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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柚心]悍將誘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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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4 00:29:09
第十章

    月娘透過窗扉灑落遍地銀光。

    蝶雙怔怔坐在窗邊,任眼淚直流。

    她有喜了。

    由舊宅回府的第二日,楚夫人差請的大夫便入府替她號脈,診出了這個結果。

    手微顫地擱在肚腹,輕撫著主子賜給她的珍貴寶物,她心底五味雜陳。

    她開心得想大叫,但一想到孩子的下場,該有的喜悅全被濃濃的哀傷與恐懼取代。

    孩子應該是在主子由咆虎江回京城後有的。

    她多想告訴主子,說他當爹了,想知道他是怎樣驚喜的反應。

    但……留不住,她保不住她的孩子。

    大夫一診出結果,由舊宅跟來的丫鬟不敢耽擱,立即跟著大夫回藥館拿藥方子。

    她想走,卻發現府裡、寢房外有人暗暗守著。

    偏偏這陣子主子為了緝回的人犯,泰半時間都在密衛部與京衙之間往來,她求助無門,只能絕望地等著她的孩兒被無情地奪去。

    她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能保住孩子。

    思緒混亂而絕望,當門扇發出咿呀聲響時,她顫然回神,直覺地往門口奔去。

    似乎早有預料她會反抗,被楚夫人派來執行這無情任務的劊子手,朝著門外揚聲喊:「把門關上!」

    在蝶雙的手觸及房門的前一刻,門已關住,由外上了門。

    「蝶雙,不要為難我們。」春霞端著那碗.冒著熱氣的湯藥,軟聲要求。

    「春霞……求你……孩子是無辜的……」

    聽著蝶雙令人心酸的哀求,她充滿歉意地吶吶開口。「對不住,這是夫人的命令。」

    往日她是嫉妒蝶雙的,但畢竟事關一條小生命,饒是她再討厭蝶雙,面對這一刻,她也像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無法面對自己的良心。

    即將失去孩子的恐懼充滿心頭,她抓住春霞的手,祈求一絲希望。「拜託……不要這樣對我……孩子是無辜的……」

    蝶雙眼底的哀傷幾乎將她淹沒,她只得端起藥,扳住她的下巴,硬將藥灌入她口中。

    「……對不住……孩子沒打下,就還會有第二碗、第三碗,你就放手,讓孩子去了吧!」

    放手?那是主子給她的寶物,她想生下,不想放手!

    「唔……唔唔……嗚……別逼我……我不喝……」蝶雙緊閉著嘴,咬緊牙關,竭力不讓藥汁滑進口中,卻是徒勞無功。

    這幾日她太擔心將面對的事,吃不下,睡不好,整個人虛弱得無法反抗。

    被迫灌入口的藥汁染濕了她的衣衫,或許是錯覺,液體滑入口中不過片刻,她已感覺藥效迅速在胃中發揮作用,直往下腹奔竄。

    「不要……」她重重喘氣,惶恐地抱著肚子,彷彿這麼做可以阻止那可怕的藥汁奪走她的孩子。

    看著她狼狽又可憐的模樣,春霞一灌完藥便心虛地收拾,迅速出了房。

    蝶雙無力理會殘留口中的苦澀,任眼淚瘋狂滾落。

    孩子就要沒了……

    而她這個當娘的,居然連保護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

    流胎形同生子,確定蝶雙打掉孩子後,楚夫人讓春霞留在新宅幫她調養身子。

    她這一躺便躺了大半個月,那硬生生將胎打掉的劇烈疼痛,無疑將她渾身的骨頭拆解似的,讓她元氣大傷。

    臥床的時日,她沒辦法當成啥事都沒發生過,思緒恍惚縹緲,整個人好似失了神魂。

    在她身子最差時,殺手尚有漏網之魚,為了徹底肅清餘孽,楚伏雁留在部中部署計劃,準備再派部員出任務。

    因此他幾乎未踏進家門一步,兩人的親事也這麼耽擱了下來。

    在這期間,楚府總管每日會迸密衛部,向他報告府裡狀況。

    當楚伏雁由總管口中得知蝶雙身體欠安,大半月一直留在寢房沒出門,三餐全由楚夫人派去的丫鬟打理,他心急如焚,卻覷不得空回府,直到今日。

    回府途中,他順道繞進藥鋪請大夫出診,沒想到大夫竟叮囑他要多留意蝶雙打胎後的狀況。

    一聽到「打胎」二字,他心頭一陣縮緊,驚愕得說不出話。

    蝶雙有孕了……尚不及細細咀嚼即將當爹的喜悅,轉瞬間便被殘酷的事實推進深淵。

    他以為這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

    蝶雙若有了孩子,一定十分開心,再者總管每日到部裡報備,沒道理遺漏她懷了身孕卻決定打胎的大事。

    揣著滿心疑惑,他恨不得背上生雙翅,馬上回到她身邊。

    一回府,進了寢房,眼底立即映入蝶雙孱弱憔悴的模樣,他忍不住伸出手輕緩地撫過她憔悴的面容,心驚膽顫。

    她還有呼息嗎?

    長指顫顫地採到她鼻下,感覺微微的呼息輕拂過指腹,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她看起來好蒼白、好脆弱,彷彿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在他的指尖下粉碎。

    這般憔悴是因為打胎的決定嗎?

    剎那間,說不出的心疼翻滾湧動。

    彷彿感覺到他的撫觸,蝶雙緩緩睜開眼,哀傷地望著他。

    「蝶雙,你……還好嗎?」

    他一開口,她顫了顫,垂眸掩去閃爍目光中隱隱透出的委屈,一聲不吭。

    瞧她不經意流露出的憂傷,他握住她冰冷的手,沉聲問:「告訴我,你……做了什麼?」

    蝶雙是這麼在乎他,不可能作出讓他傷心的決定。

    他想親口聽她說出真相。

    難言的苦澀緩緩在舌尖漫開,她迎向主子又急又慌的神情,想哭、想傾訴失去孩子的悲傷,卻只能將苦楚吞下腹。

    說了……形同背叛夫人,或許還會因為此事的揭發,造成母子兩人的裂痕。

    兩難是她愛上主子後最深刻的感受。

    瞧她虛弱又無辜的模樣,楚伏雁又氣又怒又是疼惜,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

    「大夫說,你讓丫頭取了打胎藥!」

    她一聽到「打胎」兩個字,悲從中來,感覺剮心刺骨的痛又出現了。

    喝下打胎藥非她所願,但她什麼都不能說啊!

    淚光瑩然的眸望著他震懾心痛的神情,她顫著聲。「你……知道『打胎』的事了?」

    由楚伏雁激動的反應,她知道他的打擊有多大,心中唯一的欣慰是,他要他們的孩子……

    為難和著有苦難言的悲傷,將她的心揪擰得發痛。

    她不知該怎麼面對他,也無法再承受擅自打掉孩子的罪名。

    「大少爺,蝶雙累了……能不能讓我歇歇……」她閉上眼,扯著蒼白唇瓣,吐出虛弱氣音。

    她已心力交瘁,累得再也說不出話。

    看她脆弱得彷彿隨時要斷了氣息,楚伏雁眼角濕熱,對她是心憐又心痛。

    她有了喜,是天大的好消息,能讓爹娘歡喜地拋開對她身份的微詞,母憑子貴,理所當然成為他楚伏雁的正妻。

    二弟尚未成親,孩子是楚家第一個子嗣,對楚家而言意義非凡,他想不明白她為什麼不想要他們的孩子,甚至擅自作了這麼殘忍的決定,無故犧牲一個小生命。

    為什麼?他不懂她為什麼要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生下他們的孩子真讓她這麼為難嗎?

    千百句疑問一股腦兒地湧上,他不管她是有意逃避或是真的虛弱,只要她給個答案。

    「我不相信這是你的決定,告訴我,為什麼?」

    「或許是蝶雙出身卑微……沒資格懷大少爺的孩子吧!」

    相戀後,主子最忌諱她以奴婢自居,但為了阻止他的堅持,她幽幽吐出了這句話。

    果然,這話直刺入楚伏雁最介意之處,激出了他的怒意。

    「柳蝶雙!你、你到底在想什麼?」沒想到她的奴性根深柢固至此,楚伏雁氣得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若依她的意思,他們是不是一輩子都不能生孩子?

    知道那些話惹他心痛惱怒,蝶雙極力忍耐,將情緒鎖在心裡,悶著憋著,自我折磨。

    她不想惹主子生氣,不想讓他難過,但為了還楚夫人對她的恩情;為了楚家的將來,她……不得不啊!

    只是思及往後,她與主子相愛卻不能有孩子,她得不斷殺掉自己的孩兒,直到主子娶正室生下子嗣為止……她感覺一股寒意由腳底竄起,徹底寒透四肢百骸。

    她覺得好冷,不禁縮了縮身子,哽咽著嗓說:「大少爺……放了蝶雙,好嗎?」

    她放棄了……無法繼續與他在一起。

    楚夫人用這樣的方法要她知難而退,她就算心裡貪戀他的愛,也隨著被迫打掉的孩子消逝。

    「你……說什麼?」

    他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不敢相信這句話是由她口中說出。

    已經習慣主子威嚴的神情,她毫無所懼地低喃。「夫人曾說過,待我期約滿後會給我一大筆銀子,我想回鄉找我姨母,想過自己的生活。」

    她都成了主子心中的殘忍劊子手了,不如趁此切斷彼此的情緣。

    或許離開的理由牽強且薄弱,但她不想不告而別。

    「休想!」

    一聽到她想離開,去過沒有他的日子,楚伏雁心底那把火熊熊燒了起來。

    她在楚府長大,這些年沒聽過半個親人找過她,他不相信當初將年幼的她賣進府裡的親人,還能讓她依靠。

    她雖能幹,但畢竟是個姑娘,世間環境險惡,她怎麼獨自活下去?

    「大少爺……」

    她臉色蒼白,瞧不出她心思,這樣的蝶雙讓他陌生而恐慌。

    楚伏雁坐在床沿,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問:「告訴我,是不是我娘同你說了什麼?」

    事情太詭異了,雖然蝶雙一句話也不肯說,但他相信,打掉孩子不是她的本意,而能左右蝶雙的人,除了自己以外,只有娘了。

    理出了頭緒,他故意撂話。「好,你不說,我就傳府裡的下人一個個問,問不出就打,我不信找不出答案。」

    她知道,他不是這樣無理蠻橫的人,是故意這麼說,想逼她親口說出答案。

    一陣酸楚湧上,她深吸了口氣,忍住落淚的衝動,堅決道:「沒有。全是蝶雙自己的意思。」

    她的答案讓楚伏雁痛徹心腑。

    「你自己的意思……在你眼裡,我這個主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你以為我想娶你是因為奪走你的清白,不得不負責嗎?」他苦笑了,心底卻悲痛不已。「你這麼做,讓我覺得我是姦污丫鬟的主子,逼懷了孩子的你打掉孩子的混帳!」

    不,他是頂天立地、有擔當的男子漢——

    她以為若要傷心,自己獨自傷心就夠了,卻沒想到,主子會這樣解讀這件事。

    鼻頭一酸,蝶雙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楚伏雁凝視她木然的神情,忽然覺得,他始終不瞭解他的蝶雙,又或者眼前的女子,不是他認識的蝶雙。

    「不管你怎麼想,我都不會讓你走!」

    無論她再怎麼讓他失望,他還是沒辦法讓她走出他的生命。

    「蝶雙只是個丫鬟——」

    「不要讓我再昕到這句話!」他厲聲打住她的話,百般不解地問:「難道為了我,你就不能拋下這一點,心安理得地當我的妻子嗎?」

    她的淚險些失控墜落。

    藏在被中的手緊握成拳,她只是道:「對不住……」

    沉默許久,等到的竟是一句道歉,楚伏雁的嗓音因悲痛而沙啞。「你真的令我失望……」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以為他的愛能讓她安心踏實,不再以奴婢自居,讓她慢慢拋卻主僕觀念。

    卻沒想到自始至終,他的愛根本沒改變她半分。

    他曾要求她,在他面前,把「奴婢」的自稱改成「蝶雙」,他要他們的地位平等。

    之後,蝶雙對著他時,漸漸習慣不再將「奴婢」掛在嘴邊,他以為她漸漸變了,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她看著他忿然起身,轉身離開,彷彿對她失望不已的背影,心底的委屈瞬間湧上,眼淚再也承受不住地流下。

    「對不住、對不住……」

    為她最愛的主子,以及未出世便流逝的孩子。

    蝶雙心痛不已地喃著。

    這樣也好……主子無法諒解她打胎的決定,對她心痛,她若離開了,他或許不會難過。

    這樣也好……

    轉眼元宵已過,蝶雙的身體乍看是痊癒了,心卻陷在無止盡的憂鬱當中。

    春寒料峭,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攏緊身上的素色狐襄。

    自打胎後,她的身子越發懼寒,又因為她的決定以及在寢房中的談話,她與楚伏雁的關係降至冰點。

    若非必要,他鮮少回府,就算回府也不喚她侍候,更不再與她同床共枕。

    夜裡沒了他的體溫,屋裡起了再多炭爐也溫暖不了她的心。

    她常常夜半冷醒,醒了便是一夜無眠到天明。

    這是她要求的結果,但心底的失落越發嚴重。

    她知道,再不走,她會被對主子、對孩子以及對楚夫人的情緒給折騰得半死不活。

    這念頭一動,她便開始做離開的準備。

    可悲的是,在不缺銀兩的狀況下,她連最重要的落腳地點也遲遲無法決定。

    天下之大,居然找不到可容身之處,又或者……心早落在主子身上,哪兒都不是她的歸處?

    「蝶、蝶雙姐,你怎麼出來了?」乍見久未踏出寢房的她,在廚房幹活的丫頭驚愕地問。

    無視她的驚訝,蝶雙淡淡吩咐。「我要熱一盆水端進大少爺房裡。」

    廚房的灶上隨時備著熱水,只要主子需要,添柴加熱片刻便可用,省時方便。

    聞言,丫頭趕緊添柴生火,戰戰兢兢地說:「大少爺回府了嗎?這些日子……大少爺不讓人侍候。」

    蝶雙無限傷感地苦笑。「我已經問過守門的福壽了,等會兒我就會進房侍候大少爺。」

    「蝶雙姐已經養好身體,可以繼續侍候大少爺了嗎?」天真的丫頭一臉期待地問。

    主子只要蝶雙姐侍候,蝶雙姐一病,無人可取代她的職務,他們這一班奴僕彷彿沒用處,領工餉領得心虛啊!

    「嗯。」她輕應了聲,心底有說不出的酸澀。

    決定離開楚府之前,她想侍候主子最後一次。

    待灶上的水冒出熱氣,蝶雙小心翼翼地捧著熱水,往楚伏雁的院落走去。

    恍惚地打量著宅裡的一景一物,她幽幽地想,就要離開此處了,什麼都帶不走,只能用眼睛記下,將這一切深深烙進腦海。

    待她的腳步走進院落,停在寢房前,往日與主子相處的點滴一幕幕湧上,幾乎要將她淹沒。

    「誰在房外?」

    楚伏雁剛回府,還不及換下衣衫,誰會來打擾他?

    他沉厲的嗓拉回蝶雙的神思,她極力壓下胸口澎湃的情緒,定神應道:「大少爺,是奴婢。」

    一傳來那熟悉卻久違的柔嗓,楚伏雁心—驚,又沸沸揚揚地翻騰起來。

    為她擅自打胎的決定,他兀自氣惱了好些時日,加以殺手案審理期間橫生枝節,他顧不了時間再同她深談。

    令他更氣惱的是,縱使他回了府,也不見她出現在眼前,殷切溫柔、一心只為他地等著侍候他。

    沒有她在身邊,他氣她、惱她,卻又無法忽略心裡想見她的強烈渴望。

    於是憋著一股悶氣,他凡事自己來,不再讓其他丫鬟侍候。

    詭異的是,蝶雙也默默接受他的刻意冷落。

    不提親事他可以理解,但不來侍候他,對奴性堅強的蝶雙來說也是反常得可以。

    而她今日居然主動來找他,為何?

    楚伏雁尚不及釐清思緒,那道柔噪又出聲了。

    「大少爺,蝶雙要進門了。」

    任她進門,他側眸瞥了她一眼。

    一段時日不見,她蒼白消瘦,彷彿隨時會被風給吹走似的。

    瞧她那模樣,揣測不出她的心思,楚伏雁煩躁又心疼,她到底在做什麼?

    故意要折磨自己,惹他心煩嗎?

    抑下波動不已的心思,他目光銳利地看著她,沉聲問:「你還來做什麼?」

    「蝶雙來侍候大少爺。」將熱水擱在桌上,她望著他,語氣平靜。

    他不禁苦笑,實在不知她的用意。

    那一日,她求他放了她,才多久,她竟又改變心意,想回到他身邊?

    「我不需要人侍候。」

    他漠然的反應直直刺進心頭,雖是她料想的反應,仍讓她的心微微擰痛。

    「蝶雙知道。只是聽福壽說,大少爺最近鮮少回府,難得回府,就讓蝶雙替您紆解疲乏吧。」

    不容他反對,她推著他坐上圓凳。

    明明是氣她惱她,但一碰上她溫和柔軟的姿態,楚伏雁也完全沒了脾氣,任她搓圓捏扁。

    幾年的情分,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

    縱使心裡仍有疑惑未解,這當下,被喚醒的卻是思念。

    唉,原來再怎麼壓抑,情意仍是抹不去啊……

    當她軟涼的小手碰上自己的瞬間,他難掩心頭澎湃,一把將她拽進懷裡。

    「啊……」

    她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有些慌亂,才驚呼出聲,他突然貼上的唇,吞下她的驚呼。

    「大少爺……」

    幾乎可以預料接下來發生的事,但她雙手緊緊圈著他,貪戀這久違的溫暖懷抱,任神智因他的靠近而漸漸迷離。

    楚伏雁一感覺她嬌軟的身軀貼近,熟悉的香氣竄入鼻息,刻意深埋的情慾瞬間被勾起。

    「蝶雙……別再和我鬧脾氣,別不理我……」

    只要想到這段時間,他便胸口發疼,愁鬱到極點。

    他吻著她的唇捨不得離開,讓那出自肺腑的話語變得含糊不清,多了幾分討憐的意圖。

    她的心為他不曾輕易展露的脆弱柔軟得一塌糊塗。

    她迎向他,回應他的吻,溫柔而哽咽地道:「對不住,是蝶雙的錯,蝶雙不該和大少爺鬧脾氣……」說著說著,眼淚便湧進眼眶,一顆心顫動著。

    讓她掛念的心愛男人已深烙在心,她捨不得與他分開,怎麼辦才好?

    不知她百轉千回的心思,楚伏雁吻去她的淚,抱起她上榻,讓親密緊貼的身軀,重溫兩人在一起的纏綿時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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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4 00:29:54
終曲

    歡愛後,蝶雙望著熟睡的男人,無限眷戀地在他的薄唇上落下一吻。

    輕輕、密密地貼著,讓彼此的呼息親密交融,直到眼淚再也管不住要滑落的瞬間,她才依依不捨地起身。

    趁著天色末亮,她回院落拿著簡單的包袱,熱門熟路地由小門離開了楚府。

    一踏出府,看著無聲無息落雪的天際,她想,這應該是早春的最後一場雪吧!

    撐起傘,攏了攏身上的狐裘,她木然走進那片雪霧茫茫的淒冷裡。

    昨日,她與主子再次共枕。

    纏綿的愛意與熱情,她牢牢記住主子給了她最刻骨銘心的回憶。

    踽踽來到大街,時辰尚早,做生意的攤販稀稀落落,她的視線驀地定在白霧中的一棵大槐樹上。

    她定住腳步,靜靜望著那棵槐樹,不禁想起,午前,主子在樹下買了蝴蝶畫糖給她。

    想起那支蝴蝶畫糖,她依稀嘗到口中殘留的蜜味。

    此時,樹下空蕩蕩的,畫糖人只在節慶前出現,而那個買畫糖給她的男子,只留在她的回憶裡。

    想起主子,她再也克制不了滿心的苦澀,撫住胸口痛哭,不斷湧出的淚水模糊她的視線。

    在她哭得思緒恍惚之際,一道由遠處傳來的怒喚,讓她倏地止住哭泣。

    是幻覺嗎?她好像聽到主子憤怒地喊著她的名字……

    她回頭望,只見一片雪霧中的街景上,彷彿有一道偉岸身形朝她奔來。

    淚水讓她的視線模糊不清,她抬起手抹掉眼淚,尚不及看清,在風雪中顫抖的身子便被一股猛力緊緊抱住。

    她手中的傘掉在地上。

    「該死!你到底在想什麼?竟敢就這麼拋下我走了?你到底要去哪裡?」

    他一醒來,發現身邊無人,撫過那冷掉的枕被,耳邊忽地飄過她曾經說想離開他的話,他的心漫上一股說不出的慌。

    再細想昨夜她突然進房侍候他,以及神情間透露的感傷,楚伏雁更是不安。

    他急忙起身搜尋府中每一個角落,找到她的院落,才發現她留在桌上的信。

    得知她要永遠離開的決定,楚伏雁氣得恨不得立刻抓她回府,問她到底要鑽牛角尖鑽多久?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大、大少爺……」

    蝶雙的耳朵被他發狂的吼聲震得嗡嗡作響,不敢相信他氣到如此。

    知道她打掉孩子的那一日,他也沒發這麼大的脾氣啊!

    「告訴我,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要我怎麼做,你才會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

    他在武藝上擁有超凡天分,卻不懂如何看清姑娘家的心思。

    沒了右副統領的威嚴,此時的他無助得像個孩子。

    他頭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惶然無助的模樣,蝶雙心疼得哽咽。「是蝶雙不夠好……不是大少爺的錯……」

    緊緊偎靠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她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不是我的錯,那就回到我身邊——」楚伏雁的話未盡,卻感覺懷裡的人兒一僵。「怎麼了?」

    視線越過楚伏雁的肩,只見濛濛雪霧中,一道身影朝他們疾馳而來。

    「有人……」

    蝶雙的話才落,便覺一道凜冷光芒在那身影趨近他們時,刺眼地落入眸底。

    那是刀劍兵器的光芒,在幫主子拭兵器時,她總被那光芒擾得心悸,深怕一個不小心,又要傷了自己。

    「楚伏雁!受死吧!」

    騰騰殺氣挾著凜風而來,在那道銳芒朝著楚伏雁的背斜砍的瞬間,蝶雙心一凜,憑著不知由哪兒生出的力氣,一把推開他,替他承受那致命的一劍。

    撕裂的劇痛襲來,她發出一聲痛吟,難以承受地倒在楚伏雁懷裡。

    「蝶雙……」

    楚伏雁顫著嗓喚她,眼看著鮮血由被劃破的狐裘內緩緩沁出,染成了一大片觸目驚心的艷紅,雪地上,是她被利刃削下的發。

    凜冷的空氣迅速充滿了血腥味,間接挑起楚伏雁隱藏在嚴峻面容下的戰意。

    就算出任務,他也極少動手殺人。

    但這一刻,不管襲擊他的人是誰,傷了他的蝶雙,他會讓對方付出代價!

    思緒剛定,他單手挾抱蝶雙,抽出腰間軟劍,疾步欺近。

    男子似乎沒料到他身手如此迅速,只聽得「唰唰」幾聲,一撮黑髮已被削落。

    男子目光一凜,不敢輕敵地與他對招。

    「你究竟是何人?與楚某有何過節,要不如此重手?」

    持有「狙殺令」的殺手大多逮捕歸案,他不懂自己為何會無緣無故惹上殺機。

    男子冷冷一笑,目露嗜血殘光。「我是為我弟兄報仇,先殺你,再往上一一狙殺!」

    為了狙殺密衛部中握有重權之人,他留在京中嚴密計劃、暗中觀察,終於覷得這時機。

    楚伏雁明白了。早知緝捕回京的殺手中尚有幾人流竄,卻沒料到是藏在京中等候時機……

    蝶雙的傷不輕,絕不能耽擱。

    可惜,他焦急歸焦急,對方武功不俗,眨眼間兩人已過百招有餘,卻不分軒輊。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際,耳裡隱約捕捉到不遠處有對男女交談,男人的聲嗓聽來有幾分耳熟……

    這想法才掠過,便有一男一女轉出街角,那身影讓他一喜。

    「剛毅!」

    他高呼,一個原本黏在嬌妻身邊的壯碩男子陡然望向他。

    兩道身影在雪中纏鬥,他一眼認出其中一人便是楚伏雁,而他肩上似乎負了個人,雪地上,留羞血跡。

    驚見這情況,穆剛毅喊道:「楚爺,我來幫忙!」

    楚伏雁分神望向他,如釋重負地喊道:「剛毅,他是那幫殺手餘孽,這裡交給你!」

    殺手與他過了百招,體力漸漸不支,若不是蝶雙的傷太重,他不敢再拖延,定能解決他。

    不過穆剛毅是密衛部最勇猛的部員,武藝不俗,要將殺手擒制絕不是難事。

    穆剛毅愣了愣,沒想到不與惡徒糾纏的右副統領竟把人丟給他應付?

    他是準備幫忙,但不想孤身奮戰啊!

    他還想纏著準備上山採藥的妻子,一起散步一段路,再回部裡報到啊!

    萬般不願下,他惱火地瞅著不知由哪兒殺出的殺手。

    他生性「溫和」,最討厭有人打擾他「纏黏愛妻」的興致,目光炯炯地抄起一旁被棄置的扁擔,大發肝火地與對方打起來。

    退到大槐樹邊,楚伏雁立即放下蝶雙,顫聲問:「蝶雙,你還好嗎?能說話嗎?」

    他知道她傷得不輕,但他要確定她的意識還清醒才行。

    「唔……」奄奄一息的蝶雙發出氣若游絲的呻吟。

    由懷中取出隨身的止痛丹藥,勉強塞進她口中,楚伏雁柔聲安撫。「沒事了,不用怕……忍著點,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

    天候冷,她懸在長睫上的淚水凝成霜,一張臉比雪還白,教他瞧得心顫不已。

    「大少爺……」

    「嗯?」他勉強穩住心神,擠出聲音回應她。

    「幸好傷的不是你……」她飄忽地揚了揚唇,心一安,意識思緒便陷入黑暗之中,暈了過去。

    楚伏雁心一緊,內心深受震動,說不出話。

    這姑娘怎麼會傻到如此程度?

    倘若對方那一劍再多出一分力,很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啊!

    「姑娘傷得好重,不能耽擱,要把她送進我家醫館嗎?」

    楚伏雁抬起泛著淚意的眼,這才發現她的存在。「你是……」

    「我是剛毅的娘子。」她俏皮地指了指還在與惡徒纏鬥的男子。

    經她這一提,楚伏雁才想起,上次聚宴時見過她一回,但因彼此不熟識,並未深入交談。

    這當下也沒辦法喚大夫,既是自己人,他也不再顧忌,點頭應允。「那就有勞夫人了。」

    「不好了!大少爺……大少爺遇襲了!」

    正在用早膳的楚家二老一聽兒子遇襲,驚得打翻了碗。

    顧不得粥灑菜翻,楚夫人急問:「遇襲?那傷得重不重?要不要緊?」

    「大少爺沒事,但、但……」被派來通知的奴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話說了一半,便急喘著氣。

    兩老一顆心提到喉頭,生怕他口中吐出什麼令人無法承受的消息。

    「到底怎麼了,快說啊!」

    「當時蝶雙姐和大少爺在一起,她替大少爺擋了劍,整個人被斜劈了一半……怕會有性命之憂啊!」

    霎時,廳內陷入一片凝重。

    楚夫人震撼不已地怔在原地。

    她怎麼也沒想到,蝶雙……蝶雙會用血肉之軀為兒子擋刀。

    勉強拉回思緒,她顫聲問:「蝶、蝶雙……她人在哪裡?」

    「城西的小醫館。大少爺請醫館奴僕捎了口信,說他會留在小醫館陪蝶雙姐。」

    「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會到小醫館呢?」楚老爺皺眉碎念。

    耐不住沉窒的靜默,楚夫人心急如焚。「老爺,有沒有辦法攀攀關係,找個有名的大夫替蝶雙診治?」

    她原本並非尖銳苛刻的人,會逼蝶雙打胎是被過往的陰霾所影響,也是為楚府將來打算。

    這會兒聽聞蝶雙為兒子擋劫,她震懾不已也感動不已,如今只盼夫君能利用生意帶來的人脈,攀關係找名醫醫治。

    「咱們先去看看那丫頭的狀況,再作決定。」

    見夫婿有了動作,楚夫人強定心神,點點頭,準備跟著丈夫一同探望情況。

    半個月後。

    空氣中瀰漫著草藥味與氣味獨特的濃濃異香。

    屋子裡,除了榻上的病人,榻邊還有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守在一旁。

    穆夫人進屋為擱在窗邊的藥盅添了藥粉,待空氣裡的藥香又濃了些,才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藥氣隨著熱氣升起、柔柔地在空氣中飄散,一聲細微的低泣跟著響起。

    「嗚……別逼我……我不喝……」

    敏銳地捕捉到微乎其微的啜泣,楚伏雁猛地驚醒,望著榻上的女子慌聲問:「蝶雙,你覺得怎麼樣?很痛嗎?」

    蝶雙被帶回小醫館時,除了輕促的呼息外,已失去了意識,看起來就像失去生命的布娃娃。

    但在擁有奇珍藥草的穆夫人及擅長處理刀劍傷口的孫允聯手醫治下,她總算是保住了條小命。

    因為傷在背,她沒辦法躺,只能俯臥在堆起的軟被上。

    接連數日,她高燒不斷,讓他憂心得無法離開,硬是黏在她身邊,替她打理一切。

    楚伏雁聽到她的聲音,以為她醒了,卻發現她沒回答,只是逕自哽咽。

    「嗚……我要孩子……讓我留下孩子……」

    她不斷地呢哺,淚似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滾落,染濕枕在頰下的軟枕。

    「對不住……是娘、娘沒辦法保護……對不住……」

    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囈語,楚伏雁的心狠狠一震,接著揪緊。

    她似乎作了可怕的夢……與孩子有關的夢。

    還來不及出聲安慰,他又被她下一句話震得無法反應。

    「夫人……蝶雙不要名分……不要對蝶雙這麼殘忍……蝶雙要孩子……」

    楚伏雁心頭倏地竄出一個想法—一難道,打胎是娘的決定?

    這突如其來的領悟,讓他串連起蝶雙打胎後奇怪的言行舉止。

    若真是如此,莫怪她會那樣古怪,她自小跟在娘身邊,對娘唯命是從,自然不敢告訴他事實。

    「該死!」

    他低咒了聲,不懂自己怎麼會駑鈍到現在才想通?

    夾在娘親與他之間,她才會為難到不得不離開他。

    「傻瓜,你這丫頭,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啊!」楚伏雁愛憐地撫著她蒼白的臉龐,心疼地在她耳邊低喃。

    似乎被他不斷在耳邊吐出的低哺干擾,她挪動身子牽動傷口,強烈的痛楚讓她的意識陡然清醒。

    「唔……好痛……」

    聞聲,他急問:「怎麼樣?很疼嗎?」

    她痛吟了聲,卻因太過虛弱,聲音氣若游絲,教他心痛。

    聽到熟悉的聲嗓,蝶雙勉強擠出聲音。「大、大少爺……」

    「我在。」楚伏雁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我、我去喚大夫來。」

    他想起身,握在掌心的小手卻軟軟地反握住他,充滿恐懼地開口:「大少爺……蝶雙不、不痛,可不可以讓蝶雙……好好看……看你……」

    像作了個好長的夢,她想起自己決定離開主子、想起失去的孩子,心好惶然。

    楚伏雁回到她身邊,歎息。「你這傻瓜,等你傷好了,想與我看一輩子都行,何必逞強呢?」

    握住他寬厚有力的手掌,感覺掌心的溫暖,蝶雙的心被平撫,淚卻是管不住地落下。

    一輩子……她能和主子相看一輩子嗎?

    看她哭個不停,他著急地問:「是不是真的很痛?」

    「嗯……蝶雙好痛。」她雙眸含淚,虛弱地撒嬌。

    此時她不只背痛,心痛,渾身上下無處不痛。

    「我去喚大夫,馬上就回來!」

    她恍若未聞,在他起身的瞬間輕喚。「大少爺……」

    「怎麼了?」

    「蝶雙……想吃、吃蝴蝶畫糖……」

    聞言,楚伏雁一愣。

    畫糖人多半在節慶前出現,如今元宵已過,若要買到,可能要查查哪個地方有節慶活動吧……

    對了,嚴碩那小子只要有空,最愛上街走走晃晃,熟知京城大街小巷,說不準會知道畫糖人住哪兒。

    思緒一定,他允諾。「好,等你身上的傷好一點,我就買給你。」

    「一起吃……」

    或許因為有主子有畫糖的緣故,挪個回憶甜美得讓她無法忘懷。

    「好,咱們一起吃。」

    她微微扯動蒼白的唇,勉強露出笑容,才安心地合上眼,沉沉睡去。

    楚伏雁忘情凝望她許久,才舉步出房,注意力卻被身後的憲率聲響給引去。

    他遲疑了片刻。「娘,您怎麼來了?」

    「蝶雙沒事吧?」楚夫人憂心問。

    她與丈夫在蝶雙被送進小醫館後來過一趟,當時她因為昏迷未醒,未能說上話。

    好不容易等到蝶雙醒了,小醫館派人傳訊後,她馬上就差人備車過來。

    「傷口不深但長,要癒合結痂得費些時日。」

    聞言,楚夫人緩了神色,暗鬆了口氣。「佛祖保佑,蝶雙總算有驚無險,度過難關了。」

    「娘……」他頓了頓,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有些話想同你談。」

    大抵料到兒子想說的事,楚夫人搶先一步道:「我和你爹談過了,待蝶雙康復後,就讓你們成親。」

    不確定蝶雙是否能安然度過這一關的大半個月來,楚夫人的心情隨著她的傷勢起起伏伏,沒有一日能睡個好覺。

    想當初給蝶雙取這名字,就是希望她能帶福氣給身邊的人。

    如今想來,這名字真的取對了。

    蝶雙犧牲自己為兒子擋煞,把福氣帶進楚家,她怎麼還能介意她的出身?

    原本存在楚夫人心中的芥蒂,終於因為蝶雙捨命救兒子的行徑,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伏雁一愣,沒想到娘會主動提起他和蝶雙的親事。

    不待兒子反應,楚夫人徐徐開口。「阿雁啊,你別怪娘,是娘犯糊塗了,明知道蝶雙是這樣的好姑娘,還這麼為難她。」她懊悔不已地哽咽,向兒子坦承一切。

    「蝶雙肚子裡的孩子,是娘逼她打掉的……」

    訝異娘親會如實坦承,楚伏雁問出心底的疑惑。「為什麼?」

    楚夫人一怔,眼眶微微發紅地長歎了聲。「都怪你爹年輕時的荒唐,娘心裡一直怕你和老二會讓身邊的丫鬟給迷惑,作了錯誤決定。娘以為,幫你娶個名門閨秀,會是最好的打算,沒想到……娘卻忘了,蝶雙是我一手栽培大的孩子……她有多好,我應該知道才是啊!」

    得知蝶雙受傷後,楚夫人每每憶及自己命人逼蝶雙喝下打胎藥,打去楚家的第一個孫子,心裡的後悔與自責便像無端湧來的浪潮,一波波將她淹沒。

    她不懂自己當時是怎麼鬼迷心竅了,竟作出如此沒良心的決定。

    楚伏雁心底縱有滿滿的怨慰,也因為娘自責懊悔的語氣而消散於無形。

    「蝶雙的出身或許卑微,但沒有一個姑娘會像她待我那樣深情癡心,待娘那般忠誠。那些事,蝶雙一個字也沒告訴我,若不是因為她的囈語與娘的坦承,兒子永遠不會知道蝶雙受了多少委屈。」

    楚夫人握住兒子的手。「兒啊,你不怪娘吧?」

    楚伏雁安慰地握住娘親的手,語氣平和地說:「就算怪,也沒辦法讓事情回到末發生前,現在我只祈求蝶雙受了這些,往後能平平順順,無病無痛。」

    瞬時,楚老夫人沉重的心緒落了地。

    「蝶雙是有福的姑娘,以對你堅定的感情與勇氣,替你擋住了那一劍,你就把她娶進門,替娘親好好彌補對她的愧疚與感激吧!」

    「娘……」

    「蝶雙才剛打完胎調養好身子,卻又受了這麼一劍,你就讓她好好靜養,等身體完全康復了再辦婚事。」

    「兒子知道了。」

    娘親的話讓楚伏雁心裡激動不已,若不是蝶雙的身子還虛弱,他一定會馬上告訴她,要她安心休養,名正言順當他的妻!

    微寒的風中,暗香浮動。

    窗外,滿院的紅梅竟相綻放,風一吹,早墜的花辦便似雪般飄落。

    有幾枚花辦隨風穿過木格窗扇,輕輕落在枕上,落入伏榻好些時候的蝶雙眼底。

    她醒著,拾起那梅辦,清雅香息立即竄入鼻間,勾挑著心裡的渴望,她想到屋外,想立在梅樹下、沉浸在花香裡。

    自從替主子擋了那一刀後,她留在穆夫人的小醫館養傷。

    因為傷長及腰,小小一個挪動便讓她疼得撕心裂肺。

    於是她不敢動、不能動,完全徹底體會靜養二字為何意。

    才熬過春臨,她已經受不了這種僵在床上不能動的日子。

    她不知道還得再躺多久,忍不住歎息。

    歎息才落,突然推門而入的身影讓她身子一僵。

    「夫、夫人……」

    一見到楚夫人,她便想坐起,卻因動到背部傷口,疼得痛吟出聲。

    楚夫人見狀,趕忙上前道;「別起來、別起來!」

    蝶雙的心情五味雜陳。

    楚夫人是她自小尊敬的恩人,卻也是殺死她孩子的劊子手……經歷了流胎、為主子擋刀這些劫難之後,一時間,她竟不知如何面對楚夫人。

    彷彿感覺到她複雜的心緒,楚夫人來至Ⅱ床榻邊,握住她的手。「蝶雙……你這身子可得趕快養好,否則我是一日不能安心啊!」

    蝶雙不敢置信,以為自己在作夢。

    為了她與主子相戀的事,夫人惱她厭她,怎麼會對她露出溫柔慈愛的模樣?

    即便這段期間主子告訴她,楚夫人已接受她,允他在她身體痊癒後將她娶進門。但她半信半疑,始終認為那是主子安慰她的話。

    瞧她忐忑的模樣,楚夫人心一熱,眼眶瞬間濕了。「蝶雙,是夫人不好,你別恨我哪……若這恨生了根,將來、將來咱們婆媳若處不好,未來府裡還會有歡笑嗎?」

    想到那可能,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淚懸在眼眶,蝶雙視線一片模糊,t直到這一刻才確切明白,主了沒騙她,夫人真的接受她了。

    思溺奔騰澎湃,她哽著嗓問:「夫、夫人……您、您不怪蝶雙了嗎?」

    「不怪、不怪了……我該是最明白你的好,由你當咱們楚家的媳婦是最好的結果,是我懵了、昏了,才會這樣對你啊!」

    楚夫人搖頭,歉疚憐惜的淚隨著話語紛然往下墜。

    蝶雙的淚沒停過,心底的怨卻一點一滴衝散了。

    「夫人……」她難掩心裡的激動,哽著聲,說不出話。

    替彼此拭了拭淚,楚夫人笑著說:「那因為我而被打掉的孩子是遺憾,你公公說,孩子與咱們無緣,但終究是楚家的子孫,已經請道士度了,也取了名,單名一個佑,雖無法供進祠堂,但至少能放在咱們心頭念著……」

    這始料未及的結果,讓蝶雙的淚更是止不住。

    或許,這是對那未出世便夭折的可憐孩子最好的補償吧!

    她歡喜又感傷。「蝶雙替佑兒謝夫人……」

    「還喊我夫人?」楚夫人道:「你和阿雁的親事要買的、要辦的、要用的全在籌備,待你身子骨養壯些就要嫁進門了,你想不想改口喊我一聲娘呢?」

    苦盡甘來,蝶雙嗓音微哽地改了口,心底淨是感激。

    「娘……」

    若不是上蒼垂憐,她怎會等到這一天呢?

    聽她喊出彌足珍貴的話語,楚夫人如釋重負地輕擁著她。「我的好蝶雙……乖媳婦……」

    楚夫人笑望著窗外落花繽紛的情景,只覺彷彿回到了初見到蝶雙的那一年夏天。

    或許,早在那一日便注定,這討喜的小丫頭是她為兒子覓來的媳婦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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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3-2-14 00:30:27
番外

    這年中秋,城裡到處張燈結綵,點塔燈、放天燈的人潮將大街小巷擠得水洩不通。

    蝶雙無助地走在擁擠的大街上,懊惱地在人群中張望,不明白不過是眨眼瞬間,楚伏雁就這麼消失在眼前?

    在她急得快要哭出來之時,他高大的身影由人群中擠出,興奮地喊她。「蝶雙!蝶雙!」

    眼裡一映入他的身影,蝶雙提裙奔上前,氣惱地揪住他的衣襟。「大少爺,你嚇死蝶雙了!」

    近日她深深體會到,他的武功太好對她而言不是一件好事,總是來去無蹤,上一刻還在身邊,下一瞬又不見人影,害她總會被他嚇著。

    聞言,楚伏雁擰眉,低身附在她耳邊說:「蝶雙,你又要準備受罰了。」

    還在氣他兀自拋下她,蝶雙眨了眨眼,癟起紅唇,嘟嚷著問:「為什麼?」

    「你剛剛喊我什麼?」

    感覺他熟悉的溫熱氣息拂過耳邊,她縮了縮肩。「大少——」話才到嘴邊,她恍然大悟地摀住嘴。

    楚伏雁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輕捏她的巧鼻。「是相公,不是大少爺,你到底要多久才改得過來?」

    那日在大街上襲擊他的殺手被穆剛毅制伏後,與一幫殺手同時伏法,而蝶雙為了背上的傷,休養好幾個月才康復。

    兩人在中秋前成了親,由「主僕」變為「夫妻」,蝶雙卻還是沒辦法適應兩人的新關係。

    「人家……人家只是一時忘了嘛!」

    「晚些回府再罰你。」話落,他由身役拿出方才特地吩咐畫糖人畫的蝴蝶糖。

    「想不想吃?」

    一瞧見蝴蝶畫糖,蝶雙也忘了要被「處罰」的事,興奮地挽住丈夫的手輕嚷:「原來你是去買蝴蝶畫糖!」

    頓時,蜜般的甜味在她心窩氾濫,甜得她散發出可愛迷人的光采。

    「誰讓我娶了個貪甜的小丫鬟?苦得我一個大男人,時不時要追著畫糖人跑。」

    聽見他哀怨的語氣,蝶雙拽住他的手,赧紅著臉柔聲道:「要不晚些回府,相公要怎麼罰都隨你嘍!」

    一聽到這充滿暗示意味的話,楚伏雁薄唇盪開笑容,一把圈住她的蠻腰,快步走出人群。

    被楚伏雁拽在懷裡,蝶雙驚慌地抱著他的腰。「啊!不先吃畫糖,糖化了怎麼辦?」

    「畫糖再買就有,不比春宵一刻值千金。」

    直到離人潮已遠,楚伏雁乾脆抱著娘子施展輕功,往楚府而去。

    蝶雙雖然已不是第一次被他「挾」在懷裡,但飛躍的感覺,還是讓她嚇得雙腿發軟。

    她真怕回到府裡,已經沒半點接受「懲罰」的氣力了。

    感覺懷裡人幾嬌顫著,楚伏雁足尖輕點,躍上某戶人家的屋脊,放下她,跟著在她身邊坐下。

    蝶雙不解地瞥了他一眼,提醒道:「不是要回府了嗎?婆婆叮囑咱們一定要回舊宅祭月吃團圓月餅。」

    成親後,小倆口雖住在新宅,但逢年過節回舊宅的規矩不變,今日適逢中秋,一家人要焚香拜月說出心願,祈求月亮神保佑的習俗,自然少不了兩人。

    「咱們先在月下吃糖談情,晚些再回去也無妨。」

    娘如今對她這個兒媳婦的寵愛更勝以往,近來,他甚至有種被娘冷落的錯覺。

    「不成,讓大夥兒等咱們多不好意思?」

    「滿街都是月下遊玩的有情人,咱們遲得心安理得。」

    在嬌妻面前,密衛部右副統領的威嚴直接拋掉,完全是耍無賴模樣。

    蝶雙沒好氣地瞅了他一眼,心裡明白,心安理得的絕對只有他一人啊!

    「相公不會吃了穆爺的口水,纏黏起人來了。」

    養傷期間,她在穆夫人的小醫館暫住,看盡穆剛毅人前人後回然不同的模樣,不禁嘖噴稱奇。

    聞言,楚伏雁啐了一聲,接著舔了口糖,輕薄她的小嘴。「要吃也吃你的口水……」

    被他突如其來一吻,蝶雙羞得赧紅了臉。

    「甜嗎?」他抵著她的唇間,靈活的舌尖不安分地描繪著她嬌軟的唇形。

    她被他的舉動擾得心口騷動臉發紅。明明舔的是嘴,怎麼連心也跟著悸動了起來?

    「你、你沒正經!」

    她嬌嗔著想推開丈夫,卻被抱個滿懷,唇像那畫糖,被男人攫住、吻著、徹底嘗著。

    她迷醉地任丈夫吻著,任蜜意漲滿心頭。

    月下,溫柔的光柔柔灑落在吻得難分難捨的人兒身上。

    花好,月圓,有情人繼續纏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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