他是病人也是傷患，應該受照顧。

　　「好，那你先休息一下，我煮東西給你吃……喝粥好嗎？」她想，發燒的人比較適合吃流質食物。

　　「好吧。」他無所謂地笑笑，又餓又累的身體，此時此刻已容不得他挑剔。「麻煩你了。」

　　一個男人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笑容呀？她忍不住心裡默歎，點頭道：「嗯，我收拾好後馬上去煮。」

　　汪曉薔加快速度收拾手邊的東西。料理她算拿手，也非常有興趣，以前住在家裡時，幾乎都是她負責煮早、晚餐，阿姨和馨薇的嘴很挑，更是練就她一身好廚藝。
　　
　　****** ******

　　手機鈴聲響起，她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一看，立刻嚇白了臉。是馨薇？！

　　「喂？」她硬著頭皮接聽電話。

　　「你、到、底、死、去、哪、裡、了？」

　　「我、我在家……」汪曉薔吞了口口水，被電話那頭的怒氣嚇得膽戰心驚。

　　「在家？很好。」汪馨薇深呼吸，忍住咆哮的衝動，冷聲道：「開門。」

　　「開門？」

　　「對！我在樓下，現在就要上去，你馬上給我開門！」

　　通訊立即被切斷，汪曉薔的腦袋也頓時像斷了線。

　　天，馨薇找上門來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房間裡的床上坐著一個陌生男子啊！

　　倏地，汪曉薔抓起衛子讓，拚命將他往房門的方向拖去。「你快走！」

　　他一臉呆愣，被強拉起身之後，忽然一陣頭暈目眩，才感覺到自己是真的生病了。

　　「走去哪？」

　　「我、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解釋這麼多！我姐姐要上來了，你快點離開，不然被她看見我帶男人回家就完了！」

　　之前因為一個男人鬧得滿城風雨，她已經答應過阿姨和馨薇，以後絕不會隨便交男朋友，她怕馨薇看見他會誤會，所以急著趕他走。

　　衛子讓被催促著穿上鞋子。嘖！肚子好餓，而且頭昏腦脹的狀況似乎更嚴重了，真不舒服。

　　「快快快！」汪曉薔已經一手按在門把上，正要打開門鎖，突然門鈴聲乍響，著實嚇著了她。「完了！」

　　她看向衛子讓，一時心急，伸手推開旁邊浴室的門，改變主意道：「你先進去躲著，拜託千萬、千萬不要出聲！等我姐姐離開，我煮香噴噴、好吃又營養的粥給你吃！」

　　這算條件利誘嗎？衛子讓望著她極為認真的表情，不禁莞爾，聽話地走進浴室藏身。

　　砰砰砰的敲門聲跟著響起。

　　門外的汪馨薇不耐煩，用力拍打門板，並扯開喉嚨喊道：「汪曉薔！我數到三，你再不開門，我就……」

　　倏地，門打了開來，不時將眼角餘光瞟向浴室，怕剛才倉卒間沒關好門，更怕裡頭的他突然發出聲響。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才剛上班多久你就偷懶？我開車經過，看到你那輛破機車停在樓下，怎麼，我不是交代你把資料送去『瑟點』給陳總嗎？為什麼你人在家裡？」熬夜一整晚工作，汪馨薇現在可說是頭疼欲裂，加上滿腹怒氣，整個人都快爆炸了。「我交代你做的事呢？那些資料很重要，已經送過去了嗎？」

　　「那個……那個……」汪曉薔低下頭，小聲地應道：「還沒。」

　　「還沒？！」汪馨薇彷彿徹底爆炸，心想，如果手邊有手榴彈，一定毫不留情送她一顆！

　　「我現在馬上去！」

　　「不必！把東西給我，我親自送過去！」汪馨薇吼道，打從心底瞧不起她的辦事能力。「連這點事也辦不好，為什麼信宇會覺得你有資格進我們公司？你看有哪個助理像你這麼漫不經心？憑你的工作表現，想陞遷請問要等幾年？你就這麼想虛耗人生嗎？」

　　這樣說會不會太嚴重了呀？

　　汪曉薔暗自吐舌頭，真想深呼吸一口氣，但是她哪敢那麼白目，人家都氣成這樣了，於是她趕緊打開皮包，拿出資料袋交給汪馨薇，並再次道歉。

　　「對不起……」

　　「那是什麼？」汪馨薇打斷她的話，注意到地上那盆透著紅色的水，驚呼著問：「那該不會是血吧？」

　　汪曉薔一驚，趕緊搖頭解釋道：「那是、那是……我剛剛在殺魚！」

　　「殺魚？！」

　　汪曉薔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掰這什麼理由呀？馨薇這麼聰明，最好她會相信！

　　「你真夠扯的。」汪馨薇一手撫著額側，忍不住搖頭歎息。

　　是呀，她也覺得這個說法很扯，但是不擅長說謊的她實在很難在短時間內想出個好借口。

　　汪曉薔把臉垂得更低了，等待著汪馨薇狠狠的逼供，打算倒時她再硬著頭皮一五一十地說出事情經過。只是，馨薇知道後會不會報警處理？這樣一來，他要怎麼辦……
　　
　　********** **

　　「上班時間，你居然溜回家殺魚？汪曉薔你真是無可救藥！好不容易念完護校當了護士，不認真工作，跑去跟有老婆的醫生談什麼戀愛？你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嗎？哼！可惜醫生娘不成，只成了個小三，這樣的人生到底有什麼意義？」汪馨薇真覺得自己是對牛彈琴。「現在信宇拉你進公司，麻煩你潔身自愛，好好表現，不要連累他，更不要連累我！你已經給我們製造很多麻煩了！」

　　雖然被狠狠的痛罵，但是汪曉薔心底卻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這表示馨薇相信她胡扯的話。

　　呼，還好！

　　「我說那麼多，你有沒有在聽？」

　　「有！」汪曉薔用力點頭。總之是她不對，先認錯就對了。「以後我不會再犯了。」

　　「算了，跟你說話根本是浪費我的時間，我走了。」

　　「嗯，你慢走。」

　　汪曉薔正準備送她出門，但是汪馨薇步伐一轉，竟然走向浴室。

　　糟糕，大事不妙！

　　「等一下！」汪曉薔搶先一步擋在浴室門口，雙手按住門把，心虛地笑問：「你……要上廁所？」

　　汪馨薇雙手交叉環抱胸前，語氣不悅地反問：「不然呢？」

　　天啊，她只是好心救一個人，有必要給她這麼多考驗嗎？汪曉薔閉了閉眼，陪笑道：「可是我剛殺好的魚擺在洗手台上，裡面魚腥味很重，我怕你聞了想吐，或是腥味沾上你這套香奈兒，呵呵……」

　　「我的天。」汪馨薇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她也很珍視自己身上的名貴套裝，於是作罷。「不上了！上班時間在家殺什麼魚，我真搞不懂你！」

　　汪馨薇手一揮，生氣地離去。

　　確定汪馨薇下樓後，汪曉薔趕緊關上門，並且落鎖，然後輕敲浴室的門板，道：「你可以出來了。」

　　靜待一會兒，裡面似乎毫無動靜，於是她又伸手敲門，結果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我進去了喔。」她輕輕推開浴室的門，卻被嚇了一大跳。「啊！」

　　裡面果然擺著一尾她剛殺過的魚——他昏倒了！

　　當衛子讓從昏睡中甦醒，便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無比酸痛，慢慢睜開眼睛後，他看見一張充滿關心的臉龐正俯視著他。

　　那張清秀的小臉漾開笑容，就像燦爛的暖陽。

　　「醒了？肚子真的很餓、很餓了吧？可以坐起來嗎？」

　　汪曉薔體貼地扶著他緩緩坐起，並且拿過另一個枕頭墊在他身後，讓他能坐得舒適。

　　「這兩顆藥呢，一顆是胃藥，一顆是退燒藥，你再服用一次應該就可以了。」她攤開他的手掌，將藥丸放在他的掌心，並把水杯遞給他。「粥煮好了，我去盛來給你。」

　　她又像兔子一樣蹦蹦跳地跑開，衛子讓定定望著她的背影，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兩人，為何他會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呢？

　　不一會兒，汪曉薔端來熱粥。香味四溢的熱粥瞬間觸動衛子讓飢餓的味蕾，但是他沒有伸手端過她手中的碗，反而理所當然地說：「喂我。」

　　她愣了愣，尷尬地點頭答應，在心裡說服自己，就當是在醫院裡當看護好了，別想太多。

　　她拿著湯匙吹涼熱粥，一口、一口慢慢地餵進他嘴裡。

　　她動作溫柔，甚至細心地拿面紙替他擦拭嘴角，在他眼中，她的表現不像看護，倒像他的女朋友。

　　這忽然產生的想法讓他不禁莞爾。
　　
　　************

　　衛子讓一口接一口喝下熱粥，胃暖心也暖，他定定地看著眼前的臉孔，雖然不清楚為何會有熟悉的感覺，但他可以確定，自己對她是充滿興趣的。

　　昏過去之前，他在浴室裡聽見有個女人怒聲責罵她，但是她像是沒有脾氣，除了道歉，好像沒有別的回應。

　　「我睡很久了？」他開口問。

　　「對呀。」汪曉薔笑了笑，道：「現在都晚上十點了，我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急診呢。」

　　其實她是開玩笑的，她向來尊重他人，明知道他有黑道背景，當然不會替他惹麻煩。

　　「你照顧我這麼久？你不是還要上班？」他應該沒記錯，她那時是因為失職而被痛罵一頓。

　　「我打電話去公司請假，你發高燒又一直昏睡，教我怎麼放心回去工作？」她又吹涼一匙粥，餵他喝下，笑道：「如果我下班回來後你已經燒壞了腦子怎麼辦？我會內疚的。」

　　她想用說笑的方式來掩飾和他獨處的不安，但是技巧太拙劣，衛子讓輕易就能聽出她語氣裡的緊張。

　　「我是陌生人，身上還有被砍的刀傷，你不怕我？」他明知故問，當然也看出她持著湯匙的手正微微發顫。

　　汪曉薔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最後，她回答得很誠懇，「怕。」

　　「那趁我昏倒時怎麼不報警？」

　　「你沒有傷害我，我想不用報警。」害怕是人之常情，但是她認為自己應該沒有看錯。「如果你是壞人，一開始就可以把我踢下機車，自己騎車逃跑。」

　　「因為我來不及那麼做。」衛子讓故意這麼說，有趣地發現她的眉僵硬的動了一下。

　　「如果……你是壞人，當時那條巷子裡一個路人也沒有，你早就可以對我不利。」

　　「你也知道，我手臂被砍了一刀，又剛好生病發燒，沒力氣。」他說得更可怕了，彷彿若不是以上原因，他確實就會對她不利。

　　汪曉薔停下餵他喝粥的動作，再接再厲地道：「如、如果你是壞人，你現在已經醒來，大可傷害我，但是你……」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不是正想要這麼做？」

　　這句話可說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和他正眼對視，他俊美又帶著點邪魅的眼睛直直凝視著她，最後輕扯唇角，揚起一抹壞壞的笑，接著，只見她立即捧著碗跳開，趕緊抓起手機。

　　「喂，喂！你打電話幹嘛！」衛子讓很想笑，可惜全身還是感覺酸痛無力，連笑起來都吃力。「別真的報警，我是跟你開玩笑的。」

　　因為她的反應太可愛了，讓他忍不住想逗她，但是逗她的後果就是失去了好喝的熱粥，還要外加再三保證。

　　「我對你沒有惡意，真的。」

　　汪曉薔緊握著手機，不安地看著他，從他俊魅的笑容中，她實在無法判斷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只好沉默地和他僵持著。

　　衛子讓無奈地撫額低笑，然後舉雙手投降道：「不跟你玩了，我真的好餓，過來餵我。」

　　玩？他只是在跟她玩嗎？汪曉薔盯著那碗粥，又看看他一臉無害的笑容，心裡直歎息。她真不想管他，但偏偏他是病患，需要人照顧，唉！

　　「不要隨便開這種玩笑，很可怕耶。」汪曉薔緩緩放下手機，重新拿起湯匙，慢慢走回床邊坐下，與他之間仍然保持著距離。

　　接下來，衛子讓發現，他玩笑可能開過火了，因為，他不過是伸手抓癢，她便立刻做出防衛的動作，這直接的反應真的好有趣！

　　「你真的很害怕？」他笑出聲來。

　　也許是笑聲融化了尷尬的氣氛，汪曉薔緊繃的心情也緩和不少，她重新舀一匙粥吹涼，喂到他嘴邊。

　　「你這樣說，誰不怕呀？」

　　「既然怕，為什麼還救我？」

　　「我面對的是寶貴的生命，怎麼能因為害怕就置之不理？我想當護士也是為了替更多人服務，所以……對了，其實我以前是護士，看不出來吧？」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猜得到。」衛子讓指了指手臂上的包紮，稱讚道：「這很專業，你面對傷患和病患時，很像個專業醫護人員。」

　　「真的嗎？」受到稱讚，汪曉薔臉更紅了。
　　
　　** **********

　　經過一天的休息，衛子讓胃口大開，連吃了六碗熱粥，打從心底佩服她的好廚藝。

　　汪曉薔挺訝異他的食量，他的身體看起來精瘦結實，沒想到可以一口氣吃下這麼多，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我煮了一鍋粥，你竟然可以全吃完，好厲害。」這算是身為廚師最大的驕傲吧。

　　「熱粥很好吃。」所以他只是多吃幾碗，沒想到卻吃個精光。

　　「對呀，粥要趁熱喝才行，因為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醒來，所以我每隔兩小時就重新熱一次，火候還要拿捏好，不然就會煮得過爛了。」汪曉薔並不是邀功，僅是道出事實。

　　「兩小時就熱一次？」這麼有心？他當真要對她另眼相待了。「這麼麻煩，你都願意為我做？」

　　「你是病患嘛，本來就需要人照顧，都生病了，還吃冷掉的食物豈不是太慘了？」她笑了笑，接著問道：「吃飽後，有沒有覺得精神好多了？」

　　他微笑著點頭承認。不管是他的胃還是他的心，都被她喂得很飽，很滿足。

　　汪曉薔看著牆上的時鐘，發現時間已晚，她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留他過夜。

　　「那個……」她站在流理台前，邊洗著鍋碗邊若有所思地道：「時間不早了，你也還很虛弱，今天晚上就睡在這裡吧，明天一早我再載你去搭捷運，如何？」

　　「這裡只有一張床，我留下來過夜，你呢？」

　　「很簡單呀，地板這麼大，我鋪條棉被就可以睡了。」她笑咪咪地說。助人為快樂之本，就算他是黑道分子，也有權利感受溫馨的人情味嘛。

　　衛子讓唇畔揚起一抹微笑。吃飽喝足後，他的精神確實好多了，他能復元得這麼快，都該歸功於她。

　　長年旅居國外，他感受到的總是眾人逢迎諂媚的嘴臉，受到這麼溫暖、真實、誠懇的對待，可說是頭一遭。

　　很奇怪的，他內心有種發癢卻搔不著的苦惱，這感受是因為她而產生的嗎？衛子讓開始覺得，生活中似乎也可以有些不一樣的期待。

Finmy妃

    第三章

    天剛亮，無夢的一夜讓衛子讓睡得很飽，養足了精神。

    睜開眼，看見從窗簾透進的晨光，他坐起身，打直雙手和腰桿舒展身軀，再望向昨晚堅持打地鋪的汪曉薔，卻只看見整齊折疊好的棉被和枕頭。

    整間套房裡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牆上的時鐘所顯示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半，這麼早，她會去哪裡？

    衛子讓下床，脫去身上的衣服，走進浴室打算沐浴。

    他看見置物架上多了一套全新的盥洗用品，忍不住笑她實在是為他設想周到，對一個令她害怕得陌生人還能如此付出，真不簡單。

    熱水從灑水孔噴灑而出，濡濕他的黑髮，流過他精壯結實的身體線條，他開始洗頭髮，洗髮乳淡淡的香味清爽不刺鼻，她選的味道恰巧他也喜歡，枕頭上就是這個香味，他一整夜都被這好聞的氣味擁抱。

    洗淨了頭髮，他開始沐浴，洗去渾身的疲憊後，像終於獲得滿足的能量，整個人為之一振。沐浴乳充滿芬多精的氣息，像是能幫助皮膚呼吸似的，讓他覺得很舒服，昨晚她餵他喝粥，身體靠近時傳來的淡香，就是這個味道。

    現在，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和她身上一模一樣的香味，這樣的感覺十分曖昧。

    當衛子讓沐浴完畢，聽見外頭有人開門進來，他隨手抓過掛竿上的浴巾圍住下半身，便大刺刺地走出浴室。

    「來吃早餐……啊！對不起！」汪曉薔抬起頭，忽然看見半裸的男性胴體，趕緊轉過身背對他，連忙道歉，「我不知道你在洗澡，真是不好意思！你趕快穿上衣服吧，免得又感冒了，放心，我不會偷看。」

    他是男人，哪裡會怕她偷看？她的心思還真是單純。

    衛子讓拿起衣服一一穿上，看見她手中的提袋，問道：「你出門買早餐？」

    「這個呀，是江媽媽準備的，她是我晨泳班的朋友，我們今天約好一起吃早餐，但是她準備太多份了，我想說可以拿回來給你吃。」她笑著解釋。「你喜歡什麼口味的三明治？這裡有肉鬆蛋和熏雞蛋……」

    「你這麼早就出門去游泳？」

    「對呀。」因為氣氛有些尷尬，汪曉薔索性多說些話，「晨泳有益健康，不僅可以瘦身，還可以紓解壓力，有些人以為晨泳完上班會疲累、沒精神，其實正好相反，早上運動反而可以提振精神，活化細胞，如果你有興趣，也可以試試……」

    她喜歡游泳？衛子讓不禁暗自思索，自從八年前他被人從遊艇上推下海，差點喪命後，他便不再搭船出海，甚至不再靠近海邊和游泳池，對大量的水，他心生恐懼。

    「你穿好了嗎？我要轉過去了喔。」

    衛子讓率先伸手拿過她手中的早餐，逕自走到床邊坐下。他挑肉鬆蛋三明治來吃，汪曉薔則主動打開另一個提袋，拿出一杯奶茶，插上吸管遞給他。

    他沒說謝謝，很自然地接過，直接喝了起來。

    「等一下吃完早餐後我要去上班，載你去搭捷運方便嗎？」

    「捷運？」他長年住在國外，尚未搭乘過台灣的大眾運輸系統，但是他不打算跟她坦誠。「可以。」

    汪曉薔從口袋裡拿出五千元給他，道：「你身上應該沒有現金吧？我剛剛去領的，你有需要的話就先拿去用。」

    衛子讓唇角揚起一抹淺笑，接過她手中的五張千元大鈔，大方的收進口袋裡。確實，昨天被那群人一追，他的行李已經不知道流落何方，他需要一些錢回家。

    看他吃完手中的三明治，她主動指著另一份熏雞蛋三明治問他，「還要吃嗎？」

    「不要，我不喜歡雞肉。」吃飽喝足後，他已經不改大少爺挑嘴的本性。

    「喔，那我可以哪去給信宇哥當早餐。」她笑嘻嘻地將多出來的三明治放進皮包裡。

    「男朋友？」他莫名地想問。

    「不是啦！」提起溫柔斯文的信宇哥，汪曉薔不禁露出害羞的笑容說：「以後他應該是我姐夫，不過，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因為他對我很好，很照顧我，所以我想在日常生活中回報他一些小東西。」

    「這行為像暗戀。」他又莫名地想說這句話酸她。

    她愣了會兒，笑道：「暗戀也不行吧，信宇哥和我姐姐從小就是大家公認的一對，我早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所以只要他能一直對我這麼好，就算他只是我的姐夫，我也心滿意足了。不過呢，以後我找男朋友，一定要是像信宇哥這麼棒的男人，對女朋友好，也愛屋及烏，對女朋友的家人，朋友都好。」

　　聞言，衛子讓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但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只是伸手抓過她擺進皮包裡的三明治，動手撕開包裝袋，大口咬下。
　　
　　**** ********

    「你……」

    「還是有點餓。」他晃了晃手中被要去一大口的三明治，接著問道：「沒關係吧？」

    汪曉薔雖然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是想到他昨晚的大食量，也就不覺得奇怪了，於是聳聳肩笑著說：「你儘管吃，我等一下再順便買份早餐給信宇哥就好。」

    衛子讓用力嚼著三明治，忍耐著他不喜歡的雞肉味，聽見她說的話，心情居然有點惡劣，嘴裡的滋味就更難嘗了。

    「走吧。」他迅速吃完三明治，率先起身出門。

    汪曉薔趕緊拎起皮包跟上，匆匆忙忙鎖好門。

    兩人走進電梯後，他的目光直視前方，她也找不到話題可以和他交談，於是靜默地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皮鞋。上方的日光燈微微閃爍，腳邊的影子忽明忽暗，看來燈管快壞了，她想，晚上回來再跟管理員說吧。

    正當氣氛有些凝重，衛子讓忽然開口：「名字？」

    「啊？」她疑惑地抬頭望向他俊美的側臉，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名字嗎？我，我姓汪，叫作汪曉薔，曉是春眠不覺曉的曉，薔是薔薇的薔，不是打不死的蟑螂那個小強……」

    聽見她緊張的自我介紹，他忍俊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握拳輕擋在鼻子前，淡笑道：「我是問，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啊？喔……是這樣呀。」正當汪曉薔想開口問他，電梯門正好開啟，他們雙雙走出去。

    她真丟臉，人家又沒問她名字的意思，她卻介紹得如此詳細，還附贈無聊的冷笑話一則，唉！

    她伸手攏過耳邊的髮絲，保持鎮定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衛子讓才要開口，忽然一道驚呼聲從前方不遠處傳來。

    「有人暈倒了！」

    汪曉薔拍拍他的手臂，道：「我過去看看。」

    接著，她纖細的身影迅速跑遠。

    她那瞬間凜榮的嚴肅神情，居然讓衛子讓覺得好耀眼，心房有蠢蠢欲動。

    他跨出步伐，大步跟上前查看究竟，看見一名老婦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汪曉薔穿過圍觀的人群，迅速來到老婦人身旁，她捧正老婦人的頭，讓她口鼻朝上，一邊板正老婦人虛軟的身子，一邊請周圍的人打電話叫救護車，接著，她稍微觀察了一下老婦人的狀況，當機立斷為她進行人工呼吸。

    那個畫面，讓衛子讓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地落在她忙碌救人的身影上。

    此時此刻，他的心不僅發癢，甚至不斷發燙。

    ******** ****

    醫院的急診室裡，汪曉薔和衛子讓隨著醫護人員的指示辦理手續。

    警方很快聯絡上老婦人的家屬前來。接受家屬們激動的感謝後，汪曉薔向警方做了簡單的口述交代，便趕緊拉著衛子讓離開急診室，扶著急促起伏的胸口，好不容易終於鬆了一口氣。

    「醫生說她已經沒事了，你還這麼擔心？」衛子讓覺得她真是天生來拯救世人的天使。

    「我不是擔心那位婆婆，我是擔心你……」她神情尷尬地說：「你……不是在躲警察嗎？剛才離警察那麼近，我怕節外生枝。」

    衛子讓再也沒有辦法掩飾笑意，扶額低笑道：「你怕我被警察抓走？」

    汪曉薔扭絞著手指，不自在地解釋道：「就算你犯了什麼錯，我還是不希望我所救的人又發生危險，至少……至少不要在我面前……」她會於心不忍。

    衛子讓輕輕點頭，大概瞭解她的意思，多少能體會她悲天憫人的胸懷。

    這時，汪曉薔的手機響起，她立即感到大事不妙，趕緊接聽。

    「現在都幾點了？你不打算上班嗎？」手機那端傳來汪馨微憤怒的吼聲和不客氣的責罵，「你到底有沒有心工作？交代的事辦不好就算了，連基本的上下班時間都記不住嗎？你的腦子裡除了殺魚還有沒有別的？連續兩天出狀況，我看你乾脆直接遞辭呈比較快！」

    「呃，你聽我說……」汪曉薔急著想解釋現況，讓汪馨微息怒，眼前忽然伸來一隻手，拿走了她的手機。「咦？」

    衛子讓將手機貼在耳朵上，代替她聽著對方的責罵。

    「有什麼好說的？你別忘記你能進公司是靠信宇的關係！如果不是他介紹，憑你的爛文憑和毫不出色的工作能力，進來當清潔工都嫌多餘！你不想珍惜沒關係，但是你不要影響到信宇！你這樣三天兩頭出狀況他很沒面子你知道嗎？還有……」

    「喂，別鬧了，快把手機還我啦。」汪曉薔壓低聲音求他，緊張地扯著他的衣服，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想要搶回手機，無奈他人高馬大，她怎麼努力也構不著。

    「……早知道就不准你在公司透露我們的關係，當你同父異母的姐姐還真丟臉！為什麼我會有你這個不長進的妹妹？整天只想飛上枝頭成鳳凰，和有老婆的醫生搞不倫戀也就算了，我嚴重警告你，如果你敢把腦筋動到信宇身上，我一定不原諒你！」

    聽見如此嚴厲的指控，衛子讓不禁為蹙眉宇。他一眼角餘光瞟了身旁一臉慌張的汪曉薔一眼，繼續聽著電話。

    「拜託，快還我！她會更生氣的……」汪曉薔已急得快落淚。

    「我知道信宇很疼你，那也是因為他愛我，才會愛屋及烏對你好，別因為這樣你就想耍花樣，讓他更關心你！你現在立刻……」

    「有路人嚴重昏迷，她是為了救人才沒去上班。」衛子讓終於開口，卻是冷若寒冰的語氣，「從你傲慢無禮的罵裡，我實在聽不出你的文憑和工作表現可以多出色，外加你嚴厲警告的言語，或許你的愛情價值並沒有你想像的高，可能只是一文不值。」

    說完，他瀟灑地掛斷電話，並且直接關機。

    「完了……」汪曉薔傻在原地，覺得天崩地裂。

    「還你。」他將手機扔回她的雙手中，不意外地聽見她淒厲的尖叫。

    「你你你……剛才到底胡說八道什麼？老天，我會被你害死！完了，完了，我要趕快打去跟她解釋……我的手機為什麼關機了？天啊，你竟然把我的手機關機！你掛她電話，她一定會馬上再打來，你把手機關機，她會誤會是我真麼做的！我死定了……」

    他忽然低頭輕啄她聒噪不休的嘴，立刻有效地制止她的迭聲呼喊，卻也瞬間讓她愣在那兒，動彈不得。

    衛子讓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他只是想這麼做，就自然而然的做了。

    剛才電話那端的指控讓他很在意，對方說她想飛上枝頭成鳳凰，和有老婆的醫生搞不倫戀？這是怎麼回事？他想知道得更詳細，於是開口詢問。

    「她說，你想……」

    「有名的小三竟然還敢出現？」

    「就是要有超乎常人的臉皮才有辦法當小三嘛，不然當初也不會介入人家的家庭了。」

    「也是，不過她回來幹嘛？該不會還想跟李醫生勾勾纏吧？」

    「那真是太不要臉了！事情鬧成這樣還敢回來……」

    兩名護士交頭接耳，從他們身旁走過，交談的音量卻大得足以讓汪曉薔和衛子讓聽得一清二楚，根本是故意這麼做，企圖羞辱人。

    衛子讓十分在意這些言論，因為事關汪曉薔，他很想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看見她臉上發青，便不忍心再追問，僅是說了句，「你的臉色很難看。」

    汪曉薔雙手握緊了手機。那殘酷又刺耳的嘲諷她哭笑不得，她沒忘記自己在這間醫院裡惹出的風波，本已決心不再踏進這間她曾任職的醫院一步，然而剛才為了救人，完全沒注意到這件事，真是太糟糕了。

    不過，她更沒忘記他剛才帶給她的震撼教育。她為人隨和，但不代表隨便！

    她往後退一步，抿緊雙唇，半句話也沒有說便掉頭奔離。

    衛子讓沒有追上去，僅是佇立原地，靜靜思量剛才手機裡聽見的指控，接著，他轉身追上那兩名護士，叫住她們問個仔細。

    「剛才你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突然被大帥哥含住，兩名年輕的護士可說是心花怒放，但是一提到汪曉薔在醫院鬧出的醜聞，她們立刻擺出嫌惡的神情。

    「她那個人呀，人品看起來還不錯，誰也沒想到她私底下會去誘拐有老婆的醫生，甚至還不要臉的跑到人家家裡向女主人下馬威呢！以第三者來說，她算膽子夠大的，如果不是李醫生的太太寬宏大量，願意諒解，她已經害一個家庭支離破碎了！真要不得。」護士甲冷哼道。

    「幸好她在大公司上班的姐姐願意出面談和解，替她賠償李太太的精神損失，不然她早就吃上官司了。聽說她的家人很生氣呢，怎麼會生出這麼不要臉的女兒。」護士乙繼續補充道：「不過，她會有這種行為也沒什麼好意外，因為她同父異母的姐姐說，她媽媽當初也是以第三者的身份進入汪家，唉！沒想到當小三的本事也能遺傳……」

    衛子讓無心再聽下去，之前為汪曉薔發燙的心瞬間變得毫無生氣。

    為什麼她的過去會讓人如此失望？

    他的目光漸漸變得冷漠。飛上枝頭成鳳凰？這個想法確實可笑。

    ****** ******

    「少爺回來了！」

    衛家的總管馮竹原迅速來到書房，通報因為愛子失蹤而徹夜未眠的衛夫人盧寶玉。

    「夫人，少爺平安回來了！」

    「真的？」盧寶玉扶著胸口，情緒激動，淚水已經在眼眶裡大轉。「他人在哪裡？」

    「在客廳！」

    盧寶玉連忙趕到客廳，見到愛子，擔憂的情緒終於獲得釋放，她衝上前緊緊捉住兒子的手臂，眼淚潰堤。

    自從丈夫在兒子五歲時病逝，從此盧寶玉人生的重心只有衛子讓這個兒子，不管她在商場上是多麼厲害的角色，是人人口中的女強人，盧寶玉一心一意只是為衛子讓守住江山，勞心勞累，都是為了她唯一的兒子。

    「唔！」傷處不小心被母親碰著，使得衛子讓發出一記悶哼。

    「怎麼了？」她的目光往下移，看見他手臂上包紮的紗布，頓時心疼萬分，「你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他說著，又想到自己因為這道傷口而意外認識一個女孩。

    「那怎麼會受傷？你昨天不是搭早上抵達的班機回來嗎？為什麼竹原他們去機場接不到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兒子失聯了一天一夜，對盧寶玉而言可說是極為漫長的折磨，她原本已決定，如果兒子再不出現，她就算鬧上新聞頭版也要報警處理。

    「你爺爺不在家，也聯絡不上他，我完全沒了主意，我知道貿然報警會影響『海神』，所以只敢派徵信社暗中調查你的下落，可是，如果再沒有你的消息，我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已經打算請警方處理，就算公司的股價會受影響，我也顧不了了……」盧寶玉接過馮竹原適時遞來的手帕拭淚，情緒仍然激動。

    「抱歉，讓你擔心了。」衛子讓坐在沙發上，雖然嘴裡說著道歉的話，卻是面無表情。

    他的母親處理任何事情向來冷靜，但是只要一碰上有關於他的問題，通常都會亂了方寸，也許和他當年被推落海中險些喪命有關，她已經失去丈夫，無論如何決不能再失去兒子。

    八年前被人推落海中，不諳水性的他差點溺斃，若不是『她』將他從海裡救起，及時為他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此時此刻，衛子讓的腦海裡又浮現一抹令他牽掛的身影。

    這不是他該有的表情，女人對他而言，根本是無足輕重的，何況她只是個既平凡又不出色的女人……

    平凡？不出色？他當真這麼認為？呵。

    「子讓？」盧寶玉著急地說了一堆，卻發現兒子心不在焉。「你怎麼了？有在聽媽說話嗎？」

    「嗯，我沒事。」衛子讓拉回心神，不想讓母親更擔心，於是他找借口搪塞道：「我入境後沒見到竹原他們，所以就先走了，回台北後在路上遇到搶劫，隨身的行李都丟了，不小心又挨了歹徒一刀，我去醫院包紮傷口，醫生留我在醫院觀察到今天早上，就這樣。」

    「發生這種事，你怎麼不趕緊打個電話回來呢？可以教人去接應呀。」盧寶玉好心疼兒子手臂上的傷，憂心地問：「這刀傷真的不要緊嗎？要不要請王醫生過來替你瞧瞧？」

    「不用了。」衛子讓很滿意汪曉薔替他做的包紮，也意外成了他們分開後唯一的紀念。「竹原，要麻煩你替我把遺失的證件重辦。」

    「是，少爺。」

    「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去請王醫生來一趟，知道嗎？」接著，盧寶玉轉身吩咐道：「竹原，你先去教素姨為少爺準備西紅柿燴肉片，那有助傷口復元，再煮一鍋鱸魚湯，可以幫助組織重生，還要準備一些水果……」

    「媽。」衛子讓覺得母親小題大作，其實，他只需要一鍋很普通的熱粥，同時有一個適合的人餵飽他的胃和心……

    真糟糕，才相處不久，怎麼他居然如此依戀兩人曾一起度過的短暫時光？

    都怪汪曉薔那時不顧一切替昏迷的老婦人急救的畫面狠狠擊向他的心扉，讓他腦海中彷彿瞬間捕捉到什麼模糊的片段。雖然不是記憶猶新，但他能察覺那時珍貴的一段記憶。

    「怎麼了？」盧寶玉關心地問。

    「我有點累，想先回房休息。」

    「要不要教竹原……」

    「什麼都不需要，讓我休息吧。」說完，衛子讓逕自起身回房去。

    現在，他稍微混亂的心緒需要沉澱。

    汪曉薔，他心底有些在意這個名字，但是他很清楚，她並不是他適當的另一半人選，因為，他早已經有一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

Finmy妃

    第四章

    中午休息時間，汪曉薔拿著自己親手做的便當來到員工休息室微波。

    在等待時，她的思緒不知不覺地又飄到三天前。

    那個輕薄她的可惡男人沒事了吧？

    一想起他，汪曉薔不禁伸手輕撫嘴唇。

    明明只是個淺淺的親吻，為什麼她到現在還忘不掉呢？嘴唇上彷彿還殘留著屬於他的溫度，只要想起他，嘴唇上的溫度就像有生命似的，愈來愈熱，無法遏止，更無法控制，最後，熱度就這麼傳遍她全身，燙進她心底。

    可是，令她感到悲傷的是，居然讓他在醫院聽見被人抨擊她過往的醜聞，那樣的難堪讓她無地自容，落荒而逃，連最後一聲再見也無法和他好好說，現在想起來還真可惜……

    天哪，她究竟是怎麼了？居然滿腦子都是一個輕薄她的男人？不該這樣呀！

    汪曉薔又伸手敲敲不中用的腦袋，感到苦惱。

    當她心不在焉時，施信宇剛好走進來，看見她發愣，有皺著眉頭苦思，好像正在煩惱什麼，自然而然便將她煩惱的原因聯想到汪馨微身上。

    「都這麼多天了，馨微的氣還沒消嗎？」

    「信宇哥。」看見值得信賴的人出現，汪曉薔立即拋開紛亂的思緒。

    聽他提起姐姐，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幸好有你幫我說話，不讓她一定不會原諒我的。我接二連三的出錯，她真的對我很失望。」

    不難聽出她預期中的落寂，施信宇不禁在心底歎息，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可是曉薔從小對馨微又敬又怕，偶爾他實在看不下去，想開導她幾句，但是只要一開口勸她，她總會立刻反駁。

    「其實，你不用這麼在意馨微的話。」

    「那怎麼可以？她比我聰明，而且她說的話都是對的，進了公司本來就應該好好工作，可是我連她交代的事都辦不好，如果哪天闖了大禍，上頭怪罪下來，不僅讓她沒面子，也會連累你耶，所以她罵得很對，我真的要檢討。」

    「你就這麼聽她的？」

    「嗯。」汪曉薔點點頭，感恩地說：「如果不是她賺錢讓我讀護校，我哪有辦法完成學業？之前在醫院裡發生那件事，也是她出面替我解決，還代替我付了對方三十萬和解金，不然我早就吃上官司了。而且，馨微比我早出社會，有豐富的社會歷練，聽她的準沒錯。」

    「就算她罵你罵得很難聽？」

    「換個念頭想，因為她當我是自己人，才會直截了當的責罵我，不是嗎？」

    有時候汪曉薔倒是很樂觀，覺得姐姐雖然擺明了討厭她，但是如果當真不在乎她，又何必浪費精神跟力氣和她生氣呢？

    「你實在是……」施信宇無奈地笑了笑，不想破壞她們姐妹的關係，他相信她們有外人無法理解的相處方式，只要曉薔不覺得辛苦就好。「算了，反正執行長已經回總公司坐鎮，人事調動的幅度頗大，也設立了一堆新規章，馨微那裡忙得焦頭爛額，應該沒空繼續跟你嘔氣，托執行長的福，你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呵呵。」汪曉薔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啊，我的便當微波好了，你呢？已經中午了，不吃飯嗎？」

    「忙得沒什麼胃口，只想來杯咖啡……哇，好香！你親手做的便當？」

    「嗯。」她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從微波爐裡拿出便當盒。

    「你的廚藝真是沒話說，以後哪個幸運的男人娶到你，就可以大飽口福了。」而他希望自己就是那個幸運的男人。

    「哪有你說的這麼好啦？」受到稱讚，汪曉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心底著實開心。她舉高手中的便當，對他說：「工作都這麼辛苦了，別只喝咖啡，不介意的話，請你吃我做的便當吧？」

    「請我吃？那你自己呢？」

    「我的工作比你輕鬆得多，跑一趟樓下的員工餐廳就好。你是不是嫌去樓下點餐，用餐要浪費太多時間，所以乾脆不吃？」她猜測道，果然看見他點頭。「所以這便當請你吃，我時間多，可以排隊用餐。」

    她用保溫布墊將剛微波好的便當包好，遞到他手中，貼心的舉止讓施信宇覺得好溫暖。

    汪曉薔將自己備的環保餐具也拿給他。「你慢慢吃，我先下樓了。」

    「曉薔！」施信宇喊住她，頓了頓，才略顯尷尬地提議道：「其實我真的沒什麼胃口，還是……我們一起分享這個便當？」

    「可是裡頭飯菜的量不多耶，我是無所謂，但是我怕你吃不飽。」

    「我今天胃口不好，能吃一些東西已經算是托你的福了。」

    汪曉薔回以微笑，點頭道：「那我們就在這裡吃吧，你去坐著先吃，我再去拿雙筷子來。」

    見她笑著答應，讓施信宇心情很好，原本為繁重的工作忙得沒胃口用餐，現下突然覺得食慾大振，有她陪伴，午餐更顯美味。

    **** ********

    從執行長辦公室的玻璃帷幕往下看，可以看見業務部員工休息室外的走廊。

    走廊上擺了幾張圓桌和椅子，方便員工在休息時間坐在這兒喝茶或咖啡，正巧汪曉薔就和一名男子坐在靠近玻璃帷幕這一側的座位上，有說有笑的吃著同一個便當，無巧不成書的是，這一幕剛好被執行長辦公室裡得衛子讓看見，頓時，他臉色鐵青，心情沒來由的變得惡劣。

    她是「海神」的員工？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

    他原以為，兩人不再見面，她在他心裡不小心引起的騷動就會慢慢淡去，再過幾天，他就可以完全忘記曾經遇見過她，可是，她竟然是公司的員工，而且這樣毫無預警的讓他看見。

    她身旁的那個男人是誰？他們是什麼關係？如果只是同事，交情有好到可以一起共享一個便當嗎？

    「……晚上六點是『萊梭名表』的發佈會，主辦單位已經為執行長預留貴賓席；晚上八點三十分和童小姐在『香榭西餐廳』共進晚餐。以上是今天接下來的行程，請問執行長，行程上有什麼需要更動的地方嗎？」高特助是哈弗大學畢業，工作上的表現既專業有出色。

    衛子讓的目光始終落在玻璃帷幕外的那對男女身上，他們的互動在他眼中簡直和一對情侶沒什麼兩樣，這讓他大為不滿。

    「執行長？」高特助再次恭敬的請示。

    衛子讓輕撫下巴思索著，然後伸出手指向業務部員工休息室的方向。

    「立刻去人事部調查，我要知道那個男職員的身份。」

    「是。」高特助走上前，看清楚執行長感興趣的對象後，立即稟報，「執行長，他是業務部第六分部的經理，施信宇。」

    「施信宇？」

    這個名字教衛子讓反感，他怎麼可能不記得自己莫名奇妙霸佔對方的三明治？那女人還口口聲聲喊那個男人信宇哥，令人聽了刺耳。

    「請問執行長是否有特別的指示？」高特助問道。

    衛子讓沉默許久。他的視線原本溫柔地落在汪曉薔開心的笑臉上，但是一想到令她開心暢笑的對象是正和她共進午餐的傢伙，他的目光瞬間一沉。

    「撤去業務部走廊上的桌椅。」

    聞言，高特助先是微愣，立刻恢復專業的態度，迅速記下執行長的交代，並且應聲道：「是。」

    「另外，我要施經理的人事資料，將他從進公司到現在所有的資料備齊給我。」

    「是。」

    衛子讓見兩人吃完飯後，那傢伙像獻慇勤似的跑進休息室拿面紙給汪曉薔擦嘴，身為男人卻像條哈巴狗，真是難看。

    站在玻璃帷幕旁的他，定定地注視兩人之間的一舉一動，心思愈加複雜。他想拋捨的糾結情緒狠狠地纏住他，甚至像生根似的鑽進他四肢百骸，挖掘他所有蠢蠢欲動的神經，直到他們兩人結束午餐離開，他才有辦法移開目光。

    衛子讓轉過身來，對高特助說：「你過來。」

    高特助雖然心中疑惑，但仍然大步走進執行長身旁。

    「你聞聞我的頭髮。聞得出那是什麼洗髮精的香味嗎？」衛子讓突然道，一時沒顧慮到該有的形象。

    「呃……」高特助硬著頭皮湊上前嗅他的頭髮，鼻子微皺，不敢讓執行長發現他臉上神情有異。「是一種……悶悶的感覺。」

    見鬼了，哪來的香味？他覺得自己聞到的像是幾天沒洗頭的頭皮味！

    「悶？怎麼會？明明是像某種植……」衛子讓忽然頓住，想起自己為了留住發上的香味，一直捨不得洗頭，他的行為果然持續失常。他伸手一揮，面無表情地道：「嗯，沒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是。」高特助也一臉面無表情地走開。

    執行長是長得很帥沒錯，可是，他剛才提出的要求實在令人費解，讓人心底不禁冒出一臉串問號。執行長在搞什麼呀？該不會是個有特殊癖好的怪咖吧？

    ******** ****

    坐在高級西餐廳裡，一邊聆聽琴師美妙的鋼琴演奏，一邊享受用精緻的法式餐點，可說是極為奢華的享受，但是對衛子讓和童智妍這兩位出身名門世家的少爺和千金來說，只是十分平凡的一餐。

    用餐時，他們各自沉默，同樣擁有出色外表的兩人面對面坐在同一張餐桌旁共進晚餐，彷彿天底下最美，最相襯的一幅畫，然而實際上，他們倆除了一出生就被雙方的父母決定了婚姻關係外，再無其他交集。

    童智妍身為「造曦集團」的千金，從小就接受最頂尖的教育，並且無時無刻被父母耳提面命，要她隨時做好成為衛家少夫人的準備，所以從她懂事以來，人生中好像永遠擺脫不了「衛子讓」三個字，明明生活中毫無交集的人，竟然注定是她未來的丈夫，這一點，真的令她無法接受。

    但衛子讓從來沒有這個煩惱，對於企業聯姻，他保持認同的態度，只要能幫助事業，和一個有用的女人結婚，好過只娶一個只能稱為妻子的女人回家。

    言下之意，妻子對衛子讓而言只是個名詞，對象是誰，他無所謂，只要稱得上門當戶對，這樁婚事能創造企業雙贏的局面，他就沒有反對結婚的理由，剛好童智妍一直是成為他妻子最佳的人選。

    餐後甜點送上卓後，童智妍始終板著的艷麗小臉變得更加冷若冰霜。

    「這麼久不見，你好像變了。」她忽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衛子讓啜飲一口紅酒，順著她的話道：「人的外表本來就會隨著時間改變。」

    童智妍聞言，放下手中的湯匙，不吃甜點了。

    「你沒那麼笨，不可能聽不懂我的話。」她一語雙關地揶揄道：「向來最為家族企業效命的衛大少，即使面對讓他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未婚妻，也能擺出應付的笑臉，可是今晚……」她睞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再次冷笑。「足足一個小時又二十七分鐘，你連微笑都沒有。」

    「用餐時計算這些，童大小姐的興致未免太特別。」衛子讓不以為然地說，臉上仍然不見一絲笑意。

    童智妍確實是很難相信她眼中的冷面笑匠會有笑不出來的一天，他這樣的改變雖然微乎其微，可是她注意到了。

    「當你面對我時，已經無心佯裝笑容，會不會是你在國外的期間……認識了讓你可以真心對她笑的女人？」

    衛子讓知道她的想法，從很久以前她就說過，她有喜歡的對象，對方是她的青梅竹馬，每次回去探望住在南部的外公，外婆，她都會和那個心儀的男子約會。

    這些事，她對他從不隱瞞，但他一點也不在乎，正因為毫無感情，所以他允許她結婚之前盡情戀愛，有時候他甚至懷疑，如果不是為了顧及社會輿論和兩家的聲譽，他是否也允許自己的妻子婚後擁有私人的感情生活？

    男人如此不在乎一個女人，足以證明他果然不愛她。

    童智妍當然也明白衛子讓對她是沒有感情的，所以她更想不透怎麼會有人如此麻木，居然為了可笑的家族利益，讓毫無感情的異性成為終生伴侶。

    他能接受這種事，她可不能接受。

    「如果你有喜歡的女人，應該會想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我勸你想法要像個正常人，雖然我們出生在擁有這樣勢利觀念的家庭裡，可是我們的生活已經夠富裕了，真的沒必要為了多餘的財富，連最珍貴的感情也一併犧牲。」

    童智妍長得美麗又有主見，說話時充滿自信，耀眼得像是天上的星子，沒有男人見了她而不受吸引。

    唯獨衛子讓例外，他對美麗的童智妍實在沒有感覺，可是，對娶她之後所附帶的龐大價值卻很有興趣。

    縱使他心底莫名其妙的闖進了一個汪曉薔，他也只當是純屬意外，再教他蠢蠢欲動的女人，也不能和充滿價值的童智妍相比。

    「很可惜，除了你，我沒有認識那樣的女人。」接著，衛子讓微笑道：「我想，你其實愛看我對你笑吧？瞧，我現在不就對你笑了？」

    童智妍抿著唇，美麗的瞳眸中，怒火隱隱燃燒。

    「衛子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冷著聲音再一次向他聲明。

    「無所謂，在我們結婚之前，你將你們的關係處理好就行，我不會插手。」他的態度仍然沒有變。

    「你根本不愛我，娶我不會讓你快樂！」

    「喔？你要不要婚後再做評斷？也許到時候你會感覺到我很愛你。」愛情只是掛在嘴上談笑的一種關係，他毫不重視。

    「呵。」童智妍冷笑一聲，站起身，扔開純白的餐巾，淡淡地拋下幾句話，「你已無可救藥，這一餐多謝招待，日後如果事業繁重，請你儘管去忙，像這種毫無意義的約會可以省下，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說完，她拎起皮包，頭也不回地離開。

    衛子讓沒有起身送她的意思，逕自愜意地品嚐著甜點，彷彿剛才根本沒有人在他面前出現過。

    只是，當他定眼瞧著手中的金色湯匙，竟然聯想到坐躺在那間小套房的床上時，汪曉薔拿著湯匙一口、一口餵他喝粥的片段。

    如果，他的心緒真的老被一道身影糾纏，那麼，在和童智妍結婚之前，他是否也能允許自己擁有一段感情？

    衛子讓不禁莞爾，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 ********

    時間接近半夜十二點，衛子讓獨自搭乘計程車來到汪曉薔的住處樓下。

    他一直告訴自己，如果有絲毫猶豫，便打消見她的念頭，立刻轉身離去，偏偏他的情緒持續亢奮，而且迫不及待想見到她。

    他走進大樓裡，看見管理員正在櫃檯後打盹，於是直接搭電梯來到汪曉薔居住的十二樓。他按下門鈴，等了約三十秒，沒什麼耐性的又按一次，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讓他失去平時的冷靜和耐性。

    正當衛子讓準備按第三次門鈴時，大門突然打開，汪曉薔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近距離的出現在他眼前。

    「誰呀？」汪曉薔揉揉眼睛，在看清楚門外的男人時，濃濃的睡意瞬間全消。「你……」

    「吵醒你了，讓我進去。」衛子讓大刺刺地走進屋裡，並順手開燈。

    那天在醫院裡，她一句再見也沒有說就轉托奔離，他原以為此刻她會阻止他進門，不料她沒有拒絕，還很主動的關心他。

    「你的傷口好些了嗎？有去看過醫生嗎？」

    剛好，汪曉薔的關心給了衛子讓找上門的理由。

    「有，可是醫院的人一直問東問西，很麻煩，所以特地來找你幫我換藥。」

    「喔，那你先坐下，我去拿藥。」她立刻答應，同時覺得自己毫不爭氣，明明氣他那時輕薄的舉止，可是又無法不理會他身上的傷。

    其實她心知肚明，對他好，不是單純因為他是傷患，而是他有種吸引了，讓她無法逃開，很想親近他，即使他是個充滿危險的人。

    唉，她還真容易喜歡上人家，只因為他長得極為好看？思及此，她在心底苦笑，覺得自己好膚淺，可是也很實在。

    汪曉薔拿來急救箱，取出裡頭的消毒水和需要的用具，發現衛子讓一身西黃筆挺，顯得更加帥氣迷人。

    「呃，你先把外套脫掉，再把襯衫的袖子捲起來。」

    她先替他拆去繃帶和紗布，再仔細地為他的傷口消毒、上藥，並且留意傷口有沒有化膿的現象。

    「傷口沒有惡化，過幾天應該就可以不用包紮了，但是，你不想去醫院，那以後換藥怎麼辦？」

    見她認真地為他設想，衛子讓覺得自己就是被她無微不至的關心綁住了。

    「再看看。」他當然不必煩惱這件事，在家裡，總是有一堆人等著伺候他。

    「還是……你都來找我換藥？」她大膽的提議，一方面是真的關心他傷口癒合的情形，另一方面是想和他保持聯絡。

    「好。」衛子讓想也不想便點頭答應。這樣一來，他就有正當理由天天來找她報到。

    汪曉薔動作利落地為他纏上乾淨的紗布，很開心他來找她。

    也許接近他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可是和他相處時有說不出來的欣喜，明明沒有運動，心跳卻總是好快，偶爾盯著他的臉，甚至會感到口乾舌燥，而且，只要專心地照顧他，她就覺得很滿足，好像不用吃飯都會飽。

     「你今天穿得很正式。」她一邊收拾著急救箱，一邊和他閒聊。「因為工作需要嗎？」

    她猜想，既然他是黑社會的人，應該就像在古惑仔電影裡看到的一樣，也許是某酒店或夜店的圍事人員，電影裡演的那些角色，個個都是西裝筆挺的打扮。

    「是呀。」從她的眼神裡，衛子讓已經猜到她是怎麼猜想他的工作，但他並未解釋，順著她的假設繼續扮演黑道分子。

    「你工作很辛苦吧？」汪曉薔可以以「辛苦」這個字眼來代替「危險」兩字，默默掛心他的安危。

    「謹慎一點就行了。」他無所謂地笑了笑，接著突然問道：「你是用什麼牌子的洗髮精？」

    「啊？」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衛子讓幾乎移不開目光。天，她穿著棉質睡衣，微張小嘴的模樣可愛極了，誘惑滿分！如果他衝動地將她按倒在床鋪上，她會不會直接賞他兩巴掌，從此與他老死不相往來？

    他沒忘記那一天衝動地吻了她，她的回應是無言的逃開，所以他告誡自己還是別衝動得好。

    「我很喜歡你買的洗髮精香味，但是我教很多人聞，沒有人聞得出那是什麼牌子的洗髮精。」

    為了留住頭髮上的香味，他甚至犧牲愛乾淨的習性，好幾天沒洗頭，還到處教人聞他的頭髮，已經不知道被多少人當成怪胎。

    「呵呵，你喜歡那個香味呀？我也很喜歡呢，那是晨泳班的阿勇伯家的工廠生產的，是以許多植物精油調製而成，主要的香味是白麝香，沐浴乳也是喔，你如果喜歡，我可以幫你跟阿勇伯買，他對我很好，一大瓶家庭號才算我一百元。」她笑嘻嘻地說：「那是自創品牌，名叫「阿詩瑪」，市面上的量販店很難買到。」

    「我想洗頭。」

    「現在？」她有些詫異。

    「嗯，感覺那香味可以幫助我入眠。」他說的話並不誇張，身上沾染上和她相同的味道，就算是獨自一人，也彷彿能感覺到她在身邊照顧他、陪伴著他。

    「可是你的傷口剛換好藥，盡量不要沾到水比較好。」汪曉薔想了想，提議道：「不如我幫你洗？」

    衛子讓揚起一抹笑容答應她。

　　真是意外的收穫。他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優越感，那個姓施的傢伙要拿什麼和他比？她對他這麼好，讓他原本鬱悶的心瞬間如沐春風，也暫時可以不計較她和另一個男人親密享受一個便當的事。
　　
　　******** ****

    汪曉薔搬了一張椅子進浴室，還特地拿來保鮮膜將他包紮好的傷口一層層覆蓋，以防被水沾濕，導致發炎。

    「先說好，我從沒幫人洗過頭，技術可不比替你包紮那麼熟練喔。」她讓他坐在椅子上，先替他圍上乾淨的毛巾，再用噴霧器將他的髮絲噴濕。

    她的技術確實不熟練，因為她是第一次幫人洗頭。聽到她這麼說，衛子讓心裡不想得意都難。

    汪曉薔的手指陷進他濃密的黑髮中，溫柔地搓揉他的髮絲，洗髮精綿密的泡沫像棉花一般蓬鬆，在他的頭頂上盛開，她仔細地按摩他的頭皮，試著揣摩美發店裡那些幫客人洗頭的手技。

    雖然此刻已是半夜，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疲累，只是她有些詫異，能再和他見面，她居然感到這麼開心。

    衛子讓坐在椅子上，任她這個假洗頭妹處置他的頭髮，很享受她的服務。

    他原以為她並不想再見到 他，畢竟那時候她是如此慌張的從他身前逃開。他設想過很多兩人再見面時可能發生的僵持場面，她可能會狠狠甩上門，將他關在門外，也許是板著一張生氣的臉，拒絕和他往來，又或許會因為誤以為他是黑道分子，害怕被糾纏，於是偷偷報警，可是，他所設想的全都沒有發生，她不僅對他笑，還替他換藥，甚至主動對他好，好像他們再次見面，她比他更開心。

    於是，他試探性地問：「那天在醫院裡，你很生氣嗎？」

    怎麼會不生氣？因為他毫無預警的輕吻，她失魂落魄了好幾天，想起來的時候覺得生氣，卻也同時有某種異樣的情愫在心底滋生，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全然討厭他的無禮，或許因為對象是他，那不具意義的親吻好像也沒有必要掛懷，因為那種感覺並不是討厭。

    可是，他那時拿走她手機，真的差點害慘了她。

    「是有點生氣。」汪曉薔雖然坦率地承認，卻避開他那個意外的親吻，只說：「那時候我姐姐打電話來，你不應該搶走我手機和她胡扯一通，她是女強人耶，工作能力很出色，你怎麼能批評她的專業？還有，她很注重面子，你竟然還說她的愛情一文不值，回公司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是我的死期到了。」

    「這麼嚴重？」衛子讓被她誇張的語氣逗笑了。

    「因為我很尊敬姐姐，你是我朋友，卻對她這麼沒禮貌，她真的很生氣，還說我交友不慎。」

    「但我覺得她對你說那些話很差勁。」他不喜歡有人讓她慌張、受怕。

    汪曉薔頓了頓，又繼續替他洗著頭髮，緩緩地說：「我們的關係確實不是很好，因為我媽媽她……是介入馨薇爸媽之間的第三者，而我被生下來，永遠成了爸爸對婚姻不忠的證據，又怎麼忍心要求被傷害的人善待我呢？」

    她訴說著自己的身世，情緒上並未受影響，因為，生長在這樣的家庭環境裡，她已改變得十分堅強。

    「對我這個『證物』來說，姐姐對我已經很好了，雖然她說話比較嚴厲，可是我發生困難時，她還是願意出面替我解決呀。」

    包括替她付那筆和解金？衛子讓沒有問出口，因為他已經從別人口中瞭解全部。剛才，她也親口證實她母親是第三者，醫院裡的護士所言不假，真可惜看似單純如她，竟也有勢利的一面……

    「對了，上次我問你名字，你還沒跟我說呢。」

    衛子讓欲開口說出名字，念頭忽然一轉，給了她一個假名，「馮竹原。」

    「竹子的竹？原來的原？」

    「嗯。」

    「全說對啦？」汪曉薔又驚又喜，「呵呵，我好厲害！」

    她因為知道了他的名字而開心，衛子讓反倒覺得有些不舒服。

    由於她有想嫁給有錢人的企圖，所以他打算和她戀愛，卻不打算讓她知道他真實的身份，偏偏成功隱瞞她之後，他心裡像多了個沒有辦法填滿的黑洞。

    莫名的不安，使得他情不自禁伸手捉住她佈滿白色泡沫的手。

    汪曉薔嚇了一跳，看著他，眼底充滿疑惑。

    「你對誰都這麼好嗎？」

    她想了想後才搖頭道：「不，是因為我把你當成朋友。當初是看到你受傷，所以無法不管你，也覺得或許和你扯上關係會為我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可是，現在我很確定，我想要你這個朋友。」

    「和我當朋友？」

    「嗯。」她用力點頭，微笑道：「這幾天我想了又想，雖然你對我姐姐說那些話不妥，但你是為我挺身而出，所以，你是把我當成朋友吧？冷靜的想過之後，我覺得你是好人。」

    即使他是黑道分子，可是並沒有傷害她的企圖，而且她對他有好感，喜歡他說話時酷酷的樣子，也喜歡他笑著時的表情，那總讓她臉紅心跳，覺得莫名興奮。

    「對朋友好是應該的，對吧？你轉過去，我幫你沖水。」

　　汪曉薔拿了一條乾毛巾給他，要他低頭摀住臉。
　　
　　**** ********

    長這麼大，衛子讓第一次像個孩子，讓她幫忙沖淨髮絲，在這間狹小的浴室裡，毫無防備的接受她溫柔的對待。

    她小心地替他衝去泡沫，以浴巾擦拭他的頭髮之後，又拿來吹風機替他吹乾，他喜歡的香味就這麼依附在他的每根髮絲上。

    兩人彼此靠近的身軀讓他感覺興奮。他好喜歡她身上著淡淡的清香，已經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喜歡這個味道，還是因為這味道在她身上出現，所以他才喜歡。

    大功告成後，他們有說有笑，直到半夜三點多，衛子讓才離開。

    第二天早上，汪曉薔不僅趕不及去晨泳，上班還差點遲到，仍然逃不過挨罵的命運。她理當不開心，可是，她心裡被一個漸漸熟悉的名字佔據了，那名字像有神奇的魔力，沒見到主人，光是嘴裡反覆念著，她的心就會暈暈然。

    汪曉薔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為他露出傻笑，真糟糕，她真的這麼輕易就喜歡上人家呀？

Finmy妃

　　第五章

　　衛子讓要高特助替他推掉幾個想要為他做個人專訪的媒體邀約。他這麼做並非怕曝光率過高而在汪曉薔面前露出馬腳，只是想要刪減不必要的應酬，好多挪出一點時間和她幾面。

　　身為「海神集團」唯一的接班人，衛子讓曾經上過美國時代雜誌百人企業家排行榜，還接受過CNN電視台獨家專訪，只要是政商名流，幾乎都聽聞過他的名號，但是因為他長年族居海外，親眼見過他本人的人少之又少，更何況是汪曉薔這種企業菜鳥，就算衛子讓過去接受採訪的報導送到她面前，她也不會將報章雜誌上的照片聯想到他本人。

　　而且，她現在以為他叫馮竹原。

　　晚上七點，汪曉薔剛料理好四菜一湯，對總是一個人吃飯的她來說，這四菜一湯雖然豐盛，也只是家常便飯，但是對於最近總是來和她一起吃晚飯的衛子讓來說，這些菜色不僅美味，份量也剛好。

　　門鈴響起，她迫不及待的前去開門。

　　門一打開，衛子讓便提高手裡精美的提袋，對她說：「送你。」

　　她接過提袋，讓他進來，關上門後好奇地打開提袋問道：「這是什麼？」

　　「玩具。」好笑道，覺得這份禮物很適合她。

　　汪曉薔拿出他送的禮物，拆開包裝盒，看見一隻穿著可愛服飾的大頭狗玩偶，但是它雙手捧著圓滾滾的肚子，八字眉，眼神哀愁，一臉衰相，有種倒霉得讓人想噗哧一笑的喜感。

　　「這是什麼呀？好可愛喔。」她笑了出來，拿起精緻的玩偶左瞧右瞧，愛不釋手。

　　「你睡它肚子看看。」

　　「啊！幹嘛這麼暴力？」她搖搖頭，不想這麼做。

　　「它是這樣玩的。」他解釋道。

　　「我不想。」就算是沒有生命的東西，她也不想這樣對待。

　　衛子讓暗自歎氣，只好改變方法道：「那你壓它的肚子。」

　　這她倒可以接受，於是她伸手輕輕按壓大頭狗雙手捧住的渾圓肚子，問他，「我按了，然後咧？！」

　　三秒後，突然聽見一道很蹩腳的聲音重複她的話。

　　「哇！」汪曉薔忽然刷亮大眼直著玩偶，驚喜地道：「它會學我說話耶！而且它的聲音好好笑喔，很像卡通人物。」

　　「這是北歐知名的出氣筒應聲系列玩具，讓人在心情鬱悶，情緒低落時拿來發洩用，你很生氣的時候可以用力捶它的肚子，大罵讓你不爽的混蛋。它貼心，會跟著你一起罵，感覺像有人跟你站在同一陣線上支持你，我一看到這個玩具，就覺得很適合你。」衛子讓笑著說：「我覺得你好像常常挨罵，很需要它。」

　　旺曉薔對他皺皺鼻子，反駁道：「誰說我挨罵就一定會心情大壞，情緒低落？我很樂觀，很快就沒事了，何況你說它會像站在同一陣線上支持我，那我更不可能揍它，我可以壓它肚子和它說話就好，還有，它不一定要拿來罵人，也可以在我開心時和一起分享快樂呀。」

　　「這是出氣筒系列玩具。」他再一次強調這玩具的名稱。

　　「我說可以就可以。」接著，她又輕壓大頭狗像吃得的圓肚，笑著說：「今天汪曉薔煮了很好吃、很好吃的晚餐！我一定要吃光光，一點飯菜都不剩，讓她知道我很喜歡她煮的飯！」

　　接著，大頭狗聽話地重複她所說的話。

　　衛子讓笑了出來。這確實可以拿來正向應用，她的開朗、樂觀、很容易感染周圍的人，包括他。

　　「你不覺得它的表情很委屈？看起來好像是受威脅才這麼說的，其實你煮的晚餐它沒那麼想吃。」他還是忍不住揶揄她。

　　「它是聞到肚子很餓，迫不及待想吃，才擺出這種表情好嗎？」不理他怎麼說，汪曉薔自有一套解釋。

　　「不管它餓不餓，我倒是真的餓了。」衛子讓在小方桌前席地而坐。

　　套房的空間並不大，他們每次都圍在這個小方桌前吃飯，因為桌身不高，他索性直接盤腿坐在地上，雖然委屈他挺拔的身高，卻滿足了他飢餓的胃。

　　汪曉薔將大頭狗放下，替他盛來熱騰騰的白飯，另外再替他舀一碗姜絲蛤蜊湯，放在他右手邊，然後坐在他身旁，與他一起吃飯。

　　「謝謝你的禮物，我好喜歡。」她舉著夾了一聲咕嚕肉放進他的碗裡，道：「這是謝禮。」

　　「這麼好？我真是感動得要命！」他以誇張的語氣道，心想，如果其他人看見衛大少爺現在的模樣，一定萬分錯愕。「我一定好好珍惜這塊肉，分三次吃，每次都咬足九十九下才吞進肚子裡。」

　　「哈哈哈……」曉薔被他逗得忍不住朗聲大笑。「太好笑了，你很誇張耶！」

　　他開心地享受這頓晚餐。雖然這裡空間很小，可是衛子讓不覺得擁擠，反而覺得溫暖。他希望他們的距離再靠近一些，於是趁她說話時，他悄悄挪近她，膝蓋不動聲色地碰觸她的。

　　「嗯，這個星期六你休息嗎？阿滿姨送我兩張音樂會的招待券，你有沒有興趣？」

　　開口約他時，其實汪曉薔心裡很忐忑，雖然鎮定地表現出自然的神態，可是拿筷子的手仍微微顫抖，手心甚至發汗。

　　「阿滿姨？也是晨泳的朋友？」這陣子和她相處，衛子讓已經聽她提過許多晨泳的同伴，發現這運動讓她認識了不少人。

　　「欸，是呀，阿滿姨在某個藝術中心當售票員，所以有什麼音樂會、舞台劇或各種藝文表演，她都會拿票送我，這次我特地跟她要了兩張，想說你也許有興趣……」她愈說愈緊張。

　　怎麼辦？她的意圖會不會太明顯？她會不會察覺出她想和她約會？身為女生，她是不是太主動了？是不是太厚臉皮了？哎呀，好煩喔！早知道就不要約他了，好怕他會反感。

　　「如果你想去，也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去，如果你不喜歡也沒關係，我可以找別的朋友陪我去。」汪曉薔趕緊這樣說，不想給他壓力。

　　但是衛子讓立刻聯想到她另外要找的對象可能是施信寶，於是顧不得還沒跟高特助確認過週末的行程就馬上答應她。

　　「好，幾點來接你？」

　　「你要去？」她掩不住開心的笑，快樂得臉頰都暈紅了。「音樂會是下午三點開始，我們約兩點半？」

　　「我早上八點過來。」

　　「這麼早？」她愣了愣。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們可以一起吃早餐、午餐，聽完音樂會再去吃晚餐，就這樣約會一整天吧。」他突然決定推掉週末所有的行程，全部的時間都拿來和她相處。
　　
　　******** ****

　　汪曉薔定定地看著他，呼吸不禁加快。他說話的語氣明明很平常，態度和表情都沒有什麼起伏，可是為什麼她聽在耳裡，卻成為一種讓情緒興奮的催化劑？她不僅呼吸亂了，連心臟也好像出了問題似的，正常人的心跳可以快得這麼可怕嗎？

　　衛子讓被她瞧著，深邃的眸色暗了，喉結滑動，體內的神經和血液同時亢奮，精壯的肌肉因為慾望而繃緊，身上的衣服像是成為一種束縛，束縛下的軀體像極為兇猛的獸，渴望著她的親吻或者更多！

　　突然間，他扔開手中的筷子，伸手將她拉過來，另一手按在她的後腦勺，身體朝她勘探，不顧她驚愕的目光，迅速吻住她的嘴。

　　唇瓣交疊的瞬間，甜蜜的溫度火速傳遞，汪曉薔覺得出了問題的不僅是自己的心臟，還有她的腦袋。

　　他以霸道的氣勢親吻她，卻以溫柔的舌和她的糾纏，他們互相分享嘴裡的甜蜜，彼此交換呼吸的熱氣，在他的親吻下，她身子發軟，因為興奮而顫抖著，手裡根本握不住筷子，吻得激烈的時候，更不小心打翻手邊的碗。

　　這個熱吻來得又急又烈，他們都像飢渴了很久的旅人，拚命從對方身上攫取的泉源，桌上盤杯狼籍，但已經沒有人在乎。

　　因為極為喜歡她愛笑的嘴，所以他忍不住吻她，如果這份衝動讓她想逃開，至少這裡是她家，她不會又馬上從他身邊消失。若她不想接受他的感情，他還有時間可以和她耍賴，用盡辦法也要說服她點頭答應當他的女朋友！

　　纏綿的熱吻催促下，情慾不斷翻騰，原本拉住她手腕的手掌開始不安分，轉而貼上她的腰際，不斷往她衣服底下的柔嫩肌膚邁進。

　　「停，停下來！」汪曉薔好不容易才拉回理智，推開他，拚命喘著氣。

　　衛子讓不相信她當真會拒絕他，只能頓住勢子，看著她一臉慌亂的模樣。

　　她手足無措地撫著胸口深呼吸，語氣嚴肅地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看向一旁的應聲玩偶，長臂將它一撈，按下大頭狗的圓肚說：「是。」

　　他將大頭狗對著她，大頭狗用很倒霉的表情說出這個字。

　　汪曉薔不禁莞爾，笑嗎道：「表情很委屈哦。」

　　他又按下大頭狗的肚子，說：「我從工廠的生產線誕生後，就是這副委屈樣，請你見諒。」

　　汪曉薔又笑了。

　　唉！真的好喜歡他，竟然用這麼可愛的方式對她坦承愛意，只要是女人，心裡都會喜孜孜的吧？

　　「那你是單身嗎？還是已婚？」她問得正經，也很緊張。但是這個問題非問清楚不可。

　　犯錯一次，可以說是單純沒經驗，如果犯錯第二次就不是單純，而是蠢，就算別人願意諒解她，她也無法原諒自己！雖然喜歡他，但是也要他是能讓她喜歡的身份才可以。

　　衛子讓沒有馬上回答，因為他想到了童智妍，所以一時之間有點心虛。

　　要隱瞞汪曉薔的事情愈來愈多，但這不是她早預料到的事嗎？為什麼現在要對她開口扯謊，他卻不禁猶豫？

　　汪曉薔見他沉默，一顆心也跟著沉到谷底。難道他已經結婚了？

　　正當她想開口說話，他忽然按下大頭狗的肚子，回答她，「我沒結婚，沒老婆也沒女朋友，所以你當我女朋友吧？」

　　童智妍還不是他老婆，也不是女朋友。衛子讓這樣狡猾地想。

　　他說完之後，大頭狗又將他的告白闡述一次。

　　聽關連續兩次赤祼祼的表白，汪曉薔不由得情緒激動，紅了眼眶。

　　還需要多說什麼嗎？她為他臉紅心跳，沒見到他時情不自禁想著他，見到他時又捨不得和他分開，明知道他的生活充滿危險，仍然想接近他，若這不是愛情，那會是什麼？

　　汪曉薔傾身向前，給他一記輕吻，整張小臉又羞又怯。點點頭，答應了他。

　　她害羞的模樣好可愛，衛子讓忍不住低頭回吻她一記，心底充滿前所未有的甜蜜。從來沒有任何女人可以給他這種期待又興奮的感覺，當她點頭答應時，他開心得幾乎跳起來。

　　本來他並沒有把握她會喜歡他，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前途堪慮的黑社會分子，並非令她滿意的有錢人。

　　「飯菜冷了就不好吃了，趕快吃飯吧。」她笑著催促道。

　　「嗯。」衛子讓拿起筷子替她夾菜。確認彼此的關係後，他對她的感情似乎更濃烈了。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有說有笑，有時候還玩起親來親去的幼稚遊戲，他吻她的臉頰，她就回吻她的額頭，然後他再親她的耳朵，她又立刻回親他的下巴……一來一往，親密極了，不介意油膩沾上的肌膚，只怕心底不夠甜膩。

　　這樣的戀愛，讓他們變得好快樂。

　　********** **

　　「汪老輸，你是不是在談戀愛？」

　　老當益壯的阿勇伯剛一口氣游完五趟剛學會不久的蝶式，然後臉不紅氣不喘地游到汪曉薔身邊，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啊？我……」汪曉薔看著大家都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她，這會每個人都泡在游泳池裡，她想躲也沒地方可躲，頓時害羞地漲紅了雙頰。

　　「喔，汪老師臉紅了耶。」阿滿姨笑著說。

　　「臉紅就表示有在談戀愛啦，不然怎麼會回答不出來咧？」阿士伯算是閱人無數，經驗老道，想他年輕時也是風靡女兒城的花花公子，女孩子的心事他最了！

　　「阿土伯，怎麼連你都這樣笑我！」汪曉薔一時情急，卻無法為自己辯解，因為她真的在談戀愛呀！

　　「對啦，這表情我一看就知道，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是又忍不住一臉笑容，汪老師正在戀愛中沒錯！」高大叔呵呵笑，更舉證道：「以前晨泳，汪老師最勤快了，還不斷向大家提倡晨泳的好處，可是這陣子呢？一個星期有三天缺席，我也好想知道汪老師跑去哪裡喔！」

　　汪曉薔伸出雙手貼在臉頰上，被老人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開玩笑簡直害羞死了。

　　「戀愛是好事呀！你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交男朋友是應該的，別管這些討厭的老伯伯們怎麼說。」江媽媽跳出來說公道話。

　　「欸，欸！這可不行！」添丁爺爺趕緊開口。「雖然我也祝福汪老師和她男朋友感情圓滿，可是汪老師絕不能交了男朋友就不管我們這些可愛的老伯伯們。」

　　添丁爺爺十分聰明，擅自更改江媽媽的話。

　　「我剛才明明是說討厭的老伯伯們！」江媽媽也精明得很，立刻發現台詞被竄改，當場討回公道。

　　「是可愛的老伯伯！討厭的老阿姨。」

　　「哇！你這樣子太超過了喔，我們站在旁邊也中槍喔？」阿嬌姨發出不滿的抗議聲。

　　添丁爺爺抬高下巴，一臉拽拽的說：「我說老媽媽，又沒指名道姓，你自己要對號入座。」

　　「你怎麼不說你們是……」

　　糟糕！怎麼變成老人家們的口水戰啦？

　　「好了，好了！你們在我心中全是可愛又慈祥的長輩，叔叔、伯伯、爺爺們身強體壯，比起年輕人一點也不遜色；阿姨、媽媽們個個身材曼妙，保養好得沒話說，哇！仔細看看，都是辣媽呢。」汪曉薔見情勢不對，趕緊出面緩頰，說著老人家們最喜歡聽的話。

　　「嗯，你這話說得實在！」高大叔很滿意。

　　「嘴巴真甜，難怪我疼你。」江媽媽也笑呵呵的回意。

　　「說得贊！你是俺看過最有眼光的年輕人。」阿土伯伸出大拇指，神情充滿激賞。

　　「汪老師就是這麼可愛呀。」

　　汪曉薔抿笑看著所有長輩們，害羞地承認道：「好啦，我誠實地招了。其實我真的交男朋友了。」

　　「喔！俺就知道！」阿土伯誇張地和高大叔擊掌，慶祝他們寶刀未老，對女人的神情還是觀察得相當透徹。

　　汪曉薔被他們逗笑了，知道大家是真的關心她，索性有問必答。

　　「他幾歲呀？」

　　「比我大一歲，今年二十七。」她昨天才和他談過年紀的話題。

　　「什麼星座？」阿滿姨對星座很有研究。

　　「天蠍座。」身為女朋友該知道的基本資料，她應該都沒有遺漏。

　　「我記得你是雙子座，天蠍座和雙子座很合耶！水向和風向星座簡直是絕配！」阿滿姨確實很滿意。

　　「真的嗎？呵呵，我好高興。」汪曉薔由衷感到開心，談心中的人最喜歡聽見這種好話了。

　　添丁爺爺最實在，當眾人光問一些有關外表、長相的膚淺問題時，他直搗重點，「他在哪裡高就？」

　　「呃……」汪曉薔被問倒了。
　　
　　* ***********

　　在添丁爺爺的觀念裡，男人年近三十，就該有車有房，甚至事業有成，如此一來才能保障另一半可以過關安穩的日子。

　　「怎麼了？他該不會沒有工作吧？」如果是這樣，他可就無法祝福他們的戀情了。

　　「他有工作。」汪曉薔知道男友每天穿得西裝筆挺，做的應該是當圍事、保障之類的工作，她大可說謊掩飾，但是她不想欺騙這些長輩們，於是道：「其實，他是混黑社會的。」

　　她此話一出，老人家們紛紛倒抽口氣，有些人的表情看來不是很認同，但有些人卻很看得開。

　　「年少輕狂人人有，但是如果了真心想和你走下去，你要勸他早日脫離那個圈子，腳踏實地的工作才行。」江媽媽苦口婆心地道。

　　「我會跟他商量。」汪曉薔點點頭。她最擔心他的安危，每回只要想起那次危險萬分的飛車追逐記，她就頭皮發麻。

　　「你們老人家離愛情太久遠了，所以才會那麼喜歡聽年輕人的戀愛故事，不過，年輕人的臉皮薄，你們問下意思意思就好，不要太為難我們曉薔好嗎？」劉露露現身，挺身捍衛好友。

　　「年輕人又不全是臉皮薄，像露露你就很厚……啊！」阿嬌姨拉長尾意強調道。

　　「要死了阿嬌姨！人家我是輕熟女，臉皮厚一點才不會吃男人的虧，你懂不懂呀？」劉露露笑罵道。

　　「瞧瞧這個臭丫頭，臉皮厚就算了，還很沒禮貌！我們用水潑她！」阿妖姨提議。

　　「好！」眾志成城。

　　「哇！你們這麼多人對付我一個弱女子！卑鄙，不公平！救命啊！」劉露露在池邊和大家玩起水來。

　　汪曉薔拍手直笑，差點挺不相腰桿。

　　阿勇伯只在旁邊搖旗吶喊，並沒有加入戰局，他轉頭對江曉菩說：「汪老輸，上次你說你想買的沐浴乳和洗髮乳我有帶來，等一下拿給你哩。」

　　「謝謝你！」她笑得很開心，附在阿勇伯耳邊說：「偷偷告訴你，這是要送給我男朋友的，他也很喜歡你們家的產品喔。」

　　「真的？」阿勇伯笑彎了眼睛。「嗯！雖然他不學好，但是會喜歡我家的東西，還算不錯。」

　　道理和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一樣嗎？汪曉薔不禁莞爾。

　　「你好好勸他走回正途，如果有必要，阿勇伯也可以幫你跟他說，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幫你喔。」

　　「好，我知道，謝謝你。」她由衷感謝他對她疼愛有加，讓她隨時可以充滿能量，面對前方的一切。

　　汪曉薔心想，勸他離開黑社會應該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了，不管有多麼困難，她都要全力以赴，務必讓他答應做到。

　　她並不是排斥他的出身，為的只是他的安全，因為愛他，所以希望他每一天都能平平安安。

　　*** *********

　　衛子讓和他意想不到的女人陷入前所未有的幸福浪潮裡，幾乎每天晚上都到汪曉薔家裡和她一起吃晚飯，每個週末也開始成為他們固定的約會日，他們有時看電影，有時觀賞藝術表演，但是其實做什麼並不是重點，只要能和對方在一起，分分秒秒都精彩有趣。

　　衛子讓不再將所有的時間放在工作上，雖然每天仍精神奕奕，但是為因愛情而有些失序的行為很快地引起母親的關注。

　　書房裡，盧寶玉面色凝重地說：「竹原，找間可靠的徵集社跟蹤子讓。」

　　「夫人，如果被少爺知道……」

　　「當然要謹慎，不能被他發現。」盧寶玉神色嚴厲地道：「身為衛家的總管，難道你沒發現子讓最近很不對勁？他每天早出晚歸，聽高特助說，他甚至空出每個週末的時間，我很好奇，他究竟拿這些時間和誰見面去了？」

　　「是和童小姐嗎？」

　　「如果是和智妍，我當然放心，但我認為並不是，所以，我一定要知道對方是哪家的千金。」

　　盧寶玉向來相信兒子會為了自家企業的利益作出明確的抉擇，但是，每當看見他臉上出現她從未見過的幸福表情，她不禁覺得詭異，據她所知，他將兩家的企業聯姻當成一種手段，甚至曾坦白告訴過她，他對童智妍完全沒有感情。

　　所以，他不可能是為了童智妍而忙，於是盧寶玉心存疑竇，雖然信任兒子懂分寸，可是難免好奇對方是什麼樣的女人，她對兒子感興趣的女人也充滿了深厚的興趣。

　　「記住，一定要秘密進行，不能被子讓發現。」盧寶玉可不想破壞她和兒子之間的感情。

　　「是。」

Finmy妃

　　第六章

　　中午休息的時候，汪曉薔拿著便當盒走進員工休息室，看見施信宇剛好在泡咖啡。

　　「又不吃飯只喝咖啡呀 ？」她笑問，將手中的便當盒放進微波爐裡，按下啟動鍵。「今天我準備了排骨便當，一起吃吧？」

　　施信宇微笑著，輕啜冒著白煙的黑咖啡，點頭同意，不過，他指著走廊，無奈地說：「但是沒有桌椅耶，要在哪裡吃？」

　　「對耶，我都忘記那些桌椅被搬走了。真奇怪，為什麼上頭的人要把桌椅撤掉呀？想坐下來喝杯飲料都不行了。」汪曉薔覺得少了桌椅變得很不方便，每次熱完便當都要拿回辦公室吃，不然就是直接站在休息室裡吃完午餐。

　　「我也不清楚，不過，好像只有我們業務部的桌椅被撤走。」施信宇也覺得莫名其妙。

　　「我OK啊。」

　　點點頭，她迅速跑回辦公室，拿來過期的報紙。

　　她攤開兩張報紙，鋪在地上，再將微波好的便當放在中央，跟上回一樣，和施信宇一起享用她準備的便當，只是，這次她們盤腿坐在鋪著報紙的走廊上吃飯，雖然看起來奇怪，可是不損的美味和愉快的氣氛。

　　「你不要常餓肚子，對身體不好。」她開口勸道。

　　施信宇露出苦笑，無所謂地說：「習慣了，工作一忙，好幾餐忘記吃都是正常的事。」

　　「這怎麼行？你的胃會壞掉喔。」她咪細美眸，壓低聲音，故意恐嚇他。「我在醫院的時候，看過很多照胃鏡的患者，她們都因為作息不正常，沒有規律進食，久而久之，有的胃潰瘍，有的十二指把潰瘍，更嚴重的還胃穿孔，胃酸逆流灼傷食道……」

　　「停！」他趕緊求饒道：「我們正在吃飯，別說這麼可怕的事影響我的食慾好嗎？以後我會按時吃三餐，OK？」

　　「OK！」在汪曉薔點點頭，滿意地笑了。

　　「唉！」施信宇忽然歎氣，有感而發地說：「如果我有個廚藝這麼好的女朋友，誰還想餓肚子？」

　　他以此暗示她，內心期待得到她的回應，不料卻聽見她說：「呵呵，馨薇最討厭進廚房了，她覺得那些菜味、腥味、油煙味都會污染她，所以你的希望可能要落空囉。」

　　施信宇頓了頓，疑惑地道：「為什麼提起馨薇？」

　　「嗯？你不是希望有個廚藝好的女朋友？但是馨薇討厭下廚呀。」汪曉薔邊嚼著嘴裡的白飯邊解釋。

　　「那又怎麼樣？」他發現她好像誤會他們的關係了。「她又不是我女朋友。」

　　「啊？」聽到他如此撇清關係，汪曉薔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剛才說的是馨薇耶？」

　　「我也是說她。」他現在才知道她一直誤會。於是趕緊對她解釋，「我和馨薇一直只是好朋友和工作上的夥伴，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而且，我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怎麼會？」汪曉薔驚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誤會了這麼久。「我，我還以為你對我那麼好，是因為愛屋及烏，你愛馨薇，所以也疼我……天哪，我早已經把你當成我的姐夫耶！」

　　施信宇發現這些年來汪曉薔是將他當姐夫看待，這個事實讓他大受打擊，錯愕不已。

　　「不好意思，信宇哥。」汪曉薔難為情地說：「我以為你和馨薇盡早會結婚，到時候就可以喊你一聲姐夫了，怎麼辦？現在聽你這樣說，我好失望喔，我還以為我們能成為一家人呢。」

　　「還是可以成為一家人。」只是用另一種關係。「嫁給我。」

　　他忽然向她告白，目光熱切地注視著她。如今，他不想再空等待。

　　「我喜歡的人就是你，我不能成為你姐夫，但是，我可以當你的丈夫，我們還是可以成為一家人。」

　　汪曉薔太過驚訝，張著小嘴呆愣半晌，說不出話來。

　　信宇哥喜歡的人竟然是她，不是馨薇。

　　「曉薔？」施信宇喊著她，期盼她能接受他的感情。

　　汪曉薔略顯慌張地伸手攏起耳邊的髮絲，對他突如其來的告白感到忐忑不安，和他獨處的氣氛漸漸變得尷尬。
　　
　　************

　　「信宇哥，你……」她努力擠出笑容說：「你在和我開玩笑吧？其實你喜歡的人是馨薇，對吧？你們真的很登對，不管是外表還是工作能力，都是人人口中稱羨的金童玉女。」

　　「我不愛她。」施信宇的語氣再肯定不過。「我再說一次，我愛的人是你，一直是你！」

　　如果一直讓她那樣的誤會，他記永遠沒辦法得到她的愛情，既然如此，不如和她徹底說清楚，讓他在她心中是個追求者，而不是以准姐夫的身份出現在她眼前。

　　「我對你好，難道你以為是因為我喜歡馨薇的關係？那太可笑了，我是因為喜歡你才對你好呀，也是因為喜歡你才對馨薇好，她是你的親人……」

　　「施信宇！你在跟汪曉薔胡說些什麼？」汪馨薇毫無預警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她剛才躲在一旁，已經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不敢相信施信宇竟然真的向汪曉薔表白。

　　「馨薇？」汪曉薔嚇得跳起來，急忙走近汪馨薇，想要向她解釋，「你聽我說……」

　　啪一聲，汪馨薇伸手，火辣辣的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摑在汪曉薔的臉頰上。

　　汪曉薔錯愕，撫著紅腫、熱痛的臉頰，愣在原地。

　　「你做什麼？」

　　施信宇急忙快步走來，伸手欲將汪曉薔拉到身邊，卻被汪馨薇搶先一步將她推開。

　　「不准你碰她！」汪馨薇盛怒，失去愛情的難堪讓向來堅強的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失控的怒吼道：「更不准你愛她！」

　　汪曉薔被無情的用力一推，身子硬生生撞上玻璃帷幕。

　　然而，此刻她痛的不只是臉頰，還有心。以前就算馨薇對她再生氣，也不曾動手打她……

　　「汪馨薇！你胡鬧夠了沒有？」施信宇喊道。

　　「胡鬧的是你，不是我！」汪馨薇不服氣地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念同一所學校，讀同一個班級，當別人說我們是班對時，你為什麼不否認？讓我以為你有那個意思，我們現在又是同事，大家都看好我們，你卻說你愛的人是她？」

　　「我們的關係被誤會很久了，我不否認，是因為我總要顧及你的感受和面子，該向大家否認的是你。」他一直沒有對外解釋他們關係，完全是出自體貼和善意，沒想到卻造成汪馨薇如此誤。

　　「我沒有否認就是因為我愛你！這麼多年了，難道你完全不知道我的心意嗎？」說完，她放聲痛哭。

　　一時之間，氣氛極為尷尬，汪曉薔撫熱痛的臉頰，低著頭跑開。施信宇佇立在原地，看著崩潰哭泣的汪馨薇，他無法邁開腳步去追他心儀的女人，只能像個被綁住手腳的囚犯，心和身體都動彈不得。

　　************

　　到底在搞什麼？！

　　衛子讓無心聽取高特助的報告，昂貴的萬寶龍鋼筆從他手中滑落，掉在桌面上，接著滾落地面。

　　只見他如鷹般精銳的眸子狠狠鎖住玻璃帷幕外的某一處，神情逐漸變得陰沉。

　　「執行長？」高特助喚了他一聲，但他完全沒有反應。

　　那個女人憑什麼打汪曉薔？為什麼汪曉薔不回手，甚至連回嘴也沒有，就這樣任人欺負？

　　衛子讓轉過頭來，教他退下，「你先出去。」

　　「是。」高特助收拾好手邊的資料，恭敬地退出辦公室。

　　衛子讓沉默了一會兒後，拿出手機撥打。

　　當電話接通，他急著開口，卻意外聽見汪曉薔爽朗的聲音傳來。

　　「怎麼會打給我？吃飯了沒？」她很高興接到他的電話，雖然他們交換過手機號碼，但是她怕他忙，總是只以簡訊聯絡。

　　衛子讓先是沉默，之後才鎮定地開口，「剛吃過，你呢？」

　　「我也吃過了。」她的聲音裡包含笑意，聽不出異樣。

　　「自己一個人吃嗎？」他明知故問。

　　「和公司的同事……」汪曉薔頓了頓，誠實地回答，「之前跟你提過的信宇哥，記得嗎？」

　　他很高興她的坦白，卻同時覺得有簇嫉妒的怒火在心底狂燃，他竟然出乎意料的在意和她相處的人。

　　「就你們兩個？」他握緊擱在桌案上的拳頭，彷彿快按捺不住情緒。「不怕別人誤會？」

　　「嗯……」她飽含笑意的聲音隱去，沒有回答。

　　衛子讓察覺她忽然變得沉默，心底莫名地緊張。

　　「喂？曉薔？」

　　他站起身，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準備往辦公室外走去，不一會兒，終於聽見手機那端傳來她帶著淡淡哀愁的聲音。

　　「我好喜歡你。」

　　衛子讓倏地停住步伐，佇立在辦公室的門前，僵住正搭在門把上的手，心中雀躍，很享受她突如其來的甜蜜告白。

　　他轉過身，將背抵在門板上，語氣溫柔地問：「怎麼了？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對呀。」汪曉薔苦笑道：「本來想瞞著你，不想讓你為我擔心，可是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忍不住了……」

　　在自己最喜歡的人面前總是想撒嬌，能有個可以百分之百依靠的男朋友，汪曉薔覺得，受再大的委屈彷彿都可以平靜看待了。

　　「你今天會過來嗎？」她的語氣充滿期待，此時此刻，她真的很需要他陪伴身旁。

　　衛子讓踅回辦公桌前，看一眼高特助剛才報告過的行程。為了每個週末能和她膩在一起，他將許多事都挪到平日解決。

　　「我忙完後就過去找你，不過會比較晚些，你先睡沒關係。」他適應她，因為他也很想馬上抱著她軟綿綿的身子，安慰受人欺負的她。「還有，我也好喜歡你，連工作的時候都好想你。」

　　無法立即擁抱她，暫時就用甜蜜的情話安慰她吧。這是衛子讓第一次如此呵護一個女人。
　　
　　************

　　「所以你才忽然打電話給我嗎？」汪曉薔笑問。

　　「好聰明，被你發現了。」只要能聽見她笑，他願意犧牲大男人的形象，盡心取悅她。

　　聞言，汪曉薔心底立刻暖呼呼的，像溫暖的太陽進駐了她的胸口，心中的鬱悶一掃而空，好感謝他在她需要人安慰時適時安撫她慌亂、無亂的心。

　　對她而言，他已變得好重要。

　　甜蜜地結束通話後，衛子讓不禁瞪著手機發愣，剛才對電話那頭的人甜言蜜語的男人真是他？呵，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肉麻得如此可怕。

　　這時，敲門聲響起，衛子讓不動聲色地收回思緒，說：「進來。」

　　高特助打開門，恭敬地道：「執行長，夫人來了。」

　　盧寶玉不等高特助說完，便逕自走進辦公室。

　　她一身淺紫色的香奈兒套裝，足蹬YSL最新一季的水鑽魚口高跟鞋，優雅地在沙發上坐下，手一揮，教高特助退下。

　　「子衛，你還沒吃飯吧？我特地來找你一起吃午飯。」

　　衛子讓走到沙發前坐下，定定直視著母親，知道她還藏著其他的話沒說。

　　「稍晚我有飯局。」

　　「和智妍？」

　　衛子讓眉一挑，母親突然提起童智妍，應該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說吧？

　　「和榮洲案主席兩點半下午茶會，不是她。」他伸直一雙修長的腿，好整以暇地看著母親，開門見山地問：「怎麼突然提起智妍？」

　　「前幾天童總裁來了電話，他知道你已經回國接掌總公司，一方面向我問候你，另一方面也打探你和智妍的婚約打算何時公諸媒體。」盧寶玉笑了笑，轉了個彎試探道。

　　聞言，衛子讓忽然想起來了汪曉薔，心中有那麼一瞬間顧慮著她的感受，可是這樣的思緒很快的又被他拋開。

　　他無所謂地笑道：「我和她好事都傳得這麼久了，哪家媒體不知道？」

　　「童總裁的意思，應該是希望正式舉辦一場訂婚儀式，你們也已屆適婚年齡，如果能早日結婚，對於衛、童兩大企業聯姻的利益也可以早日實踐。」盧寶玉暗中觀察兒子的反應，所幸並沒有看出任何異樣。

　　「我沒有意見。」衛子讓爽快地點頭同意，沒有絲毫反對的意思。「訂婚的細節，你和童總裁決定就可以了，智妍那邊應該也沒有問題。」

　　盧寶玉直瞧著他。聽起來，兒子和童小姐的感情還是很穩定，那麼，竹原委託徵信社調查出的資料是怎麼回事？

　　那個女人不是綁住兒子許多寶貴的時間嗎？還是徵信社的調查出了差錯？

　　「既然你們也同意，等我和童總裁討論過後，就先決定訂婚的日子吧。」盧寶玉雖然心底疑惑兒子的感情狀況，可是也不方便問出口，只好暫時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看見兒子對婚姻的態度仍沒有改變，她就安心了泰半，至於資料中那個女人的事，就待她另外調查清楚吧。

　　「你有飯局，我就不打擾你了。」盧寶玉微笑著道，走身離開。

　　母親離去後，衛子讓鬆懈心緒，腦子飛快的運轉，不斷重複播放著汪曉薔笑盈盈的小臉。他居然有種矛盾的感覺……

　　一開始他就打算和汪曉薔談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所以他不希望事情變得複雜，沒必要將兩人的這段感情和他的婚姻扯上關係，他相信自己在和童智妍結婚前，可以毫不眷戀地將這件事處理好。

　　這是一場注定沒有結果的戀情，即使他現在要決定和另一個女人的婚期，也覺得無傷大雅，早已安排好的結局，根本無須再費心。

　　只是，為什麼他的心會莫名地忐忑。

　　如果他突然在汪曉薔的生活中消失，會怎麼樣呢？

　　衛子讓思索著，卻找不到任何答案，不禁沉默，又突然覺得自己根本是庸人自擾，索性不再想，反正到時候，他們就不存在任何關係了。

　　他揚起唇角，刻意忽略那種令人煩悶的感覺，好像只要不面對，就不會有他擔心的意外發生。

　　************

　　晚上十一點多，衛子讓來到汪曉薔的住處。

　　汪曉薔因為心情不好，所以根本無法入睡，她特地準備了消夜，等心愛的男朋友來，在看見他出現後，立即張開雙臂撲進他懷裡，忐忑終日的一顆心漸漸得到平靜。

　　衛子讓笑問：「怎麼了？」

　　「好想你！」她羞紅雙頰，將整張臉埋進他精壯結實的胸膛，像個孩子似的對他撒嬌。

　　衛子讓為之心動，將她的身子打橫抱起，走到床沿坐下，讓她的頭倚在他的胸口，身體親密的貼靠著彼此。

　　「你的臉好像腫腫的？」

　　「啊？真的嗎？」她嚇了一跳，坐直身子，伸手摸了摸臉頰。

　　其實衛子讓是騙她的，他看得出她眼眶微紅，先前一定躲在某處大哭過，但是臉頰上的掌印已經褪了，如果今天他沒有親眼看見那一幕，一定不會發現她被人打了一巴掌。

　　「發生了什麼事？」

　　汪曉薔抬眼看他，好喜歡他充滿關心的眼神，她笑了笑，索性整個人又窩進他懷裡。

　　「今天，信宇哥突然向我表白，我嚇了一大跳……」

　　她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發生的經過告訴他，也交代她和施信守多年的交情，仍然很難相信如親人般的感情會因為摻雜了愛情的因素而瞬間變質。

　　衛子讓靜靜的聽她說完，也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動手打她的女人，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汪馨薇。

　　「她憑什麼打你？」衛子讓非常不認同汪馨薇蠻橫的行為。

　　汪曉薔也因為那一巴掌難過了很久，但是同樣身為女人，靜下心仔細想想，她彷彿能體會對方的憤怒。

　　「我告訴你喔。」她抱緊他，尋找堅強的依靠，訴說著童年往事，「雖然我對我媽媽一點印象都沒有，可是每次馨薇的媽媽在我面前罵我媽媽有多麼不要臉時，我就覺得好慚愧，為什麼我媽媽要當人家的第三者呢？而且還當得那麼大刺刺的，因為有了孩子就鬧著住進人家家裡，徹底破壞人家的婚姻。街坊鄰居都把我們當成笑柄，雖然鄰居阿姨會稱讚我，曉薔呀，你好有禮貌喔，唉！真看不出你媽是狐狸精……」

　　衛子讓第一次聽她訴說著心酸的童年往事，心裡也覺得有股酸楚，他無法替她分擔童年時期所遭遇的難堪，唯一能做的僅是此時此刻擁抱她，成為她的依靠。

　　「我真的好無奈，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媽媽是人人口中的狐狸精，可是事實無法改變，所以我只好力求表現，希望有一天馨薇的媽媽會真心接納我，並把我當成女兒看待。」汪曉薔愁眉苦臉地說：「不過，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對阿姨來說真的太殘忍了。」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這樣責怪自己。」他心疼她有著不快樂的童年和充滿陰霾的回憶，不允許有人以她的身世為借口，不斷欺凌她。「既然你的親生母親無法保護你，你應該更愛自己，更勇敢的保護自己，別讓那對母女這樣欺負你。」

　　汪曉薔搖搖頭，無奈地說：「雖然馨薇也很不能諒解我的身份，可是她常說為什麼會有我這個妹妹，其實我聽了很高興，因為就算她再討厭我，還是把我當成妹妹，所以，今天打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我好怕她一生氣就不要我這個妹妹了……」

　　想起姐姐當時憤怒的神情，和傷心欲絕的那一巴掌，汪曉薔忍不住在他的懷裡微微發抖。

　　衛子讓看著她低垂的頭，感覺到冰涼的眼淚正無聲的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發現她哭了，她傷心的眼淚像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掐住他的心，讓他感到窒悶。

　　「我不知道信宇哥原來喜歡我，如果我知道，一定會離他遠遠的……我只有馨薇這個親人了……不希望她討厭我……真的不希望……」

　　她語氣愈來愈哽咽，也愈來愈揪痛他的心，他將她放倒在床上，溫柔地吻去她傷心的淚珠，親吻她因為哭泣而漲紅的臉，濕潤她迷人的唇瓣，長舌伸入她的嘴裡，與她的丁香小舌糾纏，他不想要她難過，所以用心溫柔，千方百計撫慰她心頭的傷。

　　汪曉薔乖巧的回應著他，好喜歡他這樣充滿侵略性又帶著安撫之意的親吻，這令她心跳加速，像一種催眠的魔法，甜蜜得讓人暈頭轉向，忘記了煩惱，還有不愉快的過去，眼底，心裡都是他。

　　「竹原……」她喚了他一聲。

　　衛子讓蹙眉。雖然是他自己這麼做的，但仍不喜歡她喊別的男人的名字，他用力吻了她一下，企圖吻去她嘴裡那個不屬於他的名字，才讓她說話。

　　「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苦衷？」他心悸，以為她發現了什麼。

　　汪曉薔伸出雙手溫柔地捧住他英俊的臉龐，體貼地說：「如果是經濟問題，我願意幫你，以後我的薪水也可以給你。」

　　聞言，他才暗暗鬆了口氣，笑問她：「怎麼了？」

　　「嗯……你混黑社會很危險吧？從來沒聽你說過自己的事。我想，你會加入幫派，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我還是好擔心你的安危，以前那些找你麻煩的人會不會來對付你？」她的眼神誠摯透亮，美麗得像琉璃，語氣真切地說：「我不懂你身處的環境，但是我不相再看見你受到傷害，希望你能早日脫離那種可怕的環境。」

　　其實，她想說的是，她好怕失去他！
　　
　　************

　　衛子讓再次低頭吻她，那張充滿擔憂和不安的小臉上已經透露一切，知道她關心他、在乎他，他心底只能默默感動著，因為一切只不過是他編造的謊言，可是他真真實實地感受到她的心意。

　　他情不自禁地吻得更深，伸手解開她睡衣的衣扣，敞露出她胸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膚，他低頭親吻她柔軟的雪肌，碎吻蜿蜒而下，來到她平坦的小腹。

　　衛子讓的吻印在旺曉薔敏感的腹部肌膚上，發癢的感覺將她逗笑了。聽見她那銀鈴般的笑聲，他心底充滿愉悅，不斷湧現的情慾也跟著席捲他的理智，讓衝動成為他們之間的主宰。

　　他的大掌貼緊她的後腰上，促使她的身子拱向他。他勃發的慾望堅挺地抵住她的柔軟，聽見她忍不住驚呼，他對她露出邪佞迷人的微笑。

　　這真是最有效果的催情劑，汪曉薔發覺自己的身子在他的愛撫下變得軟綿綿的，矜持消失了，意志已向他的魅力臣服，她迷戀他精壯又結實的身軀，也愛極了他不安分的舉止，那是一種足以讓她瀕臨慾望頂端的力量，想停止，卻欲罷不能。

　　他動手脫去她的內衣，含住一朵粉色的蓓蕾。她發出細微的哼聲，很快的又被他的吻吞沒。氣氛逐漸變得曖昧，他們的身軀交疊，雙雙深陷床被裡，他並不滿足，更膽大地褪去她的睡褲，她無法躲藏，只能赤裸裸地呈現在他眼前，他的長腿橫在她的雙腿間，並要她的雙手攀住他的肩膀，彷彿只能緊緊依附他而存在。

　　汪曉薔心慌意亂地說：「我……我替你……準備了宵夜……」

　　他現在哪需要宵夜？沒錯，他是很餓，但那是發自身體深處的飢渴，他需要吃的不是宵夜，是她！

　　「當明天的早餐吧。」

　　衛子讓起身迅速褪去身上的衣物，彷彿那全是累贅，在汪曉薔定眼瞧著他展現出得天獨厚的雄性魅力時，他看見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身子本能地瑟縮了下，好表情可愛又滑稽。看她漲紅的臉滲也簿汗，像透人的紅蘋果，他立刻欺身向她，將她拽回身下，盡情地愛撫。

　　不是應該好好的安慰她嗎？是呀，他就是在安慰她，用他獨特的方式，雖然有點色情，但是應該不難讓她接受，他喜歡她害羞的反應，能擁有她全部的男人只有他！

　　他們緊緊糾纏，擁抱對方，互相索吻，彼此奉獻，當體內交熾的熱度全數散發，兩人都已準備好，他抱住她的腰，將自己埋入她的身體裡，她滿心歡愉地接受他的佔領，和他合而為一。

　　進入她身體裡，是她所愛的男人，她願意在他身下完全敞開，讓他在她體內留下痕跡，並永遠記住他所給予的激情曾經讓她興奮得幾乎死去。

　　無法言喻的幸福感像濃濃的巧克力。在汪曉薔的心窩甜甜的化開，完美了這只屬於他們的時刻……

　　************

　　激情過後，汪曉薔赤裸著身子趴在衛子讓的身上，小臉燙貼著他的胸膛，專心傾聽他的心跳聲，覺得好幸福。

　　衛子讓摟著她，發現她的右臂膀上靠近肩膀的位置有塊心形的胎記，他心底忽然一震，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撫。

　　「你這是……」

　　「胎記嗎？」汪曉薔半閉著眼睛，感覺他指腹輕撫的位置應該是她的胎記，她笑了笑，道：「很可愛對不對？我看過好多人的胎記都是不規則的，可是我的胎記是個愛心呢。如果有人問我，最喜歡自己身體哪個部位，我一定會說是身上的胎記……」

　　說著，說著，她真的困了，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伏在他身上，整個人慵懶得像中人貓，她安心地閉上眼，伴隨著他的心跳聲入眠。

　　今晚有他陪伴，應該會有好夢吧？汪曉薔幸福地想著，嘴角不禁微彎，就這麼睡著了。

　　衛子讓直勾勾地盯著那塊心形的胎記發愣，記憶中好像有什麼片段封存的箱底。

　　那是個火熱的夏天，他意外墜海，險些喪命，意識渙散之際，他彷彿見過這個胎記……

　　那個女孩會是她嗎？

　　衛子讓用力圈住她纖細的身子，和她分享親密的體溫。他親吻她的發頂，喜歡聽著她睡著時平穩的呼吸聲。指腹下的心形胎記像熱源，透過他的手指，熱度傳遍他的四肢百骸，他的心也為之發熱。

Finmy妃

　　第七章

　　這天下班後，汪曉薔騎著機車，特地繞到黃昏市場買菜。

　　她挑選著男朋友愛吃的菜色，全心全意只想寵他。

　　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這句話對她而言可說是至理名言。

　　買完菜回到住處樓下，汪曉薔才剛停好機車，拿下安全帽，便立刻被兩名黑衣人左右開弓架著走。

　　「啊！你們要做什麼？！」

　　纖細的她被兩個大男人架在半空中，迅速地帶到一輛豪華房車旁。她拚命踹踢雙腳，卻只是踩空，不管怎麼掙扎也全部徒勞無功，她又驚又慌，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找上她。

　　是因為他的關係嗎？汪曉薔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就是身在江湖的男朋友。

　　如果這些人是他的仇家，他們現在找上她，莫非是想抓她來威脅他什麼？

　　沒錯！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愛人通常會淪為人質……不！她不要成為他的負擔，不要啊！

　　「你們放開我，放開！救命啊！當街擄人啊——」

　　那兩名黑衣人將她塞進豪華房車的後座，並迅速關上車門。

　　汪曉薔驚慌失措地跌趴在厚軟的座椅上，匆忙回過神後，立即坐直身子。她看見寬敞的後座有兩排豪華座椅，中央還有張精緻的小茶几，有個打扮高貴、很有氣質的女人坐在她對面，對方約莫五十多歲年紀，臉上妝容講究，長腿交疊，一雙犀利的眼正上下打量著她，唇角噙著冷笑。

　　「你是汪曉薔？」盧寶玉開口問，確認她的身份。

　　「呃……是。」她正襟危坐，點頭承認。

　　「嗯。」盧寶玉也點點頭。她本人和照片上看起來差不多，一樣是素著一張臉，穿著普通。

　　像這樣平凡的女人，為什麼成為她兒子天天要見面的對象呢？這一點讓盧寶玉匪夷所思。

　　汪曉薔不安地東張西望，發現前座還坐著一名蓄著五分頭的男性駕駛，他臉上戴著墨鏡，看起來不像是好人。

　　「請、請問你是誰？」雖然這樣的排場和見面的方式都讓她害怕，可是她不能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總要問清楚對方的來歷。

　　汪曉薔鼓足勇氣和她對視，雙手悄悄握拳，分別擺在雙膝上，內心慌張，但是外表力求鎮定，不想表現得太軟弱。

　　「你沒資格知道我是誰，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其他事情不需要多問。」盧寶玉霸道的說法讓人難以接受，但強悍的作風也逼得汪曉薔無法拒絕。「你和子讓是怎麼認識的？」

　　「子讓？」汪曉薔愣了愣，神情充滿疑惑。「是……哪位？」

　　盧寶玉定定地審視她臉上的表情，發現她不是裝傻，於是更明白地道：「衛子讓，最近和你走得很近的男人。」

　　汪曉薔聽了還是搖搖頭，否認道：「我真的不認識他，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你連自己交往的對象叫什麼名字都不清楚？」現在的年輕人未免隨便得太誇張了！盧寶玉心中冷哼。

　　「如果你說的是我男朋友，你應該是真的找錯人了。」汪曉薔好緊張，手心已經冒出冷汗，但是她深呼吸，鎮定地說：「我男朋友叫馮竹原，不叫衛子讓。」

　　聞言，坐在駕駛座上的衛家總管身子突地一震。

　　好樣的，少爺竟然用他的名字在外面把妹？

　　聽見她這樣說，盧寶玉終於明白事情的大概。子讓和她交往，卻用假名騙她，看來他連真實身份都沒讓這女人知道吧？原來只是男人一時貪鮮的天性。

　　可見這個女人沒有什麼殺傷力，對子讓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才是，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擔心的。盧寶玉對親自調查的結果感到相當滿意。

　　她笑了笑，收起嚴肅的神情，對如坐針氈的汪曉薔說：「看來真的是我弄錯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不好意思，請你下車。」

　　「喔。」終於獲得釋放，汪曉薔趕緊伸手打開沉重的車門下車，不敢再多說什麼。

　　雖然莫名其妙的被人抓上車，但是幸好沒事，還真是嚇了她一大跳呢。

　　這世上可說無奇不有，真是什麼烏龍事件都會發生呀！

　　************

　　晨泳時，汪曉薔將昨天奇怪的遭遇告訴大家後，劉露露第一個發出尖叫聲。

　　「衛子讓？該不會是『海神集團』的接班人吧？這名字很特別，不可能這麼巧合，剛好也有人叫衛子讓吧？而且，你說對方坐著豪華名車，打扮高貴，身邊還帶著保鏢，她口中的衛子讓，應該是指「海神集團」的接班人沒錯！」

　　汪曉薔聞言，疑惑更深。

　　「什麼是『海神』？我只知道愛吃大便的『虎神』。」江媽媽平時沒在看財經新聞，並不曉得那些集團、企業的名人。

　　「你嘛幫幫忙！竟然把富可敵國的『海神集團』跟蒼蠅比？」阿勇伯大笑道：「露露說的『海神集團』是上市的大公司，他們的股票我也買了好幾張，每年都幫我賺不少錢耶！什麼『虎神』，呿！」

　　「喔！我不知道嘛！股票太複雜了，我們這種開早餐店做小生意的人沒在注意啦。」江媽媽不以為然地呵呵笑，又問：「那個叫衛子讓的是大企業的接班人喔？這麼有錢，應該長得很普通吧？我看那些有錢人十個老、九個肥、八個禿。」

　　「才不會呢！」劉露露立刻跳出來捍衛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我在雜誌上看過他的照片，長得比電影明星還帥，身材比國際男模還贊，外在條件簡直沒話說！」

　　「嗯，我孫女好像也有跟我說過這個人喔。」阿嬌姨認真的回想著，「不僅長得帥，還很有能力，我孫女很喜歡他耶。」

　　「長相還好啦。」阿土伯自賣自誇，「跟俺年輕時風流倜儻的模樣差不多。」

　　「厚！自戀的老頭子。」

　　當眾人取笑著阿土伯時，汪曉薔卻笑不出來，她心底甚至有股詭異的感覺。

　　這時，劉露露突然想到一件事，「對了，我今天買的日報剛好有衛子讓的新聞，還是財經版的頭條呢！我去拿來給你們看。」接著，她倏地跑遠。

　　不知為何，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海神集團」和衛子讓這個人，汪曉薔的心底愈顯不安。

　　當劉露露拿來報紙，像獻寶似的在眾人面前攤開，汪曉薔在看見佔滿版面的新聞用照片的瞬間，整個人倏地一震。

　　那照片上的男人……是他？！

　　斗大的標題寫著「衛、童企業聯姻指日可待」，衛子讓英俊瀟灑的照片旁，還有一張童氏千金的美照，那金童玉女般完美的組合，剎那間天刺痛了汪曉薔的眼。

　　「怎樣？帥不帥？」劉露露沒發現汪曉薔臉上的異樣，沾沾自喜地說：「衛子讓和童智妍昨天晚上宣佈婚期將近，今早日報就賣得嚇嚇叫，我可是憑我的好人緣才搶到這一份呢。」

　　汪曉薔無心聽她說笑，逕自從池裡起身，情緒激動地抓過報紙仔細閱讀。

　　「哎呀！報紙都濕掉了啦！汪曉薔你先把手擦乾再看嘛……」

　　汪曉薔越看越激動，氣憤的情緒高漲，根本聽不見劉露露哀叫連連的抱怨聲。

　　衛子讓……他真的是衛子讓？他為什麼要用假名騙她？他和她交往，卻快要和另一個女人訂婚？

　　汪曉薔無法遏止內心不斷擴大的疑惑，她覺得自己被欺騙了，甚至被嚴重羞辱。

　　「曉薔，你怎麼了？」劉露露終於發現她臉色難看，而且抓著報紙猛瞧，不發一語，全身顫抖。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汪曉薔扔下報紙，匆忙跑進更衣室。

　　「奇怪，汪老師怎麼了？」阿勇伯很關心，但是也不好意思當著人家的面直接問。

　　大家面面相覷，沒人知道個性向來溫和的汪老師，怎麼會在看見一則新聞後突然性情大變，看起來好激動。

　　「別討論了，游泳吧！這是汪老師的私事，我們要尊重她。」

　　添丁爺爺這麼一說，立刻得到大家認同。當每個人都各自游泳去，他老人家反倒向劉露露借來報紙看個仔細，心裡不禁暗自歎息。

　　************

　　如果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唯有在對方無法找借口的場合現身，才能得到最血淋淋的鐵證，讓他百口莫辯，也讓自己不用再聽信一堆包裝過的謊言。

　　就像之前她莫名其妙的介入他人的婚姻，誤當第三者，她採取的方式就是直接出現在那男人的家裡，和他以及他的妻子直接對質，將事情說清楚，雖然這樣的做法同時傷害了男人無辜的妻子，無法令人苟同，可是，唯有這麼做，才可以教滿嘴謊言的男人閉嘴，別再狡辯。

　　所以，趁著一大早，汪曉薔飛車趕到公司。她知道通往執行長辦公室的電梯受管制，於是她選擇走樓梯，一層一層往上爬，也準備一層一層剝去用欺騙和謊言交織而成的包裝紙。

　　爬到第十層樓，她的腿走得又酸又疼，但她選擇忽略疼痛，急著知道真相的渴望化成一股力量推著她向前。爬到二十層樓時，她氣喘如牛，空氣彷彿變得稀薄，胸腔脹痛，身體裡像豢養了一頭兇猛的惡獸，不斷吞噬她全身的力氣。

　　但是激動的情緒仍然無法褪去，心底的恐懼甚至如無邊的黑洞不斷擴大，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迫不及待得全身發抖，可是又害怕真相的可怕和殘酷是她無法承受的。

　　汪曉薔心中矛盾，不斷掙扎著。

　　她是不是應該相信他？相信他愛她，不可能用這麼頑劣的謊言欺騙她？她希望一切只是誤會，是她看錯了照片，可是，她又怎麼能騙自己？照片如此清楚，就是他沒錯，她豈能因為愛而盲目？更不能為一個可惡的男人昏了頭，失去自我！

　　但是，如果他有苦衷呢？

　　其實他是真心愛她，但是因為某種難言之隱，只好對她撒謊，他也是逼不得已……不！她不能為他欺瞞的行為找理由，充滿欺騙的愛情根本不算是愛，她才不希罕這樣的愛情！

　　她需要的是真相！

　　避開監視器的鏡頭，汪曉薔成功潛入執行長辦公室。既寬敞又明亮的辦公室裡，高級的裝潢充滿了個人的風格，她緩步走進去，突然覺得可笑，為了愛情，她現在的行為簡直像小偷。

　　清晨的天空是乾淨的淡藍色，她站在玻璃帷幕前望向外頭，忽然發現站在這裡，居高臨下，可以清楚看見業務部員工休息室外的走廊。

　　她想起之前和他聊天時的一些細節，那天，她被馨薇打了一巴掌後，沒一會兒便接到他的來電，只因為他當時也站在這裡清楚的看著事情發生的經過嗎？

　　他一直在這座豪華的城堡裡笑看一切嗎？笑她的傻、她的愚昧和她的無知，他像個王者，態度翩然自在，而她像個小丑，在他面前不斷出糗，為他心花怒放，努力向他求愛，他給予的卻只是一句又一句的謊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看見許多職員在廊上走動，熟悉的、陌生的臉子一個接著一個出現。眼前的玻璃帷幕就像一幅巨大的螢幕，不斷放映著每個人庸庸碌碌的生活。

　　過了許久，後方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汪曉薔倏地轉過身，暗暗慶幸看見的人不是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高特助捧著資料夾，伸手輕推臉上金色鏡框。

　　其實他對眼前的女人並不陌生。沉默地陪伴執行長望向玻璃帷幕外幾回，他識人的好眼力早把執行長總是看在眼裡的人記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第一句話不是詢問她的身份，而是問她出現在此的目的。

　　「抱歉，我……」汪曉薔覺得好難解釋，只能說：「我有事要見衛子讓。」

　　「你有預約嗎？」高特助拿出PDA，查看執行長今日的行程，作風公式化。

　　汪曉薔緊張地揮揮雙手道：「我沒有預約……」

　　這時，辦公室的門再度被推開，衛子讓現身，在看見辦公室裡不該出現的汪曉薔時，他整個人瞬間如遭雷殛。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衛子讓望著她，雖然他們之間僅有幾步之遙，卻像隔著一道鴻溝，她眼裡的失望清晰可見。

　　高特助將手中的資料夾擺在辦公桌上，識相的趕緊退下，留給他們談話的空間。

　　「請問，我應該叫你馮竹原……還是衛子讓？」汪曉薔才開口，語氣就不禁哽咽。

　　知道她已經發現真相，衛子讓並沒有圓謊的打算，本來他有股想上前抱住她、好好向她解釋的衝動，可是很快地被現實面的考量壓下。
　　
　　************

　　她發現了他真實身份，為什麼不在家裡等他前去，偏要跑到他的辦公室來質問他？她想在眾人面前掀出他們兩人的關係嗎？

　　衛子讓沒有回答，反而開口質問，那淡漠的表情像把利刃，瞬間刺穿了汪曉薔的心。

　　「你為什麼在這裡？」和她不同，他說話的語氣十分鎮定，態度更顯得四平八穩。

　　「我來，是想問清楚你究竟是誰，是混黑道的馮竹原？還是「海神集團」的接班人衛子讓？」

　　她心想，也許他真的是出於無奈，所以才撒謊，只要他誠心解釋，她就願意相信，全盤打翻一開始堅持的原則都無所謂，因為她是真的愛他，由衷希望他們的感情有挽回的餘地，她可以沒有脾氣，不計較他的欺瞞，只要他肯說真話。

　　汪曉薔已經在心裡作出最大的讓步，以為結果不會那麼糟，沒想到，她還是必須接受最糟的事實——

　　只見衛子讓揚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揶揄道：「知道我不是黑道的小混混，而是『海神集團』的接班人，你應該很開心吧？」

　　「你什麼意思？」她錯愕地瞪大眼睛看著他。

　　「我才要問你什麼意思。」他沒興趣知道她是如何發現他真實的身份，但是對她明目張膽跑來辦公室找他理論的行為感到非常失望。「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吧？你是什麼身份？擅自跑來這裡，想要興師問罪？」

　　「你覺得我不應該來嗎？」明明做錯事的人不是她，為什麼責怪的矛頭又指向她？汪曉薔傷心地吼道：「你欠我一個解釋！」

　　「既然你知道我是『海神集團』的接班人，我的一舉一動備受矚目，你根本不應該跑來這裡和我吵著要解釋！」他生氣地道：「沒錯，我是欺騙你，那又如何？反正我真實的身份不是正好滿足你的胃口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不敢相信眼前和她說話的是夜晚抱著她纏綿的男人，「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對我說謊，我不在乎你是誰，可是我要確定你愛我，你對我的感情都是真的，至少我們的愛情不是謊話！」

　　他沒想到她會衝動地找上他，難道發現他真實的身份後，她就迫不及待想勒索他的愛嗎？

　　因為這樣的揣測，衛子讓失去了冷靜，他以惡毒的眼光審判汪曉薔現在的行為，氣她不識大體，沒有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設想，她以吵鬧的方式為自己討公道，是真的只想討個公道，抑或是想乘機將他們的關係公諸於世，好讓她能和他的名字永遠畫上上等號？

　　「我承認，我真心喜歡你。」他當然清楚自己是愛她的，在她身上付出的感情，是他從來沒有給予過任何人的，可是，他絕不允許她因此拿他的感情當作武器。「但是，就算我喜歡你，也不可能容許你任意對外放話，如果你想靠外界輿論的力量製造機會，我勸你省省力氣。」

　　汪曉薔聽見他承認真心喜歡她，但，為什麼她卻無法感動開心？

　　「我要製造什麼機會？」她不明白他們之間為何僅剩下針鋒相對？那些甜蜜肉麻的情話呢？那些愜意自在的相處呢？

　　衛子讓以為她是裝傻，想以退為進，想起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醜聞，讓他不知不覺將她看成心機極重的女人，於是他暗下眸色，清楚地道：「飛上枝頭成鳳凰的機會。」

　　汪曉薔身子一顫，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衛子讓可惡的形象不斷在她面前放大，呵，之前她怎麼看不出他是如此可惡的男人？

　　「你覺得我看上的是你的身份地位？」她不禁冷冷地笑著道。她對他何嘗不感到失望呢？原來他是以這麼膚淺的眼光看待她，簡直侮辱她真心真意付出的愛情！

　　「難道我的身份沒有比醫生還誘人？」

　　聽見他口出此言，汪曉薔心底驚駭。她不明白他對她的成見怎麼會如此深？既然他是以這般輕蔑的目光看待她，又為什麼要來招惹她呢？她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只能愣愣地望著他。

　　「其實我不反對女人有這樣的想法，可是別想套用在我身上。」

　　他既殘酷又無情的宣告，彷彿當面賞了汪曉薔一記熱辣辣的巴掌。

　　她覺得心好痛，痛得連為自己喊冤的力氣都沒有，她心愛的男人，竟不惜用尖銳的字眼打擊她的自尊，彷彿將她全身的皮肉一起剝下，帶給她血淋淋的痛楚。

　　在這段感情中，最後她究竟還剩下什麼？

　　原來，就算發現自己被欺騙後，她連來找他理論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她在他心中根本什麼也不是……
　　
　　************

　　汪曉薔沉默了，覺得生命像是瞬間枯萎。有些寶貴的東西一旦失去後，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伸手抹去眼眶中還未流下的淚水，挺直腰桿走過衛子讓面前。

　　當她踏出辦公室的門時，她已決定拋開一切。太過認真的看待的愛情，最後也僅是換來滿身傷痕，她還堅持些什麼呢？

　　衛子讓佇立原地，直到她開門離開，他才猛然轉身追出去，顧不得辦公室外除了高特助外還有兩名秘書在場。

　　他追上汪曉薔，並伸手捉住她的手腕，止住她的步伐。

　　「曉薔！」他突然覺得緊張，方纔那些話脫口而出後，他才驚覺自己對她似乎過分了些。

　　她突然出現在他的辦公室裡，一開口就是質問，他實在過於震驚，竟然就這樣扭曲她的來意，他根本無法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剛才他真的太過氣急敗壞，其實他並不想對她說那麼殘酷的話。

　　「我們再談談？」

　　當汪曉薔回過頭來抬起眼，僅一瞬間，她冷若冰霜的眼神讓衛子讓極為難忘，因為，他從沒見過她有過這樣的表情。

　　汪曉薔定定地望著他深邃的眸子。她已好熟悉這熱切的眼神，可惜她已經領教過他的無情和殘忍，那是他最真實的一面，現在給她再多童話，都無法讓她相信他們倆往後學會有幸福快樂。

　　「沒什麼好談的，因為，你從來不瞭解我。」她用力格開他的手，難過地轉身跑開。

　　此時此刻，汪曉薔的心已破碎成利刃，怎麼觸碰，怎麼傷人，唯一收服傷心的辦法，就是承認自己是個超級大傻瓜，被一個壞蛋迷得暈頭轉向，瘋狂的嘔吐一場之後，現在終於清醒……

Finmy妃

    第八章

    游泳池裡出現一尾蛟龍，迅速在水道兩端來回竄游。

    汪曉薔專心一致地游，心無旁騖地游，全心全意地游，彷彿天地間只剩下這池溫水和她未爛的身軀還存在著。

    水沒有生命，卻以人工設定好的溫度帶給她溫暖，滋潤了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的她。當水流滑過她的身子，像慈悲的愛撫，撫慰她受傷的心靈，她可以盡情哭泣，宣洩內心的委屈，池水會收留她的眼淚和汗水，不讓人看見。

    不間斷的來回泅游幾乎耗盡汪曉薔全身的力氣，直到再也沒有任何體力可以再繼續，她才停下來，疲憊地離開游泳池，癱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

    伸手摘下泳帽，垂落的髮絲和她的眼眶一樣濕漉漉的，她喘著氣，全身乏力，但是身體仍想投奔到水裡，至少在水中盡情徜徉時，她可以暫時放過自己。

    眼前忽然出現兩瓶運動飲料，汪曉薔抬眼往上看去，看見添丁爺爺那張和藹的笑臉。

    「游了這麼久，需要喝點運動飲料補充電解質，沒錯吧？」

    汪曉薔勉強揚起微笑，打開另一瓶運動飲料喝了起來，笑著問：「心情不好？」

    「沒有。」汪曉薔否認。

    「爺爺不是笨蛋喔，不會連你傷心難過都看不出來。」他慈祥地笑著，又問道：「是因為男朋友的事？」

    汪曉薔手裡握著飲料，沒有再否認，因為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看起來一定很糟，根本瞞不了任何人。

    「爺爺……」她忽然開口問：「如果一個人說他是真心愛你，可是……他卻同時用各種謊話欺騙你，甚至連名字和分身都隱瞞……這樣還算是愛情嗎？」

    添丁爺爺喝著飲料，笑了笑，不答反問：「你男朋友真的是『海神集團』的衛子讓？」

    汪曉薔抬眼看著添丁爺爺慈祥的笑容，覺得跟他說出實情也無妨，於是她點頭承認，「嗯，就是他。」

    「哇，不錯耶！你釣到金龜婿了。」添丁爺爺開玩笑道。

    哪知一句玩笑話卻讓汪曉薔瞬間又紅了眼眶。

    「哎呀！你、你別哭，爺爺和你說笑的嘛！」添丁爺爺緊張起來。平時愛笑的汪老師變成愁眉苦臉的汪黛玉，他老人家可心疼了。「有什麼委屈儘管跟我說，我一定替你主持公道！」

    「謝謝爺爺，我沒事……」她趕緊搖搖頭，伸手抹去不爭氣的眼淚。「他一開始就對我隱瞞身份，被我發現後，他惱羞成怒，竟然拿我以前犯下的錯誤羞辱我。」

    「這麼可惡？」添丁爺爺聽了不由得心驚。

    「以前，我在某間大醫院當護士時，有個外科醫生很喜歡我，我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他存心隱瞞，私下追求我，那時候我也覺得他很不錯，就答應和他交往，一直沒有發現他其實是個有家庭的男人，但紙包不住火，後來被同事看見我和他約會，我們交往的事很快就在醫院裡傳開來。」

    「當我被說是第三者，我只想求一個真相，所以我衝動地跑去那個醫生家裡和他當面對質，剛好他老婆也在家，所以真相就是我太蠢，不小心介入他們的婚姻，那一晚，他老婆氣得鬧自殺，還說要去法院告我妨礙家庭，事情傳到醫院來，變成我不知廉恥的到他家去向他老婆示威，那個醫生卻一句話都沒有為我辯駁，像鴕鳥一樣。其實，我只是想看清楚真相，讓自己徹底死心而已，並沒有要破壞她的家庭……」

    「這麼糟？」添丁爺爺忍不住皺眉。

    「每個人都以為我想飛上枝頭成鳳凰，我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所以我才決定離開醫院，不當護士了。」汪曉薔想起往事，又傷心又無奈。「只是沒想到這件事的影響這麼可怕，連衛子讓都以為我是那種女人，他隱瞞我真實的身份，是怕我貪圖他的榮華富貴吧？」

    「這不是糟，簡直是亂七八糟！」添丁爺爺生氣地放下飲料，大聲為她抱不平，「你是受害者！你可以跟他說呀！」

    汪曉薔苦笑道：「他已經打從心底認定我是這樣的女人，再解釋都是多餘的，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他如此看輕我，為什麼還要我當他女朋友？甚至還說他是真心喜歡我。」

    添丁爺爺歎了口氣，才說：「男人嘛，通常是一種對感情遲鈍的動物，有時候越是面對自己真心喜歡的，越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對待，如果他說他真的喜歡你，也許你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因為你也很愛他，不是嗎？」

    「全是欺騙，愛還有用嗎？」

    「怎麼會沒用？有時候欺騙只是害怕彼此拉遠距離，想用謊言靠近對方不為過呀。」添丁爺爺忽然想到，「報紙上不是寫說他準備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婚嗎？你去跟他說，如果他真的喜歡你，就別跟那個女人結婚，叫他娶你，只要他願意，你就原諒他。」

　　說得簡單，偏偏難以做到。
　　
　　************

    汪曉薔根本不敢跟衛子讓這麼說，因為後果她想都不敢想，何況，如果他願意娶她，就不會一開始就欺騙她了。

    他明明已經有結婚的對象，還跑來她的生命中湊一腳，對她隱瞞真實姓名和身份，目的只是想和她談一場不用負責任的戀愛吧？他欺騙的行為和真心根本無法畫上等號。

    雖然她被騙了，但是她的腦袋還沒笨到無法思考，有些殘忍的真相，她必須被迫接受。

    「孩子，感情的事總是充滿無奈，偏偏越在乎越容易進退失守，有時候隱瞞是沒有惡意的，你不妨聽聽他的解釋，如果他真的做錯，只要他願意悔改，就用你的愛去包容吧！很多珍貴的東西，都是必須有寬容的心才能得到，不可否認，他對你而言是最珍貴的吧？」

    汪曉薔眼眶紅了，但不是傷心，而是覺得感動，添丁爺爺的一席話，讓她冰冷的內心逐漸溫暖。

    「爺爺，謝謝你關心我。」她覺得好感動，雖然遇人不淑，可是身旁還是有真心關懷她的人。

    「豈止我關心你？喏，你看那邊。」

    汪曉薔的目光順著添丁爺爺下巴所指的方向，看見阿勇伯、高大叔、江媽媽、阿滿姨和劉露露等人，全都聚在游泳池一隅偷瞧著她和添丁爺爺的互動。

    「他們每個人都很擔心你呀！因為我年紀最長，所以他們派我來安慰你，怎樣？我這個角色還成功吧？你的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呢？」添丁爺爺爽朗地笑道：「凡事看開一點，我也是從你身上學習到很多，你要保持你向來樂觀的態度，不要被打倒喔！」

    汪曉薔點點頭，笑著，卻流下淚來。

    她好感動喔！在最難過的時候，還有這麼多人關心她。

    「汪老師哭了！」阿勇伯第一個跳出來。「老傢伙！你是說了什麼話刺激她啊？」

    「早知道就不推你去安慰汪老師了，你口才一定很爛！」江媽媽也看不下去。在這裡根本聽不見他們談些什麼，添丁爺爺到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怎麼會把汪老師惹哭了呢？

    好歹她是女人，女人最瞭解女人了，於是江媽媽索性衝上前去，決定自己來安慰汪老師。

    「添丁爺爺太老了，和他講話有代溝啦！」劉露露也按耐不住，跑了過來。「我和曉薔都是年輕人，我來安慰比較快！」

    眾人全靠了過來，紛紛想取代添丁爺爺的位子，簡直氣煞他老人家。

    「喂、喂，說話憑良心！什麼我口才爛，我曾經受邀到很多地方演說耶！臭露露，沒大沒小！我和年輕人講話從來沒有代溝……」

    添丁爺爺不停為自己申訴，但是沒有人理他，他們全都圍到汪曉薔身旁，對她又關心又安慰。雖然她的眼淚還是流個不停，都是喜極而泣。

    她深深覺得，有他們在身邊真好。

    ************

    自從施信宇突入起來的告白之後，汪曉薔總是對他能多則躲，中午時連員工休息室也不去了，寧願跑到公司頂樓的露台，獨自吃著沒有微波的冷便當，也不想再冒著撞見他的可能到休息室去。

    她並不是討厭施信宇，對她而言，他永遠是個善待她的好人，只是，知道原以為會成為姐夫的男人其實一直愛慕著她後，她感到既尷尬又難以面對。

    但是，今天汪曉薔主動找上施信宇，讓正在休息室裡泡咖啡的他又驚又喜。

    「信宇哥，我有話跟你說。」

    是心疼與知道汪曉薔有意躲他，感情的事無法勉強，所以他給予尊重，不去打擾她，現在她願意主動和他說話，真是讓他感到欣喜若狂。

    「你要喝咖啡嗎？」因為喜歡她，所以每次看見她，他的心情總是特別好。

    「不用了。」她婉拒，下定決心後才開口，「我想辭職。」

    施信宇愣了愣，臉上的笑容跟著隱去，停下手上泡咖啡的動作走向她。

    「為什麼要辭職？如果是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

    「還是馨薇跟你說了什麼？」

    「也不是因為她。」汪曉薔笑了，解釋道：「只是我覺得自己不適合這份工作，想轉換跑道。」

    「只因為這樣？」

    「嗯。」她用力點頭，不願透露真正想離職的原因，所以她只好扯謊道：「我朋友介紹一份游泳教學的工作給我，你也知道我對游泳非常有興趣，所以我想接受那份工作。」

    施信宇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她，知道她不是會說謊的人，所以他不再懷疑，只是心裡很捨不得，如果她離職了，他就真的很難再見到她了吧？何況他們現在關係變得很緊張，好像隨時都做不成朋友似的。

    「所以信宇哥……真的很不好意思，你費心安排我進公司，我卻沒有好的表現，還常出差錯，真的很對不起！」汪曉薔感到愧疚，誠心誠意地向他道歉。「給你增添麻煩了。」

    「別這麼說，是我自己想幫你，卻沒有顧慮到這份工作適不適合你。」他當初只是出於私心，認為安排她進公司就能每天見到她，並沒有為她想太多。「你如果有別的工作想做，我當然不能阻止你，只是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再見面了？」

    「怎麼會呢？就算我離開公司，我們還是朋友呀，你有我的手機號碼，可以常聯絡。」她態度大方地道。

    經過這幾天的心情沉澱，她看開了很多事，包括和施信宇之間的關係該怎麼看待。

    「其實，我要謝謝你喜歡我，這些年來，你真的很照顧我，好多事情如果不是你出面替我解決，我真的不知道後果會多嚴重，每次我惹馨薇生氣時，也是你幫我說話，我很感謝你對我這麼好，雖然無法喜歡上像你這麼好的人，但是我真的覺得很榮幸。」汪曉薔語氣真摯，真切誠懇。「對不起，讓你失望了，希望你能遇到值得你付出的對象。」

    施信宇沉默了一會兒後，不禁莞爾，苦笑道：「被拒絕的人是我，你怎麼一副比我還難過的樣子？別這樣，不能成為男女朋友也沒關係，只要你喜歡我這個朋友就好了。」

    「我當然喜歡你這個朋友！」她很肯定地道。

    施信宇滿意地點點頭。有時候，強求的感情未必可以圓滿，但是帶著豁達的愛情觀，總有一天一定可以擁有圓滿的愛情。

    他們笑著、聊著，感覺就像從前一樣，雖然愛情無法在他們之間萌芽，但是友情卻已經根深蒂固。

    ************

    汪曉薔回到家，意外的看見她現在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出現在她所租的套房裡。

    只見衛子讓大搖大擺地坐在床沿，手裡拿著電視遙控器恣意切換頻道，搜尋有興趣的節目，一旁的茶几上還有他買來的消夜，一副悠哉的模樣，彷彿這裡是他的地盤。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疑惑地看著屋門。

    「花錢請人開門。」

    「你這是小偷的行為！」她生氣地跑到他面前，伸手搶走他手中的遙控器，指著玄關，對他下逐客令，「請你馬上離開！」

    衛子讓撫著太陽穴，耍賴道：「我頭好痛。」

    汪曉薔像是吃了秤坨鐵了心，面不改色地將他從床上拉起來，吃力地把他往前推。

    「你趕快走！」

    「我人不舒服。」他穩若泰山地立在原地，語氣雖然僵硬，但是樣子像是向她撒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讓她消氣，只好以最無賴的方式和她溝通，希望她原諒他。「你不是最會照顧病患嗎？現在我人不舒服，你應該好好照顧我。」

    「人不舒服就應該去醫院，我不是醫生，沒辦法照顧你！」

    她沒想到他還會來找她，心裡有種矛盾的感覺。明明氣他無情的批評和責罵，但是見到他現在和之前一樣的態度，她又開始心軟。

    「你以前是護士，一定可以把我照顧得很好。」他笑道。

    汪曉薔忽然抬眼瞪他，學他之前的語氣，既生氣又無情地反駁道：「是，我以前是護士，還是一個想嫁給有錢人，企圖飛上枝頭成鳳凰的護士！醜聞鬧得人盡皆知，因為在醫院裡呆不下去才被迫離職的爛護士！」

    聞言，他的笑容立即隱去。

    她收回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雙眼直勾勾地望著他，目光毫不逃避，態度不卑不亢。

    衛子讓鐵青著臉，嚴肅地說：「你一定要這樣說自己嗎？」

    「衛先生，這不是你先套在我身上的形容詞？」為了捍衛僅存的尊嚴和不堪的愛情，她變得伶牙俐齒。

    「我沒說得這麼過分！」

    「是嗎？捅人一刀，深一點，淺一點有什麼差別？都一樣有傷口，都一樣血流不止！」汪曉薔板著臉，不允許自己心軟。

    他根本不愛她，充滿欺騙的愛情，其實只是一場他因為無聊而開始的遊戲。

    她雖然心痛，還是必須勇敢面對殘局，他們之間既然注定沒有結果，就盡早作個了結吧！

    「曉薔。」衛子讓喚著她，語氣變得溫柔。「那天看見你突然出現在辦公室裡，我真的太驚訝了，一時之間沒想到太多，才會口不擇言傷害你，後來我冷靜的想過，你並不是那種人。」

    「我是。」她負氣地硬要承認。

    「如果是，你怎麼會和黑道分身的我交往？」

    「因為你長得很帥，我是花癡！」汪曉薔生氣地將肩上的皮包摔在床上。

    衛子讓迅速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因為生氣而繼續胡言亂語。

    「別這樣說自己！」

    「你要辱罵我，我無話可說，但怎麼我詆毀自己，卻要經過你允許？」未免太可笑了！

    「曉薔——」

    「夠了！因為太愛你，這傷害對我而言真的很大，現在你還想怎麼樣呢？我願意承認自己是傻瓜，因為覺得太丟臉了，所以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關於我們之間的事，你如果是來警告我，可以省下心力了。」

    即使氣他惡意隱瞞身份，欺騙她的感情，但她也不至於將他們的事公諸於世，扯他後腿，她知道他是名人，緋聞對他的影響和殺傷力一定不小，雖然愛情落空，受了傷害，她還是不願意也傷害他。

    因為，她是真心愛他，就算被他背叛，她也想盡心保護他，身為女人，是不是就這點癡呢？

    「那並不重要。」衛子讓握緊她的手，定定地注視著她。經過幾天的思索，他已經漸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一開始，因為你很吸引我，所以我確實只想和你談一場戀愛。我原本以為我會慢慢生厭，對你失去興趣，可是並沒有，我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你。我從未在感情上有過這樣的煩惱，是你影響了我，甚至緊緊抓住了我，所以，就算是被所有人知道，我也不想放開你了。」

　　他深情的告白，讓汪曉薔驀地紅了眼眶，她回望著他飽含情意的眼眸，感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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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願意拿真心來愛她，之前的欺騙是不是可以一筆購銷？

    汪曉薔覺得好心動，不敢相信他是如此在意她，她在他心中原來佔有一席之地。

    雖然她沒有說話，但心軟的表情已經替她開了口。

    她怎能不感動呢？他不怕任何人知道他們的關係，不怕被緋聞影響，也要和她在一起，不是嗎？

    「我已經決定，我要你繼續當我的女朋友，永遠當我的女人！」衛子讓霸道的宣告他的愛和決定，瞬間抓住了她的心。

    汪曉薔流下眼淚，但並不是因為傷心，而是一種驚喜和感動交織而成的喜悅淚水。

    她的手讓他牢牢握著，不再掙扎，雖然沒有回答他，但是她心底已經感動得一塌糊塗，不想再抵抗了。

    衛子讓很滿意她的反應，繼續道：「我答應你，就算我娶了童智妍，也絕不會碰她，因為我心裡只有你。」

    汪曉薔一愣，所有感動瞬間停止了騷動。

    她看著他，不明所以地問：「你要我繼續和你交往，但是你卻仍然要和別人結婚？」

    「我必須娶童智妍，這事情很重要，關係著兩大集團的未來。」

    「那我呢？」她開始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心底的喜悅瞬間化成烏有。「你要我當你的情婦，是嗎？」

    「名義上你雖然不是我老婆，可是在我心底，你是我真正的妻子，我會只讓你生下衛家的繼承人，不會委屈你。」

    他笑著承諾，沒發現她的手心逐漸失去溫度，愛他的心也慢慢凋零。

    汪曉薔笑了笑，接著忽然問：「那我也可以和信宇哥交往嗎？」

    「你胡說什麼？和他有什麼關係？」他語氣嚴肅，不滿她在他面前提起別的男人。

    「我和你在一起，也和信宇哥在一起，你說可不可以？」

    衛子讓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反駁道：「這不一樣！」

    她忽然用力地甩開他的手，生氣地怒吼道：「哪裡不一樣？你要我容忍和別的女人分享你，可是你卻無法同意和別的男人一起擁有我，這是什麼鬼扯的道理？我才不要！」

    「曉薔！我剛才說了，雖然你不是我名義上的妻子，但是只有你能為我生下孩子，這已經是超越名義上的妻子該有的！」他氣她不接受，覺得這是不知好歹。

    「真榮幸呀，可惜我不稀罕！」她苦笑著說，神情哀戚。「我已經看透你了，就算你真的愛我，我也不想要這麼委屈的感情，你走！永遠離開我的世界，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關係！」

    「你為什麼要這麼固執？衛太太只是個身份罷了，我不會虧待你，該是你享受的，我都會全部給予！只要完婚，我甚至不反對讓你曝光，你和童智妍可以平起平坐……」

    「住口！拜託你不要再說了！」汪曉薔摀住耳朵，覺得好痛苦，心碎的淚水不斷流下。「我不要當第三者，永遠都不要！你走，你馬上走！我不稀罕只能當第三者的愛情！」

    她幾乎崩潰，不讓他靠近，伸手指著屋門，要他趕快離開。

    衛子讓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模樣，不知該如何安慰，更不明白她為什麼非要名分不可？就算不是衛太太，他也願意給他所有的感情啊。

    「別太貪心，除了衛太太的位子，其他的我全部可以給你。」他試著想說服她。

    可是汪曉薔只感到心寒，她搖了搖頭，苦笑道：「貪心？是，我很貪心，愛一個人，我只想要全部，完整的他……如果他無法做到，就算給我全世界也沒用，你辦不到，就離開我吧，別再苦苦糾纏，彼此折磨了。」

    她拒絕他，不再抱有絲毫對愛的希望，只能不停地流淚，無法停止哭泣。

    知道衛子讓負氣離開，她才愣愣地在床沿坐下。

    拿過床頭上他送給她的應聲大肚狗，她哭著說：「汪曉薔，你好慘……」

    汪曉薔，你好慘……

    汪曉薔，你好慘……

    汪曉薔，你好慘……

    她沒說一次，一臉倒霉表情的大肚狗就重複 一次，後來，她覺得自己真的好慘，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