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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星]酒王的福氣女(水晶的約定古裝篇之四)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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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45:0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內容簡介】

一個力大無窮、純真率直的鄉野女孩,即便遭負心,仍勇敢追求真相;
一個俊逸帥氣、性格冷漠的酒莊莊主,即使忘了心,仍記得最初的悸動。
再相遇,身份環境都變了樣,不變的只有,他還是受她吸引──

當時,她為了英雌救美,一個酒杯就砸得他暈頭轉向,
這下,梁子結了,緣份結了,就差名份臨門一腳,
不料,再見面時他不僅忘了她,甚至當眾宣佈另有所愛,
她錢小福別的沒有就掙一口氣,當奴才也要進他家探究竟,
誰知奴才當久了會有奴性,失憶原因沒找到又失了身……

有些事很奇怪,他記得出遠門多久、記得回來要娶妻,
但出遠門做了什麼,為什麼要改變主意娶青梅竹馬,他忘了,
直到一個好管閒事、衝動粗魯又愛跟他槓上的婢女出現,
他隱隱覺得不對勁,甚至在她被他懷疑是奸細而遠走時,
眼裡看著她還是陌生,但心裡卻有股異樣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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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45: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公子真是對不起,都是我們兩老平日管教不嚴,縱容小女任性妄為,才讓她害得公子你昏了過去。」

「我們剛剛聽了事情的經過,也覺得這件事是小福不對,小福性子衝動,但她沒有惡意,還望公子大人有大量,別和她一般見識。」

哪來冒出這些鄉下人?吵得他心煩意亂,頭昏眼花。

南宮桀的意識還沒完全恢復,才聽完兩個老的嘮叨完,就見一個身材嬌小,年約十七、八歲的鄉下姑娘,排開不斷向自己道歉的眾人,擠上前來。

她拍著胸脯,豪氣萬千的道:「我錢小福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既然是我引起的,自然也由我一個人來承擔……」

小丫頭連珠炮似的講了一大串,令始終未吭一聲的南宮桀斂眉,露出一臉冷若冰霜的駭人表情。

站在最前面那個雙手扠腰的女孩似乎有些眼熟,更正確的說法是,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他記得自己明明在來福酒樓裡吃飯,準備帶著府裡的小廝前去宜昌打點生意。

用膳時,他派小廝出去買東西,不久,酒樓裡似乎有人在調戲一個彈曲賣唱的姑娘,因而引起一陣騷動。

說他冷血也好,絕情也罷,對於這種事,他向來懶得理會。陡地,一道清亮嬌脆的嗓音大罵那個登徒子,不一會,耳後就傳來一陣打鬥聲。

只記得酒樓裡一陣大亂,最後也不知怎地,他感到後腦一痛,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半刻鐘前,他頭痛欲裂的從黑暗中醒來,打量一下四周,發現自己已經不再來福酒樓,而是一戶農家。

眼前一家數口個個爭先恐後的向他道歉認錯,略微理了一下頭緒,南宮桀猜測自己之所以會意外昏倒,肯定和眼前這個粗蠻的小丫頭有關。

「事情就是這樣,我因為要救那個被人非禮的姑娘,不小心將茶杯誤砸到你頭上,見你昏迷不醒,又不知道你家住哪裡,姓什名誰,才自作主張,把你扛回我家。」

扛回她家?扛?

南宮桀上下打量說話像蹦豆一樣劈哩啦的姑娘,看她個子嬌小,四肢纖細,身上分明沒幾兩肉,這麼一個小丫頭,居然能扛得動他堂堂七尺的大男人?

見他對爹娘、妹妹的話都沒有反應,幾個孔武有力的壯漢也加入遊說行列—

「公子,總之我妹妹是無心的。」

「是啊公子,人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南宮桀再也受不了,冷眼一射,陰惻惻的瞪著眾人,頓時錢家七口就像見到惡鬼般,一個個都不敢再吭聲。

他們一大家子和這位公子對看也不是辦法,錢小福忙推著爹娘和哥哥出去,臨關門前,告訴他們自己會搞定這件事,要他們放心。

待她闔上門轉過身,就見那個之前被她一杯子砸得不省人事的倒霉鬼,正虎視眈眈的瞪著自己。

「這麼說來,我之前遭暗算、昏倒,都是拜妳所賜?」他的聲音平緩,可語調中卻帶著幾分指責和不滿。

之前忙著解釋,錢小福這時才有空打量眼前的男子,瞧烏髮如墨,五官深邃精緻,說不出的俊逸倜儻。

她不會用過多華麗的言詞去形容他人的長相,可眼前這俊美的男人,真是像極了從畫裡走出來的神仙。

只是這位神仙公子的臉色是不是太差了點?眉頭皺得很緊,目光冷得可怕,就連剛剛說出口的話,都冷得令人起雞皮疙瘩。

但既然她要負起責任,就沒在怕的了。

「沒錯,我知道這件事的確是我不對,可是當時情況緊急,那位姊姊被人非禮,我是一時情急才……喂,你那是什麼表情?」

話還沒講完,他一臉不耐的甩開頭去,擺明了不想聽,看得她脾氣也來了,急吼吼的道:「說起來這件事你也有不對,身邊有個姑娘家被人非禮欺負,不但不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甚至我和那登徒子起爭執時,你還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裡照樣吃喝,鬧開時又不會機伶點躲開。」

南宮桀聞言,差點被她給氣昏過去,伸手指了指自己仍舊有些疼痛的腦袋,「妳的意思是,我活該被妳的茶杯砸到?」

錢小福自知理虧,頓時火氣消了一大半,「那……那不然,你說你想怎麼樣?」

她皺著眉、嘟著嘴,粉嫩雙頰白裡透紅,雖然穿著樸素,卻仍難掩她的天生麗質。

自幼圍在南宮桀身邊的女子數不勝數,再美的佳人也入不了他的眼,而他也極少有耐性去打量別人的長相。

小丫頭最吸引他的是她的大眼,看得出她單純、直率的個性,不像其它人對他總懷有目的或心機。其實,這次他居然被一隻杯子砸昏,自己是要負一些責任。

由於雙親已逝,身為百年酒莊的莊主,他每天要操勞的事情多如牛毛。說起百年酒莊,東辰國上至八十歲老翁,下至三歲少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其中最出名的,當數獨家名酒「桃花醉」。這桃花醉釀法奇特,做工繁複,也正因為如此,才備受天下嗜酒者的喜歡。

而就在不久之前,釀製桃花醉的大師傅突然因病去世,獨門釀酒秘方世間只剩釀酒師的獨生女趙如梅知道。

他本欲以高價將桃花醉的秘方買下來,趙如梅卻不肯答應,並提出如果想得到桃花醉的秘方,除非他娶她為妻!

南宮桀自幼最討厭被人威脅,而且他自認南宮家一直很禮遇趙家,就算趙如梅是釀酒師的女兒,在南宮府的吃穿用度一直都按照千金小姐來照辦。

沒想到那女人不但不知感恩圖報,反而藉機威脅他!氣極之下,他發佈了一道公告,向全國上下招攬新的釀酒師傅。

只要對方釀出來的酒能讓他感到滿意,他不但會施以重金酬謝,若對方有未嫁的女兒,還可以嫁進南宮家做莊主夫人。

這消息一出,各地的釀酒師紛紛前來獻技,可直到今日,依舊沒有遇見合適的釀酒師傅。

如今第二輪大賽即將展開,他每日忙進忙出,疏於休息,日積月累之下,才會被一隻小小的茶杯砸昏了過去。

但這些話他怎麼可能對眼前這肇事者坦白,雖然他沒有落井下石的習慣,可就這麼輕易饒過把自己砸昏的小丫頭,也實在有些不甘心。

正想出口刁難,就聽見外面雷聲大作。

錢小福臉色一凜,指著他鼻子道:「你……你先不要動喔,等我回來再繼續剛剛的話題。」

轉身一溜煙跑出去,片刻工夫,就見她扛了幾隻草筐從外面跑了進來。

那草筐裡皆是各式各樣的藥草和干花,還有一些奇奇怪怪並且散發著怪味的東西都摻和在一起。

南宮桀好奇的打量著筐裡的東西,「這些是什麼東西?」

「釀酒的原料。」她抽空回答,邊手腳利落將各種干料擺放在桌子上。

「妳會釀酒?」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錢小福回頭睨了他一眼,嘻嘻一笑,「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咱們東辰國最大的百年酒莊已經發出公告,準備招攬新一任的釀酒師,舉凡有點釀酒知識的人,都躍躍欲試。」

她對百年酒莊的嚮往,緣自於多年前,記得有一日看到街邊跪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乞丐,當時天寒地凍、冰雪襲人。

那老乞丐孤單單的等待好心的路人施捨些銀兩,就在這時,一頂路過的軟轎停下,自轎內步出一個貴公子,好心的施了一錠銀子到老乞丐的碗中。

事後,她才知道當時那位好心公子,就是百年酒莊的少莊主南宮桀。

這些年來,自他成為莊主後,她無數次聽聞他的善舉,譬如幾年前鄰省受災,他竟一口氣捐出了五十萬兩文銀賑災。

這樣充滿仁義善心的男子,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錢小福不否認自己也是其中一個。

南宮桀不知她的心事,哼笑道:「看不出妳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遠大志向,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但妳以為百年酒莊釀酒師一職,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去比試的嗎?」

錢小福也沒好氣的回哼他一記,「百年酒莊無非就是憑著桃花醉發跡致富。可桃花醉再完美,終是有它不足的地方,就是貪杯即醉。」雖傾心莊主,但提及酒,她可是就事論事。

瞧她年紀輕輕,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不由得皺眉深思。

沒錯,桃花醉雖然是百年酒莊最引以為傲的獨家美酒,可很多客戶也都反應,這酒味道雖美,卻極容易醉人,關於這項缺憾,他始終無能為力改善。

他忍不住問了酒莊其它酒的品價,便聽她滔滔不絕分析其它幾款酒的優點與不足。漸漸的,南宮桀發現自己竟聽得如癡如醉。萬萬沒想到,一個住在鄉野村間的野丫頭,對酒的研究竟這麼通透。

「喂,你問了我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問題,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想讓我怎麼賠償你?」

話題急轉,南宮桀先是一愣,隨即淡然一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如今妳將我砸傷,這筆帳,咱們自然要好好算一算。」

話一頓他又道:「我並非不講理之人,在我頭傷未癒之前,就由妳這個肇事者親自來伺候照顧我好了。」

「啥?」

錢小福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養的母雞被燉成了雞湯,而那碗鮮嫩可口的雞湯,此時正擺在他們家「債主」的面前。

就看南宮桀慢條斯理的將一小塊雞肉放進口中慢慢咀嚼,好半晌,才扒了口飯,之後夾了一塊土豆,靜靜打量了那熟透了的土豆片刻,卻將土豆放回原位,不再理會。

錢小福就這麼狠狠盯了他好半晌,終於,他略顯冰冷的目光向她飄來,她沒好氣的瞪著他問:「莫非是咱們家做的飯菜不合你的口味?」

自從這可惡的傢伙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之後,她頓感烏雲遮頂,前途一片黑暗。不過就是被一隻杯子砸到而已,瞧他明明身強體壯,卻死賴在她家裡不肯離去,半個月不到的光景,便把她家養的雞鴨吃得差不多了。

面對她的惡聲惡氣,南宮桀倒也不在意,在錢家住了這幾日,漸漸對錢家有了一些瞭解。

錢家共七口,除了錢小福之外,她還有四個名叫恭喜發財的哥哥。

這個家很有意思,一家子男人長相粗蠻又孔武有力,偏偏對家裡的兩個女人又愛又怕。尤其是四個高壯的男丁,極害怕他們嬌小瘦弱的娘。

他總感覺錢大娘似乎並非生來就是屬於鄉間,她談吐高雅、氣質脫俗,依她的條件,應該能嫁得更好,偏偏她選擇了錢老爹,即使家境小康,但眼中總是散發著幸福滿足的目光。

而他之所以決定留在錢家,就是因為他發現錢小福略懂釀酒技術,才暫時放棄前去宜昌的計劃,準備留在這裡暗中觀察。

幾日相處下來,讓他感覺到這個家很溫馨、和睦,尤其是錢大娘臉上溫柔慈祥的笑容,以及柔柔的嗓音,總會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

正暗自思忖,就見他的碗裡多了鮮嫩的青菜。

錢大娘笑咪咪夾菜給他,慈祥又極其輕柔,「清離公子,這幾日見你每頓飯量極小,這樣長久下去,傷了胃,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言詞間完全沒有鄉野村婦的刁蠻粗鄙,倒多了幾分清貴高雅,尤其是那一聲清離,喚得他心神一蕩。

來到錢家,他故意隱瞞自己的姓名,清離是他的字,知道的人也甚少。

自他十幾歲父母相繼病逝之後,偌大的南宮家家業便落到他頭上。

已經記不得有多久不曾享受過父母的寵愛,每天忙忙碌碌,只想著如何壯大酒莊,成就自己成為一代酒王。而這一刻,孤寂多年的心,竟被錢大娘燦爛而真摯的笑容感動。

對方見他直盯著碗裡的青菜,忍不住擔憂的道:「瞧我糊塗的,清離公子怕是不愛吃這種鄉下野菜……」

南宮桀迅速搖頭,「不,不是!」

說著,他急忙將菜夾進口中用力咀嚼,臉上還露出感激的微笑,「錢大娘,這韭菜很好吃……」

嚼著嚼著,他不由得輕皺眉頭,「只不過,這韭菜是怎麼做的,怎麼有些不像韭菜的味道?」

眾人經他這樣一說,反倒驚愕,不知該怎麼回他。

唯有錢小福又好氣又好笑的看他一眼,「什麼韭菜,這分明就是蒜苗。」

說罷,眾人張口哈哈大笑。

南宮桀一愣,再仔細瞧盤中那明明很像韭菜的東西,頓時又是皺眉又覺難堪。

可見錢家人因為他的一句話而笑得那麼開心,慢慢的,他也彎起唇瓣,跟著他們一起笑了起來。

原本對他有著敵意的錢小福,忍不住多睨了他一眼。剛剛是她看錯了嗎?她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落寞。

東辰國位於中原東部,歷代帝王都擅於騎射,精於領兵,發展到今日,從以前只有十五個城池的小國,壯大到現在獨佔半片中原的泱泱大國。

當朝皇帝正值壯年,心地仁厚,愛民如子,自繼位以來,極受民間百姓愛戴。

而京都便是名揚千里,奢華非常的永安城。

蘭山村則位於永安城外三十里地,是個極小的村落,村民皆以砍材養家禽為生,平日鄰居相處得極為和睦。

在此住了十數日之後,南宮桀漸漸發現錢家雖然窮困,但一家七口和樂融融。

日子久了,他竟不由自主的貪戀錢老爹錢大娘的親切,習慣和錢家那四個莽夫一樣的年輕人鬥嘴,更慢慢對錢小福口中的釀酒經產生了極濃的興趣。

他故意掩去自己是百年酒莊莊主的身份,只告訴他們自己名叫清離,自幼父母雙亡,無親無故。在外地開了一家小酒館,可惜生意不好,經營慘淡,所以這次來永安城,想謀些別的求生之路。

錢家父母聽到他家人皆不在人世,無不露出心疼之色,無形中,便把他當成了親生兒子一般疼愛關心。

昨日他和錢小福聊著酒經的空檔,聽說她為了去參加百年酒莊舉辦的釀酒大賽,決定去絕頂山採些釀酒的原料,他聽得心動,便也興起了與她同去的想法。

可出門之後,才發現一個重大的問題,身為百年酒莊的少爺,自幼出門不是馬車便是軟轎,幾時走過這麼多崎嶇山路?

從蘭山村到絕頂山這幾十里的路程,南宮桀徒步前進,走到最後,他連喝一口水的力氣都沒有。

而錢小福身上明明背著一隻大筐,卻步履如飛,一路上還笑他是只軟柿子,才走幾步路便滿頭大汗,窩囊到了極點。

南宮桀心底氣個半死,卻又無力反駁,只能用厲眸狠狠瞪她一眼,「妳是姑娘家,舉止這樣粗魯,將來哪個男人願意將妳娶回家?」

錢小福聽了也不生氣,只嘻嘻一笑,「別人娶不娶我,我不在乎,我心裡已經有想要嫁的人。」

南宮桀見她臉上露出少有的嬌羞,本來就可愛漂亮的小臉上,綻放出天真爛漫的光彩,在陽光照射下,顯得那麼親切可愛,雙頰呈現誘人的桃紅色,讓人有種想要一親芳澤的衝動。

只是聽她親口說出她已有意中人,他心中竟沒來由得一陣煩躁。可很快的,他便甩開這無聊的想法。她有意中人,關他什麼事!

「是哪個男人那麼倒霉,居然被妳看中?」但難掩的酸意仍破口而出,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錢小福不在意他的嘲諷,露出一臉嚮往,「他就是百年酒莊的莊主南宮桀。」

南宮桀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吃驚的看著眼前那一臉陶醉的小女人。她的意中人居然就是他?

可他認識她嗎?還是說……她也像永安城裡的那些姑娘,聽聞他家產豐厚,長相英俊,便整日作著嫁進豪門的美夢。

「他是個善良的男子,還記得幾年前,那時我在永安城東街的市集賣柴,親眼看到他拿了一錠銀子,送給一位快要被凍死的老乞丐,沒想到他雖是有錢公子,心地卻如此善良。」

南宮桀不禁皺起眉頭,他怎麼不記得自己做過這件事?

可是當他看到她眸中沒有貪婪也沒有癡狂,而是對南宮桀這號人物的崇拜和尊重。一時間,心底最柔軟的那個角落彷彿被什麼撞擊了一下,無法控制的坍塌了。

「清離,你家人真的在你很小的時候,就都離你而去了嗎?」

南宮桀猛然回神,不由自主的望向她那雙純真黑眸,親情永遠都是他內心最禁忌、最不可碰觸的話題。

雖然南宮家家大業大,僕役成群,可他卻極少體會尋常百姓家,那種被關心呵護的溫暖感覺。

想到這裡,他臉上不禁流露出幾分落寞寂寥。錢小福雖是農家姑娘,卻也明白他臉上的哀傷。

「啪」地一掌拍向他的肩膀,她哥兒們似的對他笑了笑,「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管以前怎麼樣,從今以後,由我來做你的親人和朋友,我娘就是你娘,我爹就是你爹,我哥哥便是你哥哥。」

這番話說完,她突然感到有些不對勁,忙紅著臉急道:「我……我是說我可以把我爹娘哥哥一半的親情分給你啦。」

南宮桀心頭一顫,跟著她一起笑出聲,反手揉了揉她額前的髮絲,沉笑道:「妳這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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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46: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兩人停停走走,總算在兩天之後來到了絕頂山。

一路上說說笑笑,有錢小福這個機伶的小丫頭陪在身邊,南宮桀倒也忘了疲勞。

「這麼說來,妳之所以對釀酒這麼有研究,就是因為妳口中剛剛所說的那個老酒鬼了?」

他就說嘛,一個鄉下野丫頭,每日靠打柴種地為生,怎麼可能會對釀酒感興趣,原來她在幾年前竟有這樣的奇遇。

錢小福點了點頭,「其實,他本來不叫老酒鬼,這外號是我幫他取的。」

「還記得三年前,我和哥哥一起來這絕頂山上打獵,途中因為意外和哥哥走散了,失足跌落山底,醒來時,才發現我幸運地被一個老爺爺所救。」

憶起往事,錢小福紅撲撲的小臉綻放出十分動人的光彩,「這位老爺爺十分奇怪,見我醒來,便嚷嚷著要我報恩,而報恩的方式竟是要我做他的徒弟。

「起初我還以為他是武林高手,後來才知道他不是要教我武功,更不是要教我讀書寫字,而是教我釀酒的方法。我見他對酒癡迷到走火入魔的程度,便給他起了綽號叫老酒鬼……」

「真是一段奇異的師徒緣份。那麼,那個老酒鬼現在在哪?」

「他呀,一年之中總要消失幾個月,每到年末的時候,他便會回到這絕頂山,嚷著要我給他打酒喝。」

錢小福將身後的大竹筐放到地上,此時黎明時分,絕頂山被一片霧氣包圍,空氣中散發著清新沁人的味道。

翠綠的草葉上,晨露輕滾,在朝陽的折射下,就像一顆顆美麗的珍珠,閃耀著亮眼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的從竹筐中取出一隻小水壺,彎下身將草尖上的露水一滴滴倒進壺裡,南宮桀看了極為不解,卻見她忙得不亦樂乎。

「妳這是在做什麼?」

她回頭對他一笑,「老酒鬼曾告訴我,若想製出世間的佳釀,必須取天地之淚水,而所謂天地之淚水,當然就是指花花草草上的露水,清晨的凝露彙集著大自然的光華,釀出來的酒味道自然比普通井水所釀出來的味道,香醇甜美得多。」

南宮桀聽她仔細的講這番從未聽過的釀酒經,突然覺得自己的釀酒方法是多麼的迂腐沉舊。他不否認百年酒莊的名酒桃花醉的確是世間珍品,可再完美的東西,也有它的不足和缺憾。

如果錢小福真能釀出更美味的佳釀,倒也不失為一個重大商機。況且他前些時日也品嚐過她親手釀的米酒,果然與外面賣的味道很不同。

靜靜打量她採集露水的認真模樣,心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悸動。小福,莫非妳真是我南宮桀今生的福星?

他靜默不語,癡迷的看著她忙前忙後,嬌小的身影就像一隻美麗的蝴蝶,在晨露中來回飛舞忙碌著。

「清離,你瞧那邊—」

一根細細手指突然朝他眼前一指,就見不遠處的峭壁上,長了十幾株粉白色小花。那花的葉子形狀很可愛,就像蝴蝶的翅膀,晨風輕掃,那幾株小花在風中輕輕抖動。

錢小福像見到珍寶般,忙不迭的跑了過去,邊道:「這花名叫蝴蝶香,可是絕頂山上的極品。聽我師父說,用這蝴蝶香釀出來的酒,不但有提神醒腦的作用,而且酒放得時間越長,酒香就越誘人。」

她瞧了瞧那生長在崖壁上的幾株小花,一副躍躍欲試的往前走去。

仰頭看了半晌,南宮桀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不行!那花兒生長的地方太高了,而且這崖壁又十分險惡,我不准妳上去。」

「沒關係,我小時候和哥哥來這裡砍柴,也經常會來這裡爬著玩。」

沒等他再次開口阻止,錢小福已經順著崖壁爬了上去,他只能滿臉擔憂的站在下面。就見她身手利落的爬到那幾株蝴蝶香的地方,剛剛想要伸手摘下,陡地轟隆隆一陣聲響。

他不禁再往上望去,只見山頂隱約有道黑影向下滾落,朝錢小福的頭頂砸去,仔細一瞧,竟是兩顆大石,他嚇得臉色一白大喊,「小福小心!」

崖上的錢小福不明所以,手中還抓著花莖,下意識往上一看,可此時已來不及多做思考,因為那兩顆大石直直向自己砸來。

她心一驚,腳下一個踩空,便直挺挺向下墜去,就在她已經做好被砸死的準備時,只覺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抱住。

「咚咚」兩聲巨響,耳邊傳來一聲痛呼,她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可是身上卻一點都不痛,待她回神,才發現自己居然被他緊緊護在懷中。

她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再仔細打量南宮桀,發現他的一條腿竟被一塊大石頭壓住,嚇得她臉色慘白。

她忙起身奮力將大石搬開,而此時的南宮桀一張俊臉已毫無血色,殷紅的鮮血不斷從褲腿內滲出來。

「清離,你怎麼樣?痛不痛?」

她萬萬沒想到會發生意外,更沒想到清離居然會奮不顧身的保護她。如果剛剛不是他挺身相護,恐怕她已經命喪黃泉。

南宮桀只覺得自己的右腿已經失去知覺。但見她眼角掛著淚珠,一臉自責愧疚,他忙輕聲安慰,「我沒事,死不了。」

那些善心義舉,他只是舉手之勞,但對身邊事務,他自幼冷清慣了,從不知體貼和保護是何物,可剛剛事發瞬間,他拚命告訴自己--他不要她出事!然後毫不考慮的護住她。

錢小福輕輕翻開他的褲管,只見傷口血肉模糊,這絕頂山離城鎮甚遠,如果將他背回城裡給大夫瞧,恐怕傷口早已惡化。

又急又怕的她,快速分析事情該如何解決才是上上之策,她打量四周片刻,突然彎身,一把將南宮桀背到背上。

就算他再有定力,此刻也紅了臉,閃聲道:「你,你要幹什麼?」

「離這裡不遠處有一座茅草屋,那是我師父曾落腳的地方,趁你腳上的傷還沒惡化之前,必須幫你盡快止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話落,她利落的背著南宮桀向山底下走去。

此刻的南宮桀不知是該氣還是怒,或是對自己正趴在一個小丫頭身上感到丟臉,不過他終於肯相信上次在來福酒樓被她砸昏後,果然是她把他扛到蘭山村的。

見她頸間滲出一竄竄汗水,他心頭一緊,頓覺心疼又感到窩心。這丫頭,此刻爬上拼了命也要護他完好無缺的回去吧。

半刻鐘左右,他果然看到了那間茅草屋,屋子小得可憐,屋內有個用乾草堆成的草床。四周設施簡陋到了極點,大概是長時間沒人居住,屋頂有好多處可以直接看到天空。

錢小福輕輕將他放在草堆上,然後跑到一個殘破的櫃子前東翻西翻,「太好了,這藥粉果然還在。」

待她回到他身邊手中多了一隻褐色小藥瓶,她撕下衣角,小心翼翼的拭去他腳上的鮮血,再將藥瓶裡的粉末灑到他腳上。

南宮桀不吭一聲的由著她處理傷口,她動作記輕,彷彿她稍微用力,便會將他弄痛的模樣。

受傷的腿疼痛依舊,只不過灑了藥粉之後,傷口的血竟然慢慢止住了。

「這藥粉是我師父臨走時留下的,他心地善良,見了受傷的小動物,便會拿出這藥幫它們止血治療。」

聽到這裡,南宮桀原本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感激頓時煙消雲散。「難道,你將我當成那些可憐的山貓野獸了?」

面對他不滿的低叫,錢小福卻瞬間紅了眼,淚水漸漸濕了眼眶。

看著躺在草堆裡的清離,她怎麼也不敢想像,他剛剛居然會不顧性命的救她。

雖然她自幼有家人的疼愛與關心,卻也知道,親情與愛情是不一樣的。

與清離相處的這些日子,她慢慢發現他雖然外表冷漠,有時候還很毒舌,可內心深處卻很善良。

她不知道愛情應該是什麼模樣,也一直將記憶中那個從未看清面孔的南宮桀,當成今生的歸屬。

可是娘說,天地之間,能為她遮風擋雨,肯為她吃苦受累,願為她放棄生命的那個人,才是她最終的歸宿。

她出生書香門第,卻愛上了不識字的爹,因為娘說,只有爹能為她做到這些。

所以她寧願放棄富貴榮華,與爹在偏僻貧困的蘭山村,庸庸碌碌、平平凡凡的過這一輩子。

此刻她心中所泛起奇怪的感覺,是感激他不顧性命的救了自己,還是不知不覺中,有什麼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南宮桀見她泫然欲泣,頓時察覺自己剛剛的話肯定讓她內疚,他強忍著痛笑了笑,「你已經將天神惹怒了,現在來哭已經晚了。」

錢小福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看他,「我……我什麼時候惹怒天神了?」

「還說沒有?那幾朵蝴蝶香定是天界的名花,如今被你摘去,天神一時震怒,便丟下兩顆大石砸你。」

他眼帶幾分笑意,「幸好這災被我扛下,才救你一條性命,不過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厚福,我還要謝謝你這次將遇難的機會讓給我,這樣一來,我以後便可一生無恙了。」

錢小福被他一番瞎扯逗得又哭又笑,「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亂開玩笑。」

見她止了淚,心下一鬆,可這時由於失血和腿間隱隱傳來的劇痛,令他累得抿嘴闔下眼。

錢小福見狀,忙將隨身帶著的水壺遞給他喝。

「不要,這是你辛苦採來的露水。」

「沒關係,露水沒了,還可以再采,你現在身子虛弱,若口渴,肯定更加難受。」

她輕輕將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臂彎裡,把水壺放到他口中,「喝光了我再采,你安然無恙比較重要。」

聽著她伴著哭腔說完了這番話,南宮桀心頭一暖,入口的露水有些冰、有些甜,濕潤了他的喉嚨,也止了他的口渴。

他知道這裡的每一滴水,都是她親手採的,裡面凝聚著她的心血和天地的精華,更摻雜著她的真心,迷迷糊糊中,外面似乎響起雷聲,要下雨了嗎?

視線漸漸模糊,意識慢慢迷亂,他只覺得渾身上下出奇的冷,隱約中,他看到雨水順著房頂漏洞的地方滴了進來,落到他身上。

後來不知怎地,那冰冷的感覺竟慢慢消失,他反倒感覺有一股溫暖正緊緊包著他的全身。

外面的雨勢好像越來越大,雷聲也極震耳,可一切的一切,好像離他越來越遠。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待南宮桀睜開眼,發現陽光已直射進來,只不過胸前似乎有什麼壓著,仔細一瞧,竟是錢小福趴在他的胸前。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一摸,她的頭髮,衣服上竟是濕的,難道,這丫頭竟用自己的身子給他擋了一夜的雨?

置身在簡陋的茅屋裡,可此時此刻,望著伏在胸前的錢小福,卻讓他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幸福。

她睡得極沉,挺翹的鼻子發出沉穩的呼吸,近看,他才發現她有著濃密的眼睫,粉紅的唇瓣上,許是口渴,上面有著細小的皺紋,讓人忍不住想要舔濕它--

就在他想付諸行動的時候,她竟在他胸口上輕輕蹭了幾下,像極了一隻慵懶的小貓在對主人撒嬌。

二十有二的南宮桀,至今未有一妻半妾,但對於情愛之事,他是極有經驗的。懷中這柔嫩的身子,一會兒拱一會兒蹭,即使他腿上傷痛未癒,卻絲毫不影響他生理上的本能反應。

見她嚶嚀了幾聲,伸出小舌,不自覺的在唇上舔了舔,讓它變得如同一朵吸引對方的香甜花蕾,讓南宮桀看得雙眸綻放亮光。

幾乎是迫不及待,他摟過她的肩頭,想也不想的對準那晶亮的小嘴便親了上去。錢小福被這股突來的力道嚇了一跳,幾乎是出於本能,一拳重重揮了過去,聽到慘叫聲,她才驚醒,意識到至今又闖了大禍。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揍你的……」這已經是錢小福不知道第幾次向他道歉。

自從一個時辰前,她在睡夢中揍了那個想要非禮至今的登徒子,出手之後,卻赫然發現,挨揍的居然是她的救命恩人清離。

南宮桀好氣又好笑的瞪她一眼,「說起來我還真是倒霉,先.是為了某個笨蛋被砸傷,之後又挨某個笨蛋的拳頭,原來你們蘭山村的人都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

這丫頭的力氣大,連揍人都這麼痛。

錢小福猛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我們蘭山村的人從上到下都很好、很善良,清離,剛剛真的是我不小心……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和我一般見識,我我我……」

她一急,說不出話來,恨不能掏出至今的一顆真心給他看,證明她說的都是真的。

見她臉上的愧疚之色,因為他的不理不睬越來越濃,他心升一股不忍,開口安慰道:「我只是覺得你剛剛睡著的樣子很可愛,一時情不自禁,才吻了你。」

錢小福前一刻還擔心他怪罪至今,此刻聽他這樣一說,她忍不住張大小嘴,呆愣在當場。

南宮桀不後悔向她坦白,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她。

「四哥,我不是說過,這醬炒豆腐別放太多的辣,清離最近喉嚨不舒服,吃不得這麼刺激的東西,還吩咐你讓娘多熬些梨水,因為梨水有止咳消炎的作用。」

錢小福嬌嗔的瞪了哥哥一眼,「算了算了,就知道你腦袋笨,把我對你說的話都丟到腦後。」

她氣急敗壞的念了自家哥哥一頓,最後仍是不情不願的接過哥哥送來的飯菜。

最近她為了釀出好酒,便和清離一起動手,在自家後院蓋了一幢專門釀酒用的小作坊。

而且為了能趕上百年酒莊舉辦的第二輪釀酒大賽,她可是卯足了勁,不眠不休的留住小作坊裡忙碌。

而清離對釀酒也極有經驗,兩人不斷的討論著釀酒方法,不知不覺中培養出甜蜜的感情,自從那日他在絕頂山向她表露心跡後,她心底的情愫也慢慢滋長。

雖然他們之間不說太多情啊愛啊,可內心深處,那股濃烈的吸引,卻讓她的心頭每天都是甜的。

被妹妹訓了頓的錢大財沒好氣的哼聲,又瞪了不遠處的清離一眼。

「小福,不是哥哥愛說,自從你和那個小白臉從絕頂山回來之後,我覺得你們之間怪怪的,像此刻,我才不過是忘了給他送梨水,你竟斥罵我。」

錢小福臉蛋一紅,沒好氣瞪了哥哥一眼,「臭四哥,你胡說什麼!」

錢大財不滿的瞪大雙眼,看到不遠處的清離因為他挨了妹妹的訓斥,臉上露出可惡又欠扁的笑容,便氣不打一處來。

「小白臉,你別得意!我警告你,我家小福可是錢家唯一的女娃,從小到大被我們當寶貝似的捧在手裡,你這小白臉要是敢打我妹妹的壞主意,看我不剝了你的皮才怪。」

南宮桀一點也不在意他的威脅,事實上,自從他和小福從絕頂山回來之後,彼此間就像有一種無形的默契。

而他知道,小福的四個哥哥對自己並沒有惡意,還時常吵嘴說笑,彷彿他們也是自己的哥哥一般。

錢家二老得知他為了救小福而被石頭砸傷了腿,更是把他當成錢家的救命恩人體貼照顧,真想永遠留在這裡,就算沒了龐大的家業,沒了豪宅傭僕,他也甘之如飴,在所不惜。

一旁的錢小福卻聽不下去了,見哥哥越說越離譜,忙扯著哥哥的衣袖,硬是把她哥哥趕出了小作坊。

「你……你別聽我哥哥胡說八道,他嘴臭,自他口中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怕他介意,她趕緊安撫。

南宮桀笑道:「你哥哥沒說錯,我本來就對你有非分之想。」

錢小福臉蛋一紅,忍住內心竊喜,嬌羞的嘟著嘴道:「你又逗我了。」

說著,便佯裝忙碌的將注意力集中在釀酒的工作上。

不給她逃避的機會,他一把將她抓到自己面前,迫使她看著自己。

「你真的以為這些日子以來,我對你和,想與你親近,都是你逗你而已?」

他認真的模樣嚇了她一跳,「我……其實我……」

「這段時間你一直將心思放在百年酒莊的釀酒大賽上,可你是否想過,一旦你的酒被百年酒莊的莊主選上,意味著什麼?」

身為百年酒莊的莊主,南宮桀自然知道自己對外界發佈的公告中,是以何種條件作為誘餌。

上一次的釀酒大賽,並沒有人贏得比賽,因為那些人釀出來的東西,皆無法與百年酒莊現在的招牌酒桃花醉相抗衡。

趙如梅始終不肯交出秘方,他更是不會為了那秘方,而同意將她娶進家門,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卻沒想到,冥冥之中竟讓他遇到了小福,這個聰明善良、勤勞體貼的好姑娘。

他存有一份私心,不想讓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這份感情,因為他的身份而變質。

所以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向她坦白,自己就是百年酒莊的莊主南宮桀。

一方面是想試探她會不會也像外面那些女人一樣,衝著自己的身份而來,另一方面,在他得知自己曾是小福心中想嫁的那個男人之後,他也想知道,清離的出現,會不會改變小福的初衷。

錢小福被他的問題問得狠狠愣了一下。若不是經他提醒,她竟忘了……忘了自己內心深處一直很想嫁的那個男人,那個名叫南宮桀的男人。

已經有多久不曾想起這個名字了?

自從和清離至絕頂山下來之後,她每天想的是清離,念的是清離,記掛著的統統是清離。

那麼,她又為什麼如此執著的用盡全力,想去參加這次的釀酒大賽呢?

想了許久,她終於抬起頭,望進他一雙漆黑的雙瞳裡,「其實……我不過是想釀出我真正喜歡的酒,來證明自己的價值而已。」

聽她這樣一說,南宮桀展眉一笑,一把將她拉進懷中,強行壓住心頭莫名升起的感動。

「小福,早晚有一天,我會要你知道,你今日的努力,統統都會得到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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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46: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怎麼樣、怎麼樣?這酒的味道還可以嗎?」

歷經了一月有餘,兩人又是研究又是探討,先後研製出十餘種酒,可惜在品嚐之後,總覺得味道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好。

事後錢小福做了數次修改,又先後將井水換成山泉水,又摻入了花草露水,泡入補身的丹參靈芝摻入其中,才得以大功告成。

可有過前幾次失敗的經驗,這次她不敢抱太大希望。

她看著清離端起酒碗,優雅的淺嘗一口,心裡卻七上八下,生怕他一開口,便否決掉她所有的心血。

事實上南宮桀並非故意不去理她,實在是入口的酒香餘韻令他非常驚愕。

剛剛打開壇蓋時,飄蕩在空氣中的酒氣已經讓他震驚,沒想到淺嘗一口,一股甘甜、濃烈、沁人心脾的味道便在口中炸了開來。

一瞬之間,彷彿四肢百骸都得以舒展,只有淡淡的辛辣留在舌根處,沒多久便化為淺淺的甘甜,而胃裡的饞蟲像是聽到了巫師的咒語,瘋狂的肆虐著他的靈魂,渴望喝到更多。

酒碗中乳白色的液體微微晃動著,那碗明明廉價到了極點,可他卻覺得自己手中握著的卻是世間極品,人間佳釀,珍貴得千金也難以買到。

捨不得一口飲盡,他好想尋一處山野之地,慢慢品味著剩下的餘韻。

錢小福見他好半響沒有反應,不由得更是擔憂害怕。「清離,你沒事吧?這酒裡放的明明都是些補身滋養的藥材,你怎麼喝完之後就變傻了,難道這些補身的東西混在一起反而對身子有害?」

「呃……」

就在她低頭碎碎念的時候,身子驀地被用力摟住,自頭頂傳來一道激動的嗓音,「小福,我們成功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就這樣呆著。

她不知道成功這兩個字對她來講到底意味著什麼,只知道眼前的清離肯定了她的秘方,就像肯定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一般,令她心情萬分激動。

「成功了?」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小聲詢問。

南宮桀微微一笑,「我猜百年酒莊的桃花醉很快就會被它取代了。」

他並非否認桃花醉的存在和意義,但他相信,會有更好的東西將面世。

而他亦相信,小福是個不折不扣的釀酒天才,今天能釀出這種世間極品,有朝一日,還會釀出其他更多讓人意想不到的絕世佳釀。

經他一提醒,錢小福才想起再過幾日便是百年酒莊第二輪釀酒大賽的終止日。

她卻猶豫了起來。「我……我突然不想去參加百年酒莊的釀酒大賽了。」

與清離多日相處下來,一顆芳心早已毫無保留的全給了他。即使南宮桀是自己曾經期望過的終身伴侶,可今時今日,他在她心裡的地位又如何能與清離相比。

見她面露遲疑,心思搖擺不定,南宮桀全看在眼裡,笑在心底。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小傻瓜到底在苦惱些什麼。

「為什麼不去參加?難道你不想讓自己的心血受到世人的肯定嗎?」

「可是……」

她當然希望有朝一日,自己釀出的酒能夠被世人廣為品嚐喜愛。

但同時心裡又十分矛盾,思索片刻之後,眼前突然一亮,「清離,這酒是咱們一起努力釀製出來的,不如這樣,就由你代替我去參加這次釀酒大賽好不好?」

南宮桀差點被她的提議逗笑了。他怎麼可能去參加自己一手策劃的釀酒比賽。

但與此同時也讓他更清楚明白,她之所以會做出如此提議背後的真正心意。

「我怎麼可能剝奪你的功勞,從頭到尾,用盡心思將這世間佳釀研究出來的那個人,是你錢小福啊。」

他伸手揉了揉她頭,輕笑道:「而且你之前不是說,今生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夠嫁給百年酒莊的莊主南宮桀,現在有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你面前,為什麼要放棄?」

錢小福頓時紅了臉,神情看著他,「其實我……」

他輕輕掩住她的唇,衝她搖了搖頭,「我不想因為我而埋沒了你的才華,有什麼話,等比賽結果出來了再決定。」

嘴裡雖是這麼說,可他心中已經幫她安排好了一切。

他是清離,也是南宮桀,眼前有個姑娘,可以為了一無所有的清離而放棄家財萬貫的南宮桀,這樣的好姑娘,他怎能捨棄?

他要給她一個驚喜,要讓她站在備受世人矚目的地方,迎接世人的羨慕。

等到他的真實身份揭開那一天,他會告訴她,從頭到尾南宮桀與清離是同一個人。

「先不說這個了,這好酒釀出來後,你可想過要給它取什麼名字?」

錢小福自幼大字也不識一個,雖說她娘出身書香門第,可自幼她最討厭讀書習字,小時候被娘逼著學了幾個大字,長大後就都忘光了。

想了半響,她口中喃喃念著,「他們百年酒莊的招牌既然叫桃花醉,那麼我們這就就叫做打桃花。」

南宮桀有些哭笑不得,這丫頭平日機伶得很,沒想到取出來的酒名竟如此俗爛,「再取。」

「唔,那叫桃花香如何?」

「你非要圍著桃花這兩個字打轉不可?」

錢小福不滿的扯著衣擺,嘟著可愛的小嘴,「可是人家真的不會取名字嘛!」

「每一種酒名背後,其實都有著屬於它們的意義。就像桃花醉,當成釀酒師之所以會如此命名,是因為他在釀此酒之前,有一次多貪了幾杯,便在一片桃花林中沉睡,夢中,似乎得到上天指引,醒來後便釀成此酒,所以才命名為桃花醉。」

錢小福聽後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原來桃花醉還有這樣一段緣由,其實我之所以釀酒,最初的想法無非是尋找一段屬於我的緣分,至於名字為何,倒也沒仔細想過……」

南宮桀想了想,蹙眉道:「你這緣分二字,倒是給了我啟發,都說三生石上定姻緣,相愛的兩個人覺得彼此之間能擁有三世姻緣,便是上天恩賜,又豈知人都是貪心的。」

「若彼此心意相通,生死相隨,豈會滿足於短短的三世緣份,十世百世千世情,才會讓世間相愛的情侶,真切的感受到永生永世……」

他忽然靈機一動,「小福,不如咱們就將這酒命名為「千世情緣」可好?」

錢小福聽他話中字字珠璣,又將這酒的名字取得極好,心底不由得十分感動,「原來我親手釀出來的酒,竟也可以取出這麼好聽的名字。」

「這可是你費盡心血釀出來的寶貝,此酒只知天上有,世上難得幾回嘗。可我倒是希望,從此以後的每一天,都能嘗到由你親手釀出來的這杯前世情緣。」

這是他的承諾,生生世世,再不讓她離開自己身邊。

「若我應了你的要求,你又拿什麼來與我交換?」

見她此刻可愛的模樣,聲音溫柔動聽,漆黑的目光毫無半分心機,讓他忍不住想給她所有,「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錢小福豈會看不出他眼底的真情,她嘻嘻一笑,「我要的東西可多了。」

說著,可愛的扳起自己的手指頭,「我要你從今以後只對我一個人好,不准沒事對我發脾氣,不准不理我,一定要疼我,就算我做錯了事,也不准打我罵我懲罰我,還有……」

她突然抬起頭,眨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麼事,我都要你永永遠遠的相信我。」

南宮桀露齒一笑,「沒想到你人小,要求可真多。」

「怎麼,你做不到嗎?」

「做得到。做得到。」

「那如果你做不到呢?」

「如果我做不到,就讓老天爺罰我被天打雷劈,五雷——唔!」

轟頂兩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她小手摀住了口。

「不准隨便發這些狠毒的誓言!」她搖了搖頭,「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負了我,我不要求你別的,只希望你能將這千世情緣發揚光大,讓東辰國每一個地方的人,都能品嚐到它的美好,而我……將會躲得你遠遠的,再不會打擾你的生活。」

南宮桀聽了她這番話,只覺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的泛疼,他恢復一臉正經,沉聲道:「小福,不會有那一天,永遠也不會有那一天。」

她壞壞一笑,一把抓過他的手腕,趁他一個不留神,挽起衣袖,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下一口。

南宮桀痛得大呼一聲,就見自己光滑的臂彎處,此時印著兩排血牙印。

錢小福笑嘻嘻的一頭撲進他懷中,緊緊抱住他的腰,「口說無憑,這牙印,便是你答應我最有力的證據。」

南宮桀不由得被她純真的樣子都得會心一笑,伸手攬緊她柔聲道:「你親手釀製的這千世情緣,便是你我之間最幸福的約定,並且生生世世都不會改變。」

錢小福最終還是將千世情緣送到了百年酒莊,也就是南宮家的府門。

當她問清離為什麼不肯跟她一起去南宮府送參賽品,他卻說這千世情緣是她一個人的心血,當然得由她親自奉送才有意義。

她哪裡知道,清離與南宮桀根本是同一個人,她更不知道,清離之所以不踏進南宮家的大門,是因為他怕被家人認出他來。

錢小福隻身一人將酒送進南宮家負責管理這次釀酒大賽的管事者手中後,便與事先在外等候的南宮桀一同離開。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褪去一身昭顯富貴榮華的昂貴錦衣,此時的南宮桀身穿一身米白色粗布衣。一頭如墨般漆黑、如絲般順滑的長髮,也學著山野農夫,只在頭頂打了個簡單的髮髻。

只是,再粗俗、再普通的裝扮,依然掩不去他與生俱來的尊貴與高傲氣質。

即便走在路上,依舊吸引那些妙齡少女頻頻回首張望,並在私下小聲議論那眉清目秀、俊朗逼人的農家小哥,究竟是誰家兒郎。

唯有錢小福看不懂那些姑娘們,頻頻投來的艷羨目光,只把身邊的清離當成尋常男子一般,毫無拘束的與他談天說地。

「我已經想好了,如果這次釀酒大賽最終勝利者真的是我,我會與他們莊主南宮桀說,我並不打算交出這千世情緣的秘方。」

她想了想又道:「你之前不是說家裡無親無故,曾經在異地也開過小酒坊?所以我決定待這次釀酒大賽結束之後,我們合開一家酒坊,主打招牌酒便是這千世情緣,你說如何?」

也不等南宮桀表態,她便拍著他的肩膀,一副一切由我做主的模樣,「好了,這件事就這麼決定。咦,那些人在幹什麼?」

錢小福被不遠處的人群吸引,走進一打聽,才知道是金龍繡坊的綢緞正在清倉賤賣。

「我聽娘說,這金龍繡坊的絲綢是永安城的老字號,布料質量都是上等,要是價位公道,不如買上一些,清離,你在這邊等我。」

「小福……」南宮桀還來不及扯住她的衣袖,便見她急沖沖的衝了過去。

這個小丫頭還真是性急,不過回想她剛剛那番話,倒是極富深意。

到底是個單純的小呆瓜,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是真實身份,還不知道這小東西會吃驚成什麼樣子呢!

眼看第二輪釀酒大賽將近,他想,他也該找個借口離開錢家了。雖說只是分離幾天,可一想到與錢老爹錢大娘錢大哥他們分開,南宮桀心底竟產生一股離別的愁緒。

他住在錢家的日子雖短,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何為親情、何為天倫之樂。

當然,最讓他捨不得的就是小福,兩人這段日子朝夕相處,他怎麼捨得說離開就離開……

「喔!」就在南宮桀暗忖該找什麼借口離開錢家時,只覺後腦一陣劇痛。

還來不及破口大罵,一隻大手便從身後圍了過來,一塊散發著異樣味道的帕子緊緊掩住他的嘴,下一刻,視線意識漸漸模糊,一股龐大的力道便拖著他的身子迅速向後退去。

不遠處的錢小福似乎感受到不安,忙不迭從人群中擠出,手中還捧著一塊剛剛裁好的雪白緞料。

四處張望,小臉露出焦急神色,「清離……清離……你在哪裡?別玩了,現在可不是玩捉迷藏的時候……」

當南宮桀被身後那股力道扯出了這條巷尾時,映入眼簾的最後一幕,便是錢小福慌亂的奔跑,那塊白綢被丟棄在半空中,可憐無助的隨風飄蕩。

「清離……清離……不要丟下我,我好害怕……你在哪……」

他試著伸出手,想抓住那抹倉皇無助的身影,想將她的身子揉進懷中,可他卻什麼也無法做到。

黑暗降臨,他終於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距清離失蹤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十二天,這十二天中,錢小福與家人四處奔走打探,可始終沒有他的消息。

也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對清離這個人完全不瞭解,只有之前曾聽他說他來自異鄉,父母雙亡,六親無靠,準備獨自來永安城闖蕩。

錢家人從上到下又都是老實人,聽他將自己的身世說得如此可憐,哪捨得多問其他。

自從清離失蹤之後,她整日沒了笑容。

錢家爹娘又都是過來人,在女兒與清離朝夕相處,共同釀製出千世情緣時,便已看出這兩個娃兒兩情相悅,恐怕早已互許終身。

一家人看著她日益憔悴,皆心疼得半死。

眼看著百年酒莊第二輪比賽結果的宣佈日期即將到來,他們便勸小福先莫焦急,至少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再去想方法尋找清離。

錢小福哪還有心思去參加什麼釀酒大賽,她現在心心唸唸想的只有清離一人,釀酒大賽這件事早被她拋到了腦後。

可家人卻說那是她辛辛苦苦成果,就算她不計較個人得失,不在乎比試結果,至少也該想想,千世情緣中,清離也出了一份心力。

就這樣,心神不寧的錢小福,來到南宮家在永安城最繁華的芙蓉街舉辦的釀酒大會現場。

百年酒莊在東辰國的影響力果然不同凡響,聽聞酒莊要招攬新一任的釀酒師,不知多少人在背地裡卯足了勁,想一舉奪冠。

而無數釀酒師之女,聽說可以趁這次比試的機會嫁緊南宮家,成為百年酒莊的莊主夫人,更是使足全力,盼著自己可以釀製出天下一絕的世間佳釀。

所以在順天七年,陰曆六月初九這一天永安城芙蓉街整條街道上,擠滿了駐足圍觀的百姓。

錢小福身材嬌小,個頭不足,雖然她也是這次參賽的釀酒師之一,可那麼對膀大腰粗、身強力壯的莽漢圍守在這裡,早將她擋得無法見到前頭。

這邊人群騷亂,大伙都紛紛翹首期盼百年酒莊的莊主南宮桀大駕光臨。

只聽不遠處有人高喊,「讓開讓開,大家都讓開,南宮莊主到……」

「爹,我早聽說南宮桀不但富可敵國,家產豐厚,而且還年輕英俊,一表人才,若這次咱們能被莊主選中,女兒的後半生便不用愁了。」

錢小福聽了這話有些感慨,若是以前她恐怕也會為了那個位置,而爭得頭破血流吧。可是現在她只想她的清離,至於南宮桀早已被她遺忘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就連此刻馬上就可以目睹他的尊容,也引不起她一絲興趣。若不是千世情緣清離也出了一份力,恐怕今日她根本不會出現在這釀酒大會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原本的紛亂漸漸平息。

「感謝各位今日前來參加百年酒莊舉辦的這場釀酒大會……」

清冷而悠揚的聲音在群眾面前悠悠響起,那聲音雖淡,卻洋溢著一股讓人信服且無法抗拒的震懾力。

所有的人瞬間安靜了下來,皆屏著呼吸小心聆聽。

唯有錢小福被這熟悉的聲音,驚得渾身血液倒流。「清離……是清離!」

她忙不迭抬起眼,順著人縫拚命的向台上望去。

只見講話的那位俊雅公子,身著一襲銀色廣袖提紗外氅,內襯純白雪緞長袍。

銀冠玉簪,舒眉淺笑,說不出的俊俏瀟灑,懾人心弦,只是那神情淡漠清冷,彷彿萬事不縈於心,卻仍難掩眉宇間那令人心蕩的英氣。

錢小福呆了呆,只覺得胸口湧出一股難以抑制的熱流,那俊美飄逸的公子,不是清離還會是誰。

只是……為什麼明明是清離的面孔,卻頂著南宮桀的名字?

還有,那個始終陪伴在他身邊的粉衣少女,又是何人?

心下詫異吃驚之時,只聞得台下眾人一陣欷吁低歎,直到那清冷悠揚的嗓音再次飄入耳中,她才明白為何眾人如此沮喪。

「各位辛苦釀出的佳酒這次雖然無一中選,可為了表示我們百年酒莊對各位釀酒師傅的感謝之意,本莊主決定給每位釀酒師打賞五十兩文銀,以示對各位辛苦釀酒的酬謝,另外……」

他的目光淡淡飄向佇立在自己身邊的粉衣少女,聲音依舊談如清水,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經過這兩次釀酒大賽,本莊主已經決定從今日起,釀酒大賽徹底結束,而我,將會在不久之後,迎娶百年酒莊招牌酒桃花醉前釀酒師傅之女——趙如梅小姐為妻,屆時,還請諸位來南宮府上喝喜酒……」

話音剛落,便惹來一群失戀姑娘們的聲聲歎息。

眾人心底皆知,桃花醉的存在,造就了百年酒莊今日在釀酒業的地位。

而趙如梅是桃花醉創始人的獨生女,自幼便在南宮府長大,可以說是南宮府上的大小姐。

今日酒莊莊主親口向眾人宣佈兩人即將成親一事,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但仍舊令所有姑娘傷心失望。

錢小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與那個粉衣姑娘成親,那麼……她呢?

曾幾何時兩人花前月下,互訴衷腸,她以為今生今世,自己已經找到屬於她的依靠。

可為何此時此刻,那個本來已經給予她無數承諾的男子,竟摟著別的姑娘,堂而皇之的大聲宣佈,他們即將要成親了?

眼眶一下子被無法控制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瘋了一般衝出人群,大聲高喊,「清離,你為什麼忘了我?」

人群一下子因為她的呼喊而變得騷亂起來,眾人皆不解,這個小丫頭到底中了什麼邪,竟會瘋了一般就這麼衝了過去。

圍守在台前的家丁見有人試圖上前搗亂,一個個神勇異常的圍了起來,牢牢的將她制服於台底。

錢小福由著眾家丁扭住手臂向後拖扯,小小的身子就像一隻無力的蠶蛹,被層層絲線牢牢束縛。

南宮桀因為這一處的混亂而微微皺起眉頭,目光似有意若無意的瞟向那個被眾人扯住的小小身影。

錢小福終於與他四目相對,雖然身子被人用力向後拖去,可眼中卻升起一股如飢渴者,見到水和食物的希冀與掙扎。清離,你看清我了嗎?

清離,你認出我了嗎?清離,我是小福,是小福啊……

那冰冷無情的目光,只淡淡掃了她苦苦掙扎的容顏一眼,便冷冷的別過視線,頭也不回的朝一頂奢華的軟轎走去。

那一刻,錢小福覺得自己看到了這世上最絕情的一幕。

心底某一角落,像被什麼利器狠狠刺傷,所有的愛戀嗔癡,皆從那個被刺穿的傷口滾滾溢出。

她天真的想要留住最後一抹只屬於他們曾有的溫情,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當那道冰冷而又陌生的目光,掠過自己面龐的一剎那,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從這一刻開始,徹底被改寫了。

臀後傳來一陣刺骨的劇痛,她被南宮家的家丁,狠狠丟棄在人群最後的角落,耳邊不斷傳來咒罵和教訓聲,讓她識相點,休想再這樣的場合中興風作浪。

她聽不清也看不見,那聲音越來越遙遠,痛意越來越麻木。

她就呆呆的坐在地上,由著那些漸漸散去的路人,一個個將同情的目光投放在她身上。

直到街面人影漸疏,天地之間,只剩下她孤伶伶的坐在原地,任淚水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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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47: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什麼?你要去永安城找南宮桀?」

「你瘋了嗎?那個負心漢都已經將事情做得那麼絕了,你為什麼還要去找他?」

「真沒見過這種混蛋,我看他住在咱們家這段日子,分明就是利用小福來幫他釀酒,現在好了,他不聲不響的回了永安城,還學會如何釀製小福辛辛苦苦研發出來的千世情緣,簡直可惡透頂!」

自從家人知道清離就是百年灑莊的莊主南宮桀,並且在釀酒大賽上與小福對面不相識之後,錢家四兄弟便把南宮桀視為敵人。

看著幾個哥哥一致反對,錢小福原本憂鬱的臉上更添了幾分愁緒。

錢大娘適時插話進來,「我倒覺得清離公子並非是一個負心之人,或許他有什麼苦衷也說不定。」

她知道女兒傾心於他,如今眼看著女兒為了他而變得抑鬱憔悴,心底自是不忍。

「可是娘……」

其餘錢家兄弟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她使了眼色,摸摸鼻子乖乖出去。

她坐到女兒床邊,溫和的撫摸她略顯蒼白的面頰,「小福,娘瞭解你的心,若你執意想去,娘不會攔著你。」

「娘……我只是想知道他為什麼不告而別?為什麼忘了我們的誓言?」

得到母親的支持,就這樣,錢小福告別了家人,帶著些許銀兩,隻身一人來到永安城,直奔南宮府邸。

南宮家是永安城的大戶人家,平日守衛森嚴,陌生人根本無法隨意進入。

錢小福曾試著和門口的守衛大哥溝通,言明自己來找南宮莊主有事。

可守衛看她一身粗布衣裳,擺明是個鄉下姑娘,哪肯同意放行讓她進去。

思來想去,她便每日守在南宮府門前,期望著南宮桀出府之時,乘機上前問個究竟。可左等右等,三、五日後,她依舊不曾看到他踏出大門一步。

她身上的盤纏快要花光了,如果再等不到南宮桀,恐怕她就要餓死街頭。

既然正門無法進入,她靈機一動,便尋到了南宮府邸的偏門,小時候與哥哥們時常爬樹捉鳥,也許可以從偏門的院牆上爬進去。

當錢小福繞到南宮偏門,並賊頭賊腦探索該從哪下手向裡爬時,耳邊卻傳來「吱呀」的開門聲。

「姑娘,你是什麼人?在這做什麼?」

一位五旬老者突然從門內步出,他的身材略瘦,面孔卻十分精明,看其穿著,倒也體面。

錢小福被老者嚇了一跳,忙不迭收斂心神,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總不能老實說她想偷爬牆吧!

「莫非你就是老吳介紹到咱們南宮府上當差的丫頭?」

呆了好一會,她才明白對方誤會自己的來意了,「其實我……」

她剛想坦白一切,隨即又怕自己將目的說出口後,眼前這位老伯會像大門的守衛大哥一樣將她趕走。

不如將錯就錯,承認自己是來南宮府當差的丫頭,只要能見到南宮桀,當幾天丫鬟又有什麼不行。

「是啊,我的確是來府上當差的。」

就這樣,錢小福被對方從偏門領進了南宮府邸。踏進院內,才發現這宅子的佔地極寬敞,她自幼在鄉下長大,哪見過這等奢華的場面。

僅是一個小小的後花園,不有假山流水人工湖,幾幢琉璃彩瓦的大宅子更是富麗堂皇到住房難眼花繚亂。

老伯自我介紹,說他是南宮家的總管,姓蔡,叫他蔡總管就行。

還告訴她,在南宮家當差,規矩雖然不多,但千萬注意主子喜歡安靜。

如果她不想惹主子發脾氣或者是被趕出南宮家,就要恪守本份,千萬別沒大沒小的在宅子裡大聲喧嘩。

接下來又囉嗦了十幾條家規,還拿出一張黑紙白字契約,讓她在上面按下手印。

錢小福斗大的字不識幾個,蔡總管告訴她,每個進府當差的下人,都要簽份僱傭契,為了見到南宮桀,她只有乖乖蓋下指印。

剛進府,錢小福便被分配到雜物房打雜。據說上一任在這裡打雜的僕役,因老家淹大水才離開,所以這差事便落到她頭上。

只不過雜物房距主人房十分遙遠,而且南宮府有明文規定,非主人房伺候的下人,不可以隨便撤離職守,四處走動。

所以直到現在,她沒能找到機會見到南宮桀本人。

錢小福又氣又急。她總不能真在這裡當一輩子的丫鬟吧,可是見不到南宮桀,就這麼悄然離去,又覺得不甘心。

「你沒聽錯嗎?莊主真將成親的日子定到了今年的九月二十八?」

「怎麼可能會聽錯?那日我送換洗衣衣服去莊主的房裡,親耳聽見他與如梅小姐說,今年的九月二十八,將會迎娶如梅小姐為妻。」

「就是因為這樣,如梅小姐才決定在成親之前,回嶺南老家祭祖,若不是莊主最近忙於公務,怕是會親自陪著如梅小姐一同前往呢……」

幾個小丫頭穿著相同的衣裳,梳著同樣的髮髻,每人手中捧著一堆衣裳,從不遠處走來。

當錢小福親耳聽見南宮桀即將在今年的九月二十八與別的女子成親時,只覺得腦袋暈眩了下。

手中的菜籽被她緊緊捏在手中,尖細的菜籽刺得她一陣刺痛,但此刻,到底是手痛還是心痛,她已分不清。

淚水沒出息的泛出眼眶,一滴滴掉在地上,消失在泥土中……

很快地,她粗魯的用衣袖拭乾淚水,望著主宅的方向,眼中閃著從未有的堅定目光。

不管你是一無所有的清離,還是百年酒莊的莊主南宮桀,等我看到你的那一天,我都要你親口給我一個答案。

然後,我們便一拍兩散。

然後,我會瀟灑的離開。

我發誓,我的生命中,將不會再有你的存在。

但臨走前,我絕對、絕對要狠狠揍你一頓,以洩我心頭的怒氣!

今日晴空萬里、艷陽高照,遙遠的空中不時有雄鷹翱翔鳴叫,南宮府後花園的漆紅涼亭內,坐著兩個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子。

其中一人一身白衣,一頂銀冠束於腦後,兩鬢青絲在風中來回擺動,說的瀟灑俊逸。

涼亭位於後花園一處假山上,而假山下面,則是泛著清澈綠光的湖水,此時微風輕送,蕩過湖面,將一縷縷涼爽送到涼亭深處。

白衣男子此時正手握一隻精緻透明的翠綠色酒盅,一陣陣酒香也在空氣中四處飄蕩。

「這麼說來,吳大富是鐵了心要與咱們百年酒莊搶生意了?」

輕輕啜著盅內香醇的酒液,他抿了抿唇,皺著眉頭,神色有些不悅。

坐在亭內的另一男子,二十五、六歲上下,雖然不如白衣男子那般英俊倜儻,但長相斯文,和他坐在一起,並不遜色。

此人便是百年酒莊的大管事蔡毅然,也是南宮家老總管蔡忠的獨生子。

因自幼在南宮家長大,小時候便隨南宮桀一同學習打理生意,如今已升到了酒莊大管事的位置。

南宮桀極信任他,由於一年之中,他會因各種原因不時需要外出,不在府裡的日子,偌大的宅子便交給蔡家父子照管。

蔡毅然雖然年長他幾歲,但若論性格脾氣,卻時不時流露出幾分急躁和衝動。

「可不就是嗎?那該死的吳大富,從他們大富酒莊搬到永安城那天起,便擺明了想與咱們酒莊作對。」

他越說越惱怒,「他明知道桃花醉是咱們百年酒莊的招牌酒,居然在幾個月前,將他們新釀製的酒取名為桃花醒。不但如此,還故意降低酒價,並在暗中詆毀咱們酒莊的桃花醉不但價格昂貴,而且味道也大不如從前……」

南宮桀面無表情,似乎一點也不受到影響,依舊優雅的端著酒杯,細細品嚐杯中的液體。

只是每淺嘗到一口,便會不經意皺起眉頭,似有什麼不滿。

不遠處傳來一陣人群嘈雜聲,好像有人在扛東西,他坐的位置極高,稍微挪動視線,便可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見府裡幾個身材壯實的工人在蔡總管的指揮下,正奮力抬著幾隻酒缸向雜物間的方向走去。

本來他對於這種事極不在意,只不過那些工人中,兩人一組,肩上扛著用麻繩綁著的沉重酒缸。

其中一個個子較矮的男子,腳下也不知被什麼絆倒,踉蹌了下,眼看整個身子向前就要摔倒在地——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從蔡總管的身邊跳出一個瘦弱無骨的丫頭,眼明手快的一把扛住那即將摔破的酒缸。

小小的身子微一用力,那只能把她裝在裡面的大酒缸竟奇跡般的被她頂住了。

南宮桀為她偷捏一把冷汗的同時,也深深的驚歎,她真的是一個姑娘家嗎?只見那幫了工人大忙的丫頭咧嘴嘻嘻一笑,陽光下,那潔白的牙齒閃閃發亮,兩頰若隱若現兩顆可愛的小梨窩。

雖然穿著府裡的丫頭的衣裳,眉宇間也散發著濃濃的鄉土氣息,可那明朗清脆的笑聲,卻震得他心房顫抖。

蔡毅然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莊主可是在看跟在我爹身邊的那個小妹妹?」

南宮桀收回打探的視線,迅速整理心中那難以言喻的怪異感覺,輕聲道:「只覺得她有些生面,是新來的丫頭?」

「是啊,她名叫錢小福,是我爹不久之前找來看管雜物間的,別看那丫頭個頭小,身子纖細,力氣卻大得很,人緣也極好。」

不知為何,錢小福這三個字居然讓南宮桀產生了一股熟悉感。

待那嬌小的身影隨著工人的眼前消失,他才發現坐在對面的蔡毅然,竟滿臉探究的打量著自己。

俊容一冷,他輕哼一聲,「吳大富既然想用那種低劣的方式對付百年酒莊,他們也不用手下留情,得拿出對策回擊才是。」

說著,原本冰冷的眸底,一抹狠絕目光一閃即逝。

不待蔡毅然回覆,他起身,淡淡瞥了眼石桌上的酒壺,「另外,告訴府裡新來的釀酒師,這酒的味道很糟糕,並非我想要的那種口味,讓他不管想什麼方法,給我重制。」說完,長袖一甩,轉身走了。

望著漸漸遠去的主子,蔡毅然不解的搔了搔腦袋,他家主子到底想要哪種味道?

自從前陣子他從外鄉遠遊回來後,整個人變得怪怪的,若問到底怪在哪,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在他離開永安城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

錢小福還沒等到機會狠揍那忘恩負義的南宮桀一頓,府裡便發生了一件大事。

因為百年酒莊的釀酒處就設在南宮家的後院,這樣不但方便管理,同時也能讓南宮桀隨時監督釀酒的時度。

就在幾天前,工人因要釀製槐花酒,便在院子裡曬了大量槐花。

熟料這些槐花招來了一群蜜蜂採蜜,短短一上午的工夫,偌大的晾場便被層層的蜜蜂給團團包圍。

工人見狀,擔心槐花一旦失了蜜汁會前功盡棄,所以一群工人便拿衣裳蒙了頭,驅趕蜜蜂不成,反而惹火了它們。

當時正逢莊主來後院品嚐師傅新釀的桂花酒,躲避不及竟被發了狂的蜂群螫咬。

一時之間,酒坊大亂,人們惶恐不安,也不知最後誰想出生煙驅蜂的主意,那群惹怒的蜂群終於漸漸散去。

在場的工人們大多數都被蜜蜂螫到,但在塗了大夫給開的藥方,身上的紅腫很快便消失。

唯有莊主,因膚質特殊,被螫到後,臉上居然起滿可怕的紅疹,任憑大夫想盡辦法、查遍醫書,就是不見半點效果。

這樣整整三天過去,南宮桀的病情越發嚴重,急得蔡總管團團轉,府裡上下也人心惶惶。

當錢小福聽聞下人們偷偷議論著南宮桀的病情後,憂心了起來。

不會吧,她還沒有機會找他問個清楚,他怎麼就生病了呢?

趁著府裡亂作一團,錢小福悄悄的尋到主宅南宮桀的寢房,順著窗縫,向室內打探,當她看到躺在床上的南宮桀,心底不由得一顫。

瞧他白皙的兩頰起著又大圓的紅疹,說是紅疹,倒不如說是紅色的膿包,不但臉上如此,就連被子外面的手背上也起著相同的膿包。

房裡坐著請來的大夫,蔡總管以及酒莊大管事蔡毅然也在一旁小心守著。

錢小福看了蹙眉深思,南宮桀現在的症狀,她以前好像曾經見過……

想了好半晌,她雙眼一亮,當下飛也似的跑進房。

「蔡總管,清……呃,我是說莊主的皮膚是不是天生敏感,一旦被蚊蟲叮咬,便會發炎,嚴重時還會高燒不斷,甚至昏迷不醒?」

蔡總管見錢小福急沖沖的從外面闖了進來,本想斥責她無禮,可轉念一想,這丫頭怎麼會知道莊主自幼的體質與常人不同?

看著主子的神智始終恍惚,有時好像醒了,可意識混沌,開口說些別人所聽不懂的胡話,讓人見了,好不擔心。

「莊主的皮膚的確很敏感,我還記得他五歲那年,同老爺出門幾日,回來後,卻渾身發熱,隔天一看,全身上下竟起滿水泡。

據老爺說,他們住的那家客棧不乾淨,夜裡被蟲子咬到,結果回來後越來越嚴重,許多大夫登門診治都無效。

最後還是一個路過家門口的老和尚看到莊主的情況,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可當時只有老爺、夫人見過老和尚治療的過程,如今老爺夫人都已離世……」

說到這裡,蔡總管忍不住老淚縱橫,一臉哀戚。

錢小福忙上前安慰,「蔡總管莫要悲傷,雖然我不是大夫,可自幼在鄉下長大,曾見過我們村裡的鄰家小弟弟和莊主的體質有些雷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種症狀想要治好,並非不可能。」

說著,她便奔到南宮桀的床邊,上下打量他狼狽的俊容,又輕輕碰了碰他臉上腫脹的紅色膿疹,這才發現,他不但臉上和手臂上受到了感染,就連脖頸也無一倖免。

「蔡總管,莊主身上這疹子發得不輕,若不盡快用藥,恐怕會竄至全身;我們鄉下人窮,就算患了病,也沒錢到城裡治,所以老一輩的人便傳了許多治怪病的土方。若蔡總管信得過我,給我兩天時間,我盡快趕路到絕頂山採些藥草。在我沒回來之前,請蔡總管一定要讓莊主的身子保持乾燥,若他發汗,定要及時拭去……」

眾人見她說得頭頭是道,雖說心底仍舊有些質疑,可眼下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便答應她。

錢小福不敢耽擱,只簡單收拾了一些細軟乾糧。

為縮短時間,本來蔡總管想為她準備車馬,但絕頂山路途崎嶇,而且如果坐車,便一定要走大路,這樣一來,恐怕會更耽誤時間,所以她當下決定徙步前去。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治療那種紅疹的藥草名叫仙樂草。

這種草在絕頂山上隨處可見,她曾見過同村的人用仙樂草給人砝疹,效果奇佳。

由於害怕耽誤治療的最佳時機,錢小福整整一日沒命的趕路。

到了絕頂山時,太陽已經西落,趁著最後一抹夕陽餘暉,她努力尋找仙樂草的蹤影。

它與雜草長得極像,但草葉略顯寬大,而且葉上還有一道淺淺的白線,據老一輩人的說法,這白線裡的汁葉,是上等良藥,可治百病。

幸虧她小時候常來這裡玩,對於哪里長仙樂草極為熟悉,只用了半個時辰,便採了半籮筐。

此時天色已黑,雖然她對絕頂山的地形十分瞭解,可今夜多雲,天空中竟連半顆星子也尋找不到。

但因一心掛念著生病的南宮桀,錢小福不敢多做停留,只能摸著黑,一步步往山下走。

也不知踩到了什麼,腳下一滑,突然她整個人就這樣順勢滾了下去。直到小小的身子被一塊大石擋住,才停止了這駭人的下墜。

身上好痛,事實上每一處都痛,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可她卻倔強的不肯流下一滴。

腦海中一邊浮現出往日自己與清離,在這絕頂山上相處的每一幕,那時他為了救她而被大石砸傷,當時的痛,是不是也像此刻的她這般難以忍受?

忍著刺骨的酸痛,她用盡最後一口氣力爬了起來,她不能倒下,因為她的清離還在等著她的藥草。

雖然……雖然現在的她在他眼中已經變成陌生人,但至少那個男人曾經給過她太多美好的回憶。

咬緊牙關,她忍著身上的劇痛,就這樣一跛一跛的趕路,只是這絕頂山夜裡太黑,每走幾步,她便會被東西絆住摔倒。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也不知這樣摔了多少回,當她終於趕到南宮府的時候,天已經放晴大亮。

蔡總管沒想到她說兩天的時候,她卻一天便趕了回來。

瞧她一身狼狽模樣,頭髮亂了,小臉髒了,衣服也被劃裂了,甚至還有幾處沾染著血的傷口,沒有處理的展現在眾人面前。

錢小福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急著將自己辛苦休來的仙樂草拿去清洗。

洗完後又取來一隻搗藥的碗,在眾人的詫異下,抓起一把仙樂草便用力搗起來,這樣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搗出一碗汁液。

此刻,她面容十分蒼白,一天一夜沒有休息的趕路,縱使是鐵打的人,也體力不支了。

她將盛滿了草汁的小碗遞給守在一邊的蔡總管手中,「用乾淨的布醮著這藥汁,慢慢塗到莊主的紅疹上,塗完後,若無意外,十二個時辰後,那些紅疹便會消失。」一說完,錢小福便直挺挺的摔倒在桌下,整個人就這麼昏死過去。

蔡總管按照錢小福昏迷前的交代,將藥汁塗到莊主的身上,果然,過了一夜,南宮桀身上腫大的膿疹便開始慢慢消腫。

到了第二天,那些可怕的膿疹不但徹底消失,而且一絲印記疤痕也不曾留下。

蔡總管以及眾對於這神奇的療效皆感到不可思議,而南宮桀的高燒也因為膿疹的消失,而慢慢退掉。

就這樣在房裡休養個三五日,原本病懨懨的南宮桀變得神清氣爽,對於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他只剩下模糊的印象。

事後,當他聽蔡總管的敘述,才得知府上竟有這麼個奇人,當下便吩咐他將人叫來房裡。

南宮桀優雅的坐在紫檀大椅內,驚訝的發現,眼前這個長得瘦弱矮小的丫頭,不正是那日在涼亭中看到的那個姑娘嗎?就近打量,他發現她長得滿可愛的。

大大的雙眼,閃著熱誠天真,粉嫩的嘴巴微微噘著,圓潤的雙頰有著淺淺的梨窩,皮膚水嫩光滑,讓人很想捏她幾下。

只是下巴和耳朵上,還殘留著幾處傷口。聽蔡總管說,為了給他尋找治紅疹的草藥,她徙步上山,沒有休息的趕了一天一夜,拼著最後一口氣回到府裡,最後才體力不支的昏倒在地。

想到這裡,南宮桀驁打心底泛起一絲不捨和疼惜,一個與自己非親非故的丫頭,何以如此盡心盡力的為他賣命?

錢小福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癡迷的盯著那再熟悉不過的俊容。

兩人曾牽手共同漫步在花前月下,他文采極好,會把她比喻成月下仙子,而他就是仙子的守護之神。

他曾說他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保護自己,可此時此刻,他對她竟如此陌生,雖然他就坐在面前,卻感覺他離她好遙遠。

容顏依舊,但人事全非,現在的他,是她的主子,而她,只是他的個人。

南宮桀驚訝她如此坦蕩卻又執著的眼神。他深知自己的容貌,也習慣了府上新來的丫頭,會時不時用種含羞帶怯的目光偷偷打量他。

可眼前這丫頭,看他的眼神中,沒有崇拜、沒有羞怯,反而帶著幾分心痛和複雜,還有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指控。

「聽說我的病之所以會好得這麼快,都是你一人的功勞。」

錢小福很快回神,向他投去真誠的一笑,「只是巧合罷了,我也是突然想起咱們鄉下有治這種膿疹的藥方,所以才斗膽一試。」

見她如此謙虛,南宮桀對她的印象不由得再加幾分。「這次你了救我,受了不少罪,我向來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所以如果你有什麼要求和心願,我會盡全力為你辦到。」

心中雖對她萬分感激,可自幼性格孤冷,喜怒鮮少形於色。

這個世上有太多事情是金錢可以收買的,而他南宮桀,最不缺的便是銀子,如今她救自己一命,奉送千金萬兩,又有何難?

「我……我不要賞賜,只想問你一些問題。」

「噢?」這倒是出乎他的預料。「什麼事情?」

「我想知道,在今年農曆三月上旬到五朋下旬這段時間,你在哪裡?都做了些什麼?」南宮桀不解。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蹙眉細細思索了片刻,三月到五月……

「我在宜昌忙著打點生意,直到六月才回到永安。」雖然去宜昌的記憶有些模糊,可他不會記錯,一年中,他總要抽出幾個月的時候去宜昌打點一番。

當錢小福聽他親口說出那段時間並非在蘭山村的時候,整顆心隨著他的答案徹底絕望了。原來……原來他果然不想認她。

她笑自己太癡太傻,竟天真的以為只要他看到自己,一定會記起往日的情份,就算不再續情緣,至少也該告訴她,他有什麼苦衷,不得不捨下她。

沒想到在他心裡,錢小福這個名字,從來不曾存在過。

見他回得理直氣壯,一口惡氣衝上她心頭,真的很想狠狠揍他一拳!可是,不值得。像這種忘恩負義、到處留情的臭男人,根本不值得她發脾氣揍人。

她在心中告訴自己,不管他是清離也好,南宮桀也罷,他們之間的關係從此一刀兩斷吧。

「我要問的問題已經問完成了,既然莊主您大病初癒,就該躺在床上好生休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平日是不准隨便踏進主人房的,所以如果您沒事的話,我告退了。」

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說完話,也不理會身後南宮桀的低喚,錢小福氣急敗壞的轉身小跑離開。

南宮桀對她的行為大為不解。這丫頭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還有話想說,她怎麼就跑了呢?

還有,剛剛是不是他看錯了,她眼底那晶瑩濕潤的水意,是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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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錢小福一路從南宮桀的房裡走出來,心底將那該死的傢伙從頭到尾罵個半死。

他居然敢大言不慚的說他那段時間去了宜昌!如果他那裡去了宜昌,那麼住在蘭山村的清離又是誰?難道是他的魂魄嗎?

「小福姑娘,怎麼走得這麼急?我聽說莊主把你叫去問話,這次你救了莊主,想必莊主定會給你些貴重的賞賜吧。」

攔住她的人正是蔡毅然。自錢小福救了南宮桀之後,他便對這個丫頭另眼相看。

錢小福聽他開口閉口都是莊主,心中十分火大。

可蔡大哥平時待她極為和善,他爹蔡總管對自己也很照顧,就算心裡有氣,也死忍著不好對無辜之人發作。

「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能夠幫到主是前世求來的福氣,哪裡敢要什麼賞賜。蔡大哥,我還要忙著幹活,便不與你多說了。」

匆匆向蔡毅然道別後,錢小福火速回到她所居住的下人房,打開房裡的櫃門,發現自己的隨身物品實在少得可憐,根本不必怎麼整理。

想起南宮桀明明近距離見到了她,可仍不肯認她,看來她再繼續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她決定待時日向蔡總管說清楚後,便死心的回蘭山村,從此再也不踏進永安城半步。既然已經做下決定,就如同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這晚她睡得極為香甜。

翌日清晨,她才剛起床,就聽見蔡總管在門外叫喚,「小福,你起床了嗎?」

錢小福忙穿好衣裳,前去開門。

蔡總管頂著一張慈祥的笑臉道:「小福,你要走好運了,莊主昨晚吩咐下來,讓你今兒清晨起來後就去他的書房,他有事要親自對你講。」

去他房裡?昨天不是見過面了,還能有什麼事?

見錢小福一臉猶豫,蔡總管忍不住催促,「還不快著點!莊主的規矩多,他最討厭等人,若是去晚了,免不了一頓訓斥。」

錢小福聽了,險些氣死。他規矩多?他討厭等人?這些都管她什麼事?反正她已經決定要離開這裡,誰管那傢伙高興與否。

可轉念一想,好歹她目前也是府裡的丫頭,就算要離開,至少也該支會一下主人才是,她便隨著蔡總管來到了南宮桀的書房。

門開的瞬間,她以為自己見到了仙人,一身白衣的他,顯得冷傲清高,讓人不敢靠近,就怕玷污了他靈境之氣。

書房兩邊高高的文卷架子上,一層一層擺放的都是各類書籍,室內一鼎紫銅香爐,正裊裊冒著沁人的熏香。

而南宮桀正站在紫檀木雕是書桌後,手提狼毫,輕點漆煙墨,在一塊潔白的緝絲上小心的勾畫著。

「莊主,聽說……」

見錢小福敲門進來,他只淡淡睨了她一眼,見她講話,便伸出食指,衝著她搖了搖。

本來她心中滿懷要辭別的說詞,此時見他一臉認真,提筆在絹絲上畫畫,便不敢出聲打擾他。

好奇的她小心翼翼走上前,細細打量絹上的圖案。就見一隻展翅雄鷹在天際翱翔,雖是淡淡幾筆隨意勾勒,卻很有意境。

錢小福是個粗人,哪懂得什麼詩啊畫的。

可親眼看到人家作畫,每一處落筆都極有韻味,她漸漸看得癡了。以前只知他文采好,沒想到畫工也極為精緻。

就在她看得出神,他突然頓下筆尖,淡聲道:「我已經問過蔡總管了,他說你現在在雜物間那邊打雜。

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不想接受我的謝禮,但思來想來,我總覺得過意不去。蔡總管說你為人老實厚道,若真硬塞給你一筆銀子,怕你也不會接受,所以我決定了,從今天起,調你來我書房伺候我。」

「什麼?可是莊主,我……啊!」

聞言,錢小福太過激動,想就近理論,雙手扶案時,卻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墨汁,幾滴墨水濺了出來,直直落向那塊雪白的絹絲上。

幾滴刺眼的漆黑,便將那只展翅飛翔的雄鷹污得十分狼狽,她看了小臉一白,頓時手足無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南宮桀見她嚇得不住道歉,忍不住微微一笑,「無礙,你不用怕。」

說著,他再次提筆,在污處輕勾幾筆,就見鷹身上的墨水被很有技巧的掩去,其中一塊最大的黑漬,輕輕幾筆,又勾勒出一隻小鳥的模樣。

一鷹一鳥,同時展翅於天際,雖然看起來怪異,卻又透著幾分協調。

錢小福看著他一臉認真作畫,劍眉微攏,黑睫輕垂,幾縷黑髮順著肩膀傾洩落下,襯著一身白衣,這樣的美男子,讓人怎能不傾心。

「你瞧,這不就沒事了?」他將筆放下,雙手拎起那塊絹絲剛剛那慘遭污染的地方,竟再也看不出。

「其實有時候作畫和做人一樣,要懂得變通,你以為很多東西都無法挽救了,但換個角度思考,或許別有一番天地也說不定。」

錢小福雖聽不懂他那轉來轉去的話中意,可之前被她丟到天涯海角,對於他的好感和愛意,卻因這溫情的一刻而又統統回籠。

就在這時,有下人過來敲門道:「莊主,您的早膳已經備好了。」

南宮桀卻看向錢小福,「你也沒吃,不如與我一起用膳如何?」

錢小福聽了臉蛋一紅,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邀請自己與他一同用膳?有些心動的她突然想起--不對!她今日前來,是要向他辭行的。

「其實我……」

南宮桀看出她要開口拒絕,俊秀的面容染上一抹寂寥的神色。

「我已經很久沒有與人一同用膳了……」

雖然他從清離便成了南宮桀,可經她在南宮桀的打探,得知他之前說的那些事情果然屬實--除了隱瞞了他是百年酒莊莊主的身份。

記起以前每次提起他的家人,他眼裡便會露出受傷的神情。

甚至好幾次,他還偷偷叫她父母為爹娘,因為他說,他已經好久沒叫過爹和娘了。想到這裡,她心中一軟,所有離別的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錢小福點了點頭,答應他的邀請。反正等吃完這頓飯,她再開口說要離開也一樣啦。

就這樣,南宮桀笑顏再次浮上俊容。

他就知道這丫頭心地善良又好騙,看來自己算計得沒錯,懷柔要比金銀珠寶更加能說動她。

別問他為何一定要將她調到自己身邊,也別問他為何執著要讓她陪自己用膳。

他只知道,他想這麼做,就像上天冥冥中指引他,出於本能的他想留她在身邊。

真的僅僅是因為她救了他嗎?他自己也沒用答案。

當錢小福想起自己去見南宮桀的真正目的是想向他辭行時,已是三天後的事。

而這三天,她竟聽他話乖乖的從雜物房的小打雜變成了他書房裡伺候筆墨紙硯的丫鬟!

說她癡也好,說她笨也罷,能夠整日陪在他身邊,看著他聽他說話,與他共處在同一個空間,即使他已經不認識她,她仍覺得是一種幸福。

她的這些想法,南宮桀當然不會知道。

無論出於何種目的,他就是單純的想將她留在身邊,喜歡同她一起吃早膳,喜歡看她站在自己的書桌前,笨拙而小心的磨著墨。

偶爾,他還會從她的眼裡找到一種似曾相識的光芒,彷彿多年前,又或者是上一世,彼此的靈魂曾交流。

這日,南宮桀接到外地百年酒莊分號傳來的加急信件,因為賬目上出了一些問題他必須想對策解決。

所以錢小福沒被他叫進房裡伺候,自從她不在雜物房當差之後,整日閒得發慌。今天南宮桀又因公事沒空理她,她晃來晃去,便晃到了後面的酒坊。

酒坊佔地十分廣大,聘請來的工人有上百名,錢小福本來對釀酒就極有興趣,今天趁著沒事,便來到這裡看工人釀酒。

蔡毅然平時會守在酒坊監督工人們幹活,一看到可愛的錢小福來到這裡,笑瞇瞇的迎了上去。

「小福姑娘,今兒個怎麼有空來這裡?」

她嘻嘻一笑,「莊主房裡來了客人,所以今天放我一天假。」

說著,她四下嗅了嗅,「咦,我聞到了很濃的糯米味,蔡大哥,那麼這次釀的是糯米酒?」

「當然,咱們百年酒莊雖然主打的是桃花醉,但桂花酒、桂花酒、紅花酒,還有糯米酒也很出名。」

對於這些事,錢小福自然是知道的。她以前為了能夠就近南宮桀,私底下曾下過一番苦心,去研究百年酒莊的幾種名酒。

看了看旁邊的水缸,她俯身嗅了嗅,「蔡大哥,這裡的水是井水嘛?」

「是啊,那些是今晨打出來的井水,晾些時辰便可使用。」

「蔡大哥為什麼不用山泉水呢?山泉水甘甜清爽,對身體也好。糯米酒本身酒的度數不高,釀出來後的顏色似奶漿一樣潤滑,又略帶幾分甜甜的味道,而山泉水較之井水釀出來的酒,不僅味道更加純正,而且放得越久,酒香越濃。」

蔡毅然聽到她極有條理的說完這番話後,忍不住驚訝道:「小福姑娘,你居然懂得釀酒?」

「呃……我也是隨口一提,胡說八道啦!」

錢小福不想賣弄自己,正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向來不是自誇之人,只是給一些良心上的建議而已。

偏偏她越是自謙,便越發引得蔡毅然想問個清楚。

就這樣,兩人尋了處清涼感境的地方侃侃而談,時不時還會傳出一陣陣或爽朗、或銀鈴般動聽的笑聲。

當南宮桀親眼看到他們相談甚歡、喜笑顏開的一幕時,原本毫無表情的俊臉上蒙上一層懾人的陰鬱。

「莊主!」

酒坊的工人見一襲白衣、身形修長的南宮桀出現在這裡,一個個恭敬的打招呼行禮,同時也引起蔡毅然的注意。

「咦,莊主你怎麼來了,賬房的事情都忙完了?」外地分號的賬目出現問題這件事蔡毅然也略有聽聞,還擔心他忙得分身乏術呢。

南宮桀聽他如此問,心底不由得一陣悶。

聽他說的,好像他的突然出現破壞了他和錢小福之間熱絡的交談,而這個猜測竟令他心底不舒服到了極點。

蔡毅然天生豪邁爽朗,見自家主子陰著臉,還以為是憂心著分號賬目的問題,當下便咧開嘴角笑了笑。

「莊主也別擔心,咱們百年酒莊在外省設立了幾十家分號,請來的管家都是手腳乾淨信得過的人這次賬目雖然出了一些問題,但只要用心調查一番,便會水落石出。」

自以為是的安慰一番後,他忙扯過錢小福,露出一張大大的笑臉,「莊主,我剛剛和小福聊天時才知道,她居然……」

未等他將錢小福會釀酒的事情向南宮桀稟告,就見南宮桀眼底的陰鬱和臉色的陰沉比剛剛更濃了幾分。

他居然敢肆無忌憚的扯著她的衣袖?

他居然可以那麼親暱的喚著她的名字?

這兩人之間什麼時候熟識到這個地步了?

最讓他訝異的是,他居然容不得其他男子對錢小福產生半點邪念,哪怕那個人是與他自小一起長大的蔡毅然也不行。

就在南宮桀為自己這突然冒出的霸道想法感到震驚時,就聽錢小福嬌呼一聲,「蔡大哥,你不要動!」

蔡毅然嚇了一跳,竟真的一動也不敢動,就見她躡手躡腳的湊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伸手從他頭上拈了一隻小小的瓢蟲。

她將身上還帶著幾塊小花斑的七彩瓢蟲捧在手心,細細打量,「是紅貝殼呢,這種瓢蟲已經很少了,沒想到可以在這裡看到……」

她正興致勃勃是說著,卻感覺到頭頂傳來兩道灼熱而恐怖的視線,抬頭一看,南宮桀那懾人陰冷的目光正狠狠盯著她。

她……她做錯什麼了?不過是捧著一隻可愛又漂亮的小瓢蟲而已。

「錢小福,你沒事可做了嗎?」不但眼神冷,連聲音也冷得可怕。

「莊主,你不是說今天放我一天假嗎?」她一臉莫名。

南宮桀依舊陰著臉。剛剛那一幕,真是刺眼到了極點,她居然毫無顧忌的與其他男子作出那麼親暱的舉動。

「我突然想起書房裡還有一些書需要清理,希望在我回去之前,你能盡快將事情做完。」

錢小福呆呆的點頭,「哦,我知道了。」但書房中有東西需要清理嗎?

帶著滿腹疑問,她向蔡毅然道別,便離開酒坊,回到了主宅。

見蔡毅然嘴角還噙著欠揍的微笑,南宮桀氣不打一處來的輕哼一聲,「你們剛剛似乎聊得很開心。」

蔡毅然粗神經的一點也沒聽出對方的諷刺之意,「是啊,不知為什麼,和她在一起說話聊天,竟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南宮桀猛然一震。對了!就是這種感覺,舒服、愜意、暢然,只要與小福在一起,似乎所以的煩惱都會迎刃而解,所有的不開心都會煙消雲散。

他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感覺,卻又意外的令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一刻,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慾望……他想要她!想將她納為己有!除了他,誰都不准碰她!

直到晚上天色已黑,南宮桀都沒有回到書房。

錢小福不知道他到底要自己清理哪些書,便將他書架上的書統統搬下來,從頭到尾清理了一遍。

晚膳過後,累得腰酸背痛的她剛想回屋好好休息一番,便看到蔡總管推門而入。

「小福,原來你在這裡啊,莊主剛剛差人找你,說有事情找你。」

錢小福不懂南宮桀能有什麼事情找她,她現在又累又餓,只想大吃一頓再睡上一覺,可主子的命令不能違抗,這是南宮桀的規矩。

心裡老大不情願,但她仍來到南宮桀的臥房外小心的敲門,「莊主,我是小福,聽說您,有事叫我……」

過了半響,屋子裡並沒傳出任何聲音,她又輕敲了幾記,依舊沒得到半點回應。皺起眉,她輕輕將門推開,南宮桀的臥室她以前送東西的時候來過幾次,房間內的擺設富麗奢華,好不耀眼。

只不過這時屋內空空的,尋了半響,也不見半個人。奇怪,蔡總管明明說南宮桀在房裡的呀!

就在她舉步想離開忙得時候,從臥室後面的屏風處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是小福嗎?」說話間,還伴有一些嘩啦啦的水聲。

「我聽蔡總管說你叫我,有什麼事情嗎?」原來他在屏風後面洗澡。

「的確是有些事情,也不知怎地,自從上次塗了你從山上才來的仙樂草之後,身上總會時不時的發癢,不知是不是那仙樂草留下的病根,所以才讓蔡總管叫你過來瞧瞧。」

病根?錢小福心底擔憂,忙走了過去,「不會呀莊主,這仙樂草只是一種很普通的草藥,而且……哇!」

剛定過屏風,就看到南宮桀正赤裸著身子浸泡在大木桶中,水面還冒著白霧熱氣。

一頭長髮順著脖頸披散下來,髮梢濕透,雙頰白中透紅,說不出的誘人。

雖然她以前也曾與清離之間有過親密接觸,但乍然看到這幅畫面,還是嚇了好大一跳。

她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的走過去,「莊主,剛剛說……自從用了仙樂草後,總覺得皮膚發癢,身上……可有起什麼疹子之類的東西?」

「唔,這個倒是沒有,那種癢,就好像從皮膚裡面出來的,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

「莫非真是因為莊主的體質與旁人不同,所以用過仙樂草後,身體依然感覺到癢?」

錢小福哪懂得這些,她之所以知道用仙樂草治紅疹,也是憑著鄉下的土方子,至於仙樂草的後作用,她倒是沒聽過。

眼下聽南宮桀這樣說,她不由得開始憂心起來,也不管男女授受不親,直奔至浴桶邊,透過濃濃水霧,細細打量他光裸的肌膚。

幸好浴桶中飄著花瓣和乳白色的牛奶,讓她一時之間無法看清下面的光景。

南宮桀十分坦然的接受她的打探,並順手丟過一支浴刷,「光看是沒用的,你快幫我刷刷。」

他強烈的想要她!怕夜長夢多,他決定採取強硬的手段。

姑娘家都十分注重名節,既然這樣,就先從這裡開始吧,讓她將自己全身看光光,全身摸光光,也許她會主動……

想到這裡,南宮桀心底不由得一陣舒爽暢快。他倒是開始期待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錢小福不明所以的接過浴。有沒有搞錯,她又不是他房裡伺候的丫頭,憑什麼叫她給他刷身子?

還有,他剛剛不是說身子癢嗎?既然癢,刷幾下又有什麼用?

見他怡然自得的靠在溫暖舒服的大浴桶內,一臉等待她的伺候,哪有半點肌膚發癢的難受樣。

就算她再傻再笨,此刻也明白南宮桀之所以會玩這一招,肯定是哪個地方瞧她不順眼,藉機整她呢。

可惡的傢伙,明明說好了給人家放假,卻又被他叫到這裡,充當他的侍女給他刷背。

錢小福沉下小臉,嘟著嘴,道:「莊主,你身上哪裡癢啊?」

「全身都癢!」他答得臉不紅氣不喘,反正當初藥是她找的,現在找她來負責,也是理所當然。

「那總該有一個最癢的地方吧。」

「這裡,這裡最癢。」伴隨著水珠嘩啦啦的聲音,一隻修長的、還滴著溫熱水珠的大手遞到錢小福面前。

她一看,就見他的手臂上有著淺淺殘留的一口牙印,那牙印雖然淺薄,可印在浸過水的肌膚上,卻十分明顯。

腦中猛然回想起幾個月前,在那個小小的酒坊裡,兩人許下承諾,互訴衷腸,他指天向她保證,今生今世,定不負她。

而她則孩子氣的不肯相信,便一把扯過清離的手臂,狠狠咬下一口,「口說無憑,這牙印,便是你答應我最有力的證據。」

可今時今日,他不但負她,連帶也抹去對她的記憶。

南宮桀見她呆愣許久,覺得奇怪,「你在想什麼?還不過來好生伺候?」

錢小福死死盯著他的手,「我……我看莊主這臂上有兩排淺淺的牙印,有些奇怪,這牙印是誰咬的?」

可南宮桀卻目光坦然的盯著那牙印半晌,「你不說,我還真沒發現這裡有牙印呢,莫非是小時候府裡養的狗咬的?」

他不說還好,這一句狗咬的,差點把錢小福氣瘋了。

狗?該死的臭男人,那牙印明明是她咬的!

當下氣不過,她一把扯過他的手臂,拿起那把打刷子用力的刷刷刷刷刷,似刷掉他一層皮。

南宮桀被她粗蠻的力道嚇了一跳,「喂!很痛……餵你輕一點。」

「莊主,您剛剛不是說全身上下都很癢嗎?搞不好真的是仙樂草的後遺症,小福可是很怕擔責任,莊主您別怕,小福這就給您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好好洗刷一遍!」

說著,手下力道更粗暴,就算南宮桀再皮糙肉厚,此刻也被她搓得連連皺眉。

他想告訴她他一點都不癢了,可是看著她雖然繃著小臉,但粉嫩的臉蛋在水霧中越顯嬌柔紅嫩,雙眼含著靈動之氣,僅僅是這樣目不轉睛的盯著,水下的某個私處已瞬間便脹痛如鐵,小腹處更是有熱流翻湧,似要傾瀉而出。

就在她的小手順著胸口向下刷去的時候,南宮桀再也抑制不住體內的慾望,一把將她抱進大浴桶,水一下子溢出了大半。

這突來的動作嚇了她好大一跳,還沒等她回過神,雙唇,便被他用力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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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48: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翌日清晨,錢小福躡手躡腳的從南宮桀的房中跑掉。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昨晚竟因為一個親吻,讓事情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之前無論她如何打探詢問,他死都不肯承認彼此曾經相識,昨兒個夜裡卻突然把她叫去房裡覆雨翻雲,被他從裡到外吃了個乾乾淨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南宮桀之所以不肯與她相認,真因為內心深處有什麼苦衷?錢小福怎麼想也想不通。

本來憑她的力氣,若想反抗倒也不難,不過……最後仍敵不過內心深處的希翼,結果一失足成千古恨。

待醒來,後悔已晚,趁著他還沒睡醒前,她忙不迭穿好衣裳,打算趁人不備溜之大吉。

結果剛出門,便撞見蔡總管。

她素知蔡總管比其他人都起得早,卻沒想到自己才從南宮桀的房間跑出來,就被他逮個正著。

當下小臉一紅,窘得無地自容,還沒等他詢問,她忙搶先開口道:「我今兒個起得早,想過來問問莊主有什麼吩咐,結果莊主還沒醒,是我太冒昧了,我這就離開。」

一口氣說完話,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聽懂,錢小福飛也似的跑了。

蔡總管看著錢小福一臉做賊心虛的模樣,又見她雙頰潮紅、髮絲凌亂,衣裳也沒穿戴整齊,心下已經明白幾分。

直到早膳過後,南宮桀都沒看到錢小福來書房伺候,如果他沒猜錯,那丫頭定是怕與自己見面。

回想起昨夜那場突來的情事,南宮桀坐在書房裡忍不住遐想連連,想到情動之處,不由自主揚起嘴角。

對於覆雨翻雲之事,他不是沒有經驗,只不過隨著年紀增長,怡紅院、翠香院裡的那些紅牌姑娘,甚至大家閨秀,也無法讓他有任何慾望。

萬萬沒料到,那個錢小福竟引起他的性致。而她那嬌嫩的身子,帶給他莫大的快感和滿足。

她的嬌喘、她的嚶嚀,以及那雙漆黑大眼內所流露出來的動情神韻……

想到這裡,南宮桀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慾望,再次被勾動了起來。

只不過……那丫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待他從美夢中轉醒,居然沒看到她的身影,他能理解她定是害羞跑掉了,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沒來他書房伺候呢?

眼前來回晃動的又是誰的身影?

猛一抬頭,看見蔡總管一張大臉,他嚇了一跳,不禁皺眉道:

「你是何時進來的?」

對方慈祥一笑,「我進到書房已經有一盞茶的工夫,可莊主居然沒有發現。」

南宮桀難得俊臉微紅,沒好氣瞪了他一眼,「什麼事?」

「回莊主,這是酒坊剛剛送來的幾壺新釀的酒,勞煩莊主嘗嘗味道。」

南宮桀冷著俊臉,看著蔡總管將一隻托盤放在案前,上面工工整整的擺放了四隻精緻小酒壺。

此時,他沒有半點心思想去品嚐這些酒,因為他的一顆心早已經飛到了錢小福的身上。

蔡總管見他有些心不在焉,心知肚明的問:「莊主可是在想小福姑娘?」

見主子表情一下子變得怪怪的,他心底瞭然。沒想到主子果然對那丫頭產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說起這錢小福,她還真是個不錯的姑娘,才來府裡幾天便深得人心,十分討人喜歡。」

說話間,他細細打量主子的臉色。「起初還以為是個粗手粗腳的丫頭,沒想到她不但聰明可愛,還在莊主您危難之時挺身相救,這樣的姑娘真是不可多得,莊主您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吧?」

說了一堆讚美的話之後,他將最後的問題丟給了南宮桀。

南宮桀當然是這麼想的,越是與錢小福相處,他的心便越無法控制的受她吸引。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如梅小姐再過段時日就要祭祖回府了吧。」

正當他飄飄然的回味著與小福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時,蔡總管的一句話,陡地打碎了他心底所有的甜蜜。

如梅?趙如梅?

他早將這個名字的主人拋到不知名的角落。

是啊!如梅是他未過門的妻子,而他竟然在她離去這些日子以來,從不曾想過她!當初自己為什麼會答應娶她?想到這裡,南宮桀只覺得腦袋一片混亂,那段記憶太模糊了。

好像是……趙如梅的父親曾是酒莊的釀酒師傅,因為她手裡握著桃花醉的配製秘方,所以他才會答應將她迎娶入門。

是這樣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莊主……」蔡總管的聲音驀地響起,打斷他的思緒。「若您真的對小福姑娘動了心,您打算在如梅小姐回府之後,如何安排她?」

南宮桀被問得一時啞然無言,他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因為在這之前,他完完全全忘了自己的生命中還有趙如梅這號人物。

見蔡總管目光灼灼瞅著自己,他心底突然有些悶。

他忍不住道:「有什麼難以處置的,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待如梅回府後,我自會與她商量,納小福為妾。」

但他知道,這並非自己的最終決定,只不過一時之間,他還沒能想出兩全其美的對策。但不論如何,他絕不會放棄小福!

「看來莊主心裡早已有了打算。」

「總之,這件事我會從長計議。」

一主一僕在書房內的一番對話,沒逃過剛剛差點推門而入錢小福的耳朵。

當她親耳聽見南宮桀想要將她納為妾室,心底竟涼了一半。

當他是清離時,曾經要與她牽手千萬個來生來世,雖然她知道,千萬個來生來世對她來說太過奢侈。

她只求這一生,然而在這一生裡,他不能給她全部,那麼……她寧可什麼都不要!

南宮桀終於體會到什麼叫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前陣子酒莊分號的幾個負責人,差人送來了一些上好的禮品孝敬他,其中不乏一些名貴古玩、絲綢軟緞,還有一些姑娘家喜歡的胭脂水粉、香帕軟巾。

當錢小福被叫進書房,他便將這些名貴新奇的玩意統統塞到她面前。

「你瞧,這是南海珍珠,磨了粉煞到粥裡,不但美容養顏,還能滋補強身,還有這株是千年人參,泡在酒裡效果無窮,還有這……」

「莊主!」

當南宮桀打算將整整一箱子的禮物統統送給錢小福時,只見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府裡的丫頭,現在您把這些值錢的東西送給我,若是被其他下人知道,豈不是給我在這府裡頭豎敵嗎?

再說我從小在莊稼地裡幹粗活,哪受得起這些又是珍珠又是人參的名貴玩意。

若我沒有記錯的話,莊主沒過門的娘子再過不久就要回府了,您還是把這些珍奇玩意留下,討好未來的莊主夫人吧。」

不理會南宮桀的俊臉變得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陰鬱,錢小福逕自說著,可每說一句,就覺得心在滴血。

她不想這麼刻薄的,可是她說的每一句話,又都是鐵一般的事實。

畢竟南宮桀已有未婚妻,而她只不過是府裡的丫頭,就算之前曾救過他,那又如何,難道她天真的期望他報恩,對自己以身相許嗎?

「小福,你在說些什麼?」

南宮桀沒想到他竟會在這個時候提起他的未婚妻,莫非……她知道了些什麼?

是,他的確有個未過門的妻子,可……可他此刻的心裡只有她錢小福啊!

「若莊主是為了昨天晚上的那件事,那麼大可不必,小福雖是個鄉下姑娘,但直到有些有錢公子哥喜歡到處沾花惹草,卻不想負責,再說我是什麼身份,不敢高攀,更不會利用昨晚的事,纏著莊主給什麼名份,況且……」

目光一黯,她自嘲道:「就算嫁不進大門大戶,但找個莊稼漢子,哪怕容貌醜些,年紀大些,小福將來還是會嫁人的……」

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每一句就像是萬根利器,在她心窩上不停的挖,不停的戳,那種痛,只有她自己才能體會。

就算萬般不願意,就算她不願離開他,但難道一輩子要留在府裡,心甘情願的做他的小妾?和別的女人分享他的愛?她真的做不到!

南宮桀萬萬沒想到她竟會說出這番傷透人心的話,更把他認為是那種玩弄感情的紈褲子弟。

就在他要發怒之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莊主不好了!」

闖進來的是蔡毅然,他一臉神色慌張,「剛剛酒坊裡發生事故,幾個工人昨天多貪了幾杯,竟將釀酒的方子下錯了。」

南宮桀原本被錢小福氣得半死,現在又聽到酒坊出事,陡地冷下俊臉。

「酒莊的規格還需要我講給你聽嗎?不管任何人犯錯,下場皆是一樣,通知那些闖禍的工人,他們明日不必來酒莊上工了。」

此話一出口,蔡毅然臉色更加難看,「可是莊主,這些工人中,有幾個在咱們酒廠已經做了將近二十年,還有那個新來不久的馬大勇,他對釀酒十分癡迷,上次你不是還誇他有釀酒天份,要他在酒莊裡好好做嗎?」

那些人整日與蔡毅然稱兄道弟,私底下早就像哥兒們似,如今出了這麼大的紕漏,縱然他是酒莊的大管事,也不敢輕易做出決定。

眼見主子臉色不豫,便知這件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

不料錢小福在這時站了出來,小聲道:「昨天是大勇哥的生辰,我去酒坊的時候,就聽廣山叔說晚上要給大勇哥慶祝。

他們平時做事兢兢業業,對酒莊又極為忠心,這次因喝了酒誤事,也實屬意外。況且剛剛蔡大哥也說,下個月要有一批酒趕著送往宜州,若是現在解雇他們,酒莊一時難以請打這麼多工人。」

她忍不住提議,「倒不如先留下他們將功折罪,每日多加些工,若到時候莊主還是想按酒莊規矩辦事,再將他們遣掉也不遲啊。」

錢小福在府上待了些時日,稍有空閒,便會到酒坊晃晃。

自小性格開朗的她,家中又有粗蠻的四位哥哥,很快便與那些工人打成一片。

現在他們因為犯了錯事,要被南宮桀趕出酒莊,一方面是不想讓那些好哥哥們就這麼失了營生,她知道被趕出去的工人,想再找份差事,別家酒坊的老闆肯定是不會僱用的。

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南宮桀做人這麼冷酷決絕,雖說酒莊有酒莊的規矩,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為什麼一定要用如此殘忍的手段對待他人?

蔡毅然沒想到一個鄉下姑娘,竟也能說出這番至情至理的話,頓時對她多了幾分崇敬之意。

南宮桀的心底卻起了無明火。他好心想討她歡心,可她不但不領情,反而說出那番令人心碎的重話。

現在卻口口聲聲為他人求情,即便知道她說得有理,仍忍不住想要和她唱反調。

「你不過是府裡的一個丫頭,主子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插嘴了,你以為寵你幾天,便能腧越自己的本份,插手管主子的事?」

他很氣她剛剛對他說的那些話,什麼嫁給鄉野村夫、老點丑點都無所謂,她到底將他置於何地?

錢小福原本還期待自己能動之以理、曉之以理,結果卻換來這番教訓。

心底一痛,一雙大眼內頓時升起令人心疼的水霧。她略帶斥責的瞪了南宮桀一眼。

「是啊,我怎麼忘了我只是個丫頭,而不是主子。對不起,我收回剛剛那番話,以後會謹記莊主的教誨,絕不在主子面前腧越本分了。」

說完,也不管室內兩個大男人驚訝的表情,一轉身,氣急敗壞的跑了出去。

話一出口,南宮桀就後悔了,可又覺得若自己追過去會失了顏面,畢竟他高傲慣了,哪能容得別人這樣指責自己。

況且,蔡毅然這個傢伙還在這裡盯著他,他要是真追了出去,以後豈不是落下話柄被他嘲笑。

蔡毅然哪懂得主子心底的想法,只是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兩人的關係有些不對勁,而且莊主的表情還很難看。

就在他暗自猜測的時候,南宮桀輕歎一聲,臉色也慢慢從陰森可怖,變成了無奈,那種無奈是他從未見過的,就像一個寵愛孩子的父母,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做了錯事,卻捨不得打罵一下。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現在追究到底是誰的責任也無濟於事,若誤了下個月月初送往宜州的槐花酒,丟了銀子事小,失了信譽卻無法彌補,所以……你就按小福剛剛說的那番話去做吧。」

一口氣說完,他轉身離開書房,獨留蔡毅然訝異的張著大嘴,活像吞了一枚生雞蛋般。

莊主居然會為了個丫頭,而改變他一向做事狠絕的風格?這實在太令人驚訝了。

當南宮桀忙完了酒坊的事回到宅院時,就看到蔡總管急忙的迎了過來。

「莊主,你快去看看小福姑娘,她剛剛來找我,說是要辭職回老家,死也不肯再留在府中繼續當差了。」

這個消息對南宮桀來說簡直是重大打擊。該死的錢小福,她竟想趁他不在時落跑!

當他怒沖衝來到錢小福的房裡,她正在收拾東西,床上擺了幾套粗布衣裳,雖然不值什麼錢,卻被她整整齊齊的排放好。

「錢小福,你在做什麼?」

明知她打算離開,可親眼看到她收拾細軟準備離去,他的心還是揪痛了下。

他居然在害怕,怕她一走了之,從此再也不能見面。

正在收拾行囊的錢小福沒好氣的回頭瞪他一眼,「大家都說莊主聰明機智,一點就透,怎會看不出來我在幹什麼?」

酸溜溜頂他一句,回頭繼續手中未做完的活。

南宮桀被她頂得險些岔氣。看不出這丫頭片子平時乖巧懂事,酸起人來倒真夜是厲害角色。

見她將衣裳細軟一樣樣打點妥當,他忍不住上前一把將那些東西甩開,「你別想走!」

「你可是南宮府的主子,怎麼可以做出這麼粗蠻的事?」

「哼!既然還知道我是這裡的主子,你要走,可有過來只會我一聲?還是你以為我們南宮家的別人愛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我已經和蔡總管說過了。」她彎腰想要撿起被丟到地上的衣裳,卻被他一把扯了過去。

「你天真的疑問只要只會過蔡總管,就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說著,他從袖內取出一張白紙展開,「錢小福,這可是你當初入府簽下的契約,上面有你的手印,契約上寫得清清楚楚,在你當差期間,除非主人親自將你趕出府,否則你必須做滿三年才能走。」

「什麼?三年?」錢小福大吃一驚,當初簽這份契約時,她一心只想著要找清離當面問清楚,至於契約的具體內容她根本一個字都看不懂,更別說必須做滿三年。

南宮桀見她似乎對契約的內容完全不解,心底已經猜出她定是不識幾個字。

當下心生一計,他繼續道:「不只要做滿三年,而且這上面還清楚的標明,若是中途執意毀約,必須賠償五百兩文銀才可以離開。」

錢小福瞠目結舌。有沒有搞錯?她一個月的月錢才三兩銀子,就算做滿三年,也賺不出五百兩!

見他露出得意的笑臉,頓時一股火氣衝上她心頭。

當初若不是為了找他,為了弄明白他為何不告而別,她怎麼可能隻身一人離開蘭山村,來這裡當下人。

說來說去都是他的錯,要她賠銀子,作夢!錢小福急吼吼的跳起來,一把撲到南宮桀的胸前。

在他驚訝的當口,粗暴的搶下那紙契約,用力撕個粉碎,最後甚至還把那團碎紙塞到嘴裡,想湮滅證據。

「喂,那東西很髒……」

見狀,他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既心疼她吃了這些污濁的東西,又氣她為了離開他,居然連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

好不容易將那團碎紙吃得乾乾淨淨,錢小福萬分得意的擦腰瞪他,「契約限制被我吃了,我看你還能拿我如何?」

見她揚起小小的下巴,柳眉倒豎鼻頭泛紅,她明明氣個半死,可這副俏麗模樣,竟讓他情不自禁想疼她、寵她。

情生義動,南宮桀也不理會兩人剛剛還吵得很凶,一把將她扯至懷中,將她柔嫩的身子困在自己的臂彎之內。

「笨蛋,就算你把它撕了吃了,我也不准你離開南宮家半步!」

「你……你這人好不講理,為什麼一定要將我留下?我又是你的什麼人?別忘了你自己說的,我是個恃寵而驕的丫頭,被你寵個幾日,便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爬到你的頭上撒野。」她故意拿他的話氣他。

「對不起,我上午不該對你說那番話,當時我被你氣糊塗了,才會口不擇言,你……你別生我的氣。」

身為百年酒莊莊主,南宮桀從來不向任何人道歉,他認為道歉是一種極其無能的表現。可如果道歉的對象是錢小福的話,他不介意認錯,哪怕從此被她瞧不起,他只是……不想讓她離開。

錢小福抬頭看見他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緊張和擔憂神情,那道歉的言語明明不感人,可她知道,無論是南宮桀還是清離,都一樣高傲自負,肯低頭向人道歉,已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事。

她心中一揪,深知這男人是打心眼裡不捨得自己離去。其實,她又何嘗願意離開他身邊,她也是萬不得已啊!

她真的不貪心,只要求一份專一的愛,即使沒有華衣豪宅,只要相愛的兩人廝守一輩子就已止夠。從他的道歉、從他的擁抱,她明明感受到他是在意她的,她也是真心喜歡他,為什麼不能夠在一起?

就在她猶豫之間,抱著她的力道加重了幾分,錢小福慢慢地抬起了手臂,回抱他。

最後,緊緊的攬住他的腰,小臉貼近他的胸膛,難過的哽咽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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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49: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蔡總管,為什麼你剛剛念給我聽的,和莊主念給我聽的內容差那麼多?」

錢小福皺著細眉,「莊主明明說過新的契約書裡,月錢由原來的三兩銀子漲到十兩銀子,每月還有四天時間可以自己支配時間……」

她手中抖著的這份新契約,是南宮桀今天早上重新書寫的,因為昨天的那份舊約被她在氣極之下吃下肚。

按照他的說法是,不管兩人私底下的關係怎麼親近,府裡的規矩是不能破壞的。

她能理解他的難處,為了不想他為了自己大開先例,況且他這次重新擬定的契約,條件不知比從前優渥了多少倍。

她本來還抱著一定要出走的念頭,經過昨天他一番誠摯的道歉,又無法抗拒與他在一起的誘惑,最後很沒出息的答應他留下來。

南宮桀大概是怕她反悔,才將原本的契約內容稍作更動,並且還好心的書寫兩份。兩人各執一份,這樣一來,她再想吞,就吞她自己那份,他保留的那份,是死也不會再拿出來讓她湮滅的。

沒想到這份契約還沒被她收好,就被蔡總管看到,還照著上面的字朗聲讀了出來。

只是,為什麼她聽到的內容,和南宮桀親自告訴她的竟然差別這麼大?

「蔡總管,麻煩你老人家再讀一遍給我聽,我剛剛一時情急,竟沒聽明白。」

瞧她心急的樣子,蔡總管拿過契約,指著上面蒼勁有力的黑字說道:「莊主的契約上一共寫了五條。」

「第一,從順天七年陰曆七月十八日起,錢小福正式成為南宮家一員,身份將不再是下人,而是直接聽令於家主,吃穿用度,皆與主人相同。第二,錢小福每月月錢十兩文銀,若有任何意外,可以無條件去賬房任意支出。第三,錢小福在南宮家可以自由走動,若想出門,必須經由主人親口應允。第四,從即日起,錢小福將終身陪在南宮桀身邊,不管以後發生任何事,都不許有逃跑的念頭,否則將視為違約,賠償方式,黃金十萬兩。第五條,此約定的有效期限暫定為八十年。」

一口氣讀完,蔡總管不由得嘿嘿一笑,「小福姑娘,如果我沒猜錯,這次你恐怕是被莊主給騙了,這哪裡是什麼勞動契,分明就是一份私定終身的契約啊!」

錢小福聽懂之後,一張小臉氣得一會白一會紅。該死的!南宮桀居然騙她。

一把搶過蔡總管手中的契約,她飛也似的衝到南宮桀的書房,「啪」一聲,她奮力將契約放到他面前。

「你……你給我說清楚,這契約裡到底寫的是些什麼?為什麼別人告訴我的,和你告訴我的差那麼大?」

她快氣死了,他居然不問她同意與否,便騙她簽下這份賣身契,還說什麼若是違反契約內容,居然要她賠償黃金十萬兩。

坐在桌後老神在在的南宮桀,似乎早料到她會跑來興師問罪,臉不紅氣不喘的投給她一記無賴的笑容,「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發現合約的真實內容。」

「這麼說,你真的是在騙我?」她微瞇起眼。

「非也非也。」南宮桀起身,越過紫檀桌,舉著修長的食指在她面前晃了兩晃。「我當初可是盡心盡力的挑重點講給你聽,至於那些不重要的,我不是讓你自己看清楚嗎?」

「你……你可惡!明知道我一個字也不認識。」錢小福氣得抓過契約就要撕個粉碎。

「你儘管撕,別忘了我手中還保留另外一份,如果你再敢鬧出走,下場可就不是區區五百兩銀子能輕易解決的囉!」

「你……你……你這個無賴!」

她氣得直跺腳,偏偏白紙黑字寫得清楚明白,是她不識字,傻傻的被他欺負,才會糊里糊塗按下手印,就這麼的把自己賣了。

南宮桀被她漲紅小臉的模樣逗得心裡好樂。回身坐回椅子上,他是個商人,當然知道採取何種方式,才能給自己創造更大的利益。

昨天她鬧著要出走的那一幕,把他嚇到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世上也會有令他害怕的事情。

所以才使出賤招,設下圈套,即使因此被她認為他就是個無賴也無所謂,重點是,這下她再也不能離開他了。

錢小福哪容得他如此得意,當下想也不想,一躍跳到紫檀桌上,然後朝他撲去。南宮桀被她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本能的接住她的身子,雙手一用力,便把張牙舞爪的錢小福攬進懷裡。

「我從來不知,原來你竟是這般熱情,現在天還亮著,就猴急的對我投懷送抱。」他臉上的笑意更濃。

錢小福見偷襲不成反被他戲謔,一張俏臉漲紅。

「誰對你投懷送抱?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快點放開我,你抱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沒關係,你喘不過氣,我幫你……這樣行嗎?」在她掙扎時,他霸道的吻住她喋喋不休的雙唇。

任憑錢小福再怎麼撒野,也抵擋不住他的柔情攻勢,只能沉浸在他的親吻中。

「砰!」此刻房門被人用力推開,蔡毅然風風火火的從外面闖了進來,「莊主!嗯,那個……我……我似乎走錯地方了,兩位繼續。」

「砰!」被推開的兩扇門又被人用力關上,隨即就聽他的大嗓門在外面高聲嚷著。

「所有的丫頭家丁們聽著,莊主今日公事繁忙,沒接到命令切勿打擾,否則後果自負。」

錢小福再也受不住窘迫,將小臉深深埋進南宮桀的懷中。完了!從明日起,她真的沒法在南宮府做人了。

南宮桀卻因為蔡毅然的大力宣傳笑得開懷,他很滿意這意外的收穫。

今兒天氣真好,天很藍,雲很白,鳥兒知了在歌唱,花兒綻放著美麗的嬌姿,草兒吐露著沁人的芬芳……

「但這些當然都不是最養眼的。要說咱們府裡最讓人眼睛一亮的,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歲小娃,哪個不把莊主您當成天神般開待……」

南宮家的後花園裡,就見兩條身影在湖邊散步,那笑得比花兒還甜的錢小福一邊走著,一邊拿著手中的潔白羽扇給她家主子搧風。

從她那小嘴裡,極盡可能的吐出討好之詞。

碧綠的湖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起層層波光,湖內魚兒游來游去,湖中白荷盛開出潔白的花瓣,襯著翠綠色的荷葉,給後花園增添美意。

南宮桀嘴角噙笑,狀似很享受的看著身邊的小人兒,奉上一臉討好的笑容。

她繼續道:「誰不知道咱們莊主不但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就連做生意的手段,也旁人無人能及。」

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一塊上等的絲帕,踮起腳尖,故意在他的額角拭了拭。

「哎喲,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也不知怎的,莊主今日的臉色看上去比昨日不知紅潤多少倍。瞧,再配上這紫竹紡做出來的衫袍,真的是玉樹臨風……」

南宮桀終於忍俊不住,笑道:「這次又是誰找你當說客,來向我求情?」

錢小福俏臉一紅,「你怎麼知道?」

他哼了一聲,「聽說你最近有了新綽號,叫做福星小妹,舉凡府裡頭的下人,無論誰做錯了事、犯了府裡的規矩,只要找你福星小妹,無論惹下多大的禍事,最後都能迎刃而解化險為夷。」

被他一語說中心事,錢小福窘得小臉通紅。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最近府裡犯了錯的下人,因為害怕主子發怒,便一個一個的找上她,希望她可以出面為自己向南宮桀求個人情。

錢小福心地善良又極好說話,看著那些下人害怕擔憂的模樣,便想方設法的出手相助。

南宮桀雖然年紀輕輕,可平日為人嚴謹、鐵面無私,沒犯錯還好,若犯下錯事,定會嚴懲絕不姑息。

大概是上次酒坊的事件被人走漏了風聲,所以大家都以為府裡唯一能讓莊主改變心意的人就是她錢小福了,然後她便莫名其妙的成了所有人的救星。

今兒一大早,天才濛濛亮,負責打掃的丫頭珠兒因做錯了事壞了規矩,便急急忙忙的求她出面幫忙,讓她在莊主面前給她說情。

錢小福不忍珠兒一副淚漣漣的可憐模樣,便趁著南宮桀來後花園散步時,打算先討好,博了他的歡喜,再出面替珠兒求情。

嗯!至少以前她都是這樣做的,而且百試百靈,沒想到今日卻被他一語揭穿。

既然被人看穿底細,她當下撤了小羽扇,再將絲帕揣進懷中,小心翼翼的道:「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喔!」

「說!」南宮桀笑睨著她。

思忖了半晌,她終於鼓起勇氣,「其實珠兒也不是故意的,昨天她帶病上工,頭腦有些不清楚,所以……在打掃祖宗牌位的時候,不小心……將老祖宗的牌位……打壞了……」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小得聽不見。

所有南宮家的下人都知道,祠堂是個嚴肅的地方,那裡擺放著南宮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目前當家主人南宮桀,每到初一十五便會去祠堂祭拜,如今珠兒打壞了牌位,侮辱了老祖宗,被莊主知道了,肯定是要被逐出家門的。

聽到這裡,南宮桀的臉色變了幾變,聲音有些低沉,「打壞了牌位?」

見狀,錢小福擔憂的蹙眉,「你不要怪她,其實珠兒很可憐的,她娘前些日子染了風寒,身子骨不好,她為了伺候她娘,家裡及南宮府兩頭跑,昨天打壞牌位,絕對不是故意的……」

以前那些找她求情的,都是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南宮桀無心計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次又一次的由著她幫忙說情。

可是這次,她也不敢保證珠兒不會被責罰,畢竟像南宮這種大戶人家,最在意的就是祖宗家法。

一顆心吊到半空中,她靜待主子的裁決。

過了許久,只聽他輕聲道:「看來這些下人還真把你當成了南宮府的救星了。若我真答應了你寬恕珠兒的過錯,身為主人的我,怕是難以服眾啊!」

瞧他擺出一臉鐵面無私的嚴厲之色,她不禁在想,之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為他人求情,是不是真的讓他很為難?

「不過……若你肯說些好話,做些討我開心的事情,說不定我真的會網開一面,不去追究那個珠兒的罪責。」說著,眼睛邪氣的瞟向身旁的小人兒。

錢小福立刻臉紅,嘴有些笨拙的問:「怎……怎麼討好?」每次被他用這種眼神一盯,心底便如同小鹿亂撞,跳啊跳啊,跳個不停。

南宮桀俊容一冷,「還用我教你嗎?之前你都是怎麼做的?現在照老規矩來就是了。」

這下錢小福的臉更紅了,手足無措了半晌,四下張望,見四周無人,像慷慨赴義一般踮起腳尖,抱住南宮桀的身子傾身向前,小嘴便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對於南宮桀來說,這哪裡是親,分明就是小鳥啄食,絲毫感覺不到半點情意。

俊容再冷,「怎麼學了這麼久還是學不會?有你這樣親人的嗎?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

說著,他一把將她扯進懷中,粗蠻的吻住她的小嘴,「要這樣……這樣……這樣才對。」

「等,等一下啦,你還沒答應我寬恕珠兒……」

南宮桀被她氣暈了,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想著別人的事!

雖說祠堂的祖宗牌位不可以輕易破壞,可若真是因為這件事責罰了珠兒,小福定會傷心。

他不忍見她難過,也珍惜這段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感情,即使為了她得改變自己多年來的冷漠高傲,他願意。

錢小福從他霸道的吻中感受到了他濃濃的愛意,她的清離,終究是疼她惜她愛她的。至於有關他的未婚妻,有關他為何沒有遵守他們的諾言,現在的她太幸福,暫時不去多想,只想好好珍惜這美好的時光。

「等一等,等一等啦!莊主,喂。」

肩上扛著大包小包的錢小福,氣喘吁吁的追上對方的腳步,一把扯住他的袖袍,「都叫你等一等,你卻假裝聽不到,越走越快。」

南宮桀沒好氣的回頭瞪她一眼,「你不是精力旺盛、腳步如飛、身輕如燕嗎,怎麼?才扛這麼點東西,就累得走不動了?那可不行喔小福,如今你可是咱們府上的大紅人,身上肩負著幾十口人的重要委託,若是怠慢了哪一個,回去可是不好交代呢。」

他突然停下腳步,「這樣吧,我先找家酒樓吃些東西,你繼續忙你的,等忙完了再來找我。」酸溜溜的說完,他打算轉身閃人。

錢小福知道他心裡不痛快,忙扯著他的手臂,討好的笑說:「別氣、別氣,這不是都忙完了嗎?走了大半天,想必你也渴了累了,咱們找家乾淨的飯莊,填飽肚子再說。」

說起來這件事她的確有錯,昨兒個他在自己的央求下終於答應今日帶她出門透氣遊玩。

她一時興奮,便將要出門的事情告訴了珠兒,珠兒又告訴了露兒,露兒通知了芳兒。

結果一傳十、十傳百,那些在府裡當差的丫頭們便一個個找上門,求她帶這帶那。錢小福向來不懂得如何拒絕別人,便笑嘻嘻的一一答應她們的要求。

結果大清早她和南宮桀出門之後,大街小巷的讓他陪著自己給府裡的丫頭們帶胭脂水粉、布匹緞料,折騰來折騰去,大半天的工夫就這樣浪費掉了。

起初南宮桀還捺著性子陪著她東走西走,可畢竟是養尊處優的豪門大少,才走了半天,臉色就開始變黑,等到她將東西都買得差不多,他不禁用酸溜溜的語氣損她。

她自知理虧,趕緊討好他,「莊主想吃些什麼?今日我請客。」

南宮桀哪捨得真的氣她,雖說這大半天的工夫都浪費掉了。

可是與她在一起,看她認真的與那些小攤販的老闆討價還價,甚至為了一文錢爭得臉紅脖子粗,這樣一路下來,倒也增添了不少樂趣。

可熱戀中的人多數都是心胸狹窄的,她給那些丫頭們買這買那他可以忍。

但她居然也幫酒坊裡那些工人東奔西走,雖然明知道她與他們關係單純,他還是無法控制妒意橫生。

此刻見她露出討好笑容,心底雖還是氣著,倒也不想再為難她,其實,若小福不是這般善良、個性爽朗,他又怎會如此傾心於她。

看她大包小包扛滿身,南宮桀忍不住扯過兩件重的幫她提著,但仍繃著俊容,轉身便邁進一家豪華的三層酒樓。

跟在他屁股後面的錢小福忍不住心頭一暖。嘿嘿,她就說他面冷心熱,捨不得生她的氣。

兩人相繼走進天地酒樓,這裡的菜色在永安城很有名,可惜價錢太高,小門小戶是沒什麼機會來這裡用膳的。

店小二看到貴客臨門,立刻上前招呼款待,「兩位裡面請。」

南宮桀坐定後,問店小二可有什麼特別的招牌菜,他立刻奉上笑容介紹。

「要說咱們天地酒樓最有名的菜就是烤鴨,最有名的酒,就是大福酒莊的桃花醒。」

錢小福一臉不解,「不是說咱們永安城最有名的百年酒莊的桃花醉,這桃花醒是何物?」

「呃……」未等店小二應聲,南宮桀開口道:「既然店家這麼說,那便來一壺嘗嘗吧。」

「莊主……」錢小福不懂他身為百年酒莊的莊主,為什麼要吃別人家的酒?況且桃花醒這三個字,分明就是衝著桃花醉來的。

南宮桀只是笑笑,不多做解釋。

他早就聽蔡毅然說過,桃花醒如今在永安城已深受眾人喜歡,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品嚐,既然今日有緣,他倒想試一試,為何桃花醒如此受歡迎。

錢小福皺起眉頭,瞪他一眼,「你有時做事還真是讓人猜不透。」

「笨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咱們百年酒莊的酒固然有聲望,但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還有,和你講多少次了,別叫我莊主。」

兩人的關係已經十分親密,他不想她總以下人自居。

她嘿嘿一笑,「人家叫習慣了嘛。」

事實上她更想開口叫清離,可惜直到現在他仍不肯認她。

或許他真有什麼苦衷,如今他對自己這般細心體貼,她又何必苦苦相逼?

南宮桀也不再惱她,既然她不想改口,就隨她叫吧,反正只要她明白,他是疼她寵她的就足夠了。

沒一會兒工夫,店小二便將酒菜全呈上,錢小福對桃花醒很感興趣。

他倒是想嘗嘗,何以桃花醒可以讓百年酒莊一向引以為傲的桃花醉失勢,她給自己和南宮桀各斟一杯,淺嘗一口後,兩人皆愣在當場,陷入沉思。

就在此時,鄰桌有幾個客人大聲交談,其中一人道:「桃花醒果然是好酒,比那桃花醉不知要美味上好幾分。」

「就是就是!」

一旁的中年男子忙著附和,「不但味美價廉,而且入口不醉,多貪幾杯也沒關係。」

幾個男子不顧旁人在場,大肆誇讚大富酒莊的桃花醒,貶低百年酒莊的桃花醉,惹得周圍用餐眾人無不側目。

錢小福聽不下去了,忙站起身就要上前理論,卻被南宮桀扯住了手臂,「你要做什麼?」

「去問問那些人,何以咱們百年酒莊的酒會被他們說的如此不堪?他們剛剛那番話實在是太過份了!」

南宮桀忙瞪她一眼,「公道自在人心,況且你說了又有何用?那些人無非是些吃酒的客人,哪懂得什麼叫真正的佳釀?」

「可我就是氣不過啊!這什麼見鬼的桃花醒,分明就是騙人的東西,味道剛入口時的確很香醇,可是細細品味之後赫然發現,這酒中摻有西域美人嬌啊!」

南宮桀一臉詫異的看著她,「你如何得知這酒中摻有西域美人嬌?」

他很震驚,雖然他知道小福聰明伶俐,卻沒想到她不但懂得品酒,還可以一口嘗出桃花醒其中某一種素材就是西域美人嬌。

就連他身為百年酒莊的莊主,僅剛剛淺酌那一口,也不敢貿然做出斷定,何況她只是一個鄉下來的丫頭。

就聽她聲音甜脆道:「西域美人嬌的汁液十分甜美,可惜含了七分毒性,嘗久了,對身體會很有影響。而這桃花醒的發酵時辰也不夠火候,甜中帶澀,入口的感覺雖不錯,但酒入腹後,竟有燒胃之感、日久天安,定會喝壞了身子。」

她這一番話,令南宮桀瞠目結舌。他萬萬想不到,這斗大個字也不識一個的錢小福,對酒的認知居然更勝自己一籌。

未等他開口講話,只見一位五十開外的中年男子向他們走了過來,衝著南宮桀抱拳,「若老朽沒有猜錯,這位公子可是百年酒莊莊主南宮桀?」

南宮桀與錢小福同時循聲望去,只見對方雖年過五旬,但身材高大面露紅光,眉宇間透著幾分貴氣。

南宮桀忙起身回禮,「在下正是百年酒莊莊主南宮桀,不知這位老先生如何稱呼?」

對方微微一笑,指著錢小福道:「剛剛聽聞這位小姑娘的話後,深受教誨,沒想到姑娘年紀小,卻能說出這番精闢的言論。

我是陝北隸縣的酒商,早就聽聞永安城是釀酒盛地,這次前來,就是想找一家信得過的酒莊為我們釀一匹好酒。

如今親耳聽聞貴莊一介女流之輩對酒也有這般深入研究,實在佩服得很,想必這位姑娘就是南宮莊主未過門的妻子吧!」

錢小福俏臉一紅,害羞的睨了南宮桀一眼。

南宮桀也不解釋,只露出淺淡的笑容,「老先生切莫過份抬舉,內人面皮爆嫩,您一誇她,她便不知東南西北了。」

他者一聲內人叫得錢小福心底麻酥酥的,但還是忍不住瞪他一眼。「人家才不會不分東南西北,老先生您莫聽他胡說八道。」

見兩人一個俊郎有情,一個俏妹有意,老頭微微一笑,「看得出南宮莊主和准夫人還真是恩愛有加,就是不知南宮莊住可否與我進一步詳談?」

南宮桀不疾不徐的回道:「在下求知不得。」

南宮桀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與小福出一趟門,竟談下一筆大生意。

隸縣酒商在聽聞百年酒莊釀有上十種美味佳釀之後,當下便簽下一筆五十萬兩銀的契約。

雖說百年酒莊每年的訂單不下千萬兩白銀,但酒坊的工人在得知這件事之後,還是為此高興不已。

「人人都說你是南宮府的福星小妹,今日一看,你不只是他們的福星,更是我的福星。」南宮桀由感而發。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小福不時給他驚喜。

錢小福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什麼福星不福星的,我只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份,況且能夠幫到酒莊做生意,這也是我的榮幸,只不過……你騙人家說我是你內人,這是不是不太好?」

南宮桀笑看她一眼,「難道你不想做我的內人?」

他自己也沒想到,對於一個陌生人,他竟毫無保留的想要承認他與小福之間的關係。捏了捏她的翹鼻,將她帶坐到自己的懷中,準備親熱一番,就聽到蔡總管在外面敲門。

「莊主,酒坊剛送來一壺新釀,莊主要嘗嘗嗎?」

錢小福知道南宮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讓釀酒師傅釀新酒給他品嚐,所以忙不迭想跳下他的腿,卻被他霸道的牢牢抱緊。

「不許你逃開!」

「可是被人家看到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蔡總管又不是外人,你以為到了這種時候,他還不知道咱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嗎?說你笨你還不承認。」

戲謔的說笑一番,朗聲命蔡總管進來,錢小福羞紅著小臉不敢抬頭,就聽蔡總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小福姑娘今兒個怎麼這樣害羞,見了老朽也不打聲招呼一下,莫非平日曾虧待你?」

錢小福沒好氣的瞪了老總管一眼,一抬頭就看到對方面帶促狹的笑意,端著一壺酒走了進來。

「蔡總管,你和蔡大哥一樣總喜歡捉弄人家。」

對方嘿嘿一笑,「這說明小福姑娘惹人疼愛,你瞧瞧府裡上下,哪個不把你當成神仙般看待,現在在咱們府上,你的話有時候可比咱們莊主還有份量呢。」

南宮桀淡笑一聲,「當著主子的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們兩個的膽子倒真是不小。」

「莊主,您要樹立威信,可千萬別在小福姑娘面前,姑娘家的臉皮薄,您若嚇到了她,小心她以後再不理你。」

說著,蔡總管忙將酒倒了出來,小心奉到南宮桀的面前,「莊主您嘗嘗這酒的味道怎麼樣?可合您的心意?」

那弄個就接過酒杯淺嘗一口,隨即不悅的皺起眉頭,「這不是我想要的味道!蔡總管,你和他們說過我的要求嗎?為什麼到現在,釀出來的味道還是相差這麼多?」

蔡總管聽了,臉色不太好。「您的要求我已經同釀酒師傅說了好些次了,但他們就是揣摩不到莊主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味道。」

「這酒的味道很差嗎?」錢小福不明所以的接過他的酒杯輕嘗一口,「嗯,很好的玉米酒,香濃可口,辣中帶著甜爽,對於玉米酒來說,也屬上乘了。」

「可卻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味道。」

「噢?那你想要的,是何種味道?」

南宮桀想了半晌,「那種感覺用言語實在無法說清,有些甘甜,有些濃烈,只要喝上一口,彷彿四肢百骸都可以得到舒展,那股辣令人回味,那種甜讓人嚮往,可究竟是什麼味道,我也實在說不上來。」

「此酒只應天上有,世間難得幾回嘗。」

錢小福不由自主的道出這句話,令南宮桀心頭驀地一顫,似乎有段不知名的記憶在心底炸開。

遙遠的過去,曾經在一間小屋子裡,他似乎也曾對別人說過同樣的話。

錢小福見他面露神往,忍不住有些激動。

千世情緣!若是她沒有猜錯,南宮桀一直在找的那股味道,就是千世情緣。

那酒的名字明明是由他取的,為什麼他竟然一點都不記得了?

難道……在他身上,真的發生過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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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蔡總管,我們可是講好了,這件事是咱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在我將酒釀好之前,你千萬不可以告訴任何人,特別是莊主喔!」

錢小福神秘兮兮的對老總管眨了眨眼,便開始著手釀酒的大小事宜,她要盡快準備好釀製千世情緣的材料。

不管南宮桀想要的那種味道是不是千世情緣,但只要有一絲機會,她也要盡力去試試看。

看著小福身繫圍裙,在小作坊中忙來忙去,蔡總管撫著鬍子嘻嘻直笑。

「放心吧,小福姑娘,我的嘴可比我那混蛋兒子要緊得多,不過你會釀酒這件事,還真是讓我很驚訝,你確定你釀得出來莊主想要的那種酒嗎?」

他搔了搔頭,「這可是件艱難的差事,你可要想清楚喔!自從莊主上次外出回來後就變得怪怪的,對酒坊新釀出來的酒液變得十分挑剔,他總是說那些新釀的酒味道不對,可是究竟哪裡不對,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顆真是苦了那些釀酒師傅。」

「蔡總管,你說他自從上次回府後就變得有些奇怪,你可曾從他口中聽說過,那次出門他經歷些什麼事?」

錢小福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南宮桀與清離明明是同一個人,可他擺明了以前不認識她。

若說他不想與自己相認,可當他得知她想離開南宮家的時候,卻又使盡手段強行挽留她,這一切實在太不合理了。

蔡總管若有所思,並細細打量她半晌,「小福姑娘何出此言?」

「因為……我想要一個答案。」錢小福毫無畏懼的迎視對方灼熱的視線,「如果我說,在我入府之前便與南宮桀相識,你相信嗎?」

蔡總管的目光逐漸變得深沉起來,像是在打量,又似在研究,突然他燦笑了笑,「我還以為你這丫頭這輩子都不打算告訴我真相呢!」

「什麼意思?」

「傻丫頭,你當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還記得當初你入府之時,我問過你可是由老吳介紹過來的?那是提起老吳,你的神色顯得十分慌張,便引起我的好奇,表面上我不動聲色,背地裡還是調查了一番,你與老吳根本素不相識!

當時我怕我你進府另有目的,便日夜小心提防,直到莊主生病,你挺身相救,確定你對咱們南宮府沒有惡意。但對於你為何會進府、為何會接近莊主這一點,我還是心存迷惑。」

錢小福直到無法再隱瞞,便將自己當初與南宮桀相識、相知相戀的過程,一五一十的講給蔡總管聽。

「這麼說來,你當初之所以會將錯就錯進了府,就是想知道莊主為什麼會突然之間忘了你?」

錢小福含淚點頭,「我不在乎他負我傷我忘記我,我只想要一個答案,為什麼會這樣?他突然從清離變成了南宮桀,突然與我素不相識,這一切的一切,到底誰能給我個答案?」

過了許久,蔡總管吶吶道:「小福,你可知……莊主姓南宮,名桀,字清離,而清離二字,除非親近之人,否則他不會隨意告訴別人,就連莊主未過門的妻子小梅小姐,也不可以隨便喚出這個名字。」

錢小福情緒激盪。那個名字具有這麼大的意義,那他……

「莊主並非是見利忘義之人,你說他曾經對你許下山盟海誓,承諾娶你為妻,可又突然相對不相識,莫非……在莊主離開府的那段時間,真的發生什麼事情,讓他忘了你,也忘了那段記憶?」

還沒等蔡總管查到水落石出,回鄉祭祖的趙如梅便回到了南宮府。

當錢小福興致勃勃的闖進南宮桀的書房,準備與他一同分享酒坊裡的樂趣時,就看到身穿一襲華麗粉色羅裙的趙如梅正面帶笑容,在南宮桀的面前忙來忙去。

而南宮桀至始至終,眼中皆透著幾分不耐,似乎對趙如梅的過度熱情感到煩躁。

「這種野生人參是我們家鄉的特產,我知道你平時最喜歡喝人參湯了,所以專程帶了幾株回來給你,還有這是……」

未等她逐一介紹完,就看到一個穿著打扮與下人無異的丫頭,急吼吼的闖進來。

她臉色一沉,瞪著錢小福,「哪裡跑來不懂規矩的丫頭,難得不知道這裡是莊主的書房嗎?」

錢小福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眼前這位身材高挑,貌若天仙的少女,就是南宮桀未過門的妻子吧?前陣子她與南宮桀過得太愉快了,讓她徹底忘記了他還有未婚妻的事實。

錢小福被眼前的事實打擊的不知所措,又被他的未婚妻訓斥一頓,小臉一陣青一陣白,竟忘了回嘴。

許久沒吭聲的南宮桀,聽見趙如梅不客氣的訓斥小福,當下便起了火氣。

「如梅,有些事情不懂就不要亂說,小福不是府裡的下人,而是我南宮桀的貴人,她不但救了我的性命,更為咱們百年酒莊立下不少功勞。」說這話時,南宮桀的口吻異常冰冷。與往日對待錢小福的態度截然不同。

此時他目光清冷,說的話並非嚴厲的責罵,卻令人感到不安。

這樣的南宮桀,錢小福還是第一次看到,以前也曾聽蔡大哥和蔡總管說過他性格冷漠、待人高傲,她還以為他們在唬她,沒想到是真的。

趙如梅沒想到南宮桀居然當著一個外人的面前這樣斥責自己,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

細細打量了錢小福,十七八歲的樣子,雖然穿著樸素,但眉宇間流露出俏皮可愛的氣質。

難得她不在府裡的這段日子,發生了什麼事?

眼看著未婚夫與一個丫頭之間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趙如梅暗氣在心底,但當著南宮桀的面,卻不好表現出來。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眼下見南宮桀如此護著這丫頭,明白若是硬碰硬,肯定對她不利。

當下她便奉上一臉假笑:「是我糊塗了,不分青紅皂白就怠慢了這位姑娘,剛剛有得罪之處,還望姑娘千萬莫要與我一般見識才好。」

錢小福在心底翻了個大白眼。這女人變臉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

「桀,你還沒給這位姑娘介紹我的身份吧?」說著,趙如梅主動上前,熱絡的牽起錢小福的手,「我是桀未過門的娘子,不知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她偷望了一旁臉色難看的南宮桀一眼,硬著頭皮道:「我……我叫錢小福。」

「原來是錢姑娘啊,剛剛怠慢之處,還望你多多包涵。」

「哪裡,其實我……」

未等錢小福講完話,蔡總管的聲音便在門外響起,「莊主,晚膳已經準備好了,今兒特意按照您的吩咐。燉了小福姑娘喜歡喝的牛肉蘿蔔湯。」

這句話聽在趙如梅的耳裡,十分刺耳。南宮桀居然為了一個丫頭,特意吩咐廚房煮她愛吃的食物?

看來,在她離開南宮府的這段時間,果然發生了很多事,她雖然臉上維持僵硬的笑容,可眼底卻看不到半點溫和之色。

入夜,錢小福紅著眼睛躺在床上,腦子裡怎麼也忘不了今天發生的事。

他的未婚妻回來了,她該怎麼辦?

雖說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可……可她不想與別的女子一同分享相公啊!

表面上趙如梅對她和氣,可就算她再蠢再笨,也看得出來她眼裡的敵意,顯然也絕容不下她。

今日的晚膳如同嚼蠟,她不想讓南宮桀不堪,更不想讓自己難堪,雖然蔡總管不停的在席間說這說那試著緩和氣氛,但她的心卻平靜不下來。

明知道他有未婚妻,明知道早晚要面對今日的局面,可這些日子以來,與南宮桀朝夕相處,習慣了被他寵被他疼,她便天真的以為只要逃避去面對現實,就可以永遠的和他長相廝守。

結果呢,人家正牌夫人回來了,那麼她這個小小丫頭,是不是該認清自己的立場,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離開?她真捨得離開嗎?

初踏入南宮府時,或許能舍下這段情份毅然離去;可今時今日,一顆心早已經為他淪陷,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吃完那頓飯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著呢麼離席的,只知道當她終於躺道床上,已經全身無力。

突然她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可笑,耳邊想到幼時娘對自己所說的話---小福,女人這一生最幸福的,便是能夠尋到那個一生一世只牽你的手的男子!

一生一世只牽我的手……這樣的男子,在這世上真的存在嗎?

就在她胡思亂想時,門「咿呀」一聲輕響,接著傳來一陣輕弱的腳步聲。

錢小福嚇得猛然起身,剛要開口呼叫,就被一隻大手掩住嘴,黑暗中傳來一道極熟悉的嗓音----

「噓!小福,是我。」是南宮桀。

「你……你半夜不睡覺,幹麼偷跑跑進我房間?」

「我想你!」

掀開被子上了床,在黑暗中,他一把將她狠狠攬進懷中,那股力道像是要將她的身子揉碎般,害得她險些斷氣。

錢小福本想抱怨他太用力,雖然看不見他,卻感覺他散發出一股濃濃的不安。

「小福,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情,答應我,絕對不可以離開我!」

南宮桀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失神過,不知道為什麼,趙如梅的突然回來,讓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那女人真的是他的未婚妻嗎?可為什麼與她在一起的時候,在她身上,他絲毫感覺不到一絲雀躍和愛意?

他也曾問過自己,他與趙如梅之間真的有過恩愛嗎?

可每次閉眼回想,他所看到的都是一片空白,腦海裡只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告訴著他,如梅是他的娘子,娶如梅為妻,將是他今生今世的使命,不得違抗!

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沒有愛,明明沒有情,為什麼她要娶她?為什麼不得違抗?

有太多的疑問,從趙如梅出現的那一刻起湧至心頭,但他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但卻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不安,彷彿他將要失去什麼……

是小福,他的小福!

晚膳時她蒼白憔悴的容顏,他全看在眼裡,竟讓他的心好疼,他多想把她抱進懷中,告訴他,他今生今世不必負她。

可他卻只能僵硬的坐在原位,陪著她一起吃著食不知味的晚膳,陪著她一起不安,往日那個恬噪的丫頭,今天卻像丟了魂似的,連踏出房門的步履都顯得好沉重。

胸前傳來一陣溫熱的濕意,手指輕輕一摸竟是她的淚,心中一痛他忙將她摟得更緊。

「別哭,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給我時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答應我,求你答應我!」

錢小福緊緊的回應他,抱住瘦長的他,試探的仰起小臉,輕輕蹭蹭他的臉頰。

南宮桀立刻回應她,兩人一陣耳鬢廝磨,捨不得分開。

「你就這樣跑來,真的沒關係嗎?」她像小貓一樣縮在他懷中,用力吸吮著他身上的氣味,感覺此刻他真實的在她身邊。

「她還不是我的妻!」好半晌,南宮桀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

未等錢小福做出回應,他一個翻身,壓在她身上,黑暗裡,傳來他濃重的喘息,「這輩子,我只要你一人陪我走下去!」

「告訴她,我現在沒空,晚些再說!」

打發了前來傳達的丫頭,南宮桀的臉色已經露出些許不耐,這已經是趙如梅那女人第九次派人來叫自己過去。

一旁伺候的蔡總管見主子臉色奇差,忍不住道:「莊主,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如梅小姐,不怕冷落了這未來的夫人嗎?」

他的話得到南宮桀一記大大的白眼。「什麼未來夫人,我又沒一定要娶她進門。蔡總管,你可還記得,當初我為什麼會同意娶她?」對於自己為何會答應娶趙如梅這件事,他一直想不透。

他只記得自己幾個月前因事出門,至於外出的那段記憶十分模糊,自出門後再回到南宮府,然後趙如梅成了自己的未婚妻,這一切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

蔡總管湊了過來,小心翼翼的道;「莊主你忘了嗎?咱們府裡從前釀製桃花醉的大師傅在不久前因病去世。自他去世後,桃花醉的秘方便落到如梅小姐的手中。如梅小姐曾與莊主說過,如果肯答應娶她為妻,他便交出桃花醉的秘方。那時少爺對她的提議很是不滿,所以舉辦了幾場釀酒大賽,就是想從各地選出一批精良的釀酒師,來取代趙家的桃花醉。

可不知為什麼,你自從三月離開,五月底再回來後,整個人就變了,不但取消了釀酒大賽,還對外宣佈,要迎娶如梅小姐為妻。」

聽著這些話,南宮桀的臉色慢慢陰冷了起來。

「當時府裡的人都以為莊主是因為尋不到比桃花醉更好的美酒,所以不得已同意如梅小姐的提議,況且您與如梅小姐本來就是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所以宣佈成親也是理所當然。」

「三月到五月?」

南宮桀輕喃,猛然想起錢小福在那次救了自己之後,她曾問過她想要什麼賞賜,她什麼都不要,偏問他三月到五月這段時間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為什麼小福會問這個問題?

三月到五月……他明明去了宜昌啊!

可他去宜昌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這段記憶竟是這樣模糊?

他連三年前發生的事情都能清楚的說出來,為什麼短短幾個月前發生的事,他卻忘了?

見南宮桀陷入失神,蔡總管小心打量他。

小福那日對他說,這段時間,莊主明明去了蘭山村,並且在那裡與她定下今生今世情緣,可莊主卻抵死說他去了宜昌……

「莊主,若我沒記錯的話,再過些日子,你與如梅小姐的婚期就要到了。」

這句話如同一道響雷,震得南宮桀愣住。婚期就要到了嗎?

他茫然的看著蔡總管,「若是我現在取消婚約,可……還來得及?」

蔡總管抿唇一笑,「莊主是主我是僕人,既然莊主想要做此決定,我自然會將這件事辦得妥妥當當。」

此刻的窗外,一個人影悄然離去,眼底正流露出一抹陰毒狠辣的目光。

「啪!」

一個震耳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驚擾了趙如梅慌亂的心。只見一個當差的丫頭摔倒,摔破了茶杯茶碗,也灑了一地的點心。

趙如梅剛剛親耳聽到南宮桀與蔡總管的談話,一肚子氣無處發,剛好看到這笨手笨腳的丫頭。她氣沖沖的上前,一把揪起那個闖了禍的丫頭,狠狠甩了她兩記耳光。

丫頭捂著臉頰,驚恐的看著對自己大打出手的人。

「蠢貨,你到底有沒有長眼睛,連平地也會摔倒,還是你瞧見南宮府的東西不順眼,故意摔碎它?平日莊主和蔡總管縱容你們,你們這些下賤的東西忘了自己姓什名誰,一個個妄想飛到枝上做鳳凰是不是?」

她心底有氣,尤其看著這些丫頭,便想到了那個被南宮桀呵護在手中的錢小福。

闖了禍的正是府裡工作好些年的丫頭珠兒,看到趙如梅氣上心頭,嚇個半死。

她跪在地上不斷哭訴,「如梅小姐饒了我,我不是故意的,這幾日我娘病了,我整日照顧,已經多日不曾好好睡過一覺,所以剛剛才會失神,不小心打碎了杯碗……」

「哼!不小心?我讓你不小心,」啪!「我讓你不小心……」

她邊罵邊打,眼看下一個巴掌就要落到珠兒的臉上,卻在半空中被人用力攔住。

錢小福一把將撒野的趙如梅推至一邊,扶起一臉紅腫的珠兒,「就算她弄壞了杯碗,最多拿錢賠償就是,你幹麼動手打人?」

若不是她親眼看到趙如梅對珠兒動手,她怎麼也不相信世上真有這麼暴力的女人。

被推開的趙如梅嚇了一跳,待看清推自己的正是錢小福,她更是惱恨萬分。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莊主的新寵啊!不過你別忘了,就算南宮桀寵著你縱容著你,他最多就只給你一個妾室的名份,妾鬥不過妻的,更何況你現在在南宮府裡連妾的身份都不是,無非就是一個被主子偶爾寵幸一下的賤人而已。」

趙如梅左一個妾、又一個妾,聽在她耳裡已經是莫大的諷刺,現在居然又罵她是賤人?就算她再老實好欺負,也無法容忍別人踐踏她的自尊。

「還以為在有錢人家長大的姑娘都有涵養,今日見了趙小姐之後,終於推翻了這句話。」

她冷哼一聲,「雖然我自幼生長在鄉下,大字不識幾個,但至少我懂得一個『理』字,可憐你即將成為南宮府的莊主夫人,卻愚蠢得連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不懂,看在我這個鄉下姑娘的眼中,真是個笑話。」

輕蔑的看了她一眼,錢小福扶著珠兒,轉身離開。

趙如梅被她那幾句話氣得臉色發青,緊緊的握住雙拳,咬牙切齒道:「錢小福你給我等著,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惹怒了我!」

兩天後,趙如梅從被她派出去的探子口中得知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錢小福居然就是南宮桀在離府那段期間認識的那個姑娘。

在南宮府邸,別人不知道南宮桀三月到五月之間去了哪裡,她趙如梅可是清楚的很。

當初她用桃花醉的秘方逼他娶自己為妻,沒想到他居然一口拒絕。

本以為他只是鬧鬧脾氣,最終還是會乖乖回到自己身邊,豈料,她居然會在離府的這段日子裡,遇到了一個鄉下丫頭,並與那個丫頭私定終身。

她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所以她才鋌而走險,對他做了那件事。

眼看她快成為南宮夫人了,她絕不讓自己功虧一簣!

眼底閃出數道陰險可怖的光芒,心底陰毒的計謀也慢慢成形。

趙如梅隨意走著,不經意注意到錢小福行跡詭異的朝酒坊的方向走去,她立刻尾隨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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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50:0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到了傍晚用膳時分,南宮桀突然傳令今日公務繁忙,晚膳直接命下人送到臥房即可。

這個命令一下達,南宮府內所有人都覺得很奇怪。包括蔡總管也不明所以,但他畢竟是下人,所以也不敢多問。

但這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莊主明明對外下令說是忙於公事,可負責送飯的下人卻見如梅小姐賴在莊主的房裡不肯離去。

大伙都知道,莊主極寵小福姑娘,就算正牌未婚妻回來了,小福姑娘也沒有因此而失寵。所以大家都在猜,錢小福這個鄉下丫頭很有可能取代趙如梅在府裡的地位。

但眼下這又是怎樣一回事?莊主不但對外傳出假消息,還吩咐了兩個心腹的家丁在門外把守,外人不得入內?

錢小福本來在酒坊忙著偷釀千世情緣,也無意中聽到下人們私底下的議論。

南宮桀與趙如梅單獨在臥房裡?

南宮桀還對外傳今日忙於公事,不見任何人?

前幾日他親口承諾會給她一個交代,難道就是這樣的交代?

忍不住內心深處的好奇和猜測,她倒想看看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當她來到南宮桀臥室門前的時候,就看到兩個家丁守在門前。

「對不起小福姑娘,莊主已經下令,今日不見任何人,當然也包括小福姑娘在內。」

錢小福還想再追問下去,但也知道南宮桀一旦下令,便不容人反抗。

她本想就此離開,卻無法壓抑內心深處的疑問,看了看這房子的四周,尋了一處無人的地方,習慣攀爬的她小心翼翼的向房頂爬去。

輕輕的掀起一片瓦塊一看,南宮桀哪裡在做什麼公事,他與那個趙如梅此刻正同桌用著晚膳。

趙如梅笑眼如花,時不時為他夾菜,而南宮桀也面露溫和,將她夾來的每一樣菜都吃完。間或傳來兩人聊天的聲音,以及趙如梅的笑聲。

錢小福就這樣怔怔的趴在房頂上,看著室內溫馨幸福的畫面。

她到底在幹什麼?居然像個傻瓜一樣,趴在這裡偷看心愛的男子與別的姑娘相處甚歡的場面!

他說,今生今世定不負她,可眼前這又是怎樣回事?

那個口口聲聲說必不負她的男子,傳令不見任何人,卻唯獨與他的未婚妻躲在房裡共用晚膳。

而她呢?每天每夜都想著再度釀出千世情緣,只為他那一句「味道不對」,便傾盡心思,只為博得他的笑容。

錢小福啊錢小福,你還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傻瓜,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對兒,你以為你一個鄉下丫頭,如何與這種嬌滴滴的大美人相提並論?

趙如梅說得對,她才是南宮府未來的莊主夫人,即便是有一天南宮桀肯給她一個妾的名份,她也不過就是一個妾而已。

妾鬥不過妻,況且,她又有什麼本錢與人家鬥?鬥來鬥去又有什麼意思?

看著眼底下那溫馨和樂的場景,她突然覺得很羨慕,是啊!他們才是未婚夫妻,而自己則是第三者。

回想起南宮桀第一次對自己許下諾言,沒多久,他就宣佈,將會在不久之後迎娶趙如梅為妻。

而第二次對自己許下山盟海誓,卻讓她看到了眼下這刺眼的一幕。或許,在他的感情世界裡,她一點都不重要。

她只不過……是南宮桀在未婚妻不在自己身邊時的一個小小的慰藉品而已。

錢小福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個屋頂,怎麼回到房間,也不記得天究竟是何時黑的。

「小福,你怎麼悶悶不樂的?」

也不知自己這樣呆坐在床上多少個時辰,南宮桀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她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看著他滿臉通紅,口中散發著濃濃的酒氣,唇邊還露出淺淺的微笑,走上前來,一把將她攬進懷中,低頭便吻住她的唇,同是將那濃濃的酒氣傳到了她口中。

她欲拒絕,卻逃不過他的吻。

「別逃,再也不讓你逃了,再也不給你逃開我的機會……」他忍不住將她抱得更緊,「小福,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錢小福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略顯醉意的笑臉,心痛如絞,「你喝酒了?」

他在她柔嫩的小臉上輕啄一記,眼神帶著幾分迷濛。他今日的確是喝了不少酒。因為他很開心,他終於成功的與趙如梅解除了婚約。

回想起今天清晨發生的那一幕……

當他終於下定決心,親口告訴趙如梅自己無法履行約定將她迎娶入門時,她非但沒有同自己吵也沒有同自己鬧,反而異常冷靜。

「我自幼與你一同長大,還從未見你對哪家姑娘真正動過心,雖然你的決定讓我很難過,可是我也知道強摘的瓜兒不甜,若是我執意想嫁進南宮家,恐怕將來我們在一起也不會得到幸福。

你知道,我從很小的時候便非常的喜歡著你,就在我以為我可以嫁進南宮家的時候,你卻提出這樣的要求……身為你未婚妻的這些日子裡,我沒能一直陪在你身邊對我而言是一種遺憾。

可是現在再來計較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不要你的補償,也不要你的道歉,只求你能夠陪我吃頓飯。像天底下所有的夫君陪自己的娘子那般,簡簡單單的吃上一頓飯,讓我稍微感受一下被疼被寵的感覺,從今以後,我便不再打擾你了。」

南宮桀沒想到她竟會說出這番話。雖然他對趙如梅沒有愛意,但兩人自幼一起長大,在這偌大的府裡,她是自己童年時唯一的玩伴。

他不能給她名份、不能給她地位,如今,她卑微的只求自己陪她吃頓飯,就算再狠心的人,面對這樣的懇求,也無法說出個不字。

想了半晌,他才點頭,「好,我答應你。」

趙如梅隨即又道:「我知道你心底喜歡的是那個錢姑娘,現在你答應與我單獨吃頓飯,錢姑娘若是知道了,心底必然不會痛快,不如你吩咐下去,說今天晚上有公事要忙,暫不接見任何人可好?」

「你想得倒是周道,這件事若是讓小福知道了,她肯定要多想了,別看那個丫頭平時大刺刺的,心眼可是小得很呢。」

說到這裡,南宮桀不由得一笑。「好,就按你說的,今晚暫不見客。」

結果他滿足了趙如梅的條件,與她共吃了一頓晚膳,兩人憶起童年的許多趣事。

一想到自己與趙如梅之間的婚約這樣輕而易舉的取消,他恨不能馬上告訴小福這個好消息。

有太多的話想講給她聽,有太多的喜悅想同她一起分享,心底作著一個又一個的美夢,可眼皮卻漸漸沉了下來,抱著懷中嬌軟的身軀,嗅著那讓人舒服的味道,沒多久,他便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錢小福見他就這樣睡著在一旁,唇邊還噙著來不及收起的笑容,心中一揪,忍不住輕輕撫摸那俊美容顏上的每一個線條。

清離,不管你待我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兩人世界不該有第三者介入。

再給我幾天時間,待千世情緣醉成的那天,也將是我離你而去的時候!

南宮桀很鬱悶,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大清早起來之後,小福就給他臉色看。

回想起清晨自己在小福的房間醒來,她不但沒像往日那般伺候自己更衣梳洗,還冷冷的道——

「莊主,府裡人多嘴雜,你天天晚上睡我這裡,就不怕謠言四起,壞了我的名聲嗎?再說,這件事若是傳到了趙小姐的耳裡也不太好吧?」

也沒等他辯解,這丫頭便皺著眉頭對他下了逐客令。

大概是昨日喝了些酒,讓他的頭有些暈暈的,此時的他只想找雙小手揉揉發痛的太陽穴,可換來的卻是這樣的場面。

南宮桀當下便沉了臉色,自己為了能擺脫掉與趙如梅的關係費盡心力,如今但沒換來半句軟聲細語,反而還被數落一頓。

「什麼名聲不名聲的,現在在南宮府裡,有哪個人不知道你錢小福就是我南宮桀的女人,況且……」

他惱道:「我喜歡睡在哪個房裡,也由得那些下人們評論嗎?我倒是想知道是哪個多嘴的敢在主子背後嚼舌根,若真是被我逮到了,看我不擰了他的舌頭!」

「哼!你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自然是想擰誰的舌頭就擰誰的舌頭,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好歹我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既然你已經有了未婚妻,就別總是做這些傷風俗的事情。」

南宮桀覺得這四個字用在自己身上實在是過了,可小福一副橫眉冷目的模樣,頓時氣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火速穿了衣裳,惱怒的瞪她一眼,「沒想到在你眼裡,我竟是這樣的男子,一直以為自己只要付出努力就會換來回報,可是結果呢……」

想到自己為她所做的那些事,本以為今日起來後會換來她的雀躍和感激,不料等到的卻竟是這樣的結果。

他氣得口不擇言,「你若不希罕我的心意就直接說出來,還當我南宮桀找不到女人,非要你錢小福一人不可!」

見她因自己的話瞬間紅了眼,心底也有些不忍,可一想到自己受到的委屈,他便惱恨的不想再與她繼續爭執下去,氣急敗壞的摔門而去。

結果這整個早上,他就在抑鬱中度過。

自從昨天與趙如梅談開之後,有關於桃花醉的秘方問題,終究還是要解決。

但他沒想到趙如梅居然肯將配方無條件的送給自己。

「這怎麼可以?桃花醉是趙師傅當年的心血,雖說百年酒莊歷經了這幾十年的風風雨雨,接連為自己創下了十幾種不同口味的名酒,桃花醉仍是有它本身的意義和價值。如梅,一萬兩白銀買你這桃花醉的配方,我不想虧欠你,還希望你能接受這個條件。」

趙如梅卻搖了搖頭,「我爹曾說,當年若沒有南宮老莊主的出手相救,便沒有我們現在的趙家,如今我爹過世了,可他的教誨我斷不敢忘記,所以這成兩白銀我實在是不能收下。」

未等他做出回應,門便被人用力推開。

「不好了,莊主,酒坊出事了!」

蔡毅然極少會露出這種驚慌失措的表情,能讓他變臉到這種程度,南宮桀也隱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酒莊下個月要送往陝北隸縣的那批酒,釀製材料昨晚全部被人毀壞,其中還有不少名貴藥材全數不見!」

有那麼一瞬間,南宮桀以為自己聽錯了,僵直著身體怔怔的坐在原位,也不知過了多少,才陰沉的開口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昨晚工人收工回家後,我照例都有巡視一下,今日工人上工時,卻看到酒坊被人明顯的破壞過,而且丟失和遭損壞的東西幾乎都是運往隸縣的那些釀酒店配料。」

「怎麼會這樣?」趙如梅也湊了過來,「什麼人和咱們百年酒莊有這種深仇大恨,竟做得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蔡大哥,酒莊最近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蔡毅然撫著下巴想了片刻,「若說酒莊最大的敵手,就是不久前和咱們結下樑子的大富酒莊老闆吳大富。從大富酒莊的分莊設立在永安城之後,他們便想盡一切下流的手段與咱們為敵。」

她累索了半晌,突然道:「莫非……咱們府裡有內賊?」

「如梅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如梅有些為難的看了始終保持沉默的南宮桀一眼。「雖然有些話我實在是不想說,可是……事到如今再隱瞞下去,恐怕真的會養虎為患。」

南宮桀聽了心神一凜,表情不悅道:「你把話說清楚!」

當南宮桀和蔡毅然在趙如梅的帶領下,來到酒坊的一個偏僻角落時,只聽到一間房子裡傳來兩個人隱約的談話聲——

「小福,這府裡人多嘴雜,就算你掩飾得再好,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到底打算隱瞞到什麼時候?」是蔡總管的聲音。

「這種事,就一五一十的坦白,又有什麼意思?他根本什麼都不記得了,對於他來說,也許那些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一陣沉寂之後,「蔡總管,不管怎麼樣,這府裡上下只有你最懂我,我告訴你的那些事,你千萬不可以透露給別人知道……努力了這麼多天,總算是得到了我想要的成果,就是不知道,這成果到底是不是他最想要的那一個……」

「小福,你今天說話怎麼怪怪的?別愣著了,快點過來把這些東西都燒了,一會兒帶著你的成果好去見莊主。」

卻聽見錢小福道:「還有什麼可見的?要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以後……我與他再沒關係了。」

門外偷聽的南宮桀臉色驟然一變。

以後再沒關係?那該死的女人……說的可是與他之間就要這麼結束了嗎?

為什麼小福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為什麼她與蔡總管有什麼事要對自己保密?

為什麼她會說出,她要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從此後便與他再無關係?

不知過了多久,只聞到一陣燒東西的焦糊味從房裡傳出來。

當他推開那兩扇木門,當裡面的一切清清楚楚的展現在自己面前時,他狠狠的吃了一驚。

只見錢小福和蔡總管正蹲在地上燒東西,那堆東西已經被燒得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不過從味道上聞來,應該是藥草。

「莊主?」正忙著收拾的蔡總管看到門被推開,先是嚇了一跳,當看清楚來人的面孔之後,更是大吃一驚。只見南宮桀站在房子的門口,清晨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卻絲毫溫暖不了他的表情。

那雙漆黑如墨的瞳孔發出兩道精光,連表情也陰冷駭人。

錢小福也嚇了一跳,與蔡總管兩人呆呆的看著如門神一樣的南宮桀。

「誰能告訴我,你們在這裡到底在做什麼?」南宮桀看著地上燒焦的東西,心底產生無數個猜測。

錢小福和蔡總管兩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回答。

「錢小福,現在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說?」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趙如梅已經先發制人,一臉怒氣騰騰的擠了過來,「真沒想到你竟這般忘恩負義,桀對你一片真心,甚至為了你要與我退婚,可是……可是你卻做出這種讓人心寒的事情,那個吳大富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心甘情願的做他的奸細?」

面對被這一連串不實的指責,錢小福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你……你在說些什麼?」

「哼!我在說些什麼?你心裡比我還清楚。我就知道你鬼鬼崇崇的定是有什麼陰謀,沒想到今日果然被我逮到了。」她嬌斥,「前兩天我不小心看到你總是趁人不備,偷偷溜進後院,沒想到你居然每天晚上趁著工人下工之後來這裡打探地形,事後,我更是查到你居然與吳大富暗中早有勾結……」

說到這裡,她露出痛心的表情,「錢姑娘,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明知道咱們百年酒莊與隸縣簽下契約,可你卻在工期將至之時,偷偷將這批釀酒的材料全部燒燬。你知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將會導致百年酒莊名譽掃地,也會陷南宮桀於不仁不儀?」

錢小福聽她劈哩啪啦說個不停,一時之間聽不出個究竟。

而一邊的南宮桀卻始終冷眼與她相對,目光中流露出來的全是對她的懷疑和打探。

那陌生的眼神讓她內心揪成一團,她不斷的搖頭,拚命的想要解釋,可趙如梅卻絲毫不給她喘息的空隙。

蔡總管更是目瞪口呆,頓時忘了該說些什麼。

蔡毅然也被眼前的事實打擊得白了臉。

當錢小福終於聽明白趙如梅將奸細的罪名扣到自己的頭上時,她頓時氣得大吼,「喂,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哪有毀滅證據?哪有破壞酒坊?哪有背叛南宮家?哪有受人指使?」

「還不承認?」趙如梅眼神一冷,打了個手勢,沒多久,就見珠兒一臉畏畏縮縮的走了過來。

「珠兒,現在莊主人就在這裡,你只要老老實實告訴莊主,把你那晚聽到的事實一五一十的說出來,莊主一定不會責怪你的。」

「珠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錢小福看著這個被她當成姐妹一樣照顧的人,不懂為什麼這件事珠兒也參一腳。

珠兒怯怯的看了眾人一眼,當她看到南宮桀冰冷的面孔後,狠狠打了個冷顫。

「說!」一道駭人的命令響起,嚇得她雙膝一軟跪倒於地。

「回……回莊主……那天我不小心經過後花園,看到蔡總管和小福姑娘兩人神神秘秘的在一起交頭接耳,我……我一時好奇,便偷偷的跟了上去探聽,結果,結果被我聽到了一個很可怕的事實……」

說到這裡,她怯懦的看了死死盯著自己的錢小福一眼,「我……我聽到,小福姑娘和蔡總管說……說她的義父就是大富酒莊的老闆,她之所以會潛進南宮家,就是受了吳大富的指使。這次與隸縣的生意之所以會談得這麼順利,全部是她從中一手操作,目的就是待工期接近時,她好從中破壞。因為這樣一來……」她咬緊牙,「她就可以成功的破壞百年酒莊的商譽。可是府裡的下人是不能隨便進入酒坊的,所以小福姑娘便拜託蔡總管從中幫忙,而給蔡總管的酬勞是……五……五千兩黃金。」

當珠兒的話說完後,不僅錢小福狠狠的吃了一驚,就連蔡總管父子也是驚訝不已。

珠兒哆嗦的看了眾人一眼,「因為小福姑娘說,在南宮家做一輩子總管,也不可能賺到五千兩黃金,但只要蔡總管肯幫這個忙,大富酒莊可以保證蔡總管一家從此飛黃騰達,大富大貴。」

「你胡說八道!我爹不可能是這種人。」蔡毅然氣個半死。他爹在南宮家侍候了這麼多年,一直以來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怎麼可能會為了五千兩黃金做出這種事來?

珠兒被吼得刷白了臉,「我……我不敢撒謊,這……這一切都是千真萬確的。」

說著,她又偷瞟了錢小福一眼,只見對方也在狠狠的看著她。

她打了個大大的冷顫,小聲囁嚅道:「對不起小福,我知道你平日待我好,可是……可是不管你對我再好,我也不能讓你毀了我們百年酒莊,小福,別再錯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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