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子作品 -『恐怖份子養成記』2/7第5章（連載中）

零下的天空

　　我厭倦了這種平淡的生活。
　　我痛恨這個殘破不堪的世界。
　　我們活在世界上，每天庸庸碌碌的是為了甚麼？
　　每一天醒來，除了學生以及失業者，正常成年人在梳洗整衣後便是離開自家準備投入工作。
　　而工作是為了甚麼？
　　不外乎就是單純的賺錢為求填飽肚子，如果還有多餘的閒錢，就讓自己的生活好過一點。
　　下了班，也許晚上七點，又或者早晨七點。不重要，因為下了班回家就是自己該休息的時間。
　　休假的時候可以很輕鬆，但是休完假呢？如果休假的時候突然被緊急Call回去上班呢？

　　操他媽的一成不變，操他媽的人生。

　　這個破爛的世界陷入了一種無止盡的輪迴狀態。
　　街道上的每個人都只關注於自己的生活，對於旁人的死活可就「事不關己，己不操心」了。
　　你會在乎隔壁鄰居被黑道討債的情況（畢竟看見黑衣人在自家附近鬼鬼祟祟的遊走這在所難免），不過你卻不會多去關注新聞上報導又有多少非洲難民死於饑荒或者屠殺。也許，你會多把一些焦點放在這件事情上。不過這個思緒維持不了超過十分鐘。
　　講到這裡，你可能會認為「非洲離我們台灣多遠啊，我就算去重視非洲的情況，憑我一己之力又有甚麼力量可言？」

　　越是辦不到的事，就更該做。
　　小瞧了自己的力量，就等同於小看了自己所能做到「驚天動地」的能力。

　　這個世界應該被點醒，被一個巨大的能量給點醒。


　　這股力量也許現在還沒有。但是我王凱嚴，將會釋放出這股力量，來撼動這已然腐敗的世界。

　　－

　　我在踏進公司大門之前，整理了一下衣著。很完美，一套阿曼尼西裝，搭配一雙擦得發亮的黑色皮鞋，鼻樑上還掛著一只墨鏡，手上則提著一個公事包。
　　我注視著落地窗反射出來的我。很好，整身黑到不行的行頭散發出一種我個人很喜歡的肅殺氣息。正適合今天來處理一些''小事情''。
　　俗話說做大事者不拘泥於細節。只要幹得成大事，那過程中的細節全然不重要。
　　然而我今天就是要為這件大事來做些「前置作業」。


　　「早安啊，王先生。」
　　徐伯伯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他在公司做保全已經有將近十年的歷史了。身旁的新人換過不知道多少個。雖然每天都不過是看門不讓閒雜人等進入，不過他的保全經驗倒是讓他的職位提升不少，到了保安長。
　　「早，徐伯。」我禮貌性的微笑。
　　走入大門後，會看見兩道金屬探測門，一個只許進，另一道則只許出，兩道門都有保安人員把關。每天上班都得走這兩道探測門出入，避免內部人員打算跳槽別家公司，''不小心的''連帶公司機密資料一起跳了過去。
　　這探測門可是我今天最大的難關，如果通過了這裡，那之後可就好辦了。
　　畢竟公事包裡塞的可不是一般的報表文件。
　　要過這個關卡也不是沒有辦法，不過得看我的口才究竟是好是壞。
　　「徐伯，跟您談件事情。」
　　徐伯回道：「怎麼了？」
　　我面帶嚴肅的看了看一旁，嗯，裝腔作勢讓徐伯覺得這事很嚴重是必要的。
　　「今天我來公司，是總經理指派我帶湘黎的文件過來．．．」我輕聲說。
　　徐伯一聽，面露驚訝，說道：「甚麼？湘黎？！」
　　「是機密文件，得直送25樓呈交給董事長與董事會過目，不能再拖個一時半刻。」我眼神凌厲，為的就是讓徐伯一整個相信我。


　　湘黎是一間金控公司，我們公司跟湘黎向來交惡。前陣子湘黎破天荒打算跟我們公司合作，不過這件事情被董事會毅然決然的拒絕。詳細的緣由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說扯到了相當龐大的黑金操作，拿來說嘴哄騙一下徐伯，大概是相當管用了。
　　看見徐伯滿臉驚訝而啞口無言的表情，原本冷汗直流的我登時鬆了口氣。看來，他大概踩進我的圈套一半了。
　　這時候，我順手從外套暗袋裡拿出了為了今天而請專家仿造的通行證。聽說那專家大有來頭，似乎叫甚麼藍...有天還是沒天之類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這個通行證可行的話，那探測門就不用過了。
　　「這張是總經理特別交給我的通行證，你拿去過卡，把探測門給關了。」
　　「是，是！」徐伯慌慌張張的快步走向金屬探測門。
　　這通行證原本是為了管理階層那些人而設計的。某些管理階層的傢伙喜愛在自己的辦公室擺放些特別會被偵測到的飾品。比如說總經理收藏的四把武士刀...
　　另外，這些人也不喜歡再運送這些東西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必然是要從大門帥氣的一路拿進去，另外還要多掉一些保全人員來護駕，好像怕哪個白癡會來搶一樣。


　　我又開始冒冷汗了，看見徐伯正拿著那張「偽通行證」刷著一台機器，發出來那「嗶嗶嗶」的聲音真的很讓我緊張。
　　幹！要是被發現是假的，只好靠直闖的了。


　　這時候，徐伯叫了一聲：「王先生！」
　　「是！」
　　我左手不自覺地緊握著公事包，走向徐伯。
　　如果被逮到我今天要幹甚麼小事，我落跑成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那個藍甚麼的算帳，有天也把你扁到沒有明天。



　　徐伯一臉凝重的表情看著我。
　　該不會要挫賽了吧...


　　「已經幫你控梯（控制電梯），能直上25樓了。」


　　幹，一把年紀還亂嚇人。


　　我簡單的說了謝謝後，走過探測門，然後進到一旁的電梯裡，看見25樓的按鈕式亮著的。


　　總算來到這一步了。
　　我回想起前一晚小詭跟我說的話。


　　「這個計畫的第一要素，得先有資金。」

　　我打開公事包，裡面狗屁機密文件都沒有，只有一支手機。


　　還有一把裝滿子彈的手槍。


　　『續』

零下的天空

　　2

　　說真的，我實在是搞不懂為什麼我們公司的電梯裡，要放那種輕飄飄的輕音樂。
　　雖然說藉由音樂來放鬆壓力固然是好事一件。不過在面臨龐大的工作壓力以及資金操控所帶來的恐懼，而且還在早晨這種昏昏欲睡的狀態下讓我們去放鬆壓力，這根本是在擾亂我們的心智。

　　當初設計放音樂的根本就是不知道哪派來的商業間諜，八成八是。

　　電梯上升，緊繃的情緒也隨著開始飆高，簡直快要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
　　我伸進公事包裡拿出手機放進口袋，再從裡頭拿出手槍跟一只滅音器，然後把公事包甩到電梯的角落。
　　反正這公事包這麼小，也裝不了多少錢，讓它跟著電梯一起墜落到地下停車場也無所謂。


　　我想，上來這層樓的同仁應該沒有幾個吧。就連我也是頭一次上來這個”高貴的地方”。那些沒上來過的同仁也沒機會可以上來這裡了。
　　不過幸虧小楊事前弄來了建造時的設計圖，否則我可不知道我會看到何等光景。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辦公桌。辦公桌後面坐了一個女職員：陳小姐。陳小姐正在抄抄寫寫的，似乎是在寫什麼公文。然而陳小姐身後有扇碩大的木門，那裡就是我的目的地。
　　「王先生！您跟董事長有約嗎？」陳小姐從辦公桌抬起頭來，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瞧著我。
　　「不，我沒有」我慢步走向陳小姐，我的雙手正在我的背後裝著消音器，打開保險「我來呈上文件給董事長的。」
　　「沒有事先呈報，這…」陳小姐用一種很為難的語氣，右手則正轉著筆。
　　「喔！董事長在裡面嗎？」
　　「在，不過…」
　　還不等她講完，我就硬生生的打斷她這輩子最後一句話。
　　「這樣就足夠了…」她傻傻的看著我，隨即我藏在背後的手槍亮在她的眼前，正對著她的腦門。
　　「剩下的就交給我了。」
　　她臉上的表情露出震驚。還沒出聲尖叫，就是一陣硝煙，腦袋上破了一個窟窿。

　　原來手槍的後座力沒有我想像中的強大。子彈轟破了她的腦門，鮮血噴灑在地板上，陳小姐她倒在椅子上，頭向上仰的掛在椅子靠背上，任由她那熱騰騰的血液從腦門上的洞嘩然落下，甚至還漏出了腦漿。

　　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以及刺激湧上了我的心頭。
　　跟在電梯裡的感覺截然不同。
　　這就是殺人的感覺啊。只需要手上的一坨鐵跟一顆金屬，就能讓一個活生生的人類，飛上天堂去做天使。
　　輕鬆容易啊，不難。
　　全都不過是一個人的決心跟慾望在操控殺與不殺的意念罷了。
　　這是一場革命的起頭。

　　－

　　過了近30分鐘，我安然的離開公司。完好無缺的踏出了公司一樓的大門。而我手上的手槍換成了兩箱重到不行、大到不行的公事包。裡頭各放了五百萬現金，共計一千萬。而目前還有一堆匯款正匯入小詭設立好的瑞士銀行帳戶。
　　在離開之後沒過多久，我見識了一場華麗的煙火秀。
　　小詭差人安裝的遙控炸藥引爆，這棟將近30層樓的大廈，火焰由4樓開始往上竄燒。可以看見幾乎每一個樓層都竄出濃濃黑煙。
　　玻璃被炸碎，算落在一樓的人行道上，路人們紛紛走避。
　　甚至還能看見十來名員工奮不顧身的跳出窗外逃生，卻摔成一片爛泥、血肉模糊。


　　不到一個小時，我已然坐在永和的「曖昧咖啡店」。電視正撥著新聞，剛好正在即時報導著我”前公司”的那場大火，正在用live傳送著現場的最新情報。

　　「鈴鈴鈴－鈴鈴鈴－」
　　手機響了，我接了起來。
　　「我想差不多了吧。」
　　是小詭。
　　「是啊，該結束他們的災難了。」我回應著。
　　「成。」


　　第二批炸藥引爆，整棟樓就如同人類突然軟腳或者是沒有骨頭一樣，整棟樓往下倒塌。
　　除了濃濃的灰塵以及濃煙，什麼也看不見。
　　而我手上還拿著正通著話的手機。



　　「這不僅是革命的開始，也是這個名為台北的城市怪物發出悲鳴前的第一道傷口。」我緩緩的說。
　　就這樣凌遲這個世界吧。


　　從我們開始。



　　-續-

零下的天空

　　3

　　「事情相當順利，加上你帶回來的一千萬現金，我們的資金一共增加了六億七千四百多萬。」
　　「接下來該做些甚麼？有了這麼充裕的資金，可以做很多事情。」
　　「我們需要招募一些人。」
　　「人？」
　　「可以替我們送死的人。」

　　那天，新聞上大篇幅報導著大樓遭到炸毀的情形。數百人因為爆炸案輕重傷以及死亡，周遭兩百公尺以內都受到倒塌的波擊。
　　股市嚴重大跌，而政府發表聲明，研判此案為恐怖攻擊事件，目前正嚴密追查。
　
　　查啊，最好用力查。查到就佩服你們。


　　我坐在滷味店裡，距離那天的攻擊已經隔了兩天。電視新聞上依然是那天事件的相關報導。
　　眼前的滷味真的不錯吃，尤其是我最愛的百頁豆腐。
　　「來，小姐你的。」一臉敦厚樣的老闆手上端著一碗滷味遞到我對面的小詭面前。
　　「這家很好吃唷。」我說。
　　「聽你這麼說，似乎你常來吃。」小詭眼神中透露出疑惑。
　　「是啊，」我嚼了嚼口中的百頁豆腐「一個禮拜總會來這裡吃上兩、三次。」
　　「哼。」小詭說完，低下頭開始吃著她的滷味。

　　小詭她個性孤僻而獨立，原因是來自於她那缺乏溫暖的家庭。
　　母親過世得早，而她父親在大陸設廠，鮮少有機會回來台灣。因此小詭她爸只要人在內地，就會固定每個月匯個十萬到她的戶頭裡任她花用。
　　而縱使她爸爸回台灣來，也只會塞現金給小詭，而能在家裡見到小詭她爸的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
　　不過小詭也沒有因為錢多到花不完，就盲目地亂撒鈔票。
　　我說過，她獨立的很。

　　現年21歲的她，可是個實力雄厚的駭客高手。
　　她在16歲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叫小目的駭客，進而得知網路上有一個叫"無形鑽頭"的網路論壇。
　　這個" 無形鑽頭"裡，充滿一堆小詭所謂的"前輩"。
　　小至電腦程式工程師，大到實力足以駭入政府機構內竊取資料的強者都有。
　　而不知不覺中，19歲的小詭漸漸成為了別人眼中的"前輩"。
　　她有一顆相當清晰而縝密的腦袋，能夠洞悉相當龐大的資訊。也正因如此，在我們行動裡，她扮演著軍師的角色計畫一切，不可多得的核心人物。

　　而也是她，把我的理想付諸實現。

　　-
　　
　　我們的藏匿之處是一個廢棄工廠，諾大的空間裡擺放著我們所有的裝備，還有一箱又一箱的礦泉水跟乾糧可以應急。
　　這個夜晚，我和阿駿站在工廠大廳裡。這裡原本放滿一堆的垃圾跟機具，單靠我跟阿駿就足足花了兩個月把這裡給完全清空，還順便裝修了一下。
　　灰暗的空間裡，我跟阿駿的正前方兩公尺，除了小詭以外，還坐著一個男人。
　　也不能說他坐著，畢竟他也不是很想就這樣坐在這張椅子上吧。
　　被綁在這張椅子上。

　　那是個男人，看起來年紀約莫20出頭。雙眼被矇住，而雙手被反綁在椅背。
　　「唷，怎麼給我們帶來這份驚喜？」阿駿跟著我走向那名男子，然後站在他身旁。
　　「試試他，用不了再說。」小詭冷漠的回答。她這種態度我早就習慣了。
　　小詭說完，一把扯下那傢伙頭上的眼罩，丟在一旁。
　　「叫甚麼名字？」阿駿站在他面前，彎著腰用冷峻的眼神盯著那傢伙看。
　　看的出來這個男人很驚恐，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任一個傻子都看的出來他快嚇到閃尿了...
　　這陌生男子回答：「叫我阿勝就好...大哥...」
　　「喜歡吃甚麼？」
　　等等，這也太跳脫劇情了。
　　我一把拉開阿駿，順便罵了他一句白癡。
　　「欸，喜歡吃甚麼其實跟一個人的性格是有關連的！」阿駿忿忿不平。
　　我沒搭理阿駿，反正他問笨問題也不是一天兩頭的事情了。
　　「你現在幾歲？」我問。
　　「23歲了...」他回答。
　　「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知道」他用懼怕的眼神掃射一遍我們三個「前幾天的爆炸案就是你們做的...」
　　這時候阿駿對著小詭開口：「他都知道了？」
　　「廢話。」小詭雙手插著口袋，回應的語氣讓人覺得阿駿問了個笨問題。
　　阿駿聽完，走向一旁的長桌，那張桌子上玲瑯滿目的武器。甚麼武士刀、開山刀、西瓜刀都有。而純粹拿來K人用的甩棍、鐵棍、鋁棒、木棒也放在上頭。
　　不過我很好奇桌上怎麼會有一堆細鋼筋。我看八成是阿駿從不知道哪個工地幹來的。
　　阿駿抄了一枝細鋼筋過來，大約30公分長。
　　「做甚麼就要用甚麼。」阿駿的回答根本屁話。
　　「你是不是臥底？」我左手放在阿勝的右肩上，可以感覺到他的身體因為急促的呼吸而隨之的起伏。
　　「不是！」阿勝厲聲回答我。
　　二話不說，阿駿直接朝他腰部上揮出一記安打，阿勝吃痛的彎下腰，卻因為雙手被綁在椅背上，只能彎下一些，而雙手極力的掙扎著。
　　「你是不是臥底？」我問。
　　「不...不...」
　　阿駿還沒等「是」字出來，又朝他肚子揮下。
　　這一記二壘安打，打得阿勝喘不過氣來。好吧，我開始覺得他有點倒楣了。
　　「你是不是臥底？」我再問。
　　「...」
　　我相信我問也是白問，看他搖搖欲墜根本回答不出來。他被反綁著雙手而只能讓他撐在那裏無法倒下，這倒是讓我越來越想看看阿駿能把他打殘到成甚麼樣子。
　　我隔了一會兒讓他稍喘一下，看他抬起頭來，用迷茫的眼神看著我，我才再度開口。
　　「你是不是臥底？說出來會對你比較好。」
　　「我真的不是...」
　　「我銬！」阿駿。
　　我轉頭看向阿駿，只見他將身子扭向後方，有如打擊者一般的揮棒姿勢，看樣子是支全壘打。
　　「啪！」
　　相當響亮的一聲，鋼筋直接命中阿勝的臉部，順帶把兩顆牙齒給打了出來。
　　阿勝昏了過去。

　　一個小時之後，阿勝被我和阿駿搬到一張沙發上。
　　「把他打成這樣，好嗎？」我問。
　　「唉，這是不得已的事情。」小詭。
　　「不，妳誤會我的意思了。」
　　「啊不然你還想怎樣？」阿駿笑笑地看著我。
　　「我應該說，把他打成這樣，夠嗎？」微笑。

　　-續-

零下的天空

　　4

　　阿勝其實還滿能幹的。
　　在日後的行動裡，他積極地表現出自己的能耐如何，所以相對的回憶起當初把他打成那副模樣，我個人還挺自豪的。
　　雖然說動手的人並非於我。

　　那一晚把阿勝扁得他足足躺了一個月的沙發，這段時間裡他只能靠吸管吃稀飯過日子。
　　我想，大概是阿駿心裡始終過意不去的原因吧，阿駿照顧他可照顧得勤呢。
　　這些日子都是由阿駿替阿勝一路攙扶、把屎把尿的。而阿勝每天「吸食」的稀飯原本也是阿駿在負責動手做。
　　不過自從第一次下手之後就再也沒看過他去用瓦斯爐一次。他的想法似乎是：「與其浪費兩個小時，還不如自己出門買比較快」。
　　真搞不懂區區一鍋稀飯能讓他耗這麼久時間，下廚究竟對他來說有甚麼難度...
　　一鍋稀飯耗上兩個小時也算是一件壯舉了。

-

　　「還可以吧，這小子槍法我覺得已經教得不錯了。」阿駿一臉自豪地跟我說著。
　　他和我站在阿勝的斜後方兩公尺，我們倆分別拿著一支望遠鏡注視著遠方的十來個鋁罐。
　　阿勝手上操著一把步槍，用跪姿射擊著遠處的鋁罐。眼看他一發一發的擊落鋁罐，十發之中只有一發會失誤，比起我當初學的速度已經算相當快也相當紮實了。
　　「是啊，看來還挺適合讓他拿槍的。」我這麼回答。
　　阿勝繼續對早已被擊落到地面的罐子繼續開槍，而阿駿似乎已經陷入了一陣沉思。畢竟他沒有繼續聒噪下去。
　　這時候，小詭已經從一旁走了過來，然後站立在我旁邊。
　　我低下望遠鏡，小詭遞給我一本A4大小的筆記本。不厚，但似乎裡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以及不停地翻閱，讓筆記本有點膨脹了。
　　我一語不發的打開，而這時候阿勝也早已清槍完靠了過來。那是封面全黑的筆記本。

　　放心，不會是甚麼死亡筆記本。
　　第一頁上面，開頭寫了幾個字。

　　「揚威行動：響徹雲霄」

　　-

　　「駿哥，甚麼是響徹雲霄計劃？」阿勝一頭霧水的站在木桌前。那張原本擺滿了一大堆凶器的木桌已經被清空，改放成一大堆市區地圖了。
　　說真的我並不打算搭理阿勝。畢竟會有個傢伙亂入，趁正確答案出爐以前，瞎謅一通。
　　「響徹雲霄，這顧名思義呢...」阿駿故弄玄虛的看著阿勝。
　　看著阿勝期待的表情，我實在是不忍心...

　　不忍心漏看這傢伙被唬爛的表情。

　　「這顧名思義，」阿駿一臉正經說道：「必然就是跟雲霄飛車有關。」
　　「雲霄飛車？！」阿勝大驚。
　　對啦對啦，就是這個反應。
　　阿勝看看小詭，小詭這時候默默地把耳機戴起來聽起音樂來，而我也一起配合的點點頭。
　　「雲霄飛車？」阿勝看著阿駿「駿哥你是說真的嗎？！」
　　「當然！」當然是假的。
　　「這首先第一步，就是要進入知名的遊樂園，好比劍河山的G8。」
　　「嗯！然後呢？」
　　「然後，我們必須在雲霄飛車上裝設遙控炸彈，全面準備完善以後，等它最後一回行駛到最高峰的時候，給它！轟！炸掉！」
　　阿駿唬爛功力我個人覺得還滿爛的，不過騙騙阿勝這個傻小子大概綽綽有餘了。
　　「嗯...」而這時候，避免破功的我突然對桌上的咖啡起興趣，看著那咖啡壺發起呆來。
　　真的實在不想拆穿啊...
　　「不過呢，為了要確保每一節車廂都能夠經過炸彈洗禮，所以我們必須搭上一次又一次的雲霄飛車。」阿駿一臉嚴肅。
　　「哇！那這樣得要坐幾次雲霄飛車才能裝得完啊？」
　　「我想，大概十幾二十次跑不掉吧。」你回答的太隨便了，阿駿。
　　「哇...」阿勝這下可瞠目結舌了吧。
　　不過隔沒幾秒，阿勝又開口了。
　　「那...打算誰...」
　　「廢話！」
　　「啊？」
　　阿駿重重拍了一下木桌，帶有一種陰險的笑意盯著阿勝。

　　「當然是只有最菜的你啊！」

　　白癡，白癡到了極致。

　　-

　　以現狀來說，阿勝現在頂多是個只會拿槍打打紙靶跟瓶瓶罐罐的"初學者"。如果當他的槍口瞄準的不再是那些冰冷的靶，而顫抖不已畏懼開槍，那就枉費了他這三天以來的密集訓練了。
　　要給他來一次震撼教育。讓他體會殺人的感覺，才不會再有膽怯。

　　他唯一能膽怯的，只能有我。

　　雖然，在一個多月前的爆炸案裡，陳小姐是我第一個開槍射殺的對象。但我在這件行動以前，早已經接受過小詭替我安排兩個月的充足準備。
　　但目前距離下一個開始行動的最佳時機，已經不到兩個星期。沒有時間給他來上我所受過的課程。
　　要把一個普通人，在短短時間內轉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戰士，用我所設計的速成法或許是最快最有效的。
　　不過我想這在精神創傷也會是最凶猛的。

　　畢竟，他不像我擁有這麼多時間能夠鍛鍊自己的意志，以及欣賞一場又一場阿駿所帶來的「外勞屠殺秀」(阿駿對外逃頗為厭恨，以後有機會再來談談當初的屠殺秀)，能減輕自己在道德觀上的認知。

　　我開著小詭前一陣子所買來的二手汽車。她前幾天興沖沖拿了一本二手汽車型錄給我，她對我說她似乎愛上了一台白色馬自達3。

　　-續-
　　她告訴我她愛上那台車的隔兩天，就開了那台白色馬3回來。還外帶了兩個偽造車牌。
　　而這個下午，「白帥帥」已經換好了其中一個偽造車牌，後車廂裡放了幾罐硫酸、兩條麻繩、大力膠帶、和兩把鐵鏟。
　　我把車停在一間漫畫店前，把左右的車窗都降下，點上一根菸。
　　順帶一提我特別喜歡牌子是「寶亨」，以後誰打算來賄賂我，好打算做個隊長帶兵衝鋒之類的，記得別買錯牌子了，大概兩百條就足夠當個副隊長了吧。參有雪茄葉的寶亨可夠香的了。

　　對不起。好孩子是不可以抽菸的。

　　我快抽完一根菸，阿勝才姍姍從漫畫店裡走出來。手上還提著一袋剛租的小說或漫畫之類的。
　　「上車。」我吐了口煙。
　　「要去哪？」阿勝邊說邊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來，並把手上那戴書放在腳旁。
　　「殺個人。」我說，然後把菸蒂隨意朝車外彈。(1)
　　「喔？誰？」
　　「晚一點你就知道了。」
　　說完，我踩下油門。

　　這個晚上，我猜阿勝會睡得非常不安穩。


　　-續-

注1：按照現行法規，亂丟菸蒂依照違反廢棄物清理法第27條第1款可以處新台幣1200-6000元罰鍰。因此各位有吸菸習慣的讀者記得要守規矩，以免受罰，也破壞市容喔。
此外市面上有販售「隨身集菸蒂包」，可以參考一下唷:)

零下的天空

　　5

　　晚上九點，車上除了我和阿勝，後座還多了兩個女生。
　　在一個小時前，我叫阿勝約個他不怎麼熟的女生出來。而理由則是一起上山看夜景。
　　「一個夠嗎？我不玩3P的唷。」就因為他這句自以為是，於是擅作主張的多約了一個女生。

　　真是夠了。

　　車上都是阿勝跟那兩個女生的喧笑聲，嘻嘻哈哈的吵得要命。
　　兩個女生似乎跟阿勝是差不多年紀。一個穿著豹紋背心加白色薄外套，頸上露出小可愛的蝴蝶結，下半身則是緊貼牛仔褲搭球鞋。似乎是叫琪琪來著。
　　而另一個則叫小晴。短T配牛仔褲，還戴了一副裝飾用的黑色粗框眼鏡。而最重要的不只是她穿了不適合的高跟鞋，而是她屁話特多。
　　
　　說老實話，我真的是打算一路上安安靜靜的開我自己的車就好。

　　不過天就是不從人願。
　　「阿勝，你的朋友好安靜唷。從我們上車到現在他都不說話耶。」我看了一下後照鏡，是小晴。
　　「喔，是啊，他不怎麼愛講話。」坐在我旁邊的阿勝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怕得罪到我。
　　突然，小晴探過頭來看著我說：「欸，你叫甚麼名字？」
　　「我姓王。」我說。
　　專注於開車的我聽見了她「呵」的笑了一聲，旋即說：「沒有甚麼綽號嗎？」
　　「沒有。」
　　「唷！那你全名是甚麼？」琪琪在後面興致滿滿的搭腔。
　　「對啊對啊，」小晴附和著：「你把全名說出來，我們幫你取一個外號。」小晴似乎相當的有興致。
　　我是真的不介意別人多管閒事，不過這實在是令我相當的厭煩。

　　所以我決定不說話。

　　「欸，不講啊？」小晴看我沒反應，有點惱怒似的。
　　「呃...我朋友他可能心情不太好，不過也不一定要取外號啊，像我都叫他王哥...」阿勝在一旁忙著打圓場，一邊緊張兮兮地看著我。
　　對，就是這樣。幫我用力的擋好，否則就再讓你躺沙發一個月。

　　「有了！」
　　小晴突然大叫了一聲，害我差點重踩煞車外加一連串髒話。
　　「以後你就叫隔壁的老王好了！」
　　「哈哈哈，這個好！」琪琪笑著說。
　　車內滿滿女生的笑聲跟阿勝的陪笑，我倒是配合的呵呵一笑。
　　阿勝一臉緊張的看著我，畢竟他知道我最喜歡皮笑肉不笑了。

　　媽的，等等就看妳們兩個怎麼死。

　　－

　　曾經有人問過我，為什麼要用這麼激進的手段，並且用斥責的語氣說這不是甚麼偉大的事業或者革命，而是一種喪心病狂、走火入魔的暴力與謀殺。
　　當我們組織漸漸發展出知名度，我讓屬下與媒體秘密接觸。
　　讓他們承認幾年前一系列三十幾件的恐怖攻擊都是我們組織的所作所為時，政府與媒體在新聞上大肆抨擊著我們的組織，痛批我們是泯滅人性的殺人兇手，立當嚴厲追查、極刑處置。

　　天大的笑話。

　　距離第一件爆炸案過後的幾年內，政府要求國安局設立出百人以上的專案小組，協同國際刑警以及各國的專業軍警一起偵辦。而政府在反恐部份甚至不下當年美國911事件的嚴密謹慎。
　　雖然三十幾件案子當中，我們這場長年革命，因為一些小差錯以及失誤，我及重要幹部差點就遭到逮捕或者射殺。我們當中也犧牲了不少的戰友。雖然被逮捕的戰友都是我們親手所殺。
　　但是這一切都不足以成大礙之傷。
　　不過就是替我們搔搔癢罷了。

　　我不奢求他們能夠多瞭解我們的目的究竟是為何而戰。因為終究有一天，他們全都會知道，一直以來支持著我們不斷奮鬥的道理，是足以撼動這整個世界的每個角落。
　　這世界，已經墮入了病態的無藥可救。
　　全球各地天災人禍天天上演在電視新聞以及報章雜誌，這些新聞一一放送著。也許你會稍微關注、在意。但是直到播報完畢，你感受到當地根本是遙不可及的距離。與其擔憂生活在戰亂國家或者是風災雨災的其他人類，自己不如擔心日日飆漲的物價油價。
　　俗話說：「事不關己，己不操心。」
　　但是，花一點力量與心思去幫助，難道會很困難？

　　我知道我所敘述的道理充滿了偏頗之處。
　　不如這樣說。

　　當你看見一個殘疾人士在路邊乞討，你的憐憫之心會油然而生。
　　這時候的你也許會丟個一兩個銅板在他的碗裡頭。無論是一元銅板、亦或千元大鈔，這是同情心。
　　不過與其相信你會如此善良，倒不如說說現實層面。
　　我寧可相信，你路過的同時，不過是直視前方視若無睹的走你的路。大不了頂多是看上個一兩眼，然後心裡想著他說不定是哪個詐騙集團裏的人，搞不好根本就是名下有豪宅、出外有名車的假乞丐。
　　「我自己都不夠用了，哪輪的到你來幫我花？」是吧？
　　絕大部分的人類，都只懂得顧著一己之利，缺了這世界上最少有的憐憫與同情，那份惻隱之心。
　　我的意思絕對不是看見乞丐就必須強迫性的給他錢。(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一定第一個改行做乞丐，還要搞甚麼革命？)
　　而意義在於，當你看見這世界各地的天災人禍之後，你有沒有去作出甚麼樣的舉動？
　　無論捐助金錢錢、捐助物資、甚至是身先士卒的前往當地協助。哪怕是完全不需要花到你皮夾裡鈔票的一句祈福與鼓勵，這些都是我期望所看見的。
　　而我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了要激起我們台灣人，甚至是全地球人的憐憫之心。

　　當一個國家深陷危機的同時，人民的團結是最強悍的。

　　我知道，這麼做會讓我們成為該受千刀萬剮的屠夫、兇手。
　　但是為了這個世界逐漸消失的同情，為了能建立出一個更善良、更加親切與熱心的社會，我願意被人人所唾棄。受千夫所指。

　　「小詭，如果殺一個人可以激起數十人或數百人的憤慨，那我將會不停的殺下去。直到全世界的人類都了解我的用意所在，而對此有所思量並且改變。」
　　「那最後呢？」
　　「而最後，在我大功告成之時，我會豪邁的慷慨就義。向眾人確實地傳達出我的意念，就算...」
　　「就算...?」

　　「就算是死時是極端的痛苦，我也有自信可以笑得出來。而且，我會笑得比誰都大聲。」

　　－
　　
　　晚上十點，我們已經到了我所設計好的地點。左手邊能夠看見整片夜空，而右手邊，則是一大片樹林。
　　樹林的深處有一個坑。是我在前幾天和阿駿一起來挖的。深度足以把一個180公分的男子用立刑的方式埋住，還不會露出頭。而長度跟寬度都是我比照阿駿的身材測量出來的。所以說哪個人躺在那裏面被埋了起來，那可是有一百多公分高的土埋在他身上。
　　想逃出生天，但是難如登天。

　　我把車子停在一旁。這條路是一條小徑，幾乎沒甚麼人會知道。雖然鋪有柏油路，但是卻一盞路燈也沒有。
　　「哇！這裡好黑啊！」阿勝在我熄火以後率先下車。
　　而後面那兩個也接連的下車，然後和阿勝一起朝面對夜空的護欄走去。
　　「好漂亮喔！」一片漆黑的，不過聽的出來是琪琪的驚呼。
　　護欄的另一頭，是燈火通明的城市。天上掛滿了閃爍的星光與一顆發光的月亮。雖然這裡不比鄉下的星空美麗，但是能在這麼完美的天氣之下欣賞夜景，也真是一大樂事。
　　不過我要做的事情，可讓他們樂不起來。
　　我看著他們三個站在護欄前聊天，我趁機準備一些道具。
　　我從副駕駛座拿出兩塊手帕、一小瓶乙醚，還有三支手電筒。
　　我把手帕跟裝有乙醚的小罐子收進口袋，拿著三支手電筒朝他們走去。女人嘻嘻哈哈的吵鬧程度真的完全不輸給一群男生啊。
　　「嘿！」我對他們喊，並且遞出手電筒讓他們人手一支。
　　「欸老王，你給我們手電筒幹嘛？有月光其實夠亮啊。」琪琪率先開口。

　　沒關係，妳儘管繼續給我叫老王。
　　晚一點妳就要去見閻羅王。

　　我想我的笑容看起來應該是不會太虛偽。我朝身後那片茂密的樹林比了比。
　　「我們四個進去裡面夜遊吧。」我笑了笑。
　　小晴二話不說，打開手電筒一把拉著琪琪就朝樹林走去：「走！夜遊囉！」
　　「不...不好吧...？」琪琪支支吾吾的。
　　小晴停下來轉過身對琪琪說：「有甚麼好怕的，老王跟阿勝會保護我們的！對吧？」說完，小晴拿著手電筒朝我們兩個男生照了照。
　　「那當然！」阿勝說完，一手拉著我邁入了這片森林。
　　「琪琪妳放心啦，有他們兩個在前面開路，出事情的話，我們直接掉頭拔腿就跑就好啦。」小晴對著琪琪信心喊話。

　　有的時候，走在後面不一定比較安全唷。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