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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納蘭元初] 黃泉引路人II之邪兵譜 (連載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香蕉 芭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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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13 18:58:02 |只看該作者
八、隱芒

夜風襲來,帶著一陣浸骨的寒意,宇文抱著正慢慢變冷的易南行,心情也墮入了冰點。難道自己真的是不祥之人?每到一處,就定會引起血光之災,哪怕是這清淨的大學校園,也無法避免……

但目前所面對的局勢,已容不得宇文再去多愁善感地思索自己的人生。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易南行之死,使得宇文頓覺四周危機四伏,已知邪兵出世者,絕不止宇文一人﹗宇文將手放在易南行胸前,只覺得手觸之處有一個明顯的塌陷,似乎是被人重拳打碎了肋骨﹗那黑衣人隱藏得如此小心,出手偏又如此狠辣,若邪兵落入這樣的人手中,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宇文輕輕放平易南行的身軀,單手豎立胸前,輕聲念道︰“來從虛空來,還歸虛空去,往生再世,皆當歡喜……”雖說宇文從來不信轉世之說,但在此刻,恐怕也只有念上一句往生咒,才能緩解自己壓抑的心情了。

站起身來,宇文借著月光看了看周身的情況,小樹林中被踐踏衝撞留下的痕跡範圍並不大,由此看來,那黑衣人的襲擊發生得非常突然,幸好易南行被害之前拼死抵抗,將手中三件邪兵分別向不同的三個方向奮力投出。回想那三道藍光的飛行速度,黑衣人肯定會顧此失彼,最壞的情況,也就是被他追上去拿到一件兵器而已。但易南行所持的那把克力士劍呢?照他的遺言所指,並沒有被那黑衣人奪去,可宇文剛才也仔細搜索過易南行的遺體,一把鋒利的長劍,似乎也不可能被衣衫單薄的易南行藏在身上……易南行臨時前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又是什麼意思呢?

照理而言,宇文此刻應該立即去追蹤那另外三件邪兵,但就這么把易南行留在樹林裡,他也於心不忍。思考片刻之後,宇文將易南行的遺體拖出了小樹林,又守在大路一旁,直到看見從南門夜歸的幾個男學生,宇文開始大聲呼喊,將那幾個學生引到了身邊。

“他好像是被人打傷了,吐了好多血,你們幾個趕緊把他送到校醫院裡去﹗我還得去報告學校管理處﹗”宇文焦灼的神情就彷彿易南行還有救。他這么做,也順便破壞了現場,反正宇文也不希望有警察來插手這件事。

幾個男生都被突發的情況驚呆了,竟然都沒有察覺易南行已經是一個死人。“我知道了,就交給我們吧,宇文老師。”其中一個男生恰好旁聽過宇文的歷史課,認得宇文是中文系的歷史老師,倒也沒有多懷疑,很快便答應了下來,幾個人一擁而上,抬著易南行向校醫院跑去。

宇文對他們大聲喊了幾句感謝的話,也轉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唐考和丁嵐從裡面用鐵棍撬開工地大門的鏈鎖,終於抬著張月晨走出這片空無一人的工地﹗

“我們去哪兒?校醫院?”丁嵐問道。

“校醫院那幫庸醫,都是學校安插在裡面的職工家屬,把張月晨送去還不是送死啊?當然還是去學校外面的七醫了﹗我們先抬到學校門口,再借公用電話叫救護車﹗”唐考叫了起來。每所大學的校醫院都會有學生因為醫生的不負責任而耽擱病情造成傷亡的傳聞,S大自然也不例外。

由於是在深夜,加上唐考也牢記著宇文的叮囑,張月晨被送進醫院的事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有七醫的骨科醫生們覺得有些奇怪,這樣怪異骨折的病患,張月晨已經是第五個了……

一直到看著張月晨進了病房,丁嵐心裡的大石頭才落了地。唐考見事情終於有了著落,心情剛有些放鬆,強烈的痛感卻一下遍佈了全身。

“快去把你肩膀上的傷口包紮一下﹗”丁嵐回頭看了一眼唐考,才想起唐考剛才為了救自己,肩頭是受了傷的。後來又因為抬著張月晨逃出來,一直拉扯著傷口,現下一條左臂幾乎被鮮血染紅了。

“啊喲﹗好痛啊﹗”唐考現下才開始哼叫起來,實在是因為剛才面對易南行太緊張了,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傷勢。

急診外科病房裡,一個年輕的女護士正給唐考包紮傷口,唐考嘴裡卻一直在哼哼唧唧地叫疼。

“靠,剛才沒人的時候你不叫痛,現下看見護士姐姐長得漂亮,你倒開始哼起來了﹗”丁嵐拍了一下唐考的頭。

那年輕護士聽見丁嵐拐著彎地恭維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你這個白眼野狼,早知道……”唐考正要開口罵人,卻被丁嵐塞來的一支香煙堵住了嘴。

“早知道什麼?早知道就一個人來看漂亮護士姐姐了?哈哈……”丁嵐又給自己點上了煙。

“請不要在病房裡吸煙。”護士很嚴肅地警告丁嵐。

“哦……明白﹗我去過道裡吸﹗”丁嵐揮了揮手。

“請到樓道盡頭去,那裡才是吸煙區﹗”年輕護士雖然這么說,其實並不希望丁嵐走開,畢竟有個說話風趣的帥哥在一旁不是件壞事。

丁嵐走出急診病房,臉上嬉皮笑臉的神情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無力地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低下了頭。張月晨躺在病房裡動彈不得,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生理殘障,而易南行變得那樣瘋狂,現下也還不知死活,這一切,似乎都與自己脫不了干系……

留在病房裡的唐考,此刻也沈默不語,丁嵐的性格,他是十分了解的,每次丁嵐這樣沒心沒肺地說廢話,都是為了掩飾他內心的焦慮不安。唐考叼著未點燃的香煙,低頭沈思著,忘記了手臂上的傷痛。

在醫生的勸說下,丁嵐放棄了留守張月晨的想法,兩人從醫院回到了學校。此時已是凌晨兩點了,男生宿舍早已鎖上了大門。他們不得不多走二十分鐘的路,去工作室休息。但躺在工作室的床上,唐考卻睡意全無,他希望能為今夜發生的許多事情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可線索卻太少了……

易南行現下情況如何呢?會不會有學生看見他逃跑了?突然想到這一點,唐考一翻身從床上彈了起來。他沒有開燈,就在黑暗中直接啟動了一台電腦。

登錄到S大的校園BBS討論板,唐考開始搜尋今天午夜前後所發出的帖子。清單出來之後,校園生活版的一個帖子標題引起了他的注意。

發信人: alex (排骨) 信區: School
標 題: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好恐怖,我竟然抬著一具尸體去校醫院﹗(
發信站: S大學緋色天空站 (Sun Oct 8 01:06:08 2006), 站內
我們今天從D大泡妞回來,有點晚了,是從南門進的學校,路上遇到一個老師扶著一個身上血跡斑斑的男同學,那個老師說這位同學被人打傷了,要我們幫忙抬到校醫院去,我們哥幾個抬著那位同學一路跑著去的校醫院,累得我們直喘氣,結果校醫院出來一個長得像居委會大媽的醫生給我們說,那位同學早就斷氣了﹗TMD原來我們半夜抬著跑的是一具尸體﹗把我們哥幾個都嚇了個半死﹗還好一位兄弟認識那位叫我們幫忙的老師是中文系的一個歷史老師,否則我們幾個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個帖子上提到歷史老師的難道就是宇文老師?那具尸體,莫非是易南行?唐考打了個冷戰。

易南行死了?﹗

帖子下面還沒有人回帖,唐考又看了看發帖的時間,是凌晨一點,估計現下還沒有人看見這個消息,但相信到明天上午,這個消息肯定會登上BBS十大熱門話題的排行榜﹗

“你也睡不著嗎?”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唐考身後響起,把沒有心理準備的唐考嚇得渾身一抖。

“他媽的,你可不可以不要輕手輕腳地走到我背後嚇我﹗我的心臟今天已經受夠驚嚇了﹗”唐考終於看清了身後是頭髮凌亂兩眼血絲的丁嵐。

“我剛才起來又抽煙又咳嗽,還沖了抽水馬桶,你什麼都沒聽見?”丁嵐無辜地說道。

唐考這才發覺自己在查詢校園網上的消息時太投入了。

“老丁,完了……老易多半是死了……”唐考有些悲傷地指著電腦螢幕,對丁嵐說道。

丁嵐一驚,也湊到螢幕前,但他看完之後,還抱有一線希望地說道︰“這條消息上又沒有指名道姓,會不會是湊巧有其他人受傷了?”

唐考嘆息著說︰“怎么會是巧合呢?中文系的歷史老師,目前除了一個宇文樹學還有誰啊?”

兩人又陷入了沈默。

突然,工作室裡的電話叮鈴鈴地響了起來﹗

這么晚了,誰還會打電話來?丁嵐唐考對視了一眼,心裡都有些不安。丁嵐走到電話機前,遲疑了一下,還是拿起了聽筒。

“喂?請問是丁嵐嗎?”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傳來。

“我就是。”

“哦,我是七醫骨科的王醫生,你們今天不是送了一位叫張月晨的女病患來嗎?現下她的傷情已經處理完畢,狀況還不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定要在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說是有要緊的事情。”

“嗯?”丁嵐有些奇怪地回頭看了唐考一眼,“那就麻煩你了,請把電話轉交給張月晨吧。”

唐考一聽是張月晨打來的,估計是兩人舊情萌發了,要敘敘舊,便知趣地走到外屋去了。

電話那端傳來一陣絮絮嗦嗦的聲音,然後丁嵐聽見張月晨對那位醫生說︰對不起可否迴避一下。

接著,張月晨的聲音傳了過來︰“丁嵐,是你嗎?”

“月晨,怎么這個時候還打電話來?你應現下該好好休息。”

“那個……你們的老師……追到易南行了嗎?”張月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遲疑不定。

“暫時還沒有消息,不過你放心,會抓到他的。”

“其實……易南行綁架我這三天,並沒有做什么直接傷害我的事情……”

“過去的事就別再想了,你現下已經安全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丁嵐以為張月晨是害怕自己會因為這件事而嫌棄她,才急於想對自己表明她的清白。可她難道忘了他們已經分手了嗎?

“這幾天我和他說了許多話,一直在勸他放我回去,最後,他終於答應了。其實他就準備今天晚上把我送到醫院去的……但是,他說為了防止我回去以後舉報他,他就……就……”不知為何,張月晨說到這裡,就說不下去了。

“易南行究竟做什麼了?”丁嵐有些焦急起來。

張月晨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說道︰“他……他拍了我的裸照﹗他說如果我把事情說出去了,他就會把我的裸照公佈到網上﹗”

“這個王八蛋﹗”丁嵐脫口罵出了聲,驚動了外屋的唐考。

張月晨在電話那邊也哭了起來,“丁嵐,求求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如果易南行被抓住了,一定要趕在老師或者警察之前把我的照片拿回來﹗他是用一個數位相機拍的照片,那張存儲卡他是隨身帶著的﹗”

張月晨的遭遇讓人吃驚,但她提出的要求就更讓人震驚了。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丁嵐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已經恢復了冷靜,其實他並沒有把握為張月晨拿回照片,但目前為了安慰她,也只能先答應下來了。

又安慰了張月晨幾句後,丁嵐掛掉了電話。

“這個……你答應了什麼事?”唐考在一旁問道。

丁嵐斟酌了一下是否應該告訴唐考,畢竟這涉及到一個女孩的隱私。但想到如果真要去拿回照片,恐怕還是得需要唐考的幫忙,他便把張月晨的事向唐考和盤托出。

“裸照?”唐考皺著眉頭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老易做得夠絕的﹗難怪前幾天寢室的小六說他的數位相機找不到了,原來是老易拿去干這齷齪的事去了……”

突然,唐考一頓腳,開始抓過床頭的衣服往身上套。

“你這是干嘛?”丁嵐疑惑地問。

“快穿衣服,我們現下就去校醫院,如果易南行真的已經死了,那他的尸體應該還在校醫院裡,我們得趕在警察之前去把他身上的數碼存儲卡拿回來﹗”

“啊?”丁嵐被唐考大膽的決定嚇了一跳,但再仔細一想,現下恐怕也只有這個辦法可行了。

校醫院座落於學校的東南角,與學校的職工宿舍區接鄰,占地面積不算大,只有兩棟四層高的樓房,稍大的一棟是門診部,另一棟則用於病患住院。

要走到校醫院,必須先穿越一條狹小綿長的巷道,深夜裡,無人的巷道中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唐考還是騎著他那輛破車,車後架上帶著丁嵐,破車筋骨在重壓下發出吱嘎吱嘎聲音,打破了夜晚的寧靜。行經巷道時,丁嵐注視著單車兩旁,巷道兩側的矮牆上遍佈著爬山虎,幽暗的燈光下,這些爬山虎枝蔓的影子在風中來回搖晃著,活象一群張牙舞爪的妖獸。

丁嵐看著那些奇形怪狀的陰影,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難怪學校裡一直盛傳校醫院裡會看見冤死的學生鬼魂,這個傳聞的始作俑者一定是在某個夜晚經過這條巷道的時候被嚇壞了吧……

只有唐考這個家伙,冷靜得像塊石頭,只顧悶頭蹬單車,聽他的呼吸聲,平穩得如同無風的湖面一般。此刻的唐考一點不像是準備去偷尸體上的存儲卡,倒像是在學雷鋒,正把病重的丁嵐往醫院裡送。丁嵐自嘲地笑了一下,也只有唐考這樣膽大的家伙,才會對拍攝恐怖電影有極大的興趣吧。

整個校醫院裡,現下只有夜間急診室亮著燈光,唐考把單車小心地停在車棚裡,然後與丁嵐躡手躡腳地靠近了那間急診室。他們沒敢直接在急診室門前張望,而是繞行到窗下,探出一點腦袋觀察屋內的動靜。屋裡值夜勤的只有一個女護士和一個女醫生,兩人的年齡都不小了,還真如網上所說,長得都像居委會的大媽。

一台十四寸的小電視機在屋角裡發出陣陣槍炮聲,也不知道演的是不是《大決戰》。女醫生正抱著手臂打瞌睡,腦袋在胸前一點一點的。護士坐在旁邊一邊打呵欠,一邊不停地看表,唐考清楚地聽見她嘀咕著說︰“這些警察是怎么回事?這么久了還沒來?”

她們是在等警察﹗看來真的有尸體送到這裡來了﹗唐考對丁嵐點了點頭。

“轟﹗”電視機裡突然響起一聲爆炸,把那個女醫生驚醒了,她擦了擦嘴邊的口水,開始抱怨起來︰“真不知道現下這些學生火氣怎么這么大,居然打架打出人命來了﹗還好我家老三讀書那時候學生都老實,不然也得學壞﹗”

“哎,剛才把人送到這來的幾個學生,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他們留下來啊,萬一打死人的就是他們呢?”護士問道。

“管他的,我們兩個怎么留得住那幾個小伙?反正等警察來了再說吧。”

“都這時候了……警察到底還來不來啊?”護士又看了一眼手錶。

“唉……現下的警察啊……如果是去抓賣淫嫖娼吸毒販毒這樣有油水的活路,跑的比誰都快,叫他們來看看學校裡的人命案子,就慢慢吞吞的老半天都不來。”女醫生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幽默,忍不住笑了起來。

“啊呀﹗”護士突然驚叫了一聲,“剛才把死人送到病房裡,鑰匙插在鎖上,我忘記拔出來了﹗”

“那你現下去拔回來就是了嘛。”女醫生不滿地說道。

“我現下不敢去了﹗”護士拼命搖著頭。

“算了,反正一會兒警察來了還要去的,就讓它插那兒吧。”

丁嵐唐考聽到這樣的對話,心中都是一喜,看來運氣不錯,鑰匙居然還插在門上﹗

兩人又小心地離開門診部,穿過兩棟建築間的露天小院,向住院部跑去。校醫院沒有太平間,易南行的尸體應該就停放在住院部的某個病房裡。

住院部一片黑暗,沒有半點燈光,似乎就沒有哪個學生敢在校醫院裡住院。兩人進門後站立了好半天,眼睛才漸漸適應了黑暗,可以隱隱約約看見兩排病房的房門。丁嵐和唐考互相做了個手勢,開始分頭行動,順著行廊,兩人一左一右地挨個摸索著每一間病房的門鎖。

一直摸到最後一間病房,唐考才停下腳步,向丁嵐招了招手,他手下的門鎖上,確實插著一把堅硬的金屬鑰匙。

丁嵐壯著膽子,輕輕地扭開了門鎖,隨著極細微的吱呀聲,他們推開了房門。

一瞬間,屋內的景象出現下他們的眼前﹗

屋裡只有兩張病床,靠窗的那張病床上正擺放著一具尸體,而在床邊,赫然站著一個手持尖利物件的黑影﹗

丁嵐忍不住發出一聲恐懼的驚叫,那淒厲的聲音傳到另一棟樓的急診室裡,把兩個老女人也嚇壞了﹗

黑影似乎也沒料到會突然有人闖了進來,加上丁嵐突然發出的那一聲驚叫,黑影一下呆立當場。

此刻的唐考已顧不上燈光會引起外人的注意,伸手啪擦一聲打開了屋內的照明。但燈光亮起時,眼前的恐怖情景讓膽大的唐考也禁不住驚呼起來。

那床前站立的居然是宇文樹學﹗而他手中所握的,竟是一把一尺長的鋒利尖刀﹗可最令人恐懼的,還是那張病床上的景象,床上分明就是易南行的尸體,但此時已被翻轉到背脊朝上,一條細長的刀痕從尸體後頸順著脊椎中線一直拉到了臀部。刀口雖然大的可怕,但並沒有太多的血液流出,由於易南行的死亡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血液也已經開始凝固了。

“你……你……”丁嵐指著宇文,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宇文其實也被兩人嚇著了,等看清是唐考丁嵐時,他一下回應過來,連聲叫道︰“別怕﹗別怕﹗我是來找東西的﹗”

“找……找什麼東西?”唐考背靠著牆,顫聲問道。

宇文知道現下僅靠語言是解釋不清了,他索性不再說話,低頭把易南行的尸體抬成了側臥的姿勢,將背部對朝唐考所站的方向。

重心變化下,那條長長的刀痕一下破開了,露出暗紅色的肌肉。唐考和丁嵐只覺得心中一陣噁心,都低頭不想再看下去了。

“看著我這裡﹗”宇文突然斷喝一聲,把兩人的目光又重新引了回來。他一下將雙手探進那刀口中,抓住肌肉用力上下一扳,整條白色的脊椎骨都暴露在唐考和丁嵐的視線下﹗

一道耀眼的銀光晃過,兩人驚訝地看見易南行曾經使用過的那把蛇形怪劍,此刻正牢牢地鑲嵌在他的脊椎骨上﹗宇文順著脊椎摸到易南行的後頸,握住那象牙製成的彎曲劍柄,用力一抽,整把長劍刷地一下被拔了出來﹗

“這……這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知道……”唐考呆呆地看著那把尚帶有血跡的長劍。

“快把燈關了,我再慢慢告訴你。”宇文一指牆上的開關。

唐考醒悟過來,用力往後一靠,撞在開關上,房間裡又重新恢復了黑暗。

“我就是來找這把克力士劍的,易南行逃跑的時候受到某個黑衣人的突然襲擊,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沒來得及救他……”宇文低聲說道。

“當時我一直沒找到這把克力士劍,還以為易南行逃跑的時候掉在路上了。但我突然回想起來,這把克力士劍是一把邦江克力士(Panjang Keris),是古代馬來西亞施行死刑的時候所用的武器。古代馬來對犯人行刑都是用克力士劍刺死,此刑名為沙朗(Salang),通常是讓犯人跪在地上,頭向地面方向垂下,行刑者從犯人的頸後脊椎的某處將克力士劍插入,根據犯人所犯下罪行的輕重,來決定刺入的速度快慢,直到克力士刺入犯人的心臟﹗”

丁嵐和唐考都沒說話,不知道該如何才能理解宇文所說的話。

“易南行臨死前,我曾問他這把劍的下落,他說不出話來,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所以……我想這把邪劍一定是附入了易南行的體內,就如當年它的用途一樣,嵌在了易南行的脊骨上……”宇文說完,長嘆了一聲。

忽然,屋外傳來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轟鳴,似乎是警察們來了﹗大概是那兩個醫生護士說聽見住院部這邊有驚叫聲,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就在校醫院的小院裡響了起來。

“快離開這裡﹗”宇文最先回應過來,若是讓警察看見這裡一片鮮血淋漓,就解釋不清了。

丁嵐驚惶失措地想從房門出去,被唐考一把拉住,“來不及了,只能跳窗出去﹗”

宇文推開窗戶,倒提著那把怪劍迅速跳出了窗外,幸好這裡只是一樓。唐考拖著丁嵐跑到窗邊,也隨後跳了出去。

丁嵐正要跳窗,突然想起了什麼,又猛地折返到病床邊,焦急地在易南行的身上摸索著。剛才被宇文嚇住了,丁嵐險些忘記了他們這次來的真正目的。

警察的腳步聲已經出現下門外的走廊中,唐考焦急地在窗外拼命對丁嵐招手,危急關頭,丁嵐終於在易南行的褲兜裡摸到一片SD存儲卡,他緊緊地捏著這片小東西,翻身一躍,跳出了窗戶,就在跳出去的那一剎那,他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易南行,可憐的易南行,短暫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即使他曾經對張月晨做出那樣的事情,丁嵐現下對他也實在恨不起來了……

繞過停放在校醫院門前的警車,三條人影慌張地逃竄著,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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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13 19:00:00 |只看該作者
九、遮掩

“不行了……我跑不動了……”穿越一片小樹林時,氣喘吁吁的唐考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再也不願意挪動半步。

“平時不鍛鍊,叫你和我去踢球也不去,現下知道身體是革命本錢了吧?”丁嵐故作輕鬆地說道,眼睛卻在緊張地觀望四周。這裡距離校醫院已經很遠了,確實不必再慌張逃竄。

“我們干嘛要跟著這個家伙跑啊?我們又沒做什麼壞事。”唐考指著離他們較遠的宇文,氣急敗壞地說道。

宇文慢慢靠了過來,握著那柄克力士長劍的手似乎一直在用力壓制著什麼,以至於他的整條手臂都在微微顫抖。

“你們不用跟著我了,趕緊回工作室吧,如果你們的運氣夠好,警察是不會找你們麻煩的。”宇文冷靜地說道。

“我們在現場留下指紋了,警察肯定會找到我們的﹗”丁嵐還是有些害怕。

“放心吧,你們唯一會留下指紋的地方就是門鎖,警察進門的時候一樣會去摸門鎖的,能被他們采集到完整指紋的可能性不大。我只是不明白,你們為什麼也跑到那裡去了?”

唐考雖然腿沒力氣了,嘴倒還利索,很快就將張月晨委托一事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宇文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宇文老師,你怎么辦?是你叫人把易南行送到醫院去的,推窗戶的時候,恐怕也留下了指紋……”唐考有些擔心起來。

“指紋?”宇文看了看自己的手,“你沒看見我是用手肘推開窗戶的嗎?”

丁嵐一下笑了起來︰“你夠狡猾的啊,經常干這樣的壞事嗎?”

宇文也笑了,低聲說道︰“你以為我是熟能生巧啊?我這是狗急跳牆。”

唐考看著宇文手中的長劍,工地小屋前的那一幕又浮現下眼前。“宇文老師,你……究竟是什麼人啊?這把劍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易南行變成這樣,就是因為這把劍?”唐考口中一下冒出無數的疑問。

宇文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事有許多牽連,一下也解釋不清,等這兩天風頭過了,我再詳細說給你們聽。我們就在這裡分手,你們現下還是趕緊回去休息,明天該干什麼就去干什麼,如果學校裡有什麼異常之事,就多留心一下。”

看來宇文暫時是不會透露更多的內情了,唐考失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宇文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唐考的肩膀,眼神中突然透出一股銳芒,語氣堅定地說道︰“你們別急,這件事恐怕才剛剛開始,如果你們願意,我會需要你們的全力協助﹗”

唐考和丁嵐目瞪口呆地看著宇文跑出了小樹林,此刻的他們還不知道,今天夜裡所發生的怪事,僅僅是一個序幕。

正在奔跑的宇文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對二人喊道︰“你們昨天去工地之前,忘記鎖工作室的門了﹗下次小心點,你們工作室裡的東西很值錢的﹗”

唐考這才回應過來,宇文昨天曾經去工作室找他們,看見門沒鎖,就徑直進了屋,在屋裡正好看見他們沒關的電腦上有那張原版的張月晨照片,猜測他們是去了工地。宇文這才飛奔趕到工地上,恰巧趕上易南行高舉怪劍,便出手救了他們的性命……

“出門那會兒……好像是你走在我後面吧?”丁嵐在唐考身後陰森森地說道,“如果設備弄丟了,我可不會再買一套……”

唐考頭上直冒冷汗,轉身說道︰“不會了,下次我會走在你前面的……”

折騰了這么一夜,疲憊不堪的二人自然選擇放棄了第二天的課程,直到下午兩點三十分,遠處教學樓敲響了上課鈴,蒙頭大睡的二人才各自從床上爬了起來。

丁嵐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穿褲子,突然覺得褲兜裡有個小東西刺了一下大腿,他這才想起,他已經完成了張月晨的委托。

丁嵐若有所思地捏著這張SD存儲卡,坐在床邊發楞,昨天擔驚受怕了大半夜,就是為了這片小東西。

“喂,我們先看看卡裡的內容好不好?”唐考提著一個杯子正在漱口,看到丁嵐這副模樣,便一臉壞笑地湊了上來。

“去去去,這沒你的事了。”丁嵐一把將唐考推開。

“你別告訴我說你不想看﹗”唐考指著丁嵐的鼻子說道。

“我……是想看,但是……不想和你一起看﹗”

“靠﹗說你是白眼野狼真是一點沒錯﹗”唐考怒了,“她現下已經不是你女朋友了對吧?”

丁嵐點了點頭。

“那我現下看了就不算是對不起你了吧?”唐考義憤填膺地說道。

“你這是什麼歪理?”丁嵐笑罵起來,“那我現下又和她和好了,你不就不能看了?”

唐考臉上憤怒的神情一下消失了,微笑著對丁嵐說︰“這就對了,你早說你已經和她和好了,我就不會看照片了嘛。”說完,他又轉身接著去漱口了。

丁嵐被唐考弄的哭笑不得,只能嘆著氣搖了搖頭,決定一會兒帶個筆記本電腦去醫院看望張月晨,再當著她的面把卡裡的照片都刪了。

唐考洗漱完畢,站在丁嵐面前拍著肚子大叫餓死了,丁嵐自知欠他人情,只得從床下拖出一箱速食麵,拿出兩包後起身去了廚房。

就在丁嵐正燒開水時,裡屋突然傳來唐考的一聲咆哮,丁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手裡還捏著兩雙筷子就跑進了裡屋。

“靠,昨天晚上BBS上發的那條關於易南行尸體被送進校醫院的消息已經不見了﹗”唐考坐在電腦前,正用手大力拍打著桌子。

丁嵐抓過鍵盤又搜索了一次,發現確實如此,看來學校已經開始干涉這件事的傳播了。

“你這么激動干什麼?易南行的事情被封鎖了對我們沒壞處啊,宇文老師不也叫我們不要把這些事情說出去嗎?”丁嵐回頭看著唐考說道。

“我不是說這件事情帶來的結果不好,我只是很討厭學校這種封鎖消息的手段,他們就是喜歡把各種對他們不利的事情都悶起來不公佈……公眾有知情權嘛﹗”

“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這么憤青啊?”丁嵐不以為然地拍了拍唐考的頭,又重新回到廚房,把開水倒進了面碗中。

兩人填飽肚皮之後離開了工作室,開始在學校裡四處閒逛,以便探聽有什麼風聲。不過校園裡似乎一切皆如往昔,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異常。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二教樓前,唐考一邊走一邊看著操場上幾個打籃球的家伙,心裡開始盤算自己是不是應該參加一下運動了,昨天晚上就跑那麼一點路程就差點跑斷了氣,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了。

“老唐﹗”丁嵐突然用力拉扯著唐考的衣袖。

“干嘛?”唐考不解地回頭。

“溫大美女過來了﹗”丁嵐的聲音有些顫抖。

“啊?”唐考頭也不敢回了,正要往路邊草叢裡竄,身後已經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唐考﹗丁嵐﹗躲什麼躲?我早就看見你們兩個了﹗”

唐考只得慢慢轉過身來,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叫道︰“溫老師,下午好……”他身旁的丁嵐早已石化了,笑容呆板地凝固在臉上。

今天的溫雅身穿一件淡黃色連衣裙,腳蹬細跟涼鞋,烏黑的長髮在腦後盤成一個短髻,配上白皙精致的臉龐,顯得非常清爽可人,看上去著實不負S大第一美女教師的稱號。可看唐考與丁嵐的神情,倒似站在他們面前的是個凶惡的母夜叉……

“你們兩個翅膀硬了是吧?膽子不小啊,今天早上我的英文課都敢逃﹗”溫雅雙手叉腰,柳眉倒豎。

丁嵐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的,現下居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唐考倒還壯著膽子回了一句︰“昨天晚上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今天早上一直拉肚子,幾乎出不了門……”

“你吃壞肚子了,他為什麼也不來上課?”溫雅指著丁嵐說道,細蔥般白嫩的手指幾乎要戳到丁嵐的鼻子上了。

“他……他送我去醫院了……”唐考的眼珠不禁四處亂轉。

“哼﹗懶得聽你倆胡扯,警告你們兩個,不準仗著成績還可以就翹課﹗”

唐考和丁嵐唯唯諾諾地答應著,不敢再回嘴。

“明天早上,來我的辦公室拿一本書。”溫雅輕描淡寫地說道。

“啊?不是吧……”唐考一聽,便如被五雷轟頂。

“溫老師……不要啊,我們下次不敢翹課了……”丁嵐在一旁哀求著。

“照老規矩做,翻譯最後十五章,兩個星期以後發到我的電子郵箱裡。”溫雅環抱雙臂,臉上帶著狡黠的笑容。

原來英文老師溫雅經常與一些書商合作,在業餘時間翻譯一些國外的流行小說,然後掛名出版,從中賺取了不少外快。自從發現班上有兩個英語成績上佳的學生後,溫雅便開始壓榨這兩個可憐的家伙,常常拿出一部分需要翻譯的書稿交給二人,要他們在限期之內交出譯稿。

“溫老師……可不可以下次再幫忙啊?最近我們兩個太忙……”

沒等唐考說完,溫雅就將雙手放在了二人的肩上,“放心吧,好好做,不會讓你們白干的﹗”

唐考苦著臉,差不多快哭出來了,上次兩人幫溫雅幾乎譯了半本書,溫雅才請他們吃了一頓飯……

丁嵐還想掙扎,低聲說道︰“溫老師,這次時間這么緊,我怕翻譯質量達不到要求啊……”

溫雅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柔聲說道︰“雖說你們兩個平時的英文成績不錯,不過期末考試可不會太簡單,說不定……有人會掛啊……”

唐考打了個冷戰,同樣是用期末考試成績做交易,宇文老師和溫大美女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了。

“呵呵……”溫雅拋下兩個滿臉愁容的男生,微笑著繼續向前走去,不過才走出兩步,她又突然轉過身來。

唐考和丁嵐都是一驚,生怕溫雅又想出了什麼鬼主意。

“那個……宇文樹學老師,你們認識嗎?”

兩人都是一愣,沒想到溫雅會突然問起了宇文。唐考連忙答道︰“認識認識,我們都上過他的中國古代史。”

“你們覺得這個老師怎么樣?”

丁嵐不知道溫雅究竟是什麼意思,猶豫了一下說︰“還不錯吧,上課比較有趣,有許多外系的班聯會來旁聽他的課。”

“哦……”溫雅點了點頭,“我今天早上在教師休息室裡看見幾個警察來找他,談了一會兒話,他就被警察帶走了。”

“啊?”唐考和丁嵐都是大吃一驚。

“他好像是今年新來的老師,學校裡都沒人知道他以前是干什麼的,平時也神神祕秘的,不知怎么會招惹來警察……行了,就這樣吧,明天記得來拿書。”溫雅說完,又轉身走遠了。

唐考皺著眉頭看著溫雅風情萬種的背影,對丁嵐說︰“這下玩大了,宇文老師還是沒能逃脫警察的魔爪。”

“什麼叫警察的魔爪?難道我們是站在代表正義的警察叔叔的對立面嗎?”丁嵐居然還有心開玩笑。

唐考一把抓住丁嵐的衣領,叫道︰“早給你說過在學校裡閒逛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你居然讓溫大美女走到離我們這么近的地方﹗明天你去拿書﹗”

“我不去﹗你哪只耳朵聽到她叫我去拿書了?她叫的是你﹗”丁嵐在唐考的手下奮力掙扎著。

就在兩人打鬧時,一輛警車緩緩地從二人身邊駛過,唐考和丁嵐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眼光一直追隨著那輛警車。車上坐了三個人,前排兩個身著警服,而車後座上穿便裝的,分明是宇文樹學﹗

由於是在校園內行駛,警車沒有開警燈,也開得很慢,即使有學生在車前行走擋住了去路,警車也沒有鳴響喇叭,只是慢慢跟在學生們的身後。

“走﹗我們跟上去看看,從這個方向走,他們好像不是打算出學校﹗”唐考扯著丁嵐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警車慢悠悠地經過學校大操場,繼續向南門方向駛去,不過路上行人漸少,車也漸漸加了速,唐考和丁嵐已經有點追不上了。

“跑吧﹗越開越快了。”丁嵐一拍唐考。

“又要跑啊……”唐考哭喪著臉,邁開了兩條腿,大步追去。

所幸不用他們跑多久,警車就在荷花池旁停了下來。唐考和丁嵐不敢太接近,只能遠遠地觀望著。

車上先下來兩個男警察,一胖一瘦,下車的第一件事就是各自點燃了一支煙,接著宇文也下來了,卻靠著車門美美地伸了一個懶腰。

“好像沒對宇文老師上手銬啊。”丁嵐手搭涼棚張望著,“他還可以伸懶腰。”

“嗯,這是他們為了保障犯人的人權,這裡畢竟還是宇文老師工作的地方。你看電影裡犯人被抓的時候,就算要帶手銬,也會拿件衣服給他搭在手上。”唐考故作老練地說道。

胖警察將煙抽到一半就掐滅了,轉身從車後箱裡拿出一個相機,宇文嘴裡說著什麼,又指了指荷花池旁的一片樹林,隨後三人一同走進了那片樹林中。

唐考和丁嵐並不知道,這片樹林就是易南行受到襲擊而死亡的地方。他們從另一個方向插入樹林中,假裝無意地向警察們靠近。

兩位警察就在樹林中一片大約五平方米的範圍內來回走動著,並沒有注意到兩個學生的接近。胖警察抬著相機
嚓嚓地連續對著那片草地和一棵被撞斷的小樹拍照,瘦警察則戴著一副白手套,從地上采集了一些沾染著血跡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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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男生有些面熟,卻死活想不起曾在那裡見過了。

“王八蛋﹗居然敢動手﹗”唐考罵罵咧咧地伸手在身後地上胡亂摸了一會,居然摸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就是這塊石頭在唐考落地時硌了他的腰。

“對不起……同學,我不知道……”那男生有些慌張地向前走了幾步。

“站著別動﹗”丁嵐對著那個男生一聲大喝,那男生一下站定了雙腳。

“你鬼鬼祟祟的在這裡看什麼東西?”唐考呲牙咧嘴地站了起來,一只手扶著腰,另一只手仍緊緊抓著那塊石頭。

“我……我是在看宇文樹學老師……你突然沖出來,我以為……真是對不起﹗”那男生說話間,突然立正,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啊﹗你是那個日本學生﹗”丁嵐見他這么行禮,一下想了起來。由於丁嵐和唐考本學期基本沒上宇文的課,最近一次見到這個日本學生,還是上個學期的事情了,丁嵐居然還能回憶起來,也算不容易了。

“是呀,我是從日本來的,我叫柏葉伸宏﹗”說完,柏葉伸宏又鞠了一躬。

“居然是個小日本……怎么辦?”丁嵐悄悄問唐考。

“怎么辦?這家伙形跡可疑,當然要抓過來嚴刑拷打﹗皮鞭烙鐵老虎凳,一個都不能少﹗”唐考被摔了重重一跤,有些氣急敗壞了。

“可是……明顯我們兩個一起上也打不過他啊……”剛才柏葉一出手,丁嵐就已經看出他身手不凡。

“我知道……所以我們千萬別輸了氣勢﹗”唐考一邊低聲說話,一邊用凌厲的眼神去逼視柏葉伸宏。當然,也只是他自認為很凌厲的眼神……

“哎,怎么是你們兩個?柏葉……你怎么也在這裡?”就在緊張對峙的氣氛逐漸變得尷尬之際,一臉驚訝的方欣突然冒了出來,快步走到三人之間,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

“方欣﹗太好了,你快向他們解釋一下,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柏葉伸宏看見方欣,頓時開口向她求援。

方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習慣性地站在了唐考的面前,“你們兩個,就不能對外國同學友好一點嗎?”

“友好一點?”唐考瞪大了眼睛,“剛才這位友好的日本同學差點把我的腰都摔斷了﹗”

“啊?”方欣扭頭去看柏葉,後者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開口說道︰“我自幼學習空手道,身體比較敏感,這位同學突然從身後向我撲過來,我也是……條件反射……”

“你沒事干嘛去撲人家?”方欣又重新開始審問起了唐考。

“我……”唐考一時語塞,總不能說自己懷疑這個日本學生是殺人犯吧?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汽車發動的聲音,四人一起扭頭望去,正看見宇文上了那輛警車,不一會,警車就駛出了他們的視線,看來警察們已經做完了現場勘查的工作。

既然宇文老師已經離開,再繼續糾纏下去也沒什麼意義,面前這日本學生似乎方欣也認識,也不怕他跑了,倒不如先放他走,回頭再暗中細細調查吧。唐考這么想著,握緊的拳頭漸漸地鬆開了,那塊石頭也掉在了地上。

“你居然還拿著石頭,真的準備打架啊?”方欣瞪了唐考一眼。

丁嵐也明白了唐考的心思,開始上來打圓場︰“沒事沒事,老唐是認錯人了,這完全是一場誤會﹗”然後丁嵐又放聲對柏葉喊道︰“不好意思,我們認錯人了,你走吧,下次別動手這么快﹗”

“真的很抱歉﹗”柏葉再次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在離開之前,他不經意地看了方欣一眼。

唐考突然掙脫了丁嵐的攙扶,追上前去一把摟住了柏葉的脖子,他的舉止把丁嵐與方欣都嚇了一跳,不知道的人看見那情形,恐怕會以為唐考與柏葉是多年的好友。

不過唐考可沒打算和這位日本同學交朋友,他湊到柏葉的耳邊,有些惡狠狠地說道︰“下次離宇文老師遠一點,別在他附近探頭探腦的,想學什麼東西,還是到課堂上去學吧。”說到這裡,唐考頓了一頓,又補上一句︰“你也給我離方欣遠一點﹗”

柏葉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唐考,點了點頭。

“走吧,下次我會從正面向你走來的。”唐考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

柏葉對這頗有敵意的話似乎全然不在意,他微笑著將額前垂下的一縷頭髮抹到腦後,輕聲說道︰“希望下次我們見面的時候,能夠先握握手,而不是抓我的脖子。”

唐考臉一紅,停住了腳步,柏葉便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晚上九點左右,唐考與丁嵐從七醫探望張月晨歸來,不知為何,兩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落。途經校園門口的超市時,二人不約而同地拐了進去,各自買了一包香煙。

在收銀台前交錢時,丁嵐驚訝地發現排在他前面的高個子是宇文樹學,再看他手裡拿的物品,竟是一瓶紅星二鍋頭﹗

“哎﹗你刑滿釋放了么?怎么?要喝兩盅慶祝一下?”丁嵐拍了一下宇文。

“喲﹗是你們兩個﹗”宇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將自己手裡的二鍋頭往身後藏,但唐考也已經看見了。

“喝酒也不叫我們一聲,來來來,與爾共消萬古愁。”唐考一時興起,轉身跑回貨架之中,不一會,就抱著一箱啤酒出來了。

“光喝酒怎么行?”丁嵐又去拿了幾包花生和牛肉乾,與啤酒堆在了一起。

“這……”宇文開始環顧四周了,若是被其他老師看見自己準備和學生一起酗酒,難免會產生不好的影響。

“走啦走啦。”丁嵐已經手腳麻利地付了帳。

三人輪換著抱著那箱啤酒,一直走到學校中心的大操場上,就在西看台的最高一層,唐考鋪開兩張不知何處撿來的報紙,將啤酒和食物一股腦地散放開來。

“來﹗一人先干一瓶﹗”丁嵐手法嫻熟地將兩瓶啤酒的瓶口相交,用力一撬,就打開了一瓶。

“別急,這第一杯,還是先祭祭易南行……”宇文舉起手中的二鍋頭。

聽宇文這么一說,丁嵐與唐考的神情也一下嚴肅起來。

宇文正對西方,拜了三拜,隨後將手中的二鍋頭就地洒出一大半,空氣中頓時彌漫著濃郁的酒香。宇文一仰脖,將殘餘的酒又喝去了一半,他扯著衣袖擦了擦嘴,又把手中的酒瓶遞給了丁嵐。

丁嵐和唐考分著把酒飲盡了,突然間,三人都覺得有些無話可說,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從看台上放眼望去,學校的每一間教室都亮著燈,一片學習的祥和氣氛下,誰又會注意到有個可憐的學生在這裡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宇文老師,今天……我把那張從易南行身上得來的SD存儲卡拿到醫院去,張月晨打開一看,裡面竟然只有三張普通的照片,包括你在我們電腦上看見的那一張……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裸照……”丁嵐最先打破了沈默。

“啊?”宇文驚訝萬分。“難道……”

“沒錯……我想……易南行也許確實拍了那些照片,但他並沒有真的打算將那些照片保留下來要挾張月晨……”唐考接著說道。

“唉……”宇文靠在看台邊的鐵欄杆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知道么?丁嵐,易南行臨終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我轉告你的。”

“嗯?”丁嵐訝異地看著宇文。

“他說……你能來救張月晨……他很高興……”宇文的語氣很沉重。

夜風微涼,人心惆悵,昨天的這個時候,丁嵐唐考還在與易南行生死對峙,此時此刻,易南行卻已靜靜地躺在某處,再也不會醒來了。

“算了,老易的事,就這么過去了吧,再多想也沒用,宇文老師,恐怕你得對我們解釋一下,這次事件中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了。”唐考抓起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灌下大半瓶。

“嗯……”宇文似乎在斟酌如何使用措詞,才能解釋清楚這一系列的怪事,“易南行性情大變的原因,你們應該也能猜得到,就是因為那把克力士長劍在作祟。幾天前,易南行不知為何出現下工地上,估計當時他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很容易就受到劍靈的蠱惑,將那四把邪兵從地下挖掘了出來……”

“劍靈……邪兵……”唐考和丁嵐一臉的疑惑。

“唉……這樣吧,先說說我自己,其實我就是個術士,懂一點奇門異術,所以會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東西……”

“等等,宇文老師,那個……你可不可以先給我們作秀一下你的奇門異術?”丁嵐舉手打斷宇文的話。

宇文抓了抓頭皮,一下覺得為難起來,昨天夜裡他當著丁嵐唐考的面先後使出五行之術中的虛靈火和虛靈金槍,兩人都完全看不見,已經可以斷定,這兩個家伙都是純粹的普通人,自己又如何向他們演示奇術呢?

“這個……我的法術普通人是看不見的。”看丁嵐和唐考臉上現出不信任的神情,宇文又連忙解釋道︰“我真的不是刻意隱瞞……”

“嗯嗯……我能理解的,宇文老師不是普通人,身上擁有世人所不知道的神奇力量,擔負著拯救人類的重任,不到關鍵時刻,怎么能隨便向我們顯示力量呢?對吧?”丁嵐一邊嘿嘿怪笑著,一邊對唐考擠眉弄眼。

宇文見這兩個家伙似乎不怎么相信自己,皺著眉頭在原地轉了兩個圈,思量著對策,突然,他看見在看台西南交界處的陰影中,似乎有一對學生情侶摟抱著坐在那裡,只是光線太暗,隱隱綽綽看不真切。宇文計上心來,便指著那對情侶的位置對身旁的兩個家伙說道︰“喏,你們兩個能看得見那裡坐著的兩個人嗎?”

唐考探頭看了一會兒,說︰“不就是一對偷情的狗男女么,怎么啦?”

丁嵐笑罵道︰“你說話這么粗俗干什麼?我以前也經常帶著女朋友去那個角落討論人生的。”

宇文聽著這樣的對話,難免有些哭笑不得,“你們兩個還能看得見什麼嗎?男生穿什麼衣服?女生長相如何?”

兩個家伙又一同張望了半天,搖著頭說道︰“太黑了,看不清。”

宇文趁二人不注意時,左手一揮,偷偷向那對情侶的位置扔出一個虛靈火球,那火球在看台上彈跳了兩下,正好滾到那女孩的腳邊。

“可我用天眼神功看得很清楚啊﹗那男生穿了一件黑色短袖襯衫,頭髮是中分的,打了很多摩絲﹗那女生有點齙牙,眼睛不大,嘴角有個黑痣﹗”宇文口氣十分肯定地說道。

唐考和丁嵐對視了一眼,“你等著,我們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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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家伙順著看台向那對情侶走去,當他們走到情侶身後時,兩人同時打燃火機湊了上去。

“干什麼啊?神經病﹗”宇文聽到那女孩發出的一聲驚叫,嘴角不禁微微上翹。

丁嵐和唐考一溜煙地跑了回來,還沒跑到宇文跟前,丁嵐就已經叫開了︰“宇文老師﹗收我們為徒吧﹗”

唐考也在後面跟著叫喚道︰“我們不貪心,能學這個天眼神功就足夠了﹗”

宇文溫和地一笑,說道︰“是否能傳功授法,還得看你倆的機緣,現下我們還是先把當前面臨的問題說個明白。”

“嗯嗯,老師慢慢說,先喝口啤酒潤潤喉。”丁嵐已經開始在拍馬屁了。

宇文接過丁嵐遞來的啤酒,並沒有急著飲用,卻是將目光投向茫茫夜空之中,緩緩地說道︰“《太平經》所載︰良工萬鍛之,乃成莫邪。任何一把傳世寶劍的身上,都傾注了一代名師工匠的心血。鑄劍所耗費的精力是如此之多,以至於自古以來,都有寶劍通靈的說法。唐朝郭震曾有詩雲︰雖複沉埋無所用,猶能夜夜氣沖天。說的就是一把古劍雖被長期棄用,卻仍能夜夜龍吟。日本也曾有傳說,土佐名匠吉光所鑄之太刀,若供在堂前,夜間刀上所雕之龍會潛入院中飲水。這些說法聽起來雖然有些荒誕不經,其實都是劍靈在作祟。”

“真的有靈這種東西嗎?”唐考接受了這么多年的唯物主義教育,要一下轉變他的思想,倒也不容易。

“嗯……你們不喜歡這種東西嗎?”宇文反問道。

“呃……老師也應該知道,對不了解的東西,人類都是很排斥的。”丁嵐笑道,“不過我們年輕人呢,對超自然的東西也接受得比較快。”

“呵呵……是啊,所以我們術士也盡量不讓普通人知道靈的存在。”宇文灌下一口啤酒,又接著說起來,“不過自古以來,刀劍都是輕用其芒,動則有傷,始終是為大凶之物,附有虛靈的古兵,在祈祭儀式時使用,還可被叫作神器,若在沖鋒陷陣斬人肢體時使用,那就是邪兵了。易南行就是受這樣一把邪兵的影響,在擁有高超武藝的同時,也變得有些瘋狂。”

“啊,就是那把被你拿走的蛇形怪劍吧?”丁嵐問道,“我怎么覺得它和《碧血劍》裡的金蛇郎君所用的金蛇劍很相似啊?”

“沒錯,確實很象,大概金老先生在創作這本武俠小說的時候,也參考了這種馬來西亞特產的克力士劍的外形吧,否則的話,金老先生為什麼會在小說的結尾讓袁承志會帶著一眾豪傑歸隱到渤泥國去了呢?呵呵……那時候的渤泥國指的就是如今的蘇門答臘群島和馬來西亞半島等地啊。”

“那現下這把劍呢?它不會影響到老師么?”唐考又提了個問題。

“邪兵雖然有很強的力量,但若你的精神控制能力能勝過它,倒也不會被它所影響。現下這把克力士劍被我暫時封印了起來,我還需要留出時間來慢慢觀察它的能量波動情況……”

“等等……宇文老師,好像你剛才說過,易南行從地下挖出了四把邪兵?”唐考有些不敢細想這句話背後所蘊藏的含意。

“唉……是啊……這就是我們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了﹗”宇文又在用力地抓撓自己的頭,“除了一把克力士劍,另外三件邪兵已經散落在校園之中,不知會被何人所獲……而且最讓人頭痛的是,明顯另有潛伏在學校中的高人對其余邪兵虎視眈眈,他打傷易南行,也就是為了搶奪邪兵,易南行只保得住融入他體內的克力士劍,其余三件被易南行用奇怪的手法分別擲向三個不同的方向,我追尋了半夜,一把都沒能找回來……”

只是一個易南行,就已經在學校裡又是傷人又是綁架,如果再來三個被邪兵控制的家伙的話,真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唐考和丁嵐不免都有些擔憂。

“如果你們想跟我學天眼,就得幫我一個忙﹗”宇文一看時機成熟,便提出了要求。

“啊?我們能幹什麼啊?”

“你們就好好想一想,如何利用你們的交際能力,幫我把其餘三把邪兵找出來﹗畢竟我的身分是教師,很多學生方面的事情,還是你們去做會比較方便一些。”宇文的如意算盤果然打得叮當響。

“好啊,我們會去查訪究竟是誰拿了這三件邪兵﹗”丁嵐一口答應了下來。

“你這個熱血白痴﹗為什麼答應得這么快?”唐考突出中指關節,用力敲了一下丁嵐的頭,又扭頭問道︰“宇文老師,這件事……會不會很危險?”

宇文沉吟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地說道︰“說實話……真的很危險……”

唐考愣了一下,搖頭笑道︰“唉……其實我也是個熱血的笨蛋,即使你告訴我很危險,我也還是很想答應你啊……”

宇文看著面前的兩個年輕人,心中一下有些激動起來,“來﹗讓我們先干一瓶﹗”

“砰﹗”三瓶啤酒充滿豪氣地撞在了一起。

“我說……你們兩個怎么會想跟我學……天眼神功?”

“嗨,這都不明白啊?有了天眼神功,不用望遠鏡也可以看清女生寢室了﹗”

“就是啊﹗就算她們關了燈我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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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南行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周,學校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動靜,易南行的父母千裡迢迢從外地趕來時,看到的已經只是一個骨灰盒,學校給出的說法是長期勞累過度,加上營養不良,低血糖症引發了突發性心力衰竭。又說因為天氣炎熱,尸體無法長期儲存,就先行火化了……

雖然唐考仍是很反感學校這種為了所謂名校聲望而隱瞞事實的手段,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若是真的讓易南行的父母看見兒子的尸體,只怕更難以接受吧……

學校裡一如往昔的平靜反而讓唐考更加擔心,可最近幾天宇文都窩在他自己的宿舍裡不露面,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麼,似乎宇文很放心將調查三件邪兵的事情交給丁嵐唐考……唐考懷疑在那天夜裡應該有看見三道藍光在天空中劃過的目擊者,丁嵐便給他出了個主意,叫他在BBS的校園版、聊齋鬼事版和天文觀測版都留下了征詢目擊者的帖子。

那些帖子很快就石沉大海,似乎就沒有誰察覺那天夜裡的異常。

“學校裡就不能多幾個象我們這樣的閑人嗎?居然沒有一個人看見宇文老師所說的三道藍光﹗難道全在自習教室裡上自習?”丁嵐看著BBS抱怨道。

“哪有這么多上自習的學生,在室外的學生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在忙著泡妞,另外三分之一在忙著被泡,還有三分之一的家伙走路都只看腳不看天,誰會注意到天上有神兵過路啊。”唐考無奈地開著玩笑。

“對了,剛才路上碰到方欣,她說電影協會周六晚上八點在二教四樓的階梯教室搞了一個叫《當代電影與二次文藝復興》的講座,問你有沒有興趣去捧場。”

“不去,我們又不是電影協會的人,干嘛給她們捧場?”

“我說,上次你罵電影協會不會搞活動,現下人家多少也在嘗試著改變了吧,為什麼不去鼓勵一下呢?”丁嵐仍在慫恿唐考去參加。“而且,去參加講座的學生,應該都是對電影比較感興趣的,如果在會場能找到合適的女演員,我們不又可以重新開機了嗎?”

重新開機拍攝的誘惑讓唐考有些心動,不過他仍在嘴硬︰“就電影協會那些小女生啊?符合條件的就沒幾個……”

不管唐考怎么說,周六晚上講座的開場是非常成功的,D大的王立勛老師早已聲名在外,稍稍做了一點宣傳,階梯教室就人滿為患,許多學生沒有座位,就用報紙墊著坐在了過道上。方欣也沒料到場面會如此火爆,當初聽說王老師很有些脾氣,怕他不願意到S大來講學,她還特地在協會裡找了兩個模樣乖巧的女生,準備在請王老師的時候用點小小的美人計,誰知她還在電話預約見面時間的時候,王老師就把講座的事情一口答應了下來,事情順利得有些出人預料。

七點五十分,王老師就自己駕車來到了S大,方欣在泊車場迎接時自然說了許多感謝的客套話。王老師倒是很爽朗地笑著說︰“做講座是你們給我機會啊,現下的年輕人願意坐下來聽一聽理論的很少見了。再說了,我這也是還唐考一個人情,既然他開了口,這點小事還是要幫的嘛。”

唐考?方欣一怔,請王老師來做講座關這家伙什麼事情?她心念一轉,很隨意地問道︰“王老師是什麼時候認識唐考的啊?”

“哦,那還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那年暑假,我接到政府的任務,要求製作一部本省風土人情的宣傳紀錄片,唐考那會兒才剛考取S大吧,不知他怎么知道了我要拍紀錄片的消息,就自告奮勇地跑來要做我的攝影助手,我嫌他年紀小,又沒什麼經驗,當時就沒怎么理睬他,誰知他把一盒錄像帶寄到了我家裡,我一時無聊看了一下,卻發現這個小家伙的攝影特別有天賦,一部普通的風光紀錄片,他所選取的攝影角度和機位的推拉手法都有其獨到之處。我看他確實不錯,就把他也帶進了攝製組。有了唐考的協助,我的這部宣傳片做得很成功,還在省委宣傳部得了獎。由於唐考跟著我只是臨時學徒的性質,攝製組並沒有給他開工資,他就白白的跟著我干了兩個月。後來我過意不去,想分點加菜金給他,他卻說不要,只說如果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希望我能答應。所以呢,我這不就來了么?呵呵……”

“原來是這樣,他都從來沒和我說起過……”方欣心中泛起陣陣漣漪。

走進階梯教室,協會的從業人員早已將大幅幕布和投影機都準備停當,走上講台的王老師略做醞釀,就開始了一場精彩絕倫的講座。

這場講座從西方好萊塢電影的“劇本荒”一直說到香港電影的市場萎靡,再聯繫到日本電子遊戲製作業的劇本開拓。台下的學生們驚訝地發現,年紀已經不小的王老師竟然對許多時代前沿的文藝潮流都頗有研究,再加上王老師對年輕人比較關心的娛樂明星的內幕八卦新聞也能隨口舉例,教室裡不時爆出陣陣激烈的掌聲,學生們都聽得如痴如醉。

“電影、電視、小說、音樂、網路、電子遊戲、動畫、漫畫等等產業,在不久的將來,必將融匯為一體,引發二次文藝復興﹗”三個小時的時間一晃而過,王老師作出以上結束語後,深深地對在場的聽眾行了一個禮。

全場掌聲雷動。

方欣也在場下激動地鼓著掌,班聯會主席此刻也站在她的身邊,祝賀她所舉行的活動圓滿成功。不過方欣在教室裡仔細搜尋了半天,始終沒看見唐考的身影,這讓她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講座散場之後,方欣一邊送王老師去泊車場,一邊為唐考沒到現場來與老師見面表示歉意。王老師卻擺了擺手說道︰“唐考白天已經給我打了電話,說他今晚有其他要緊的事情,不能來了。再說了,有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陪著我,要那個愣頭小子來干什麼?呵呵……”方欣也被王老師的俏皮話逗笑了。

兩人分手告別之後,王老師駕駛著他的那輛POLO車緩緩駛出了泊車場。在向學校大門行駛的途中,王老師突然覺得腹疼難忍,他本想堅持著回到D大再解決問題,誰知在夜間行車,加上又不太熟悉S大的地形,轉了一會兒,他竟迷失了方向。

不行了,得趕緊找一個廁所。王老師忍著肚子裡的一陣轟鳴,向過路的一個學生詢問最近的廁所位置,那學生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有些破舊的古式建築說︰“二樓最裡面有男廁所。”

王老師也顧不了許多,將車停到路邊,快步向那棟建築跑去。等他跑到門前,才借著暗黃的燈光看清那門上的橫匾,原來是一棟廢棄還沒多久的物理樓。

這棟老樓的架構幾乎是全木製的,已經有些發脆的樓梯走上去會突然發出吱嘎的一聲,空無一人的教室全都大敞著門,卻又沒亮著燈,僅憑過道裡的路燈照明,反倒襯得每一間教室都象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王老師一把年紀了,倒也不怎么害怕,一眼看到樓道盡頭有WC的標誌,他的心裡反而還有些高興起來。

蹲在黑暗籠罩的廁所裡,最初的腹痛已經平息了,王老師嘆了一口氣,後悔晚餐時貪嘴多吃了幾個生蚝。

突然,在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有如受傷小獸般的嚎叫,把王老師嚇了一跳。他抬頭看了半響,又沒聲音了。王老師心裡有些發毛,趕緊收拾乾淨提起了褲子,剛走出廁所的門,樓上又傳來一串古怪的聲音,這次聽起來,彷彿象一個人在嗚咽哭泣。

難道是有學生被欺負了,躲在樓上獨自哭泣嗎?王老師克製住自己的恐懼,慢慢地向三樓走去。

三樓總共只有三間教室,兩間較小的都鎖了門,敞開大門的那一間,卻又大得有些離譜。王老師站在中門前,屋內沒有開燈,只能借著窗外的微光,才可勉強看見教室裡黑壓壓地放著一百多張課桌椅。

“嗚……嗷……”極痛苦的一聲悲鳴又從講台那裡傳來,卻看不見有任何人影在那裡,王老師不禁渾身毛骨悚然,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管這個閒事。“誰?是誰在那裡?”他大聲的喊叫著,其實是在為自己壯膽。

猛然間,講台下竄出一條黑影,倏地跳到第一排的課桌上。王老師看不清那黑影的面目,只見兩點赤紅色的亮光在那黑影的頭部一明一滅。難道……那竟是這黑影的眼睛?

“嘎達……嘎達……嘎達……”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空寂的教室裡,竟然響起了馬蹄聲,王老師使勁搖了搖頭,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馬蹄聲卻越來越清晰,並且也越來越密集,漸漸地,四周竟似有千軍萬馬在向王老師所處的位置進發。

過得一時,馬蹄聲漸漸淡去了,卻出現了更加不可思議的景象,王老師只覺得有極細小的沙粒隨風撲面而來,拂在臉上竟隱隱刺痛,他張開雙手,感到手掌也有如插在流水之中,一縷縷細沙正繞著手指輕盈地流動。

“赫……都是幻覺……赫……赫……”王老師喘著粗氣,想慢慢退出門外,當他又一次將視線掃到講台前時,那條黑影居然又不見了﹗王老師驚叫一聲,轉身就往門外跑去。

剎那間﹗馬蹄聲再次響起,有如洶涌的潮水般瞬間將王老師淹沒了。王老師絕望的眼睛裡,映出他所看見的最後一幕情景──黑暗中,一勾白亮的彎月平平地向他飛去。

“噗﹗”一顆人頭旋轉著騰空而起,又重重地砸在一張課桌上……
香蕉 芭樂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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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13 19:02:15 |只看該作者
十一、血飼

那輛白色的POLO轎車在路邊靜靜地停放了三天,王老師的尸體才被一位清潔工所發現。

這一次,學校再也不能搞消息封鎖的那一套了,畢竟王老師在當地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學校唯一能做的,就是以維持大學校園秩序為名,請警方協同控制一下蜂擁而至的媒體數量。警方在得到確切的尸檢報告前,也不敢隨意宣佈什麼結論,關於王老師的死因,就暫時沒有了官方的答案。但那些聞到血腥味的媒體們又豈會放過炒作這樣一個聳人聽聞的熱點,紛紛派遣記者混入校園之中,許多在那天參加了那場講座的學生都遇上了打探消息的記者。D大的王老師為何在S大出現,又為何神祕離奇斃命,一時間謠言四起,S大的名字也頻頻出現下報刊雜誌上,學校被逼無奈,正式宣佈學校大門的人員進出必須出示學生証或者教師証。

“哎﹗方欣,你上報紙了呢﹗嘻嘻……”平日與方欣關係不錯的女生紀薇,此刻正在方欣的面前使勁搖晃著一張報紙。

方欣一把將報紙奪到手中,仔細看了看那條新聞。

“仇殺?情殺?據目擊者証實,名校教師王立勛在最後一次公眾露面後,曾與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大學生並肩而行……”

“這個記者真他媽混蛋﹗”平時很注意自己形象的方欣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

“想不到你還有機會作緋聞女主角呢,嘿嘿……”紀薇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哎呀你就別再來煩我了,人家現下哪還有心情和你開玩笑啊?”方欣很不滿地將紀薇推開。

上午已經有兩個警察來找過方欣,查問了一番關於王老師來S大做講座的事情,方欣對自己與這件凶殺案有關聯感到很不舒服,雖然僅僅接觸了短短的一段時間,但王老師的博學和風趣還是給方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樣一個好人居然會離奇地死在一間舊教室裡,這個事實確實讓方欣難以接受。

不過更讓方欣擔心的是,唐考也有兩天沒來上課了,這兩日都只見到丁嵐一個人坐在教室的角落裡。想到王老師與唐考亦師亦友的關係,方欣不禁有些不安。

趁著課間休息,方欣走到教室的最後一排。此刻的丁嵐正埋著頭,專心致志地看著一張報紙,在他的課桌上,報紙已經堆迭起濃濃的一疊,方欣有些奇怪地翻了翻那疊報紙,發現它們全都刊載著S大的這起離奇斷頭案。丁嵐並沒有察覺方欣站在他身旁,一直輕輕地咬著自己的手指甲,用心地看著那些新聞,方欣實在不明白,他能從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小道消息中看出什麼來。

“哎,唐考呢?怎么這兩天都沒來上課?”方欣推了推丁嵐。

“啊?什麼……哦﹗是啊,他沒來。”丁嵐敷衍地答應著,注意力似乎一直在報紙上。

“這有什麼好看的?”方欣把桌上的報紙擼到了一邊去。

“大小姐﹗你干嘛呢?”丁嵐瞪了方欣一眼,“沒見我在干正事啊?”說著,他又把報紙拉回到面前。

“唐考是不是還躲在寢室裡的?我這就找他去,副班長帶頭翹課,這怎么行?”方欣一跺腳,向門外走去。

直到方欣走出了教室,丁嵐才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三兩步追到門外。

“喂﹗別去找唐考﹗”丁嵐大聲地喊著,但方欣已經走遠了,彷彿完全沒聽見丁嵐的喊叫。

清晨下了一場小雨,地面還有些濕潤,泥土的清新氣息讓方欣精神一振,積聚的郁悶心情也略略疏散了一點。還沒等方欣走到男生寢室的樓下,她就遠遠地望見唐考從宿舍樓裡走了出來,方欣連忙快步迎了上去。

“唐考,你怎么兩天沒來上課了?”方欣站在唐考面前,雙手有些不安地絞在一起。但唐考一抬頭,他那深陷的眼眶和憔悴的神色卻嚇了方欣一跳。“你……生病了?”方欣關心地向前走了一步,想更接近唐考一些。

讓方欣完全沒料到的是,隨著她上前的一步,唐考竟然也面無表情地退後了一步,並且用冰冷的目光看了方欣一眼,似乎要與方欣保持一定的距離。

方欣不知唐考為何這樣刻意的冷漠,連忙開口說道︰“王老師的事情……我也很……”誰知唐考還沒等完方欣說完,就一言不發地繞開了方欣,繼續向前走去。

方欣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望著唐考遠去的背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追上去。

“唉,我不是說了叫你別去招惹他嗎……”不知何時,丁嵐也出現下方欣的身旁。

方欣回頭看了丁嵐一眼,眼中一下涌出了晶瑩的淚珠。“我……我怎么會知道王老師來做講座會……”

“算了算了,我替他向你道歉,這兩天裡,這家伙一直沉陷於自責之中不能自拔,他總是認為是因為他把王老師在那天請到了學校,才會發生這樣不幸的事情……”丁嵐搖了搖頭。

“可如果是有人存心要害王老師,無論他是不是在我們學校裡,都會遇到危險啊……”方欣摘下眼鏡,用手背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丁嵐對方欣的話不置可否,只是靜靜地看著方欣,嘆了一口氣。

在學校的東邊,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林中分散著擺放了幾張石桌和石凳,一直是大學生情侶們幽會的好地方,不過此時的這裡,卻成了三個男人的密謀之處。

臉色鐵青的唐考正坐在一張石凳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煙,煙頭也扔了一地。丁嵐整理著這兩日收集的報紙,並分成兩疊放在石桌上。坐在丁嵐對面的宇文樹學,則全神貫注地看著那些報紙上被丁嵐用紅筆勾勒過的段落。

“宇文老師,你看這條消息,似乎有個小報記者找到一位參與了尸檢的法醫,爆出了一件比較特別的事情。”丁嵐說道。

“哦?”宇文接過丁嵐遞來的報紙。

“這篇文章裡提到,尸檢報告證明王老師的致命死因就是被利刃斬掉了頭顱,但同時也提到一個血液流失的問題。經過檢測,王老師體內的血液流失了將近三分之二,一個正常人體內的血液,大約是體重的8%,王老師比較胖,估計有75公斤,那麼他就有將近4000毫升的血液不見了……既然死因是被斬首,現場應該會有大量的血液四處飛濺,可你再看看這份報紙……”丁嵐又翻出一張報紙放在宇文的面前,“這是一個採訪了那位最早發現尸體的清潔工的記者所寫的文章,清潔工似乎可以證實,當時的現場並沒有看到有明顯的血跡。那麼……這些血液究竟到那裡去了呢?”

“4000毫升……究竟有多少啊?”唐考在一旁嘀咕著,他似乎對容量單位沒有什麼直觀的感覺。

“有多少?兩大瓶兩升裝的百事可樂的份量﹗”丁嵐斜眼看著唐考。

唐考回想了一下記憶中的百事可樂瓶,“這么多?”他不由得驚叫起來了。

聽著丁嵐的解說,宇文皺著眉頭沈默不語。

“除非……王老師是在其他地方受害,死後才被搬到物理樓的?”唐考有些不解。

“可另外一份報紙上又有關於現場勘查的一則新聞,說那棟樓很久沒人上去了,地上積灰很濃,可以找到大量王老師本人的腳印,並有清晰的行走痕跡,也就是說,王老師是自己走到那裡去的。”丁嵐從各家報紙的相關新聞中收集了許多有價值的消息,這個主意卻是宇文提議的,看來確實很有效。

“還有報道說,狡猾的兇手破壞了現場,擦掉了三樓大教室地上所有的腳印,奇怪的是,雖然走廊和過道上沒有人為破壞的痕跡,卻只能找到王老師和清潔工的腳印。這可是在三樓啊,難道那兇手是直接從窗戶飛進去的?”唐考又補充道。

一直沒說話的宇文突然猛地一抬頭,說道︰“現下基本可以確定,又有一柄邪兵現身了﹗”

唐考和丁嵐對望了一下,同時問道︰“你為什麼可以這么肯定啊?”雖然兩人的心中也隱約猜到是邪兵作祟,但在沒有確切的證據前,誰也不敢肯定。

宇文慢慢地捲起自己左手的衣袖,手腕上竟綁著兩圈紗布。他又將紗布解開,腕上居然露出一條細細的鮮紅色刀痕,看上去還是新傷。

“你這是干嗎?想不開了玩割腕?”丁嵐嚇了一跳。

“你不是問王老師的血液到那裡去了嗎?其實,血都被邪兵飲去了﹗”宇文神色凜然。

“啊?”兩個年輕人都很是吃驚。

“我割腕可不是玩自殺,我是在用我的血飼喂那柄克力士長劍,這一周多的時間裡,我斷斷續續放出大約300毫升的鮮血,全都被那長劍吸浸得干乾淨淨……”宇文慢慢地轉動著自己的手腕,目光一直落在那條刀痕上。

“可……可你為什麼要喂血給那把劍啊?”丁嵐的聲音有點打顫。

“哼哼……邪兵有靈,那把克力士劍自從被我帶回宿舍,它就一直在反抗我的封印,整夜地劇烈震動,引得我家裡的鍋瓢碗勺什麼的都跟著震動,開始我還不理睬它,可到後來,更發展到家中只要是金屬的東西就會產生共振,不飲人血,它是安靜不下來的,它引起的動靜實在太大,我這么做,也是萬不得已。”

“所以……殺害王老師的那柄邪兵,就是為了吸取人血?”唐考切牙問道。

“嗯……這些兵器當年都是久經沙場,刀下亡魂眾多,雖已事隔多年,仍然對人血異常渴望,一旦找到宿主,邪兵肯定會去拼命控制宿主的意志,為自己能夠再次飲血而策動宿主去殺人。現下回想起來,所幸易南行持劍的時間不長,還沒有完全被控制,若我們多耽擱幾天才找到他,只怕張月晨已經是第一個犧牲品了……”宇文說話的語調平常,卻聽得丁嵐唐考都有些心驚肉跳。

“那我們怎樣才能找出這把邪兵在誰的手上?”唐考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宇文看了看唐考在桌下握緊的拳頭,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已經聽丁嵐說了,王老師與你關系不錯,他的死對你打擊很大,我知道你報仇心切,但眼下這種情況……我們也只能繼續等待了……”

“還要繼續等待?”唐考猛然間爆發了,他呼地一下站起身來,對著空氣重重地揮舞著拳頭,“難道我們要等到第二個,甚至第三個人被殺害嗎?”

宇文冷冷地看著唐考,語調依然平靜得可怕,“沒錯,目前我們確實只能這樣,僅僅依靠我們三人的力量,很難在短時間內從學校裡近四萬人中找出一個心理情緒出現變化的人。而最多再過一周,邪兵就會按捺不住,再次現身殺人飲血。我們能做的,恐怕只有等待下一個受害者的出現,從不同的凶案中找出凶手的共性,然後縮小對人群的搜索范圍……”

唐考和丁嵐驚愕地對視了一眼,終於明白宇文並非是在開玩笑。

“我們就不能在邪兵行凶之前先一步察覺嗎?你擁有特殊的能力,應該可以做得到啊?”丁嵐還不死心,拉著宇文的手臂說道。

“對不起,我不是先知先覺的神,我的力量也非常有限……”宇文的目光有些黯淡。

“可是……為什麼宿主一定要聽從邪兵的擺佈呢?把這破刀扔掉就是了,居然會為它去殺人……莫非就象鬼上身一樣,宿主已經完全沒有自我意識了?但易南行的所作所為,也還是基本代表了他自己的意志啊?”丁嵐對兇手的心理表示無法理解。

宇文的目光有些游離,說道︰“我這段時間一直在研究那把克力士劍的能量波動,也嘗試著減輕對它的封印力量,只要我的封印稍有鬆懈,它就會向我傳遞一種強烈期望與我融合而達到人劍合一的慾望。並且,我會感受到一種很強烈的心理暗示,似乎只要我與邪兵合為一體,那我就可以無所不能,無所不為……在強大的封印力量下,我要擺脫這種心理暗示都已經非常困難,如果是一個普通人,恐怕就無法抵抗這樣的誘惑力了。至於邪兵附體成功之後,宿主的心態會有什么樣的變化,我不敢以身試法,自然也無法向你解釋……”

“那我們能不能透過網路或者張貼宣傳告示,告訴那位宿主只需要用他自己的鮮血飼喂邪兵,就可以避免殺人呢?畢竟從主觀意愿上來說,那位宿主不會很喜歡殺人吧?”唐考退而求其次,不求找出兇手,只希望能避免凶案的發生。

“用自己的鮮血?你別看我只割腕放了300毫升鮮血,這是在我已經封印了克力士劍的前提下消耗的鮮血,日子拖長了,我都還不知道該怎么辦。另外那把邪兵一氣就狂飲了4000毫升人血,哪個普通人能供養得起?”宇文搖著頭擺了擺手。

“不用人血行嗎?我聽說豬的生理架構和人是很相似的,可不可以試試用豬血?”丁嵐的鬼主意比較多。

宇文苦笑道︰“別說豬血,狗血我也試過了,這邪兵挑食得厲害,不是人血就直接排斥,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區分的。唉……說到底,也是劍靈在作梗,只是查不出這劍靈的來路,不知該如何對付它。”

唐考一下泄了氣,跌坐在石凳上,又開始悶頭抽起了煙。

丁嵐也郁悶地說道︰“我怎么覺得我們是在和幾個不怕陽光大蒜和十字架的吸血鬼搏斗……”

宇文抬手看了看表,說道︰“我得先走了,兩點半我還有課要上,我回去準備一下,你們兩個嘛……來不來隨便你們。”

“別的課可以逃,宇文老師的課我要上﹗”唐考突然將抽到半截的香煙掐滅後往身後一扔。

“你發什麼神經?點名的課你不上,不點名的課你倒要去了。”丁嵐不知道唐考怎么突然要倒行逆施了。

“我要去會會那位日本同學,他不是很好奇嗎?我倒想聽聽他對這起斷頭凶案有什麼想法。”唐考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自從上次在小樹林交過手,唐考便一直將柏葉記在心中,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日本同學不是普通人。

宇文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只說了一句︰“一切小心為上,別扯出什麼國際糾紛就行。”

下午的課程雖然已經上了大半,下課鈴卻還沒有敲響,宇文望著窗外隨風飄流的白雲,突然覺得心中有些倦怠,也沒了說故事的興致,他索性便叫了課間休息。

學生們對宇文提前下課有些詫異,但很快就各自說鬧起來。

宇文靠在窗台邊,本想給自己點上一只煙,但看見第一排坐著的是兩個女生,又知趣地把煙盒收了回去。

什麼時候,才可以拋開一切,象天上的白雲一樣,自由自在……宇文感受著窗外的陽光,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閉上了眼睛。

“老師,您好﹗”一個腔調有些奇怪的聲音在宇文身前響起。宇文一驚,睜開了眼睛。

站在宇文身前的,竟然是那位棕發的外國學生。宇文已經從方欣處得知,這位外國同學有個長長的名字,叫奧斯丁.艾巴爾克龍比。

“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奧斯丁的中國話不是很流利,他想盡量發音準確一點,便有意放慢了語速,但這么做卻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

“哦,沒什麼,有什麼問題嗎?”宇文環抱雙臂靠著窗戶,顯得有些隨意。這還是他第一次和這位外國學生說話。

“我沒能來上宇文老師的第一節課,只能向同學借閱筆記,讀了筆記之後,知道老師曾在第一節課上說,《廣陵散》一曲在嵇康死後已成絕響,可我記得在古籍《幽明錄》中有記載,會稽有個叫賀思令的人,彈琴彈得不錯,曾經有一次在月下臨風撫奏。忽然有一個器量高雅之人出現下他的院子裡,拍手稱好。賀思令便與這人交談,這個怪人竟然自稱是嵇康,還說賀思令扶琴的手法極快,但和古時相傳的不太一樣。然後,這個怪人就把《廣陵散》傳授給賀思令,從此《廣陵散》就流傳了下來。宇文老師不覺得這個記載與你的說法有衝突嗎?”

宇文還真沒想到這位藍綠色眼睛的外國帥哥會去閱讀中國的偏門古籍。他微微沉吟,笑著說道︰“古籍所載時真時假,嵇康頗受後世之人懷念,加上後人又對《廣陵散》向往不己,難免會有人效仿聶政傳曲,假托嵇康鬼魂傳授之名,放出《廣陵散》的偽本。”

奧斯丁聽宇文這么說,便呵呵地笑了起來,這一笑極是溫潤,第一排的兩個女生看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宇文老師上課時總喜歡說一些與神鬼有關的靈異故事,我很想知道老師對中國道統裡的鬼怪有什麼看法。”

這個奧斯丁,說話雖然彬彬有禮,但話語的內容卻頗有些鋒芒。宇文不知這洋學生究竟是什麼來路,應答間也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古時有一個叫阮德如的人,曾經在夜裡起來上廁所,突然撞見一個高碩的惡鬼。那惡鬼面色漆黑,卻又身穿白衣,瞪著一對銅鈴般大的眼睛,一直盯著阮德如。誰知道阮德如心安氣定,笑著說道︰“人們都說鬼長得難看,今天一見,還真是這樣﹗”那惡鬼羞憤難當,轉身就消失了。”宇文說完這個故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宇文老師對鬼神之事,就是抱著與阮德如一樣的態度吧,呵呵……我明白了,謝謝老師的指點。”奧斯丁微微彎腰,行了一個禮。

“哎呀,談不上什麼指點,如果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在下課以後再來找我。”宇文微笑著說道。剛才他所說的小故事,也是《幽明錄》中所記載的,想來奧斯丁也應該讀過,此刻信手拈來用於回答,倒也方便。

奧斯丁點了點頭,便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行走之間,他後腰上吊掛的小金鈴左右搖動著,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就在宇文和奧斯丁在言談間大打機鋒時,唐考也坐到了柏葉伸宏的身邊。柏葉有些驚訝地看著唐考,不知道這個被自己狠狠摔了一跤的家伙是不是懷恨在心,又想來找麻煩。

“哎,你看今天的報紙沒有,我們學校裡發生了很恐怖的凶殺案哦﹗”唐考沒頭沒腦的冒出這么一句話,就像和柏葉已經是多年的舊交。

柏葉上下打量著唐考,應道︰“是啊,這兩天的報紙一直在刊登這件事,發生這樣的事情,真的很不幸。”

“你如果也喜歡晚上出來玩,那可要小心了,兇手恐怕還潛伏在我們學校裡的。”唐考東一句西一句地瞎扯,卻一直在留心觀察柏葉的神情變化。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少在晚上出去的。”柏葉的耐心倒是挺好。

唐考見柏葉神情自如,也看不出有什麼破綻,他眼珠一轉,突然向柏葉伸出了右手,“吶,那天在小樹林,我是有點不禮貌,今天特地向你道歉。”

柏葉一愣,隨即也伸出自己的手與唐考握在了一起,“沒關係,我出手太重,應該是我向你道歉才對。”兩人相視一笑,頗有些一笑泯恩仇的風范。

等唐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丁嵐用力推了他一下,說道︰“這個日本人看起來總覺得有點詭異,你怎么和他握手言歡了?”

唐考把笑臉一收,又說了一句電影中的名言︰“如果要對付敵人,我們需要站得比朋友更接近。”

一架紙飛機慢悠悠地在教室裡滑翔,學生們仍在嘻嘻哈哈地談笑著,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課間休息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一點……

閉目養神的宇文感到洒在臉上的陽光已經被雲層遮擋時,他突然驚覺起來,抬起手腕一看,距上一次打鈴已經過去二十五分鐘了,為什麼電鈴還沒有響?

宇文走到門邊一看,其他的教室也是亂哄哄的,難道電鈴壞了?

突然,廣播喇叭拉開嗓門叫了起來﹗但不是電鈴聲,卻是一個男生聲嘶力竭的喊叫﹗

“若文,你聽見了嗎?若文﹗我愛你﹗我比任何人都要愛你,可你為什麼不明白我的心呢?”

教室裡的學生們沉寂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這樣的求愛模式,倒也少見。

“若文,我……我今天是最後一次對你說我愛你了,以後你就再也聽不見了……”慢慢地,那男生開始啜泣起來。

宇文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廣播室是有專人值守的,怎么會隨便讓人進去抒發感情?而且正常的上課鈴也被取消了。他連忙招手把唐考叫到身邊問道︰“廣播室在什麼地方?”

“這……我也不太清楚啊……”唐考撓撓頭。

“廣播室就在我們這棟樓的最頂層。”突然插話的卻是方欣,“我以前做過校園廣播的播音員的。”

宇文一拉唐考,叫道︰“走,我們上去看看。”

這棟教學樓有八層,頂樓主要是用作教具倉庫,並沒有教室。在宇文他們跑到頂樓之前,那個男生的聲音已經消失了,他在廣播裡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會向你證明我的愛。

“廣播室就在那裡﹗”唐考眼尖,先看到了一個喇叭的標記。

兩人沖過去一看,頓時驚呆了,哭泣的男生已經不見了蹤影,廣播室裡的兩個老師卻都躺在一片血泊之中﹗那個男生竟是殺傷了他們後強占的廣播室。

“快叫救護車﹗”宇文急忙推了一下唐考。

“哦哦﹗”唐考這才恍然大悟地開始摸手機。

還沒等唐考把手機拿出來,樓底下又傳來一片女生的驚叫。

“有人要跳樓了﹗”

宇文從窗戶探頭向下望了一眼,樓底已經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全都仰首望著頂樓。宇文再翻身向樓頂望去,一個瘦瘦的男生已經站在了樓頂平台的邊緣,正搖搖晃晃地低頭看著樓下。

“這是哪兒來的神經病?”唐考低低地罵了一聲。

“你們看吧,都出來看吧﹗若文﹗你在那裡啊?”那男生的精神已經有些不正常,手中舉起一個電喇叭,開始對著樓下的人群大呼小叫。

所有教室的視窗都探出了無數個人頭,全都在看熱鬧,似乎就沒有人想到要上到樓頂來救人。

那男生突然蹲在平台邊緣,大叫了一聲︰“若文,你躲在樓裡不肯出來是吧?我已經在樓裡裝了炸彈,如果你不出來看我證明我對你的愛,那就在樓裡等死吧﹗”

雖然只是一個神經病所說的話,卻也真的嚇壞了樓裡的學生們,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樓裡有炸彈的傳言一下傳遍了所有的教室,一時間,樓裡的學生全都驚叫著向樓下跑去,人群有如潮水般涌出了教學樓的大門。

宇文和唐考想找出上到樓頂的通道,卻無奈地發現,那個男生用一架摺疊梯穿過風口上到樓頂後,把梯子也拉了上去。他們都沒有看見,樓頂的那個男生望著腳下正對的大門裡逃竄的人群時,臉上浮起一個詭異的笑容。

就在學生們拼命往樓外擠時,宇文看見窗外有個黑影一晃。那個男生跳樓了……

宇文驚叫一聲,連忙探頭下望。只見這男生直直地向樓底的人群落去,樓下從大門裡出來的學生們正擠成一團,還來不及分散開來,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從天而降,即將砸入人群之中,處於人群中心的學生們除了尖叫之外,已經完全躲閃不開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宇文清楚地看見那個男生垂直下落的勢頭猛地一停,隨即,整個人陡然間四分五裂,就像掉進了絞肉機,瞬間變成了幾十塊碎肉……在兩層樓高的空中,突然爆出一團鮮紅的血霧﹗鮮血和著肉塊,淅淅瀝瀝地洒落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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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13 19:02:51 |只看該作者
十二、破繭

丁嵐的耳朵還是第一次經受如此撕心裂肺的慘叫,尖叫與哭喊混雜在一起,猛烈地衝擊著丁嵐的耳膜,他想把兩只手都抬起來堵住耳朵,但四周的人群正拼命地向後退,雙臂總是被別人的身體用力撞開,怎么也抬不到耳邊。他勉力保持著平衡,才沒被慌亂的學生們撞倒在地上。

外圍的人群漸漸散開,丁嵐面前出現噩夢般的一幕──十幾個男女學生渾身浴血,正一邊恐懼地尖叫,一邊無助地在臉上胡亂塗抹著,想擦去臉上的班班血跡。地上一片野狼藉,到處都是尸體的碎塊……突然,一個血淋淋的人頭被某個逃散的人一腳踢到離丁嵐腳邊不遠的地方,丁嵐低頭一看,那人頭鼻梁以上的部分都不見了﹗

丁嵐胸中一陣劇烈的噁心,他終於忍不住轉過身去,哇地一下嘔吐起來。

“嘟嘟……”丁嵐褲兜裡的手機竟然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丁嵐正拼命地想壓住腹內的翻江倒海,根本沒心思去接聽這通電話,但鈴聲一直頑強地響著,並且樓頂開始有人大聲地呼喊丁嵐的名字。

丁嵐一抬頭,樓頂窗邊探出的卻是唐考,唐考正對他用力揮著手,並做出了接聽電話的手勢。

丁嵐用力往身邊吐了一口唾沫,掏出了手機。剛一接通,宇文焦急的聲音就竄了出來,“是邪兵﹗邪兵又現身了﹗我們擠不下來,你趕緊看看你的周遭,注意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邪兵的宿主很可能就在你的附近﹗”

丁嵐一驚,連忙環顧四周,但周遭只有上百個驚惶失措的學生。

“老天……附近的人都和我一樣怕得要死,我怎么知道誰是可疑的人啊?”丁嵐剛開口說話,嘔吐之後口中冒出的異味又嗆了他一下。

“就是因為正常的人現下應該都很害怕,所以你一定要看看有沒有誰面對這樣的場景還是鎮定自若的﹗”宇文急切地打斷了丁嵐的自言自語。

丁嵐就這么在耳邊舉著手機,又一次將視線投向全場所有的旁觀者。


“不是這個……不是這個……不是這個……”丁嵐在心裡不停地默念著,目光依次在圍觀人群的臉上掃過。

當他看見那位日本學生柏葉伸宏時,丁嵐微微怔了一下,靠牆站立的柏葉藏身於人群之中,臉上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顯現出驚恐的神色,只是有些詫異,而且那詫異的神情也轉瞬即逝,柏葉竟也開始和丁嵐一樣,用搜尋的目光察看著四周。

“難道他也在尋找邪兵的宿主?”丁嵐滿腹狐疑,但他並沒有持續觀察柏葉,而是繼續掃視下一位圍觀者,不過周遭實在是太混亂了,不斷有人從丁嵐身邊跑過,阻擋著他的視線。學生們在感到不會再有危險的事情發生後,也漸漸從驚恐中回應過來了,開始把注意力放在那些被鮮血染紅全身的同學身上,幾個癱軟在血泊中哭喊的女生也被朋友們從地上拖了起來。

“人群開始分散了,我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了啊……”丁嵐對著手機有些焦急地叫了起來。

“別急,你再看看二樓有沒有什麼異常﹗”宇文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一些。

丁嵐猛地一抬頭,發覺二樓的窗戶邊也站滿了正在指指點點的學生。就在那些學生之中,常與唐考作對的隋凌正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

丁嵐與隋凌的目光一觸,只覺得那雙黑色瞳仁的深處正散發著陰冷的寒氣,他心裡咯一下,頓時浮起一陣不安,不由自主地想往後退。隋凌冷冷地與丁嵐對視片刻,突然一個轉身,從窗邊消失了……

“S大近日流年不利,血光之災頻頻爆發。”唐考舉著一張報紙,輕聲讀著頭條新聞的標題。

“……跳樓死者身分已經確定,為S大化學系研究生,經過調查,自殺原因很可能是為情所困,警方表示,不排除死者使用化學物品引發爆炸的可能……”丁嵐也在看著與唐考相同的一份報紙,不過他看的卻是八卦娛樂版。“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什麼化學物品引發的爆炸能把人炸成一條一條的,碎塊還平整得像用刀切的?”丁嵐不滿地抖了抖手中的報紙。

“少在這說風涼話了,你敢仔細去看那些碎尸塊?還不是聽宇文老師說……”唐考把報紙卷成一根紙棍,使勁敲了丁嵐一下。

宇文就坐在兩個家伙的中間,正埋頭猛吸一罐可樂。

“我昨天晚上做惡夢了……夢裡面什麼東西看上去都是血紅色的,他媽的……”丁嵐用拇指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你以為我就好過嗎?我到現下都還覺得空氣裡有血腥味,明明知道是幻覺,卻總是聞得到……”唐考抽了抽鼻子。“對了,宇文老師,昨天出現的這個絞肉機,就是殺害王老師的那把邪兵嗎?”

宇文搖了搖頭,說道︰“殺人的風格不太一樣,恐怕和那個還不是同一把武器……”

“啊?那麼這就是出現的第三件邪兵了?”

“嗯……看來這些武器都已經各自落入不同的人手中了。”宇文吸干了可樂,又用力把可樂罐捏扁。“不過嚴格說來,這第三件邪兵的出現,倒也不是惡意。”

“是啊……如果不是邪兵出手,那個跳樓自殺的家伙自己小命不保也就算了,反正他是存心尋死,可被他砸中的學生就會非死即傷啊﹗這個神經病,臨死還想拖幾個人墊背……”唐考說道。

“只是邪兵這樣解決問題,實在太恐怖了……那些被血染全身,看見滿地碎尸的同學,受到的心理傷害也很嚴重啊,恐怕會留下心理陰影……”丁嵐嘆息著。

“總比被天上掉下來的人砸死好吧?那才叫無妄之災呢。”唐考開口反駁道。

“你們兩個可不可以說點有用的東西,現下的問題是,邪兵宿主就在我們身邊,但我們卻無法確定究竟是誰﹗”宇文有些煩惱地將可樂罐扔進石桌附近的垃圾桶,“從當時所處的位置上看,能夠出手的人應該就在教學樓大門的附近,唐考,你去查一下那天下午在第二教學樓上課的都有哪些班級。丁嵐,你去網上問問,有沒有誰在事發現場看見什麼怪事的,邪兵宿主出手再快,現場那麼多人,總該有人看見點動靜才對啊。”

丁嵐說道︰“這個……恐怕查不出什麼吧?當時那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跳樓那家伙的身上了,誰還會去注意到周遭的情況?還有,我們是不是應該重點查查隋凌?那天看見這家伙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站在那裡,實在很可疑啊。”

“聽你所形容,隋凌確實有些可疑,但我後來仔細察看了死者在空中分裂開來的位置,似乎距離隋凌出現的二樓窗戶太遠了一點,邪兵再怎么奇怪,攻擊威力和距離也還是成正比關系的,那么大的破壞力,應該還是在地面上出擊的吧……”

“那我們就不再管隋凌這家伙了?”丁嵐很是失望,本來他還以為自己發現了一個邪兵宿主。

“倒也不是……面對那樣血腥的場面他仍能無動於衷,已經說明他不普通了。就算他不是當時出手的人,他也很有可能是邪兵宿主中的一位。”宇文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正因為他可疑,所以我要你們和他保持距離﹗如果他真的是邪兵宿主,又發現你們在調查他,你們就很危險了……”

“那我們怎么辦啊?不能明查,就只有暗訪咯?”唐考一攤手說道。

“暗訪恐怕也不行,你們要做的,就是保持隋凌在你們的視線範圍之內,如果突然發生什麼事情,至少你們要知道他那時候在那裡。”

“宇文老師,這可不太容易啊……隋凌和我們不是一個班的,加上他還是班聯會的人,如果他去班聯會做事,我們兩個平民百姓可沒法監視到他。”唐考還是覺得這事困難了一點。

“這倒也是……”宇文的眉頭又皺成了一個川字。

“啪﹗”丁嵐突然打了一個響指,叫道︰“我倒有個主意﹗”但當他看了唐考一眼之後,又有些顧慮起來。

“什麼主意?先說來聽聽。”宇文一下來了興趣。

“呃……方欣不也是班聯會的嗎?而且隋凌好像一直在追方欣……”丁嵐還沒說完,唐考“呼”地一下站了起來。

“我就知道這家伙不會同意﹗”丁嵐聳了聳肩。

唐考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使勁拉扯了幾下,又無力地坐了下來,低聲說道︰“我沒說我不同意……”

宇文表示理解地拍了拍唐考的肩膀,說道︰“別告訴方欣為什麼要監視隋凌,這樣她的危險會小很多。”

唐考點了點頭,但又為難地說道︰“我前段時間才得罪了她,我怎么開這個口啊?”

宇文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朗聲說道︰“東邊日頭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啊……”

“監視隋凌?你腦袋是不是被門夾到了?”方欣臉上的神情就像剛看見一個UFO從面前飛過。

“噓……噓……小聲點﹗”丁嵐連忙打著手勢。

“我知道你們和隋凌有舊怨,但想抓他的小辮子也別拿我來做炮灰啊,我又不是狗仔隊。”方欣有些生氣,轉身就想走。

丁嵐趕緊跳過去攔住她,“我求你了班長……又不是讓你和隋凌形影不離,你只要趁職務之便,在班聯會工作的時候多注意他一下就可以了。”

“這是你的主意還是唐考的主意?如果是他的主意就叫他來找我﹗還有,不說清楚為什麼,我是不會幫忙的。”方欣對著丁嵐搖了搖手指頭。

“靠﹗我就知道……唐考﹗我可不想再替你說話了,你自己解決吧﹗”丁嵐突然轉身對著牆角拐彎的地方喊了一嗓子,隨即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方欣有些納悶地看著那個牆角,過了一會兒,唐考帶著尷尬的神情從拐角裡走了出來。

方欣又好笑又好氣,就站在原地等著唐考走過來。

唐考慢慢走到方欣面前,硬撐著對方欣笑了一下,卻比哭還難看。方欣噗哧一下笑出了聲,但又立即正色說道︰“副班長,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情要說嗎?”

“王老師的事……其實也不能怪你……”唐考低聲說道。

就這么簡單一句話,方欣的眼圈一下紅了,她連忙抬手捂住了嘴,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唐考的眼神裡帶著哀傷,接著說道︰“我很想為王老師的死,做點什麼……但這需要你的幫助……可以嗎?”

方欣扭頭看著窗外,遠處大片的綠色樹林讓她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方欣才說道︰“為什麼要監視隋凌呢?如果你們真的發現了什麼,報警不是更好一點嗎?”

“其實……我們的發現實在很微弱,甚至談不上是什麼證據……隋凌是否與這事有關係,我們也完全不能肯定。”

“那你……”

“我不是說了嗎?我只想為王老師的死做點事,這樣能讓我心裡稍微好過一點。”

兩人間出現漫長的沈默。

“好吧……”方欣忽然長嘆一聲,答應了。“我也不想問你究竟是為什麼了,就當我也是為王老師做點事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唐考一下喜形於色。

“不過下次你有什麼事,就別再拿丁嵐做傳話筒了。”方欣微微一笑。

“嘿嘿……”唐考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10月14日,陰,監視隋凌的第一天,他似乎和以往一樣處事干練果斷,沒有看出他有任何特別之處……天哪,我怎么會相信唐考那個笨蛋的話……”

“10月16日,晴,隋凌與執行委員會的副主席發生了爭執,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我看見他的眼神裡透出一股可怕的殺氣……難道我也受了唐考的影響,先入為主,對隋凌有了不良的印象?”

“10月18日,雨,今天隋凌邀請我與他共進晚餐,我打電話問唐考該怎么辦,他居然叫我答應隋凌,這個白痴……這樣偷偷摸摸監視人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這一天會來的這么突然。

進入十月中旬之後,班聯會的換屆競選就如火如荼地全面展開,方欣是換屆工作組的成員,此刻更是忙得七竅生煙,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她甚至都忘記了要去注意隋凌的動向。

“方欣,這次換屆競選的筆試成績出來了,你想看看嗎?”班聯會主席付綸抱著一個檔案袋,走進班聯會的辦公室。

“這么快就出成績了?”方欣有些驚訝。

“是啊,這次學校的意思是競選進度要盡量加快,所以大家都手腳麻利起來。畢竟……我這個已經是研究生的老家伙還占著班聯會主席的位置,也太不象樣了嘛。”付綸溫文爾雅地笑著說道。

“這次筆試成績第一名又是誰呢?”方欣本想打開檔案袋自己看看,但掂了掂那袋試卷的重量,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你猜呢?”

“不會又是隋凌吧……”

“呵呵……你倒是猜得挺準。”

“上次換屆他就是第一了,但是評委會覺得他的工作經驗還不夠,就讓你繼續連任了。”

“是啊,這次競選,隋凌的呼聲也是最高的,真是舍我其誰啊……今天晚上就進入競選演說階段,你們工作組的準備工作做得怎么樣了?”

“還好,雖然以為是下周一才開始競選演說,但我們已經提前把大禮堂佈置好了。”

“嗯,我就是喜歡你這未雨綢繆的工作態度,只可惜……”付綸取下眼鏡用衣角擦了擦,“班聯會一直以來都有些重男輕女,不然我一定推舉你做我這個位置的繼任者。唉……那些老家伙的理念很難扭轉啊。”

“呵呵……沒關係,其實我也並不想去爭這個位置,雖說成為班聯會主席會對以後謀職有很大的幫助,但我也不至於因為不是班聯會主席就找不到工作吧?所以也無所謂啦。”方欣將長髮往身後自然地一甩。

“嗯,你能這樣想當然很好。”付綸用讚許的目光望著方欣。

S大的學生們向來就很有政治熱情,每次班聯會換屆競選都會有許多人去旁觀,並聲援支援自己認為最合適的人選。工作組自然也不敢怠慢,今天晚上的大禮堂,是對所有學生都敞開大門的。

這樣的場合,唐考和丁嵐這樣閑雲野鶴慣了的人本來是沒有什麼興趣的,但聽方欣說隋凌很可能會當選新一任班聯會主席,他們也開始考慮要騰出晚上的時間來參加這次活動了。

晚上七點三十分,當二人慢吞吞地走進學校大禮堂時,裡面已經是一片人聲鼎沸。

“都叫嚷什麼啊……傻子都知道班聯會主席是內定了的。”唐考冷哼一聲。

“如果讓一個邪兵宿主當選了班聯會主席,你說會發生什麼事情?”丁嵐嚼著口香糖,和唐考站在距離演講台最遠的地方。

“我怎么知道……難道當了班聯會主席,他殺人吸血會更方便一點?”唐考搖了搖頭。

“看來邪兵宿主不但追逐鮮血,還會追逐權利,呵呵……”丁嵐笑道,這兩個家伙,還真是已經預設隋凌就是一位邪兵宿主了。

“你看見宇文了嗎?”唐考四處張望著。他曾與宇文約定在禮堂裡見面。

“沒有,我進門的時候就開始找他了,不會是躲在後台的吧……”

“這家伙整天神出鬼沒的,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教我們天眼神功啊……”唐考居然還一直記著這一茬。

“就是啊,如果我們現下就會天眼,看舞台就不費力了。”

兩個家伙還在嘟嘟囔囔的時候,競選演講已經正式開始了。作為活動的主持人,方欣最先走上了講台,開場白之後,又宣佈了競選演說的規程。今天她穿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看起來甚是清爽。

演講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隋凌出場的時候,禮堂裡頓時掀起一個小小的高潮,看來他的支援者確實不少。

隋凌的條件不錯,既是校田徑隊的主力,又是班聯會裡的能人,加上成績也名列前茅,確實有擔任班聯會主席的資格。如果不是因為他偶爾會盛氣凌人,露出頗具野心的真面目,說不定方欣也會考慮一下隋凌的追求了。

身形健碩的隋凌今天身著一件紅色條紋的襯衫,配了一條淺灰色的休閑長褲,倒也顯得英氣勃勃。他的演說不僅十分流暢,而且有很強的煽動性,在他充滿磁性的聲音下,台下不少學生漸漸進入了興奮狀態。

“這……這是不是誇張了一點?”唐考聽見前排開始有人高呼隋凌的姓名,不禁有些不安起來。

“又不是搞超級女聲,怎么會有這么狂熱的FANS?”丁嵐也開始覺得奇怪起來。

其實不要說是唐考丁嵐,在台上的方欣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隋凌的演講雖然還算不錯,但說什麼要改變學校的陳舊制度,建立新秩序什麼的,這樣的過場話聽聽也就算了,這些學生們還不至於真的會認為他是救世主吧?

可最前排的一群學生,在隋凌的聲音下,眼裡慢慢放出了狂熱的光芒,好幾個女生甚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邊呼喊著隋凌,一邊揮舞著雙手走到演講台下方。

難道隋凌真的被邪兵附體了?不但要殺人吸血,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擁有了能夠干擾周遭普通人的精神控制力?唐考心念電轉,想到這一層時,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唐考迅速跳上最後一排的桌子,開始拼命對著方欣揮手﹗

雖然相隔甚遠,已經有些坐立不安的方欣還是看見了唐考,只是不明白唐考揮手究竟是什麼意思。唐考見方欣已經看見了他,連忙用手指著隋凌,在連指了好幾下之後,唐考高舉右掌,對準自己攤開的左手,重重地做了一個猛切下去的動作。

方欣一下明白了,唐考是要自己趕緊截斷隋凌的演講﹗她立刻看了一眼禮堂裡高懸的大鐘,按規定,每個候選人有十五分鐘的演講時間,而隋凌的演講才剛過了十分鐘。

方欣正在為難是否該立即阻止隋凌說下去,但當她又看了一眼台下的情形時,她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因為方欣看見一個在座位上高呼隋凌萬歲的男生,眼球開始明顯地向外凸出,臉上的肌肉也劇烈地抽搐起來﹗

“隋凌同學請注意,你的演講時間只剩下一分鐘了,請盡快總結陳詞﹗”方欣舉起了麥克風。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噓聲,評委會的老師們也有些奇怪,有幾位開始看自己的手錶。

隋凌猛地回頭看了方欣一眼,那一剎那,隋凌的眼神竟變得殺氣騰騰﹗方欣啊地輕叫了一聲,連著後退了兩步,險些從演講台上掉了下去。

不過隋凌很快又把頭轉了回去,換了一種平和的聲調,在最後一分鐘裡做了一個不失不過的平庸總結。

方欣直到看著隋凌退場後慢慢走進後台,心裡懸著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在方欣的眼中有那麼一刻,舞台燈光的照耀下,隋凌的影子投射在他身後,簡直就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巨獸。

就在隋凌的演講結束之後,活動進入了中場休息的時間。評委會的老師們正交頭接耳,似乎都在討論剛才的那一幕。

方欣已顧不上繼續活躍場上的氣氛,緊張的她現下只覺得嗓子渴得厲害。付綸見她往舞台邊緣走來,立刻拿起自己手邊的礦泉水遞了上去,方欣感激地對付綸點了點頭,擰開瓶蓋就灌了兩大口。

就在此時,付綸身上的手機響了,他接聽之後,神情竟一下嚴肅起來。付綸看了方欣一眼,似乎不想讓她聽見對話,轉身走進了陰影之中。方欣有些奇怪,便一直注視著付綸。

只見付綸在接聽完電話之後,看了看四周,竟然快步向評委席走去。付綸對每一位評委會的老師都咬了一陣耳朵,而每個老師在聽完付綸所說的話之後,都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與老師們交談結束之後,付綸居然小跑著進了後台,這個任期即將結束的班聯會主席,究竟在做些什麼呢?

方欣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來了,她也跟著大步向後台走去,卻沒有看到唐考正在台下拼命地往自己的方向擠來。

其餘幾位候選人都在前台與同學們在一起交談,後台的休息室竟然連一個人都沒有。方欣輕手輕腳地向後台深處走去,直到聽見一個隔間裡有人聲,她沒敢直接露面,先躲在門外偷偷聽了一會兒。

“剛才學校方面發來一個消息,我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先通知你一聲,讓你有個心理準備。”裡面傳來的正是付綸的聲音。

“有話就快說吧。”隋凌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耐煩。

付綸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詞,很快又接著說道︰“學校方面認為你的演講煽動性太強了,並且你平日的表現也過於強勢,學校不希望班聯會主席的形象過於咄咄逼人,所以……他們決定讓李芒擔任新一屆班聯會的主席。一會兒評委會的老師們在打分的時候,李芒的分會比你略高一點……”

在隔間外偷聽的方欣大吃一驚,沒想到學校對班聯會的暗中控制竟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付綸口中的李芒,正是執行委員會的副主席,前幾日還剛與隋凌發生了一次口角。

隔著房門,方欣看不見隋凌臉上的表情,但想來也多少有些惱羞成怒吧,像他那樣志在必得的人,要接受這樣的現實恐怕很困難。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不過你也要以大局為重……”付綸的聲音聽起來讓人感到有些喋喋不休。

“嘎達……嘎達……”方欣的耳邊,突然響起了馬蹄聲。

這是怎么回事?這裡只是大禮堂的後台啊,怎么會有馬蹄聲?方欣環顧四周,驚訝地後退了幾步。

“嗷……”隔間裡突然爆出隋凌痛苦的嘶喊。

“隋凌﹗你……你這是怎么了?”不知付綸看見了什麼,也驚慌地叫了起來。

方欣感覺不對,猛地沖上前去推開了隔間的房門,誰知房門剛一打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就朝著方欣迎面飛來,方欣一驚,順手就接住了那突然飛來的東西。

當方欣看清自己接住的究竟是什麼時,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驚叫連連。

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居然是付綸的人頭﹗
香蕉 芭樂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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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13 19:03:30 |只看該作者
十三、狂刀(上)

“啪嗒……”黏稠的鮮血正從人頭下方湧出,長長的血線一直垂到了地面,有幾滴更濺到方欣光滑的小腿上,有些發燙……

付綸人頭面上的表情已經凝固了,因為驚懼而瞪大的雙眼失去了往日溫睿的光芒。

方欣一口氣尖叫了四五聲,心中只想將手中的人頭胡亂拋出去,但她的雙手因為極度恐懼而變得僵硬異常,扣著人頭的十指居然怎么也張不開。

突然方欣身後探出兩只手掌,一只捂住了方欣正在尖叫的嘴,另一只重重地一揮,將那人頭從方欣手中打飛了出去。方欣驚恐地一扭頭,當看清身後站著的是唐考時,她一下克制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別哭,快走﹗”看著滾落到屋角的付綸人頭,唐考又何嘗不是冷汗直冒,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已經沒有興趣再去追究,現下的唐考只想拖著方欣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二人剛向前台的方向走了兩步,一聲極粗重的喘息從隔間裡傳了出來。唐考回頭看了一眼,卻看見隋凌正低著頭痛苦地跪在付綸的尸身旁。他一只手捂著臉,渾身不住地顫抖,另一只手中竟然倒提著一把細長的彎刀﹗猛然間,隋凌象是想起了什麼,一下抬起了頭,瞪著唐考的雙眼竟是一片赤紅色﹗

唐考一驚,不敢再多看,攬著方欣的腰,又推又拉地將雙腳發軟的她帶出了後台。

大概方欣剛才的連番尖叫已經傳到了前台,唐考攙扶著方欣從後台出來時,發現全場人員的目光都聚集在他們二人的身上。

有眼尖的班聯會從業人員已經看見了方欣手上沾染的鮮血,誤以為方欣受了傷,連忙快步跑上前去幫唐考扶住方欣。

“出什麼事了?”唐考看見丁嵐在台下對著自己高聲喊叫,但他現下已經顧不上說話,因為他能敏銳地感覺到,隋凌就站在他身後那面巨大的紅色幕布的後面。

唐考只覺得脊背一陣陣發涼,顫聲對那位從業人員說道︰“快……快離開舞台……”但那學生卻彷彿沒聽見唐考的話,只是面帶詫異的神情,將他的雙手抬起來看了又看,就好像手上粘了什麼臟東西。

“唐考,天上怎么會有沙子洒落下來了?”站在唐考身旁的方欣也奇怪地抬頭望著上空。

沙子……真的有看不見的細沙在空中飛舞﹗只一會兒,台下所有的觀眾都在四處張望,不少人平攤了手掌,似乎想接住什么,但他們的手中卻什么也沒有……

那位班聯會的從業人員突然覺得自己找到了無形細沙流出的源頭,他竟然伸直了手臂,探索著細沙流動的方向,一步步向幕布遮掩的後台入口處走去。

當唐考發現那個從業人員的怪異舉動時,他開始大聲地喊叫起來︰“別去﹗別靠近後台﹗”

已經晚了﹗

紅色的幕布陡然間抖動了一下,那個走到後台入口前的學生停住了腳步,他甚至還來不及叫出聲,一道斜斜劃下的銳芒就從他的右肩直拉到了左腰。

帶著頭部和一只手的半個軀體就這么緩緩滑落在地上,剩下的一半晃動了兩下,也啪地一聲向前倒了下去。

舞台下的人群沉寂了片刻,隨即爆發出巨大的驚叫聲。

唐考呆呆地望著地上被一分為二的無辜學生,不斷擴大的鮮紅血泊已經漸漸接近唐考的腳邊。被劃破的紅色幕布後面,赫然露出了隋凌的身影。

唐考突然醒悟過來,對著所有人高叫道︰“快逃﹗隋凌瘋了﹗”

但他只叫出了一聲,就覺得脖頸上一涼,隋凌的身影有如鬼魅一般出現下唐考的身後,一柄細長的彎刀架在了唐考的脖子上,淡銀色的十字架形狀的劍柄護手也用力頂住了唐考的臉,讓他的頭不能再隨意地轉動。

“我沒瘋,我只是殺了幾個人而已﹗”隋凌湊到唐考的耳邊說道,聲音和刀鋒一樣冰涼。

“放開他﹗隋凌,快放開他啊﹗”方欣軟倒在舞台上,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十來個膽大的男生正慢慢地從四麵包圍上來,但赤手空拳的他們誰也不敢真的接近面前這手持利刃的家伙。畢竟這裡的每個人都曾親眼看見,隋凌殺死一個無辜的學生,就連眉頭也沒有動一下。

刀鋒下的唐考努力調整著自己急促的呼吸,索性豁出去了,他盡力讓自己不要去想那柄長刀,低聲對隋凌說道︰“隋凌,你現下想的應該是怎么從這裡逃出去吧?下面肯定已經有人報警了,警察隨時會趕來的﹗如果我做你的人質,你押著我慢慢出去,不要再傷害其他人,還是有機會可以逃走的……”

還沒等唐考說完,他就覺得脖頸上的刀刃離肌膚又接近了一點,鋒刃上的寒芒已經刺痛了他。

“誰說我要逃走的?學校不是說我做人太強勢嗎?我這就讓他們瞧瞧,我究竟有多強﹗”隋凌的聲音變得暗啞低沈起來,彷彿在那健壯的身體裡,隋凌的靈魂已經換成了另一個潛藏多時的惡魔。

“隋凌,千萬別干傻事,你是被這把怪刀干擾了正常的思惟啊﹗”唐考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彎刀,那刀刃上密布的花紋有如國畫裡群巒疊嶂的水墨山川,在舞台燈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滴鮮紅的血珠正緩緩地從刀刃的中部向尖端滑去,順著刀刃的流暢曲線,那滴血珠漸漸加速滾動,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後,血珠從刀尖上飛了出去,刀刃上卻沒留下半點紅色﹗整個滑動的過程美得讓人窒息﹗若不是嗅到刃上還有一點輕微的血腥味,幾乎就讓唐考忘記了這是一把剛剛連殺了二人的凶器。

“刀?刀有什麼關係?一把刀又怎么能幹擾得了我?”隋凌喃喃自語著,突然,他大叫一聲,鬆開了唐考,隨即又痛苦地抱住了頭,跪倒在舞台上。

唐考驚訝地看著隋凌,還以為自己說的幾句話起了作用。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真正讓隋凌痛苦掙扎的原因,因為不知在什麼時候,宇文那瘦長的身影已經出現下後台的入口處。只見宇文雙手合十,雙唇翻動,口中不停地念著什麼。

“……是故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唐考並不知道,宇文所念的正是佛門《金剛經》,相傳六祖慧能大師聞《金剛經》開悟,就是聽到了這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不過宇文此時念來,也只是取其梵音靜心之用,勉強壓住了隋凌的心魔,讓他的良知本性與邪兵的控制力發生了衝突。宇文一邊念咒,一邊望著地上血淋淋的兩段尸身,再想到後台裡身首異處的付綸,自己不過來晚了一刻,就連丟了兩條人命……他的心中不由一痛,口中的金剛經念得更加緊密起來。

方欣一看唐考脫離了隋凌長刀的控制,趕緊拉著唐考往台下走,誰知唐考跟著方欣跑了兩步,卻又掙脫了方欣的手,重新回到隋凌的身邊。

“D大的王老師,是不是你殺的?”唐考心中最重要的一個問題,終於找到了問尋的對象﹗

“不是……不是我殺的,我只是提著刀沖過去,只是輕輕地一劃……物理樓……血……我需要血……”隋凌雖然已經語無倫次,但唐考也基本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宇文緩步走到唐考身邊,看那隋凌雖然痛苦萬分,右手卻始終牢牢地握著那柄長刀,這長刀前端彎曲得厲害,有如一張彎弓,刃體卻比常見的刀劍窄了許多,顯得又細又長,扁平的十字形護手似乎也與那把克力士劍一般為象牙所製,刀柄尾部嵌了一顆碩大的藍寶石,卻是晶瑩剔透難得一見的上品﹗宇文不由得一嘆,低聲對唐考說道︰“原來這把邪兵是一柄古波斯的賽施爾長刀(Shamshir),那古波斯鐵騎殺人不喜砍劈,最愛平持賽施爾長刀,策馬急馳沖向敵人,利用馬的速度瞬間削下敵人的頭顱……難怪這么多人掉了腦袋……”

唐考聽得毛骨悚然,只覺得面前這柄邪兵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妖刀。

丁嵐一直在台下拼命往前擠,直到現下才擠到了舞台邊上,他焦急地對著唐考喊道︰“快下來,我已經報警了,讓警察來處理他吧。”

評委會裡唯一的一個男老師剛才也目睹了隋凌殺人的殘酷,一直在膽戰心驚,但現下看見隋凌這般痛苦,又聽見丁嵐說已經報了警,他不禁想在其餘幾個女老師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膽量。只見他從評委席上跳了出來,開始指揮已經包圍了舞台四周的十幾個男生,“上﹗我們一起上去按住他﹗”

看起來隋凌似乎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力量,男生們也樂得在台下這么多同學的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男子氣概,一瞬間全都沖了上去。宇文本在閉目專心念咒,此刻突然聽到動靜不對,他猛地一睜眼,那邊已經七手八腳地按住了隋凌的四肢。

宇文心中一驚,大叫了一聲︰“不要﹗”

但那位男老師已經沖了上去,口中高叫著“你這個變態殺人狂”,重重地一腳踢在隋凌的臉上。

被這么一踢,隋凌的臉上頓時鼻血橫流,他伸出舌頭舔了舔流到嘴邊的鮮血,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猙獰起來。

“快放開他﹗離他遠一點﹗”宇文的高叫已經來不及阻止事態的發展了。

隋凌猛地扭頭張口向按住他右肩的一只手咬去,那只手的主人頓時慘叫連連,抱著手掌在地上打起了滾﹗隋凌冷哼了一聲,從口中吐出半截血肉模糊的拇指。剛才那一咬的力量,竟然噬斷了這學生的手指﹗

其餘學生都被這驚人的情形嚇住了,按住隋凌身軀的手都不由得松了一松。隋凌借著這松勁的一瞬間,猛地掙脫了所有人的手。

唐考和宇文只覺得眼前突然現出一個銀色的光環,套住了包圍隋凌的所有學生。那光環轉瞬即逝,出現與消失的速度快得就像相機閃光燈的一閃。

“噗……”舞台上就像陡然盛開了一朵巨大的紅色玫瑰,只是這朵鮮豔玫瑰的殷紅,是用鮮血來造就的﹗八個學生被一刀斬成了十六段,全都整齊地以隋凌為圓心向外倒去,剛才被一口咬斷手指的學生,此刻卻因為趴在地上而成了唯一的倖存者,隋凌慢慢地從成堆的尸體間站起身來,他已經被噴濺的鮮血染成了血人,全身上下沒有沾染血跡的,竟然就只有他手中那把散發著黑色氣焰的長刀。

踢了隋凌一腳的那位老師剛才多退開了兩步,有幸躲過了隋凌劃出的那道死亡光環,但眼前橫七豎八的尸體,還是擊潰了他本就不夠堅強的神經。他哆嗦著身體,張大了嘴,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但那聲慘嚎的尾音卻突然被掐斷了,男老師的眼前出現了讓他無法置信的一幕,一截閃著怪異光芒的刀尖竟從他張大的口中伸了出來﹗

原來隋凌在適才的那一剎那猛地向前沖了兩步,矮身將手中的長刀一下刺入了這位老師的腹部,那刀插入體內又斜斜地向上挑起,彎曲弧度頗大的刀尖自然從那老師的口中沖出。那位老師伸手去抓住刺入腹部的長刀,徒勞地想將長刀拔出來,他只試了一試,力氣就耗盡了。傷口處涌出的鮮血正順著刀刃向下流淌,但還沒等流到地上,便嗤啦一聲,被這古怪的邪兵吸入刀鋒之中。隨著大量鮮血的吸入,手握長刀的隋凌也戾氣大盛,嘿嘿地獰笑起來。

宇文一聲長嘆,手中刷地一下亮出了虛靈金槍,快步向隋凌奔去。

凡人在與心魔搏鬥時,最忌諱外界的暴力干涉,隋凌的本性並不壞,剛才只是因為無法接受學校的安排,心中動了殺機,才被邪兵趁機控制,後來宇文用金剛經壓制邪兵,本還有希望漸漸恢復常人的心態,誰知竟會被這個自作聰明的老師打斷了金剛經的梵音,也就此斷送了十條無辜的性命。此刻看著邪兵狂飲鮮血,黑色氣焰已經遍佈隋凌的全身,隋凌的心智也完全被邪兵控制了,宇文縱有天大的本領,也已經無能為力,他只能奮起自己手中的金槍,與邪兵宿主隋凌來一場正面交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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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狂刀(下)

金槍急刺,長刀翻飛,宇文與隋凌手中長刀的第一次相架,就感受到一股瘋狂的力量。同是與邪兵交手,易南行手中的克力士長劍宇文擋起來並不特別費力,可眼前這細長彎刀的一斬之下,刀鋒居然能嵌入宇文手中虛靈金槍的槍刃之中,宇文的金槍只是五行之術幻化而成,並非有實體的真槍,與靈體相格,就全看雙方的虛靈力量比拼。不過隋凌是校田徑隊的主力,一副標準的運動員身材,手上的力氣又豈是那身體虛弱的易南行能比較的,現下邪兵的力量半實半虛,竟能破開宇文至陰至純的虛靈力量,威力之大,也很是出乎宇文的預料了。宇文眉頭緊鎖,只怕手中長槍擋不了幾下隋凌的猛砍,他奮力將隋凌推開兩步,一切牙,又從手中現出一柄虛靈槍。接著,宇文將兩柄長槍並在了一起,同時舞動起來,一槍易折,雙槍齊行就要好多了,只是宇文靈力的耗費,又被迫增加了一倍。所幸隋凌並沒有象易南行那樣隨著邪兵的附體而繼承了高強的武藝,與克力士劍相比,這把邪兵長刀更象是戰場上下來的猛將,勇猛有余,機巧卻又有不足了,宇文只要能抗得住隋凌勢大力沉的斬削,倒也勉強能與隋凌斗了個旗鼓相當。

此刻的唐考已經帶著方欣退到了舞台邊緣,有宇文在場,他倒不會象其他學生那樣慌亂,不過在他的眼中,並不能看見宇文手中的虛靈長槍,看兩人斗得正酣,他還以為宇文是赤手空拳纏住了隋凌。正驚訝之余,唐考突然感覺有人在拼命拉扯自己的褲腳,他一低頭,拉他的人原來是舞台下的丁嵐。

“還愣著干什麼?趕緊逃啊﹗難道你還想趁亂倒打隋凌一釘耙?”丁嵐胡亂說著話,倒好像唐考和豬八戒一樣。

唐考神情凝重,突然用力將身旁的方欣推到了台下,方欣啊地叫了一聲,還以為自己會摔倒在地上,不過丁嵐的動作也很敏捷,一伸手就穩穩地接住了方欣。

“你先帶方欣逃出去吧,我還不能就這么走了﹗”唐考極嚴肅地說道。

丁嵐一看唐考的眼神,就知道他的心意已決,唐考若是犯了倔脾氣,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丁嵐嘆了一口氣,也罔顧方欣頻頻的回頭,拉著她就融入了向外逃離的人群之中。

舞台上一下死了這么多人,台下自然也就瞬間炸了鍋,所有的學生都開始瘋狂地尖叫著向大門逃去,生怕發了狂的隋凌殺了宇文再跳下台來繼續追殺他們。但當他們沖到門前,卻發生了更讓人心悸的事情,學生們驚恐地發現,不知是什麼人所為,竟用拇指粗細的鐵鏈將大門從外面反鎖了起來。人們有如湖中被驚嚇的魚群,慌亂不堪地又四散開來,向禮堂的四個側門涌去,可他們很快就絕望地發現,所有的門都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混在人群中的丁嵐也一下子害怕起來,鎖門的人絕不可能是隋凌,他沒這個時間,也沒這個必要,但究竟是誰要把這么多人都留在禮堂裡呢?

不過現下還容不得丁嵐去細想,因為現場已經失控了,當學生們明白自己恐怕要繼續和台上那個殺人狂魔同處一室時,他們除了哭喊之外,便開始發狂地打砸禮堂的窗戶,但禮堂窗戶都安裝了防盜鐵窗,就算砸碎了玻璃,沒有工具的幫助,他們也拉不開那一根根豎立的鐵條。禮堂外有許多過路的學生被哭喊聲驚動,也跑來幫忙,但他們除了報警之外,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有機靈一點的家伙跑去找工具,不過校工辦離大禮堂甚遠,一時半會的也回不來……

唐考站在高處,也很快發現了學生們從大門出不去的情況,他不敢接近隋凌,只能遠遠地對宇文喊道︰“宇文老師,好像有人把門全部鎖起來了,我們全都出不去﹗”

宇文聽得真切,心中不由得一凜,但就這么微微分了一下心,隋凌的長刀就快如閃電地劃傷了他的腹部。宇文切牙忍痛,把兩柄長槍舞得如車輪一般,才將隋凌隔在了兩步之外。宇文這才留有閒暇喊道︰“一定是有人想借機觀察邪兵傷人的力量,或者是想趁人多混亂之際搶奪邪兵,我們要對付的可不僅隋凌一個人﹗”

唐考一驚,又扭頭看著台下,不過台下如此混亂,又怎么看得出究竟是誰在搗鬼?

人群中的丁嵐並沒有去參與尋找退場門,他只是用身體護著方欣,怕四處亂竄的人流撞倒方欣,發生可怕的踐踏。方欣突然伸手指著二樓的看台,大聲對丁嵐說道︰“快看﹗”

丁嵐抬頭一望,那出現下二樓看台的身影分明就是唐考,只見唐考用力扯下濃濃的窗帘,又將窗帘布裹在自己的手上,一拳打碎了二樓的窗玻璃。丁嵐一下明白了,二樓的窗戶是沒有安裝防盜鐵窗的,不過大禮堂的高度遠非其它建築可比,雖然只是二樓,但從那窗戶到地面的距離也差不多有七八米了,唐考若是直接跳出去,非摔死不可。

但唐考既然選擇了這條路,自然是胸有成竹。他又一口氣扯下五六條窗帘,把這些窗帘首尾相連,打上死結,從破開的窗戶那裡垂了下去,最後將長長的窗帘一頭綁在二樓的暖氣管道上。做完這一切,唐考便迅速地消失在窗戶前。

方欣心中一涼,喃喃地說道︰“他……他怎么一個人先逃了……”

誰知丁嵐臉上並沒有半點不悅的神情,反而咧嘴一笑,對方欣說道︰“你放心,我保證他會回來的,他又怎么會放過替王老師報仇的機會?他只是去取一點東西而已。”

“那我們也從那裡爬出去吧﹗”方欣指了指唐考消失的地方,但她很快就失望地發現,看見唐考逃走的人並非只有她和丁嵐二人,已經有幾十個人出現下二樓看台上了。

誰知丁嵐所做的事也頗為出人意料,他跳上一張桌子,對還在一樓四處亂竄的人群高喊道︰“二樓已經有人逃出去了,你們也趕緊上去啊﹗”驚慌失措的學生們彷彿見到了救星,一下全都離開了一樓的窗戶,向樓梯擠去。

方欣不解地問道︰“那扇窗戶這么小,每次只能有一個人爬下去,你讓他們都走那條路,還不如讓他們繼續在下面尋找退場門呢。”

丁嵐低聲對方欣說道︰“我只是想讓他們全都上二樓去,因為我懷疑把門反鎖起來的人就躲在這些人之中﹗不管怎樣,讓這人離宇文老師越遠越好﹗”

“可如果真照你所說,這人是從外面鎖的門,如果他還要繼續留著禮堂裡,那他至少還留了一個退場門沒有鎖啊,否則他又怎么進得來呢?”方欣也是聰明的人,一下就想到了關鍵。

丁嵐一下想起來了,宇文老師出現的時候,可不是從大門那邊擠進來的。他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頭,叫道︰“我怎么這么笨?後台也有退場門的啊﹗”

轉瞬間,宇文和隋凌已經斗了近百招,宇文的雙臂漸漸變得酥麻,靈力和耐力都下降得很厲害,可那隋凌卻是越戰越勇,揮刀之勢竟比初始更加凌厲。宇文自忖事有蹊蹺,便留心隋凌的攻勢有何奇怪之處。他很快就發現了問題的所在,剛才舞台上所鋪的地毯已經被大量鮮血所浸潤,踩上去馬上會冒出許多的血泡,自己還曾小心注意不要在揮槍時滑倒,可現下地上的鮮血明顯已經少了許多,特別是隋凌所站的位置,血跡已經開始乾涸。宇文終於明白了,原來隋凌每次進攻的間隙,都會將長刀垂到地上,讓邪兵持續飲血,以此來不斷增強力量,這邪兵還真是擁有吸血鬼般的力量……

想到這一關節,宇文自然不會讓隋凌再如此輕鬆得逞,他騰不出雙手施法,索性用力甩掉了腳上的皮鞋。隋凌見宇文突然脫下鞋子,不由得愣了一下,宇文就借這短短的空當,一躍而起,雙足在空中連續虛劃了幾下,又猛地蹬踏在舞台上﹗只聽見一陣細微的嗤啦聲,一層薄冰竟然從宇文的足下蔓延開來,迅速覆蓋了整個舞台﹗台上所有被血跡沾染的部分也全都處於冰層掩蓋之下。這一招,卻是宇文五行奇術中虛靈之水的進化形態,也叫虛靈冰﹗

隋凌見那冰蓋只是薄薄的一層,不由得冷笑了一聲,使出一個重重的地裂斬擊,但那地上的薄冰硬承了他那雷霆萬鈞的一擊,竟然絲毫沒有破損的跡象。宇文微微一笑,這虛靈冰異常堅固,他常常是作強盾使用的。

不能再從地上取血補充力量,隋凌也不禁開始有點慌張,雖說宇文一時也傷不了他,但如果就這么拖下去,讓警察趕來的話那就難以脫身了。正在此時,遠處還真的響起了警笛的聲音,看來要不了幾分鐘,警車就會趕到大禮堂外了。

隋凌的身軀猛烈地震動了一下,赤紅的雙眼竟然開始掃視台下的人群。宇文心中靈台清明,頓時明白隋凌不能從舞台上吸血,又想另尋機會殺人取血了。

這時會場中幾百個學生已有大半上到了二樓,正一個接一個地順著唐考留下的窗帘繩梯滑出禮堂外,排在一樓樓梯附近學生也只有寥寥不到百人。可隋凌那令人恐懼的目光,就落在這行隊伍的尾端。

宇文不想給隋凌喘息的機會,正要作勢向隋凌撲去,但他身旁的後台入口處,居然在這時走出兩個人。

那兩人正是丁嵐與方欣,剛才他們趁大家都沒注意,溜進後台去尋找退場門,可除了又被付綸的尸體驚嚇了一次外,他們一無所獲。後台確實有一個小門,但也被人從外面鎖住了。他們仍是不明白,這個鎖門的神祕人,究竟是怎樣回到禮堂裡的呢?

隋凌瞟見丁嵐與方欣,嘿嘿地獰笑了兩聲,高抬手中長刀,吻了一下刀柄上的藍寶石,腳下陡然發力,平舉長刀向二人沖去。方欣剛從後台出來,就看見隋凌如野狼似虎地向自己撲來,眼看避無可避,不由得兩腿直發軟。

宇文低喝了一聲︰“孽障﹗”快步急奔,挺槍護在兩個年輕人的身前。

誰知隋凌這一招只是聲東擊西,他的腳下突然就改變了方向,折身往台下跑去。宇文驚叫了一聲糟糕,急忙起步,卻已經掉在了隋凌身後。

隋凌幾步就跑到舞台邊緣,並未減速,而是直接起跳,這一跳足足有五米多遠,居然落在了第一排觀眾席的桌子上。他就這么大步踩過每一排桌子,如一陣疾風般向樓梯跑去。宇文沒有他那麼好的彈跳力,只能繞過桌椅從通道追趕,又比隋凌多走了幾步遠路,眼看已經追不上隋凌了。

那群學生望見這渾身是血的凶魔突然提刀沖來,全都嚇傻了,竟沒有一個人想到要趕緊躲開。隋凌在奔跑中就已經弓身拉開架勢,目光鎖定了隊伍最後一個留著短發劉海的清秀女生,只待沖到那女生跟前,就可一刀劈下,重新嘗到鮮血的甘甜……

“不……不要啊﹗”宇文在疾馳中已經先後將手中兩柄長槍投出,卻都被隋凌回身打落,現下已是回天乏術,眼看著那無辜女生就要葬身於邪兵之下,宇文也只能發出不甘的吼叫聲。

隋凌畢竟先到了一步。

弓身長舒,手起刀落﹗

宇文眼睜睜地看著彎刀嵌進了女生的頭顱之中。

並非像所有人想像的那樣,刀下如噴泉般涌出鮮血,隋凌的長刀一斬到底,竟插進了地面。

那個清秀女生就如一個虛影一般,面容被穿體而過的長刀拉得怪異扭曲起來,接著眾人聽見“啵”的一聲,女生的身軀一扁,化成一縷清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宇文呆了一呆,口中喃喃地說道︰“式神……居然是一個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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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黃雀(上)

突然消失的怪異女生讓凶暴的隋凌呆愣了片刻,插入地面的彎刀也沒有立刻拔出來。當他回應過來應該另尋一個目標時,那些學生們早已尖叫著四處散開。

“干嘛要躲開我啊……我的刀這么快,你們不會覺得痛的……”隋凌有如野獸一般的目光掃視著靠在牆邊瑟瑟發抖的學生們,說話的聲音也越發地陰森了。

“他們確實不會痛,但我保證你會很痛﹗”一個凝重的聲音突然在隋凌身後響起,隋凌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宇文快步殺到了,他冷笑一聲,手臂上的肌肉猛地一下繃緊,欲圖拔刀回擊身後的突襲者。

誰知這一拔之下,賽施爾長刀居然紋絲未動,隋凌一驚,連忙低頭望去,只見自己腳邊五步範圍之內就如舞台上一樣覆蓋了一層薄冰,剛才插入地面的長刀此刻也被冰層凍結,牢牢地焊在了地上。

隋凌慌張地將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刀柄,正欲奮力一拔,身後撲來的黑影已經籠罩了他的全身。

“墮三惡道者,我誓不成正覺﹗”宇文左手虛捏了個法決,右手含著一團青色的虛靈火,猛地一掌拍在隋凌的天靈蓋上﹗

“嗚啊﹗”隋凌發出一聲痛徹心肺的叫喊,這一掌又準又狠,打得隋凌雙膝一軟,“啪”地一下跪倒在地上。

禮堂外突然一陣喧嘩,嗚嗚叫喚的警笛混合著嘈雜的喊叫聲很快接近了大門。看來警察們已經趕到了,宇文微微有些緊張,在警察進門之前,他必須將賽施爾長刀取走,宇文可不想將隋凌連人帶刀都交給警察……但這禮堂裡似乎還有第三者潛伏,如果貿然行動,說不定就搞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宇文的注意力開始轉移到剛才突然消失的女生所站立的位置上。

“這個式神似乎靈力低微,連隋凌的一刀也躲不開,應該只是一個單純的觀察者,也不知控制式神的正主在不在禮堂裡……不過幸好有這式神擋了一刀,不然又要多一個屈死的冤魂了……”宇文一邊在心中暗暗揣度,一邊機警地掃視著樓上探出頭來觀望的學生們。

那邊廂的丁嵐和方欣正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窗外突然有人叫喊丁嵐的名字。丁嵐一回頭,唐考正站在窗外對他們拼命地招手。

方欣驚喜地跟著丁嵐跑到窗前,對唐考說道︰“我還以為你腳底抹油先溜了呢﹗”

唐考只是簡單地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靠﹗你回去一趟居然還有閑心加了件衣服?”丁嵐突然不滿地叫了起來。

聽丁嵐這么一說,方欣才注意到唐考身上比剛才多穿了一件黑色夾克。

“少廢話,快搭手幫忙,我要進去﹗”唐考舉起右手揮了揮,他的手中居然還拿著兩根半米長的鋼筋。

“你還瞎折騰什麼啊,宇文老師都已經把隋凌製伏了,警察也到了,估計這會兒正在撬門吧。”丁嵐沒動。

“別指望那幾個傻警察了,他們手上什麼工具都沒有,剛才隔得遠遠的對著鐵鏈鎖打了兩槍,居然沒打中﹗”唐考一邊說話,一邊把身上的夾克脫了下來,“快幫忙,我要把衣服纏在防盜窗上﹗”

丁嵐將信將疑地伸手接過唐考遞進窗內的衣服,觸手之處竟是一片濕滑冰涼,這件夾克居然剛浸過水﹗

唐考迅速地將夾克在防盜窗的兩根鐵條上纏了幾圈,又將兩只衣袖緊緊地綁在手中的鋼筋中點上,然後,他就像在轉動一個大閥門,開始用力地絞動兩根鋼筋。

丁嵐一下明白了,唐考製造了一個簡單的力矩工具。

隨著鋼筋的轉動,濕透的衣服越絞越緊,漸漸地縮成了一團,唐考切牙繼續用力,丁嵐也伸手出來幫忙。那兩根平行的鐵條其實並不是實心的,在力矩的作用下慢慢地彎曲了,漸漸向緊縮的衣服中心靠攏。方欣驚訝地看見,兩根鐵條最後幾乎並在了一起。

“好﹗再拉彎兩根我就可以鑽進去了﹗”唐考高興地點了點頭。

兩人如法炮製另外兩根鐵條,很快,防盜窗上開了一個大洞,一旁觀看的方欣突然覺得唐考這家伙似乎很有做賊的潛力。唐考眼見通道已經打開,便急不可耐地鑽過防盜窗,正要跳下窗台,他卻“啊呀”地叫了一聲。丁嵐一看,這家伙身後還斜背著一個長長的背包,進來的時候卻忘記了,就這么卡在了防盜窗上。方欣不禁搖了搖頭,在心裡收回剛才的想法,唐考就算去做賊,也就是個卡在人家窗台上的笨賊……

唐考紅著臉先把包從身上解下來遞給了丁嵐,自己才真正鑽進了禮堂。方欣看著丁嵐接過的黑色長包,好像有些重量,唐考逃出去又跑回來,似乎就是為了拿這個包,這包裡面究竟是什麼呢?

雖然還無法確認控制式神的術者究竟身在何處,但門外的警察折騰了老半天也沒能破門而入,宇文也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氣,這便給自己留出了取刀的時間。

看隋凌垂頭跪在地上大口喘氣,雙手仍緊握著刀柄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宇文不禁搖頭一嘆,開口說道︰“隋凌,還是不願松手嗎?這邪兵本就不是屬於你的東西,還是放手吧……”剛才隋凌所硬承的這一掌,其實並不難躲過,只是宇文料定他不願放開邪兵,這用足力量的一掌才會那麼勢在必得。

誰知宇文所說的話竟象一句魔咒,突然激活了隋凌的凶性,只見他猛地一抬頭,用沙啞的嗓言嘶喊道︰“誰說這不是我的東西?這他媽的就是我的刀﹗是我的東西,我就一定要拿走﹗”隋凌眼中黑色的瞳仁陡然收縮成一個小點,圓瞪的雙眼幾乎只剩下佈滿血絲的眼白,異狀頓生,驚得宇文也倒退了一步。

隋凌桀桀怪笑著,雙手一下放開刀柄,直接握在了刀鋒上,他再用力上下一勒,手心涌出的鮮血頓時順著刀鋒向下流淌,滾燙的熱血在刀刃上滑過,竟漸漸由殷紅變得漆黑,最後落在凍結長刀的冰層上,居然嗤啦一聲冒出陣陣黑煙,堅固無比的虛靈冰也開始融化了。

宇文心知不妙,邪兵已經掙脫了自己五行奇術的束縛,他正要再補上一掌,那隋凌已經大叫一聲,將賽施爾長刀從地上拔了出來﹗眼見隋凌連續兩次逃離自己的控制,宇文不禁大為頭痛,後悔自己剛才不該謹慎過頭,錯失奪刀的良機。

雖然邪兵重回手中,但隋凌也明白面前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宇文老師並非一個好惹的角色。不過在隋凌的本性中向來就是極為爭強好勝,即使在宇文手中吃了兩次虧,他也不會因此而有所忌憚,反倒是越來越興奮了。看宇文還在有些錯愕之際,隋凌長嘯一聲,禮堂裡頓時一片清脆的馬蹄回響,彷彿有無形的千軍萬馬在整裝待命,而天空中,也淅淅瀝瀝地洒下細沙。隋凌再面向宇文發出一聲怒吼,宇文頓時覺得有狂風捲起細沙撲打在自己的臉上,陣陣刺痛使宇文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只覺得自己彷彿站在一片沙漠之中,被突然興起的沙暴所吞沒。

在場的所有學生們驚愕地發現空中又洒下了無形的細沙,其實如果他們能象宇文那樣看得見虛靈細沙的顏色,也許會覺得非常浪漫吧,因為那些沙是淡藍色的……不過他們眼前出現的另一幕,卻更加令人駭然。只見隋凌單臂長舒,將手中長刀平舉,穩穩站立的雙腳竟慢慢地離開了地面,整個人漸漸地飄浮在半空之中,所有人都又驚又怕地看著面前的奇觀,難道隋凌還會飛不成?

只有宇文的眼中能真正看見隋凌懸空的原因,那是因為天空中洒下的淡藍色細沙落地之後正在隋凌的腳下聚集,漸漸升高的沙堆把隋凌舉起的同時,也發生了變化。只是短短的瞬間,凝聚的細沙幻化成一匹高碩威猛的沙馬,而隋凌就端正地騎在這沙馬的背上。

宇文雖然也被這邪兵的神祕力量所震懾,手中卻早已化出虛靈金槍,隨時準備迎擊隋凌的進攻。他的心中十分明白,這柄邪兵當年一定是被一位久經沙場的古波斯騎士所用,千百年之後,邪兵仍在懷念那沙漠戰場上的奮勇沖殺,眼前的這一切,大概是在模仿千年前的一場死斗吧……

隋凌面上神情肅穆,左手輕輕一牽無形的韁繩,藍色沙馬猛地睜開雙目,噴出兩股淡藍色的鼻息,在隋凌的指引下,沙馬轉身快步向舞台的方向跑去。

宇文沒有動,因為他知道,隋凌不是在逃跑。

隋凌拉開足夠長的距離之後,再一次掉轉馬頭。面向通道盡頭的宇文,隋凌輕吻了一下賽施爾長刀的十字形護手,雙腿猛地一夾,那匹肌肉虯結的沙馬便如一道藍色的閃電般向宇文沖去。

宇文怒喝一聲,手中虛靈金槍又暴長了三尺,他放低自己的重心,緊握的金槍對準了疾馳而來的馬頭,而隋凌垂手平挺的長刀,寒光閃閃的鋒刃卻是對準了宇文的脖頸。

二人不過間隔八十步左右,沙馬僅用不到五秒的時間就飛奔到宇文跟前﹗

“砰﹗”

宇文的虛靈長槍從沙馬的胸前插入,手上卻沒感覺到任何衝撞的力量,他奮力將手中長槍一絞,那匹高頭大馬瞬間又變成一簇散沙,漫天飛舞的細沙擋住了宇文的視線,宇文連忙快步後退,但在面前霧狀的沙塵中,卻陡然探出賽施爾長刀,彎月一般的刀鋒仍然帶著沙馬疾馳的速度向宇文襲來。

宇文駭然,趕緊豎立長槍抵擋,長刀一下橫斬嵌入虛靈槍的槍柄之中,並且前沖之力不減,繼續將宇文向後猛推。

宇文面前彌漫的沙霧漸漸散開,現出隋凌猙獰的面容,隋凌看了一眼宇文的身後,嘴上頓時浮起一個獰笑。宇文頭上冷汗直冒,心知身後不遠就是牆壁了,若就這么撞上去,只怕長刀的銳芒會立刻割開青色槍柄,這股巨大的力量竟是要將宇文連人帶槍切成兩段﹗

千鈞一發之際,宇文耳邊突然傳來“嗖”的一聲輕響,隋凌臉上的肌肉一下痛苦地扭曲起來。宇文頓時覺得腕上承受的力量輕了許多,他立刻抓住時機,用盡全力將隋凌的長刀向側面推開,又就勢用右肘猛撞隋凌的面門。隋凌痛哼一聲,被宇文從半空中擊落,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直到撞上大門附近的一根立柱上,才停住了前沖的勢頭。

僥倖躲過這一劫,宇文仍是驚魂未定,隋凌這一刀的力量實在太過強悍,自己與隋凌擺開決斗的姿態從正面硬接這一刀,可不是什麼理智的行為,只是不知是誰在這關鍵時刻幫了自己。

隋凌被這么一撞,渾身骨頭都好像散了架,但他仍是掙扎著從地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宇文看了隋凌一眼,這才明白為何隋凌手上的力量會突然減弱。

一支黑色的長箭正插在隋凌的右肩上,箭尾余力未盡,還在微微地顫動。隋凌低頭看了看,抓住箭杆切牙一拔,將長箭從肩頭拔出,這支箭是一支碳素質地的練習箭,箭頭只是一個細小的尖錐,沒有帶上倒鉤,所以隋凌所受的傷並不重,只是隋凌受這一箭的影響,傾盡全力的一擊沒能擊倒宇文,現下已經無力再象剛才那樣進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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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放眼望去,想知道是誰射出這關鍵的一箭,可這一望之下,宇文更是驚訝萬分,只見唐考筆直地站在禮堂側門旁,離自己不過二公丈的距離,手中拿著一副黑色金屬弓把的長弓,正彎弓搭箭,再次瞄準了隋凌。

那一箭,居然是唐考射的﹗

其實除了丁嵐與唐考相交甚久知道他有這個比較特別的愛好之外,驚訝的又何止宇文一人,當方欣看到唐考從背包裡拿出一副長弓時,也是讓她大跌眼鏡,再見唐考熟練地調整弓弦增加磅因數,方欣張開的嘴就沒再閉攏了。

唐考生性好靜,平日裡喜好的運動實在不多,射箭卻是從高中就一直保持訓練的項目,現下雖說練得還談不上百步穿楊,十八米標準箭道上瞄準紅心也幾乎能十發九中,要在二公丈範圍內射中一個人,卻也不算很難。在確定隋凌就是殺害王老師的兇手之後,他便一心要為王老師報仇,這才專程回工作室取出自己練習用的弓箭。剛才那一箭,唐考不象宇文那樣能看見滿天細沙,反倒沒有受到視線影響,他本是瞄準隋凌頭部的,現下隋凌四處舉刀殺人,殺死他也完全可以不負任何責任,可唐考從未真正將弓箭對準一個活生生的人,無論他再怎么報仇心切,猶豫再三,他始終下不了手,才轉而瞄準了隋凌的右肩。隋凌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宇文的身上,根本不曾防備身旁會有暗箭飛來,若不是唐考心軟,此刻他恐怕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隋凌沒想到唐考還有這樣深藏不露的本領,氣急敗壞地將手中長箭折成了兩段。宇文有唐考相助,心中一下放心不少,手中長槍一挺,就要將隋凌逼入絕路。

可就在這時,大門被“砰”地一聲踢開了,門外的警察們總算搞定了那條鐵鏈鎖。隋凌一見大門洞開,便提刀後退了好幾步,躲藏在大門一旁。

宇文一看不妙,連忙對門口的兩個警察高呼道︰“別進來,兇手就躲在門邊。”

那兩個警察看起來還很年輕,似乎從來沒有處理過這樣的突發情況,聽到宇文的高喊,他們不但沒有後退,反倒平舉手槍向前走了一步。隋凌一見門前探出四只拿著手槍的手,不禁獰笑了一下,唐考所站的位置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隋凌臉上的笑容,他不由得恐懼地大聲喊叫起來,同時手指一松,一支飛箭直向隋凌胸博射去。可這次隋凌有了防備,他微微側身,便躲過了那一箭,然後突然前沖一斬﹗只見寒芒閃過,隋凌這一刀將面前探出的四只手盡數斬落,斷手噴濺著鮮血落在地上,還一直緊緊握著那兩把手槍。

“天哪……”宇文痛苦地呻吟著,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宇文也完全不能控制事態的發展。當他回應過來提槍前撲時,隋凌已經將兩個慘叫連連的警察踢倒在地上,從大門直沖了出去。

“砰砰……”屋外又接連傳來兩聲槍響,還有兩個警察守候在禮堂門外,不過他們都沒料到兇手會如此殘忍地襲擊警察,並且速度極快地直接從大門突圍,那兩槍沒有瞄準就胡亂開了,根本沒有傷到隋凌。

宇文和唐考一先一後地追出門來,也只看見隋凌動作極為敏捷地跳過橫在禮堂門前的兩輛警車,轉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S大的這一夜,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請所有同學注意﹗請所有同學注意﹗因有殺人凶犯在校園內躲藏,為配合警方的逮捕行動,現已封鎖校園所有退場門,所有學生不得在室外逗留,如果有人看見身上沾染血跡的男性,請立即撥打校警辦公室電話……”學校裡幾乎所有的廣播喇叭都在持續不斷地扯著嗓子喊叫,讓沒有見識到禮堂血案的學生們都感到有些莫名的驚慌,還在自習的學生們都不約而同地從窗戶探出了腦袋,想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接到增援求助後趕來的十多輛警車也開始在校園裡四處搜尋,一時間校園內幾條主干道上隨處可見閃動的紅色警燈。

隋凌與宇文搏鬥了這么久,體力已經消耗了許多,肩上又中了唐考一箭,終究跑不了多快,才跑到東邊的圖書館附近,就看到身後有警車追來,他連忙躲藏在路邊的樹林之中。隋凌心中很明白,自己手中邪兵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與警察的手槍對抗,只是如果今天不能趁夜色逃出這偌大的校園,等到明天天亮之後,警察肯定會在所有退場門設定關卡,那就更不容易逃走了……

隋凌在樹林的草叢中足足趴了半個小時,看著路上不斷有警車來回駛過,他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在警車搜捕的間隙冒險突圍,但當他剛一直起身體,就明顯感到身後有人。

隋凌一轉身,距離自己不過七八步的地方,竟然有一個陰森的人影站在樹叢之間,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隋凌渾身冷汗直冒,難道自己在這裡趴了半個小時,那人就站在那裡看了半個小時嗎?

“你究竟是人還是鬼?”隋凌說話不敢太大聲,這一聲質問便沒什麼力量。他想了一想,又威懾性地將手中長刀揮舞了一下。

人影晃動了一下,緩緩地走近了隋凌,可這人走動時身軀是不動的,在這夜色中看來,就彷彿是飄過來的一個鬼影。隋凌雖然剛才一氣殺了十多人,可現下看見這樣詭異的情形,心中仍會有些害怕。他用力握緊了手中長刀,心想不管那東西是人是鬼,只等它靠近了,便一刀了結了它﹗

黑色人影離隋凌只有不到四步了,隋凌已經可以看出這人身形瘦小,似乎是個女生,他不禁有些愕然,在學校的大喇叭喊叫下,還有哪個女生敢在室外行走?黑影又向前移了一步,隋凌借著遠處的燈光,依稀看清了那女生的面容,可這一窺之下,隋凌不禁渾身劇烈一震。這女生短發素面,面容清秀,不正是剛才在隋凌刀下陡然消失的女孩嗎?

“你……你……”隋凌喉間格格作響,彷彿看見了不可理喻的一幕。

“你在這裡躲藏了這么久,真是辛苦了……”那女孩居然用好聽的嗓言問候他。

“你究竟是什麼人?”隋凌將長刀一挺,刀尖對準了女孩的頭部,阻止她繼續向前行走。

“你看你,什麼事情都用刀來解決,難道你不知道有句老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女孩全然不懼,繼續說道︰“其實只要你把這把刀交給我,我就可以幫你從這裡逃出去。”

“放屁﹗”隋凌粗野地叫道︰“這把刀已經和我融為一體了,誰也別想從我這裡拿走﹗”

“愚昧的人啊……你不過為了一己私欲而濫用這把刀的力量,你其實是沒有資格拿這把長刀的。”女孩搖了搖頭。

“我讓你看看究竟是誰有資格﹗”隋凌怒吼著一刀向那女孩斬去。他本以為這女孩又會和上次一樣在刀下消失,可這一次那女孩卻輕輕巧巧地躲過了撲面而來的刀鋒。隋凌愣了一下,第二刀又迅猛無匹地追斬上去。

怪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女孩完全沒有躲閃隋凌的第二刀,一下就被隋凌攔腰斬成兩段,可那倒在地上的兩半截身子又各自抖動著化成一個完整的女孩。現下,隋凌面前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孩了。

隋凌終於明白了,自己看見的只是一個靈體,控制這個靈體的人,此刻一定就躲在這附近。

“你究竟是誰?快他媽給我滾出來﹗”隋凌提著刀後退了兩步,開始環顧四周的樹林。

“噓……小聲點﹗你就不怕把警察招惹過來?”那兩個女孩同時調皮地對隋凌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你只要把刀扔在地上,我就會出現了。”

“混蛋……”隋凌知道,這個對手的目標就是自己手中的邪兵,可他始終不肯現出真身,隋凌有力也無處使。隋凌一怒之下,從身上血跡班班的襯衫上用力扯下一只衣袖,把賽施爾長刀的刀柄和自己的右手牢牢地纏在了一起。

“看清楚了,今天除非你把我這只手砍下來,我是不會讓你把刀拿走的﹗”隋凌對著樹林大聲叫道,似乎已經全然罔顧被警察聽見的可能了。

樹林裡一片寂靜,那兩個女孩也垂手低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對手放棄了對她們的控制。

隋凌靜靜地等待著,這個看不見的對手比那位宇文老師危險太多了……

“唉……”林中突然傳來一聲長嘆,卻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隋凌,你就是太過於剛硬了,這對你來說,無疑是致命的……”

猝然間,本已不動的一個女孩猛地向隋凌撲了過來,隋凌早有防備,一刀便刺穿了那個女孩的腦袋,可那女孩本就不是人,完全罔顧貫腦而出的長刀,一把抱住了隋凌的身體。隋凌大驚失色,想把這女孩從身上甩下去,但那女孩緊緊地抱著隋凌,就像一對久別重逢而熱情擁抱的情人,根本就甩不掉。

而且更讓人感到恐怖的是,這個女孩的身軀漸漸地滲入了隋凌的體內。隋凌驚叫著,眼睜睜地看著女孩的頭慢慢地與自己的胸膛重合在一起。僅一會兒,那女孩就完全鑽進了隋凌的體內,隋凌驚恐地抬手摸著全身,卻沒感到有任何的異樣之處。

這時,另一個女孩也動了,只見她低頭看著四周,似乎在尋找著什麼,然後驚喜地“哦”了一聲,從地上拾起一根長長的細樹枝。

“呵呵……你用那根樹枝就想來和我的長刀比試嗎?”隋凌強作鎮靜地笑了起來。

女孩不說話,只是開始舞動手中的那根樹枝,姿態卻極為優雅,彷彿是在舞台上作一場精彩的舞蹈演出。隋凌冷冷地看著面前手舞足蹈的女孩,手裡暗暗用勁,不知她下一步還會有什麼怪異的舉動。

可隋凌手上剛一用力,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的右手不知什麼時候高高地抬了起來﹗隋凌大駭,想將手臂重新放下來,手臂卻完全不聽自己的使喚。這時,他才注意到,站在對面的女孩也正將她的手臂高高抬起,兩人的姿勢,竟然是一樣的﹗

女孩對著隋凌嬌柔地一笑,隋凌的臉卻驚懼地扭曲起來,難道剛才那個鑽入自己體內的靈體,就是為了控制自己的行動嗎?他開始嘗試使用邪兵的力量來對抗對手的控制,可自己的手臂卻軟綿綿的,彷彿那只右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邪兵的力量也完全感受不到。

女孩並沒有給隋凌太多的時間,她溫柔地將手中樹枝擱在自己的肩上,就好像那是情人贈送的一把定情傘,而隋凌也照著女孩的姿勢做出了一樣的動作,不過他擱在自己肩上的,卻是寒光閃閃的賽施爾長刀﹗

隋凌看著那刀鋒上精致的花紋,彷彿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他驚恐地拼命想放開手中長刀,可自己剛才已經用衣袖將刀柄和右手綁在了一起,現下又怎么放得開呢?終於,隋凌崩潰了,他開始絕望地大聲叫喊,只希望能有警察聽見後趕來拯救自己。

女孩的神情陡然一變,陰冷地看了隋凌最後一眼,用力將樹枝在自己白皙的脖子上一勒﹗

一腔熱血,盡數洒落在隋凌面前的草地上……
香蕉 芭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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