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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霸爺的管家婆(水晶的約定古裝篇之五)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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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52: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內容簡介】

一個堅忍正直、心性純良的廚娘,管胃、管家、管主子;
一個粗魯隨性、吼人習慣的城主,不怕天、不怕地、只怕廚子逃家。
其實,賣身契簽了,買家跟賣家的差別只是誰付薪水,
還不是彼此糾纏一輩子──

人家說城主待她是特別的、對她比契約上說的好,她都知道,
不說他收留她粽子一樣多的弟妹、解救過她的姊妹淘,
就說他願意讓她管、讓她念、不怕被嗆,還帶在身邊做事,
就知道他有多照顧她,但,照顧不等於愛情、不等於她不會受傷,
尤其是,他跟未婚妻甜甜蜜蜜的時候,也不准她離開視線……

他是嗓門大、表情凶的一方霸主,她則是唯一不怕他的女人,
況且她不只有煮菜的好手藝、飆馬車的好身手,
那不厭其煩碎念他的聲音,更令他覺得格外溫暖,
所以,即便是他的未婚妻到訪,他都忍不住想叫她到跟前做事,
但他沒想到,賣身契簽一輩子的她,竟然敢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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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53:2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天色陰沉,秋風瑟瑟的捲起幾片蕭索枯葉,憑添幾許悲涼的寂寥。

一向平靜的巷弄裡,從一棟矮舊平房裡傳出大大小小的談話聲—

「福樂,你養不起你弟妹的,別再堅持了。」

「就是,七個弟妹嗷嗷待哺,你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丫頭而已。」

「甭說吃的,這間屋子再三天又要收租了,你哪來的銀兩可以付呢?」

「就聽大家的勸,把弟妹賣到霸爺那裡去,各安天命。」

「福樂,你不說話事情還是要解決,難道你要帶著他們沿街乞討度日?」

「霸爺的人脈很廣,替人安排工作一向有口碑,不會虧待你的弟妹的……」

就在這棟矮房子對面的屋瓦上,七個從五歲到十一歲的男女娃兒全趴在上頭,各以手肘撐著臉頰,有的皺眉、有的嚴肅、有的含淚,神情各異,居高臨下的從那扇殘破的窗戶看著他們的大姊田福樂。

「我們要被賣掉了嗎?」年紀最小的田福嫻眨著已沾淚的大眼睛問。

「不會,姊姊不會賣掉我們的。」

年紀最大的田福安瞪了小小妹一眼,其它弟妹也很用力的點點頭,但表情還是有些害怕、不安與茫然。

屋內,田福樂抬起頭,早熟的嚴謹目光剛好對上弟妹,再看著這間像是用幾片木板拼湊出來、下雨時還會漏水的破屋子,她已經算不清這是三年來,他們搬的第幾次家了……

只是—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幾張尖酸刻薄的嘴臉,這些人全是她的親戚,她記得當初家中還在經營食坊時,這些人都曾以經濟貧困為由,向她爹娘借錢,爹娘也盡可能的幫助他們,如今,爹娘相繼因病過世,這些親戚便推托無法收養他們田家八個孩子,果然人心隔肚皮!

她深吸了一口長氣,努力忍住淚水,她答應過爹娘不會哭的,而且,縱有食指浩繁的弟妹要養,她也會盡全力保護他們,絕不會讓一家人就此離散。

田福樂靈黠但堅定的黑白明眸,平靜的看著眾人,「謝謝你們,但我會自己決定弟妹們未來的命運。」

「福樂—」眾人還想說話。

「請你們出去。」

「福樂—」

「謝謝。」

眾人互看一眼,再看看田福樂,她本來也是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兒,但在雙親過世後,什麼能掙錢的雜役都做,就連在烈陽下的農活也做,不僅變得消瘦,還曬成小黑人,他們雖然同情她,但還是不願意接下照顧這群娃兒的爛攤子。

這群刻意穿得樸素的親戚們本想起身離去,可一見屋外圍了不少看熱鬧的街坊鄰居,又不好意思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於是又假好心的說—

「唉,該是大伯要照顧你們的,可是大伯家也是家徒四壁啊。」

「不,應該是嬸婆來照料才是,可是嬸婆家也有一大家子要養。」

「不不,是叔叔沒能力,欠了一屁股賭債,就怕把你們接過去住,反而被賭坊的人抓去抵債。」

「不!不是你們,是我這姑丈沒用,做那種賺不了幾袋米的生意,唉……」

面對眾人捶胸頓足、沾眼抹淚惺惺作態的樣子,田福樂真的受不了了!

她雙手握拳,倏地起身,咬牙道:「你們看似有情有義,但我卻覺得你們面目可憎,虛偽到令人作惡的地步!」

她突如其來的怒罵,令所有人臉色丕變,倒抽了口涼氣。

大伯立即臉色鐵青的怒道:「你說話怎麼可以這麼放肆?」

「你錯了!我是藐視、輕視、鄙視!」別看她個頭小小的,此時的她,挾著滿腔怒火,竟然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懾人氣勢。

「你!」她怒不可遏的回瞪大伯,「家徒四壁卻有錢再納第五個妾?而你,嬸婆,你的確有一大家子要養,因為你那四個兒子全都不學無術,成天只會吃喝玩樂,弄大了某家閨女的肚子就往你那兒送,你再送銀子給人家當遮羞費,這叫窮?」

被點名的嬸婆,臉色頓時變得好難看。

「還有你,叔叔,你好賭又好色,即使家中有賢妻,還是四處花天酒地,花大筆銀子買首飾珠寶送給妓女,出天價只為了讓一名清倌開苞,卻沒有錢幫助我們這些侄子?」

田福樂愈說愈生氣,恨恨的瞪著臉色發白的姑丈,「至於你,你那幾袋米袋裡裝的應該是黃金吧,不然怎麼能買地又買樓?上個月甚至還有辦法開出豐厚嫁妝,為的只是把好吃懶做、體態臃腫、見到男人只會咯咯傻笑的三個女兒嫁出去!」

田福樂直接又辛辣的言語令親戚們臉上無光,完全不知該如何反駁。

「你們的虛情假意我不需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刻意穿得這麼寒酸,表面上安慰我要節哀順變,但你們根本就是擔心我會帶著弟妹纏著你們要錢!」

她冷冷的瞪視眾人,「你們大可以放心,爹娘留給我們最大的財富就是為人要真誠,要懂得知足、惜福、感恩,絕不佔人便宜!」

親戚們面子掛不住,額頭冷汗直冒,狼狽的落荒而逃,畢竟被一個小女娃兒「洗臉」洗得這麼透徹,羞啊!

但在屋外的街坊鄰居卻不由得替田福樂擔心起來,她將這一票爛親戚得罪光了,日後該投靠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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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53: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太白城位於山西省太原西南,是許多南北行腳客商進行買賣時必經之城,城垣大略呈方形,共有四大堅實城門,四周有護城河,城門皆有藍衣侍衛守著,城門外,還有水上人家。

這座太白城是東方家族歷經百年的古老守城,但隨著太白城商業繁榮後,前來定居的百姓日益增多,所以,以舊城為基礎,向四周擴建新城,更在上一任城主東方慶廣結江湖俠客,延攬多名人才成為其左右手後,從此開啟昌盛新頁,更多的士族、大地主移居到此,太白城遂成為北方安和樂利的大城。

終於到了!

田福樂低頭看著腳下的立磚鋪地,再抬頭看著高聳的墩台城牆,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壓抑心中的激動後,這才轉頭看向弟妹們,這段從太原北方往太白城的路程,若是坐車只要五天就能抵達,但他們卻足足走了半個月。

弟妹們看來都疲累不堪,有的猛打呵欠、有的抱著扁扁的肚子、有的捶著酸痛的腳……她給大家一個鼓勵的微笑,「已經到了,這次是真的了。」

幾個弟妹倒也乖巧,用力的點點頭。

畢竟這半個月來,他們都看到姊姊一路幫忙一些人家洗衣、煮飯,或是收割稻穀,為他們換來幾顆饅頭充飢和過夜的地方,每一回,她都是吃得最少的那一個,而且,為了怕食物無以為繼,她做的干饃饃雖然還有幾個帶在身上,但她一直捨不得吃。

田福樂帶著弟妹走進城門,看似堅定的她,其實內心也忐忑不安,擔心太白城的城主東方烈,連見自己一面都不肯。

這一路走來,她已聽聞不少他的事跡,除了北方霸主的響亮名號外,他還是個令人聞之色變的大人物,冷酷殘佞、粗蠻霸氣,專事人力中介,與廣東、山陝、洞庭、江西商幫都有往來,人脈極廣。

這樣吒風雲的男人願意見她嗎?

「哇~」弟妹們突如其來的讚歎聲,陡地拉回她的思緒。

眼前所見與他們所住的小鎮相比,著實熱鬧非凡,棋盤狀的街道清潔有序,兩旁店面商家、客棧、廟宇、茶行、酒樓林立,行人熙來攘往,還有幾座素雅的石橋,橋下還有船隻撐竿而過,甚至叫賣商品,一片富庶繁榮景象。

「哇,你這串肉粽不少啊,小姑娘。」

一名看起來利落幹練的五十多歲婦女站在一家座無虛席的客棧門前,笑看著田福樂身後一個比一個矮小的男女娃兒。

田福樂明白她的意思,因為她規定弟妹們一定要一個牽著一個,誰也不許鬆開誰的手,所以看起來像串肉粽,但她不在意,大方的回以婦人一笑。

兩鬢微白的陸映欣倒挺訝異,忍不住細細打量,這女孩有一雙直率堅強的明眸,五官也很精緻,眉清目秀,只可惜太瘦了,膚色也太黑,姑娘家該有的身材也沒有,跟個竹片沒兩樣!

「老不死,走了,東西買妥了。」

滿發花白、還留著大鬍鬚的謝頌從客棧裡走出來,直接朝陸映欣喝一聲。

由於他的兩手皆拎了一大包東西,而且香味四溢,田福樂等八人都忍不住多吸了兩口氣,好似這樣聞一聞,肚子就不會餓了。

風韻猶存的陸映欣一看就是個強悍的女子,她狠狠的回瞪他一眼,「不叫我『老不死』會怎樣!你這糟老頭!」

雖然對夫君凶巴巴的,但陸映欣卻從他手上拎走一隻烤雞要給田福樂,「你把這拿去,和弟妹一起吃一點吧,我聽到好幾個小鬼頭的肚子都在咕嚕咕嚕叫呢。」

田福樂眼眶微紅,但她忍住了,忙搖手,「不用了,謝謝伯母。」

「吃吧,我想來這裡的外地人大多是來找工作的,還有你們的穿著—」

「老不死的,你又變長舌婦了!」

田福樂發現那名看來魯莽的六旬老漢被拿走一隻烤雞完全不心疼,只是不耐煩的頻頻催促著這名笑容可掬的婦人。

陸映欣又給了丈夫一記白眼,硬是將那只熱騰騰的烤雞塞到田福樂的懷裡,再走向丈夫,「行了!走了。」

「請等一等。」田福樂隨即上前一步,誠摯的道,「謝謝你的烤雞,呃—我叫田福樂,他們全是我的弟妹,我想請問要怎麼樣才能見到東方城主?」

陸映欣先是一愣,再看了她身後眼巴巴望著烤雞的幾個小鬼,柳眉一皺,「你不會是打算賣了他們吧?」

田福樂急急搖頭,「不是的,我是想請他收留我們八個。」

「一次收留八個」

謝頌一聽,馬上大笑出聲,但他的大耳朵馬上被親親娘子陸映欣給狠扭一把,「糟老頭,麻煩你先回去,我要跟這個小姑娘好好聊聊。」

「痛痛痛!你這該死的臭娘們,看我回去怎麼『照顧』你!」謝頌氣呼呼的扯下她的手,咬牙切齒的跳上路旁的馬車,疾駛而去。

陸映欣笑看著對她和夫君「吵架」而目瞪口呆的小鬼們,便拍拍田福樂的頭,「來吧,我們到客棧坐一下,順便讓口水快要滴出來的小鬼們解解饞。」

陸映欣是個爽快的江湖兒女,在聽完田福樂的身世後,想她一個十六歲的女娃兒就要遵從父母遺願,不讓弟妹和自己分開,再想到她跟糟老頭成親已經三十年,卻連個娃兒也蹦不出來—

瞧這坐滿一桌的八個娃兒,個個長得端正可愛,她不介意當起母雞,帶著八個娃兒,雇了輛大馬車,就駛往舊城區的晉陽山莊。

等馬車大剌剌的駛進佔地寬廣、戒備森嚴的晉陽山莊時,陸映欣才向田福樂介紹自己是山莊大總管謝頌的妻子,而山莊裡,除了城主東方烈之外,共有兩大總管輔佐處理新舊城的大小事,旗下又有十二名副總管,奴僕人數更達上百名。

「福樂丫頭,現在一切都要看你的造化了,畢竟來到太白城的,除了大小商販外,大多都是窮困人家來討一口飯吃,每個人的故事都很悲慘。」

世故的陸映欣邊說邊領著他們經過前院,往展旭廳去。

莊裡有許多大小不等的明園別苑,各個小軒、樓房皆古色古香,別有一番沉靜氣氛,田福樂也注意到不管是侍衛或奴婢,皆是一身藍。

陸映欣注意到她好奇的打量目光,順道一提,在城內外,屬於東方城主的手下,除了兩大總管外,清一色都身著深藍色的緊身勁裝,臂上以金線繡著一個「東」字,女眷則是藍白背子襦裙。

說著說著,一行人已來到展旭廳外,門外各站了六名藍袍侍衛,就在陸映欣要帶著一群蘿蔔頭進去時,一名彪形白髮大漢跑了出來,差點跟她撞成一團。

「哎呀,陸大娘,霸爺對你家老頭買回來的菜色不怎麼賞臉,我看韓大娘的缺,得趕快找個人來補上,不然大家的日子都難過啦。」

這可慘了!陸映欣在心中暗道,東方烈對吃非常要求,不合口味的絕對碰都不碰,偏偏在這裡工作十多年的老廚娘,讓兒子接回老家享清福去了,東方烈又吃不慣外面賣的東西,肚子沒填飽,脾氣就大,這些娃兒來得真不是時候!

郭豹是二總管,剛剛才被霸爺狠削了一頓,一跟陸映欣抱怨完後,才發現她身後跟了一串小孩,「這些是—」

「行了,你要去幫霸爺找吃的吧,快去!」她率性的朝他揮揮手,便要田福樂帶著弟妹跟她進去。

展旭廳裡,畫棟雕樑、富麗氣派,但一名坐在最高位置的男人顯然心情不太好,一雙冷漠陰鷙的利眸先是瞥向陸映欣,再射向田福樂,令她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緊張的看著他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近。

「福樂丫頭,這位就是東方城主,但我們都稱他為『霸爺』。」

聞言,田福樂馬上向他行禮。

「霸爺,這娃兒叫田福樂,這是她的弟妹叫田福安、田福康、田福良、田福善、田福恩、田福靜、田福嫻。」

陸映欣邊跟東方烈介紹幾個蘿蔔頭,一邊將田福樂來找他的原因大概說明一下。

田福樂暗自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勇敢的直視東方烈。

事實上,她沒想到他如此年輕,看來不過二十多歲,長得還異常俊美,兩道濃濃劍眉、一雙犀利黑眸、高挺的鼻樑,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勢,一身深藍圓領雲緞袍服,虎背熊腰,高大英挺,他每靠近她一步,她的心跳就加快一拍。

她突然很感激陸映欣仍在跟東方烈說她的事,讓她有時間可以緩和自己的心緒—

「這女孩的父母還送她到私塾讀書,但父親突然染病,家中經濟一下子沒了著落,」陸映欣邊說邊搖頭,「加上支付大筆醫藥費,她娘勉強撐著,沒想到也因為太過疲累,她爹撐了三年離世後,她娘也病倒了,過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東方烈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緩緩地從田福樂開始,依序落到最後一個小女娃兒身上,他們穿著粗布衣裳,鞋子也磨破了,但每個人看來清爽乾淨,從大到小,大手牽小手,站得直挺挺,動也不敢動,尤其是後面倒數幾個,看來更為茫然不安。

最小的田福嫻,有一張粉雕玉琢的臉蛋,梳著兩條粗辮子,一雙圓溜溜的大眼透著緊張,抿著紅嫩的唇,也許因為他的趨近,幾個小娃兒都忍不住開始顫抖,田福嫻更是菱唇一扁,淚水撲簌簌的直落。

見狀,田福樂立刻走到她身邊,蹲下身來,緊握著她的小手,再抬頭看著東方烈道:「求霸爺收留我們,就算住柴房、吃殘羹冷飯也沒關係。」

「不行!」他毫不考慮就直接拒絕了。

「霸爺—」

田福樂跟陸映欣同時開口想再爭取,但東方烈大手一揮,「甭說了,你是第幾百個說過類似的話的人,如果每個人我都答應,這裡早就成為難民收容所了。」

他不疾不徐的又回到座位上坐下,心情依舊很差,最近都吃不好,火氣很旺。

「霸爺,求求您,我知道我弟妹年紀都還太小,可我一個人可以抵八個人用,真的,我絕不會讓您吃虧的。」田福樂苦苦哀求,帶著弟妹「咚咚咚」全跪了下來。

他咬咬牙,「我說不行就不行,陸大娘,自己找來的麻煩自己處理。」

「爺的聲音繃緊了,再不走,待會兒就要打雷了!」

陸映欣見苗頭不對,連忙低聲警告田福樂,想把她拉起來,要她快點帶弟妹離開,但—

田福樂頻頻搖頭,她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怎麼甘願就這麼走了

「拜託,霸爺—」

「快走!」臉色陰沉的他已經準備要吼人了!

「霸爺,我求求您!」她眼神焦急。

「來人,帶出去!」

雷霆吼聲一起,外面的侍衛立即衝進來,一把攫住田福樂的手臂,大手抓著幾名娃兒就要把人拖出去—

田福樂突然想到一件事,她急忙叫道:「霸爺,您要找吃的嗎?我的廚藝很好,真的,讓我試試、讓我試試!」

「是嗎?」東方烈再次走了下來,他不得不承認,這女娃兒很機敏,只是,瞧她還沒發育,恐怕只有十二、三歲,廚藝會很好

「對,她說她家以前是做食坊的,爺,讓她試試,我知道您這幾個月,城裡城外的東西都吃遍吃膩了。」陸映欣也在一旁幫腔。

「好,就讓她試!」

東方烈眼神示意田福樂跟著他走,但她不放心的頻頻回頭看著弟妹。

「沒事,我幫你看著,不過,你最好真有本事,還有,大江南北的美食,爺都吃膩了,你最好能出奇招。」陸映欣也很憂心啊,因為田福樂也不是頭一個要以廚藝引誘霸爺賞口飯吃的人!

東方烈腳步極快,迫得田福樂只來及得跟陸映欣說聲謝謝,便得小跑步跟上去。

她跟著他左拐右轉,接著又是直走又是轉彎,好不容易才來到一處看似餐館的地方,桌上分明還有滿桌的山珍海味,長桌旁坐了幾名男女,其中一個就是陸映欣的丈夫謝頌。

「哎呀,霸爺,我那個老不死的真的將那一串肉粽給帶回山莊裡了」謝頌丟下口中的雞腿,一臉受不了的看著田福樂。

但東方烈的腳步未停,「沒事,我給她個機會,看她能不能留下來。」

田福樂好奇的瞥了那些年紀都不小的男女一眼,又急急跟上東方烈。

她覺得東方烈有點奇怪,說他沒有主子的架子,剛剛在正廳時氣勢懾人,可瞧他經過時,謝頌那些人並沒有起身行禮,其中有幾個人甚至還照吃不誤?

「就這兒了,你們全退開。」

一進入食廳後方的廚房,東方烈便要幾名還在蘑菇著不知該弄什麼佳餚的丫鬟退到一旁。

這裡其實是東方烈所住的寢樓後方特地加建的廚房,因為他要忙的事情太多,吃飯時間都不一定,又不喜歡吃隔夜或冷掉的菜,所以寧願忙完事情,再餓著肚子等廚房將新鮮菜色送上桌。

田福樂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這個廚房簡直跟棟屋子一樣大,而且什麼調味料都有,爐灶就有好幾個,鍋碗瓢盆更是精美。

「若你剛才說的話只是在誑我,就馬上帶著你的弟妹走人!」東方烈沒啥耐性的又吼了她。

她嚇了一大跳,怎麼這個男人看來俊俏非凡,嗓門卻這麼大?

「我馬上做,馬上。」她很快的瞥了長桌一眼,上頭有些生鮮羊肉,還有一些青脆蔬菜。

但她一想起陸映欣的交代,又看到東方烈不耐煩的雙手環胸站在一旁,她不免感到有些慌亂,想著究竟要如何才能出奇招呢?

對了,她身上還有些干饃饃,只能賭賭看了。

東方烈冷眼看著她熟稔且迅速的在廚房忙碌著,菜刀剁剁聲不絕於耳,不一會兒,加了佐料的羊肉已在鍋裡沸騰,一直將肉都煮爛了,又見她從隨身的布包裡拿出幾個怪東西。

見她把手洗乾淨再擦乾後,便將那幾坨怪東西掰碎,放入湯中,他的黑眸忍不住一凜。

「啊~」她被嚇了好大一跳,因為他突然用力的扣住她的手臂。

「你丟了什麼下去?」

「這是干饃饃,是乾糧,我娘是西安人,她很會做這種東西,我現在要做的叫『羊肉泡饃』,我娘說是西安的小吃,這沒毒的,可以吃的!」田福樂連忙掰一小塊放入口中,隨便咀嚼幾下就馬上吞下去,要讓他放心她絕對不會加害他。

他眉頭深鎖的瞅著她好一會兒,才緩口道:「我想你沒有愚蠢到在我的飯菜裡下毒,讓你的弟妹們陪葬。繼續。」

「是!」她額上冷汗直冒,連忙再將其它的干饃饃一一掰碎放入湯中,接著再放入青菜配色。

此刻,廚房裡早已香味四溢,在場的人莫不猛嚥口水。

東方烈光聞到這味道就笑開了,「上菜!上菜!」

他很快的回到前面的食廳坐下,倒是田福樂還傻愣愣的呆立在原地。

但這也不能怪她,原本冷漠陰沉的男人,竟然因為一道羊肉泡饃就馬上笑得像個孩子一樣,嚷嚷著要吃,這個差異未免也太大了吧……

「姑娘,我們幫你提出去。」站在一旁的兩名丫鬟見她長得又乾又扁,這一大鍋湯肉又不輕,便好心的拿起抹布,幫她把熱湯提了出去。

田福樂這才回神,連忙跟上,但鍋子才剛端上桌,東方烈及原本坐在桌旁的幾名男女,便毫不客氣的馬上拿起桌上的大湯勺,每個人都盛了一大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田福樂真的看傻了眼,這些人的吃相實在很難看,狼吞虎嚥又大口喝酒,笑談吃喝間,有幾個還一邊說話一邊噴口水!

但最令她錯愕的是東方烈,此時的他,完全看不到絲毫陰鷙冷漠,反倒一臉滿足的跟其它人勾肩搭背、聊天說笑,不時還與手下們互相打鬧,笑得好不快樂。

也因為看癡了,她都忘了要提醒他們這道美食在吃的時候,是不能攪動的,這樣才能享受其中真正的美味,但現在看來也不必了,因為早就鍋底朝天了!

東方烈像是此時才意識到她錯愕的眸光,含笑的目光突然一冷,再橫她一眼,「看什麼?」

她臉色一變,急急搖頭,但心裡不免嘀咕,好怪的主子啊!

「爺,這小姑娘廚藝不錯,這鍋肉湯,肉吃起來軟嫩,那些碎碎的玩意兒吃了有餘味,湯汁濃而不膩,好吃!」

「是啊,霸爺,大娘走後,外面的東西買回來都變了味,在外頭吃又得坐有坐相,吃得綁手綁腳的,就是不痛快。」

「沒錯,爺,讓她多留幾日,瞧瞧還有什麼功夫!」

這一幕看在田福樂的眼裡著實滑稽,雖然明知這幾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是尊稱東方烈才喊他一聲「爺」,可偏偏東方烈又一副裝酷模樣,表情嚴肅假裝沉思。

她忍俊不禁的低頭,抿緊唇,極力憋住笑。

但東方烈的眼睛顯然很利,「有問題嗎?」

她猛地一抬頭,便對上他那雙陰沉的黑眸,她嚇了一跳,又急忙搖搖頭。

眾人也不約而同的望著她,她做的這道特殊料理,顯然已經征服東方烈,所以,她留下來的機會應該很高。

東方烈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好吧,你跟弟妹可以留下來—」他見她眼睛倏地一亮,立即冷聲補充,「不過,凡事得照著規矩來,留在晉陽山莊的人都得打契約,你是要賣斷?還是賣個十年、二十年?」

她急急的道:「我賣終身契,什麼事我都會做,也可以不要薪酬—」

他濃眉一挑,「所以?」

「呃—我仍然承諾一人抵八個人來用,所以我的弟妹不必簽賣身契,請爺給他們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能吃粗茶淡飯就行,我聽說這裡也有請老師來教僕役們讀書寫字,請霸爺也讓他們也跟著上課。」

嘖嘖嘖,這女娃兒還真敢要求!不僅要包她弟妹吃住,還要包上課其它人聽到無不驚愕的交換眼神。

東方烈不得不承認她很有膽識,也很懂得利用機會,事實上,這類求口飯吃的事,通常不是由他出面處理,只是……

「簽下終身契,代表你這一生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都只能留在這裡,你不後悔?」

「不後悔。」

東方烈直勾勾的注視著她那雙勇敢直視的明眸,她是想犧牲自己好成就弟妹的未來?罷了!是她自己的選擇,「好吧,我會讓人跟你簽約。」

一聽到他答應了,感恩的淚水立即盈滿田福樂的眼眸,她不自禁雙膝跪地,頻頻向他磕頭稱謝。

「夠了!」東方烈像拎小貓似的粗魯的拎起她的領子,讓她站起身,看著她淚眼婆娑的小臉,又見她拭淚的小手上有做粗活的硬繭,他的心莫名一抽,神情陡地一變,粗聲問:「會駕馬車?」

「會!會!」她急忙拭去眼淚,知道他要她先幹活了。

「那就走。」

片刻,東方烈與謝頌、郭豹及多位副總管已站在山莊前,田福樂也已戰戰兢兢的站在一輛馬車前。

東方烈要前往位於觀西街的會館,為了讓行經的商人能夠交換市場信息,他便成立了這間會館,必要時,還會幫忙裁決糾紛,他今天便是要前去裁決一件僱主與僱員的糾紛。

只見她一個又瘦又干的女娃兒站在馬車前,向車伕請教怎麼前往會館——

謝頌濃眉一蹙,光想到要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駕馭這種大馬車,他就很沒有安全感,「霸爺,真的要她駕車?」他走遍大江南北,很有危機意識的。

東方烈逕自揭開車車簾,「她大言不慚的說她一個人可以當八個人用,本爺當然得試試它的能耐!」

「我行的!真的。」

田福樂耳力不錯,馬上應了話,但東方烈只看了她一眼,便上了車,其他人一看到爺上了車,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上車。

「老實說,霸爺是怕女人的眼淚吧,所以當下想到剛好有這件差事可以給她做,讓她不會一直沉浸在感激的情緒裡,對不?」年近六十,等於看著東方烈長大的郭豹如此說著。

謝頌也贊同這個跟他縱橫江湖數十年的好友的話。

東方烈那雙黑眸只要冷冷一瞪,都會讓人不由自主起了一身寒顫,但其實他耳根軟,心腸更軟,若不是有一張冷鷙的臉再加上足夠的理智,太白城恐怕不是眼前這等模樣,而是有更多悲苦人家湧進來,成為最大的窮民收容所。

但東方烈沒有回應這些等於看著他長大的長輩們,只是緩緩的閉上眼睛休息。

此時,田福樂也在前面的駕駛座坐穩了,這輛馬車外面看來雖然並不金碧輝煌,但很有質感,她拉開簾子,發現裡面也相當寬敞,兩旁的座位上都有軟墊,東方烈等人都懶洋洋的排排坐著。

她深吸口氣,看著闔眼養神的東方烈,「請問霸爺,要快一點嗎?」

東方烈不耐的睜開眼,冷睨了她一眼,「不要讓我們睡著了就好。」

「行!」她一副躍躍欲試的握著韁繩,「那就依我的速度——」

「你能多快就多快吧!」

他一副瞧不起她的樣子,她直覺想回嘴,但一想到她才剛上工,連忙說道:「對了,剛剛那位車伕大哥說你們都刻意繞山莊後面一小段山路,再轉進監湖畔,直行就可以抵達會館——」

「囉嗦!快走!」他粗聲一吼。

他又吼她!她眉頭一皺,她可以確定這主子的脾氣並不怎麼好,陰陽怪氣的。

為了要讓東方烈刮目相看,她決定要與風競速!

「駕!駕!」

馬車突然動了起來,而且,感覺四匹馬兒像脫韁野馬般向前疾衝!

車內,毫無心理準備的男人們,已有幾個東倒西歪跌成一團,有的臉色發白、有的反胃想吐,就連及時坐穩的東方烈都覺得心臟快要不能負荷,尤其這條路因前陣子大雨不斷,滑石不少,路面凹凸不平,這個小傢伙竟然還拼了命的往前衝!

他哪知道她之前為了多賺點錢,有一段日子還得駕著馬車從山上運載水果下山,為了多跑幾趟,她常常在山路上策馬奔馳,那些路的路況可比這條路壞得多了!

「哎呦,這個小丫頭駕車怎麼比我們還狠!」

「就是。」

害他們一直上上下下彈跳,屁股痛死了!

突然,一個劇烈的傾斜轉彎,東方烈的心臟差點沒跟著跳出來,頭也暈眩起來,他幾乎可以感覺到車輪是傾斜的。

田福樂熱血沸騰,到達目的地後,急拉韁繩,快、狠、準的將馬車停妥在會館前,車內的人沒料到會來這麼一招,身體往前一衝,眼看就要摔出馬車外,還好功夫較好、年紀也輕的東方烈眼明手快,大手一抓,輪流揪住每個人的後領,再把人往車廂後方扔去,要不然,這種下車方式也太難看了。

但因為他的力道不小,所以車裡冷不防又傳來好幾聲慘叫。

但亢奮的田福樂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及心跳聲,她興奮的看著矗立在一旁的太白會館,她辦到了!東方烈肯定會認同她的能力,她笑盈盈的轉身拉開簾子,頓時傻眼,「呃——你們是在疊羅漢嗎?怎麼會……」

東方烈難以置信的蹬著臉不紅,氣不喘的小傢伙,沒想到她心臟那麼有力!

「快下車!」他粗聲的吼了擋住他下車的幾個人。

這一吼,即便謝頌等人頭昏眼花,也只能滿天星星的快步走下馬車,只是——

「霸爺,怎麼不下來?」

東方烈狠瞪多嘴的謝頌一眼,便跳下馬車。

但該死的,怎麼他也覺得有點頭暈,腳步也不太穩。

其實每個人都覺得天地在旋轉,他們從來沒有遇過駕車這麼狠的人,若不是東方烈一直坐著不動,他們早就施展輕功,閃人了!

田福樂皺著眉頭,一臉茫然的看著臉色不太好的眾人,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東方烈眼裡的眸子瞥向她,立即做了明智的決定,「你先回山莊。」

「不必載你們回去?」她有點失望。

「不必!」

東方烈這一說,其他人莫不在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阿彌陀佛,霸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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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54: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田福樂一家八口才剛住進晉陽山莊沒多久,就已經聲名大噪了。

除了她帶的拖油瓶很多以外,她的廚藝異常的好,而且在老頑童郭豹的大力放送下,她駕車狠勁十足的事跡也傳遍整座山莊,所以,不出幾天,莊裡上下一百多人,幾乎都認識她了,也在相處過後發現她謙恭有禮、笑口常開,對她頗有好感。

而陸映欣算是田福樂的貴人,與她更是要好。

除了帶她一一認識莊裡的要角,也領著她把山莊走了好幾遍。

除了東方烈所住的主寢樓外,旁邊有側廳、後苑,至於食廳與廚房就接在後苑,也因為田福樂的工作是接替韓大娘,理所當然就住進了後苑。

另外,山莊裡還有其他樓房,讓兩大總管及副總管的家眷居住,再後面的內院,又住了近百人,全是張羅山莊裡雜役的丫鬟奴僕,但這一區離主寢樓最遠,田福樂的弟妹們就住在這裡。

認真來說,晉陽山莊相當雅致富麗,其中還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宗祠,亭台樓閣、假山流水,神祇還有黃石堆砌的山泉,潺潺溪水穿流過曲橋、廊橋後,再彙集到主寢樓旁的蓮池裡。

田福樂大概熟悉一下莊裡的環境,再花心思把位置記熟。

她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所以,除了東方烈派隨侍指示她要開始為他備三餐外,其餘的空閒時間,她總會四處找事情做。

日子一天天的過,一切倒也平順,如果說有什麼不習慣的,應該是莊裡常常有的四方賓客來訪,每晚幾乎都有設宴,通常有彈琴唱曲、舞藝精湛的女伶前來助興,而在賓客喧嘩笑鬧、酒酣耳熱之際,總會亂了分寸,醜態百出,總是讓宴客的西樓被搞得像妓院一樣!

但陸映欣告訴她,做生意就是這樣,要投其所好,只是不管對象是權貴富商、官府還是地痞流氓,大家正巧都愛這一味!

東方烈雖是城主,卻出乎意料沒有跟那些人飲酒狂歡,而是先一步在議事廳商討相關事宜,由幾名副總管出面招呼賓客。

商討結束後,東方烈則跟兩名總管及其餘的副總管一起用晚膳,而且,女眷大都不在座。

但令她困擾的是,東方烈跟這一夥人說話,除了嗓門大,粗野話也照說不誤。

由於爹、娘生前最重禮儀及規矩,她也教導弟妹言行舉止一定要得宜,可是每一晚,東方烈等人卻像用粗話配飯似的,老說個不停。

此刻,她一個人在廚房裡忙著,一邊將碎蒜頭丟入油鍋裡爆香,沒多久,煙霧即從油鍋裡竄起,一陣香味撲鼻,她便將盤裡的菜肉全丟入鍋中,大力翻炒幾下,便蓋上鍋蓋燜燒一會兒,再打開時,誘人香味四溢。

她很快裝盤端出去,還沒踏進熱鬧的食廳,就已經先聽到——

「該死的,那傢伙一定想死……」

「你他奶奶的,我要是你,一定一拳將他擊倒,讓他在地上當狗爬……」

「他媽的,我要是你,五指一扣,就要他的命……」

田福樂看著那些都可以當她爺爺叔伯的男人,這段時日,她倒也漸漸摸清他們的個性,個個瀟灑豪氣,有的愛叫囂比拳頭,有的邪裡邪氣,有的愛放馬後炮。

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每句話的開頭,總要加些「語助詞」。

這些語助詞,她勉強還可以忍受,但這些人的餐桌禮儀,包括東方烈在內,完全沒有!

瞧,菜才剛端上桌,他們便搶著吃,狼吞虎嚥,明明每個人嘴裡還嚼著肉片,另一隻手就已經拿起碗大口喝湯,因為太急躁,有時湯汁還會順著脖頸流到前襟上,不過三兩下的工夫,飯菜馬上全部被一掃而空,桌面杯盤狼藉。

忍住、忍住,田福樂!她深知自己好管閒事又愛碎念,但這些大都是當主子的人,怎麼可以一點規矩都沒有!有好幾回她都差點脫口罵人,但——

她深吸口氣,手腳俐落地跟兩名丫鬟將桌面清理一下,便馬上送上點心。

「福樂丫頭,你這手真巧,連這小巧的叉燒皮酥也是一流,一入口就肉汁四溢。」郭豹一口一個,嘴巴正在嚼著,已經忍不住出言讚美了。

「謝謝!」她忍著要他吞下東西再說話的衝動。「不過,今天就這麼一盤,因為麵粉不夠了,我明天得上街去——」

她的話還沒說完,幾個男人突然一起往前衝,幾隻大手在桌上瞎摸,只為了搶奪圓盤上碩果僅存的一塊。

「該死,那是我的!」

「你他奶奶的,敢跟我搶我東西,給我吐出來!」

田福樂緊咬著下唇,強忍著想吼人的衝動,但忍忍忍,忍得她太陽穴開始發疼了,狀況卻令她更為抓狂。

碗盤碰撞的聲音此起彼落,他們已經搶成一團,沒想到東方烈竟然也參一腳,更誇張的是,不就是一塊皮酥罷了,所有人竟然開始大打出手!

忍耐到了極限,本性也會顯露出來,田福樂壓抑已久的脾氣,終於無法控制,爆發了!

尤其在一雙不長眼的筷子飛出來,硬生生敲痛她的頭後,她真的受夠了!

她雙眼冒火,雙手握拳,「安靜!安靜!」她扯開喉嚨大喊,但這些男人搶紅了眼,根本沒人理她,她對眼前這一幕實在感到不可思議,萬一不小心傷了自家兄弟,那可怎麼是好!

她想也沒想就跑到廚房,提來一大桶水,毫不客氣的直接往那些比小娃兒還幼稚的男人身上潑下去!

誰也沒料到會突然被人潑水,有些人連嘴巴都來不及閉上,硬是吃了好幾口生水。

嗆到的咳嗽聲此起彼落,氣氛已然凝結。

每個人都瞪著她看,當然包括半張臉都被潑濕的東方烈,他更是半瞇著黑眸死瞪著她,咬牙咆哮,「你搞什麼?」

他不捨的瞪視著手上那塊好不容易才搶到的皮酥,但此刻哪來的「酥」?早已軟趴趴的了。

是錯覺嗎?她怎麼覺得他比較氣搶到手的皮酥被水潑到變形,而不是氣她潑他水?

「該死的,給我說,你該死的在搞什麼?」雷霆吼聲陡起。

她瞪著他氣得鐵青的俊臉,雖然聲音有點顫抖,但還是勇敢的回道:「我沒有搞什麼,我只想知道,好好的一頓飯,為什麼一定要配上吼聲和粗話,甚至動——」

「你他媽的是誰?」第二聲粗暴的雷吼再起。

夠了!她話都還沒說完呢!她一咬牙,大眼一瞪,「我耳朵沒聾,霸爺,你講話這麼大聲,是因為吃太飽沒地方發洩嗎?」

什麼?謝頌等人倒抽口涼氣,就算是他們,也不敢用這種語氣跟東方烈說話,這丫頭是不是吃錯藥了?

東方烈的臉部肌肉因憤怒而扭曲,黑眸更是不停冒著火光。

「我就不懂,你是主子,好好吃一頓飯不好嗎?你瞧,桌面亂七八糟的,你們都幾歲的人了,就算是在自己的宅子裡也該有個規矩……」

田福樂愈說愈火大,忍不住開始碎念,「霸爺,你俊美無儔、魁偉健壯,又是一城之主,你深受老天爺眷顧卻不知惜福,也不知以身作則當下人的榜樣,反而跟著一起胡鬧?再好吃的東西被搞成這樣,也變得不好吃了,一個人粗俗無禮已經令人無法忍受了,更甭提你們是一大群……」

田福樂的叨念可讓所有人瞠目結舌,而當她一口氣念完,正想喘口氣休息時,才發現大家都不發一語的看著她,而臉色鐵青的東方烈更是橫眉豎眼的狠狠瞪著她。

完了!她這個白癡,她怎麼會……她真想一頭撞死!只是——說都說了,她也只能勇敢的回瞪著他,「本、本來就是。」

「唉……唉,你這個小丫頭不懂啦,上面的人在帶領下面的人時,要有跟他們一樣的精神、習慣,說白話點就叫——」謝頌搔搔後腦勺想幫忙打圓場,但就是想不到一個適合的詞兒。

她覷了他一眼,好心提醒,「是不是叫『同流合污』啊?」

他馬上拍手大笑,「哈哈哈……對。」

「不對!」郭豹一件東方烈的臉色更陰沉了,急急的道:「是叫『物以類聚』,這樣辦起事來效率更好,很多事心照不宣,就叫默契!」

她直覺的反駁,「這應叫強詞奪理吧,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是——」

「夠了!」

東方烈現在真的有打人的衝動,但他從不打女人,算便宜她了!

田福樂瞧他神情冷冽,她的一顆心其實也是七上八下的,只是爹娘有教她,只要是正確的事。真心的話,就算聽的人心中不舒服,也會感受到誠意。

所以,她也只能直勾勾的看著他,真心誠意的。

半晌,東方烈才開口,「下去。」

「霸爺——」

「下去。」他半瞇起黑眸,「還是我得再加個『請』字。」

那是再好不過了!但她可不敢得寸進尺,點點頭便急忙退下。

就這樣?幾名正副總管可好奇了,饒富興味的瞅著他,但他冷眼一射,大家趕忙低頭。

「還不做事去?」他的音調異常冰冷,其他人便用最快的速度作鳥獸散。

等眾人離開後,東方烈看著手上那坨皮酥,腦海中浮現田福樂勇敢的神情,他將皮酥丟回雜亂的桌上,轉身走出食廳,但臉上緩緩浮現一抹笑意。

「烈兒,你才十歲娃兒,喝起酒來怎麼可以跟叔叔伯伯們一樣沒有節制?還有,別老把粗話掛嘴邊,會被人笑沒教養,叔伯他們也是看人說的,你別什麼都學……吃東西也要有個樣子……」

主寢樓外,東方烈一人獨坐亭台,抬頭仰望著清澈又深邃的藍天。

他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聽到娘對他碎念了,但昨天田福樂唸經似的嘮叨跟他娘還真像。

他一手撫著下顎,嘴角一勾,沒想到他這麼欠罵!

才剛想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他低頭一看,發現是田福嫻。

「我……我迷路了……」田福嫻嚅囁的哽咽,她記得這個凶凶的城主,可是她不知怎麼走著走著,就走到他面前了。

東方烈見她眼眶一紅又要落淚,便連忙蹲下身,試著微笑,他其實很喜歡小孩,尤其在爹娘相繼過世後,他好希望能有屬於自己的家,只是——他做不到,因為他心儀的女人,居然怕他……

「別哭了,我帶你回後院去。」他想也沒想就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她先是一愣,但隨即好奇的趴靠在他的胸前,「我爹娘抱我時就是這樣嗎?」

他蹙眉看著她,「你不知道?」

她用力的搖搖頭,童言童語的道:「爹一直都躺在床上啊,大姐說,爹很虛弱不能抱我,可娘忙著掙錢也沒空,後來就跟著爹到天上去做神仙了。」

他望著她稚氣的臉龐,認真說來,他比她幸福多了,「那我告訴你,你爹娘抱著你時,就是像現在這樣。」

田福嫻的大眼睛倏地一亮,「好棒哦,而且好溫暖。」小小娃兒不懂得記仇,反而很依賴的靠在他肩上,小小雙臂環著他的脖子,朝他笑得好甜。

這樣全然的信任,讓東方烈的胸口不由得暖呼呼的。

「福嫻!福嫻!」

田福樂正焦急的四處找小妹,沒想到一跑過來竟會看到這一幕,頓時呆愣住,而跟在她身後的謝頌及陸映欣,也同樣傻眼。

哇,這對田家姐妹真厲害,昨晚大姐才數落東方烈一頓,今天最小的一個便已經上了他的身!

謝頌挑眉看著老太婆,她也正巧給他一眼,兩人不由得會心一笑。

「大姐,你看,我好高哦。」田福嫻笑得好開心,還大力揮手。

但田福樂卻是看得冷汗直冒,就怕他把昨天的怒火加諸到小妹身上,「霸爺,對不起……」她先急著向他道歉,再看著小妹,「快下來,福嫻。」

「我不要。」田福嫻小嘴一噘,小手反而將東方烈摟得更緊。

東方烈沒想到著小娃兒這麼熱情,不免一陣尷尬,假裝輕咳一聲,他的視線剛好落到謝頌身後一串田家小蘿蔔頭,冷聲問道:「你要帶他們去哪裡?」

「還不是這老不死的婆娘。」謝頌雖然回答,但仍饒富興味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他一直以為東方烈討厭孩子,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並非如此。

身旁的陸映欣馬上瞪他一眼,這才笑看著東方烈,「爺,最近天氣漸漸變涼,但這群娃兒身上的衣服都太單薄了,所以我想帶他們上街買袍子去。」

聞言,田福樂臉色困窘,「陸大娘一直堅持,但我沒有銀子——」

「去跟賬房零錢,說是我交代的!」他看著一臉驚愣的田福樂。「你也買幾件,合約上寫著你每個月還有薪酬的,不是嗎?」

田福樂還是難掩驚訝,她當然知道合約上的內容,「可是我還做不到半個月,怎麼能領錢?」

「叫你去你就去,囉唆什麼?」他嗓門一大,懷中的田福嫻嚇了一跳,他尷尬的將她放下來,馬上看向田福樂,「午飯前回來,別誤了自己的工作。」

「爺,你忘了,我們也要進城,會館來了一批貨啊。」謝頌忙提醒轉身就要會寢樓的主子,這次來了一批從江南找來的織布工,要安排他們的工作啊。

「那我來駕車好了,我也要順道買點麵粉和食材。」

田福樂急忙自薦,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只要對她好的人,她絕對會對對方加倍的好,她知道剛才東方烈是顧及她的自尊,所以才給她方便的!

「大姐,你要駕的車是你上回說快到可以飛起來的馬車嗎?」田福嫻忍不住拉拉她的手問。

「嗯。」田福樂用力的點頭,也看得出來她的弟妹們也想搭坐,可是……

她直覺的看向東方烈,但他僅是皺眉。

不過,謝頌敬謝不敏,還拚命朝東方烈擠眉弄眼,要他千萬別答應讓田福樂駕車。

「可以嗎?可以嗎?爺。」天真可愛的田福嫻,也眨著那雙殷殷期盼的大眼,雙手還不停的搖晃他的大手。

東方烈發現自己無法拒絕這樣單純的要求,「好吧。」

「哇——好棒啊!」田福嫻跟其他的娃兒頓時開心的大叫起來。

東方烈勾起嘴角一笑,但在看到田福樂用感謝的眼神望著自己時,他又馬上恢復成原本漠然的表情。

謝頌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猛地一拍額頭,一把將在一旁跟著開心的老太婆拉到身邊,「老不死的,你得做好暈車的準備了。」

陸映欣終於明白夫君的意思,在一趟驚心動魄的飛車之行後,她是軟著雙腿下車的,難道是因為上了年紀的關係?

一路上,娃兒們興奮尖叫,下車時,小臉像撲了粉似的,浮著兩團紅暈,東方烈看來也很怡然自得,田福樂更是笑得嘴巴都闔不攏,看來看去,就只有她跟夫君一副氣虛的樣子,真實歲月不饒人啊。

一行人一到熱鬧的大街上,東方烈與謝頌前往太白會館。

陸映欣則帶著田福樂一行人先買了麵粉、食材,把東西搬上車後,即轉進一件綢緞店,依各娃兒的尺寸買了幾件衣服。

「霸爺對你們這一家子還真好,老實說,在我印象中,他從來沒有主動接近過小孩子,當然,也沒有小孩敢接近他,沒想到……」陸映欣邊說邊瞧著田福嫻,「原來他喜歡孩子。」

「那個……爺到底幾歲?他爹娘呢?」田福樂對他著實好奇,「我昨天實在忍不住,教訓了他一下,你知道嗎?」

陸映欣看到她挑了件便宜的棉襖,硬是把棉襖從她手中抽走,換了件質料較好的給她,「爺二十六了,爹娘都過去了,至於你的下一個問題,」她邊讓她套上衣服邊說,「我得提醒你,伺候那群人吃飯,最好不看不言不聽,因為全是群野人。」

「野人?」

「不然呢?最老的也有五、六十了,最小的就是霸爺,但在餐桌上,哪個人的行為是符合年紀的,不是野人是什麼!」

許是看出田福樂還有滿肚子疑問,陸映欣便自動將這群野人的過往一一道來。

「爺才十一歲時,跟他最親的娘親離世了,他爹東方慶也因此個性大變,原本慈善和藹的他,變成一個嚴謹冷斂的男人。

他對爺相當嚴厲,爺也隨即從一個活潑好動的孩子,變得沉默冷峻,但謝頌那幾個人原本都是江湖人士,與東方慶是結拜兄弟,個性草莽、率性豪邁,自是看不慣,何況,以前爺的娘都會寵溺他與他們這些不拘小節的江湖人同桌吃飯胡鬧,但東方慶卻制止了。」

說到這裡,陸映欣還難過的輕歎一聲。

田福樂的心也不由得泛起酸來,「後來呢?」

「東方慶一直沒有從喪妻之痛走出來,某個晚上喝了酒,還獨自騎馬出去,可能因為喝醉再加上視線不明,不小心從山坡上摔了下來,屍體到第二天才被人發現。」

田福樂的心頓時一沉。

「由於東方家是個大家族,一些叔伯親戚都想假借幫忙之名,霸佔城主之位,謝頌等人當然不肯,他們努力輔佐年少的爺成為城主,幸好他也爭氣,小小年紀就有懾人的威儀,早熟得令人心疼。

所以,那群野人在共桌吃飯時總會故意鬧他,尤其知道他從小就挑食,只要有他愛吃的,大家就搶得更凶,目的也是想挑起他的反應。

慢慢的,爺也能瞭解大家疼他的這份心意,他也開始跟著搶,雖然時間看似能抹去他心裡的傷痛,但他對外人的態度去愈來愈冷騖霸氣,只有在跟那些沒規矩的長輩們共桌吃飯時,才能難得看到他展現笑容。」

原來是這樣啊……田福樂突然明白了,只有在那個時候,東方烈才允許自己卸下面具,在熟悉的氛圍裡回憶娘親的愛。

那是愛的記憶,同樣經歷雙親離去的她很能體會。

陸映欣看著她,突然又笑了起來,「但重點是,當年的男人老了,男孩長大了,可是習慣成自然,那些人不瘋瘋癲癲的打鬧一場,就像吃不下飯似的!」

不過謝頌等人也有分寸,在其他地方他們便會嚴守本分,只有在飯桌上可以和主子平起平坐,沒大沒小,無主僕之分。

沒想到東方烈也有一段艱困的童年,看來她昨天似乎把話說得太過分了!田福樂不免心生愧疚。

「好了,反正一切都否極泰來,別多想了,」她拍拍她的肩膀,「這給你。」

她給她一點碎銀子,「我要到中藥行買點補品,你帶弟妹們逛逛,買點零嘴他們吃,再到轉角的玉石行等我。」

田福樂想推辭,但陸映欣硬是把銀子塞進她手裡,「要我養你們八個我的確不行,但買點零食,我還行。」

說完,她隨即跟店家簽好帳,請他們到時把衣服送到晉陽山莊,便跟一群娃兒們分開了。

田福樂帶著弟妹們逛大街,零嘴只買了一點點,弟妹們夠吃就好,不一會兒,她就將弟妹帶到玉石行門口,就怕讓陸映欣等太久。

等著等著,一輛馬車突然停在他們面前,一名男子下了車,看了骨瘦如柴的田福樂一眼,目光再往大大小小的娃兒掃了一遍,最後將視線停在最小的田福嫻身上,她小小年紀就有傾城之貌,只要好好培養,以後要當煙花樓的第一花魁,應該不成問題!

沈宏滿意的目光又回到田福樂身上,「我花三十兩銀子買她。」

買?田福樂瞪著眼前的男人一眼,他一身貴氣,看似文質彬彬,眉宇間卻不時透出一股邪魅,著實令人不舒服,「我沒有要賣我妹妹。」

「這位小姑娘,我做人力買賣不是一、兩天的事,還是你覺得價錢太低,要不……三十五兩銀子?」

「不必,我們已住進晉陽山莊了。」

沈宏先是一愣,隨即大笑出聲,「東方烈終於轉性了,從不買賣十歲以下娃兒的他,終於也成「養馬人」了?」他的黑眸裡閃過一道不屑,「他自以為清高,沒想到居然也開始搶我們這塊生意了!」

「他沒有,只有我一人,我弟妹是靠我的賣身契住在那裡的!」

田福樂氣呼呼的駁斥,她知道養馬人指的是一種骯髒的交易,又稱為「養瘦馬」,就是以賤價收養窮人家相貌較美的女童,再依其性,教授琴棋書畫,待及長大,便轉賣給達官貴人當侍妾,或到青樓當妓女!

沈宏冷笑,「虧本生意誰會做?東方烈肯定不會,何況,當養馬人又如何?」

聽他這麼說,他應該就是養馬人,跟這種人沒什麼好談的,「我們走。」田福樂帶著弟妹就想走人,沒想到——

沈宏無預警的將看中意的貨色一把抱起,隨即拋給手下一個眼神,手下立即扔了一袋銀子到田福樂的腳邊。

但她根本不理會那只錢袋,反而立即衝上前,想把嚇到大哭的田福嫻搶回來,其他弟妹也跟進著衝上去,有的一陣亂打,有的直接張嘴咬人。

沈宏粗咒一聲,「該死!」目光殘佞的他立即空出一隻手,掃住咬他腿男孩的脖子。

田福樂一見二弟痛苦的張大了嘴,雙手想扯掉他緊緊扣住的大手,卻徒勞無功時,她發狂的大叫,「放開他!」她憤怒的用力踹他、咬他,其他弟妹更是同仇敵愾,學著大姐又踹又咬。

「可惡!」沈宏單手難敵這幾個又咬又踢的小鬼,火冒三丈的對看呆了的侍從大吼,「看戲啊?」

兩名侍從被這麼一吼,立刻回神,連忙把這群小傢伙從他身上抓開,但他們又咬又踹,迫得侍從也不得不教訓了他們幾下,展開一場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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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來人幫幫忙啊,搶人啊!」

混戰仍在持續中,田福樂則緊拉著田福嫻,不讓惡霸把小妹抱上車,慶幸的是,二弟已在混亂之中順利掙脫了。

只是她不懂,她已經大聲求救,路上圍觀的人也不少,甚至還有商家老闆探頭出來看,為什麼就是沒人來幫忙?

田福樂不知道此地雖是太白城,但沈宏聲名狼籍,只要是他看中的「貨」,非搶即奪,丟個錢就走人,代表「成交」,氣焰如此囂張,就是因為他有個在當國丈爺的爹。

「這該死的女人!」沈宏怎麼甩都甩不掉田福樂,火大的朝她的臉上狠狠揍了一拳。

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嘴裡也嘗到一股血腥味,但她還是堅持不肯放手,沈宏火大的又吼了兩名還在跟進小鬼們混戰的隨侍,「把她拉開!」

就在兩名隨侍衝上前時,驀地,一個快如閃電的身影陡地落下,立即打飛兩人,轉眼間,沈宏只覺得手突地一痛,女娃兒就被抱走了!

驚魂未定的田福嫻發現抱著她的人是東方烈後,又立即放聲大哭起來。

田福樂急著把小妹抱過來,連忙哄道:「不哭,福嫻,沒事了!沒事了!」

東方烈黑眸一凜,看著臉腫了一大半的田福樂,胸口一股沸騰怒火頓起,他死瞪著沈宏,「光天化日之下,沈大少卻在我的地盤搶人?」

沈宏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我給了錢了。」

東方烈嘴角不屑的一撇,「是啊,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

「你!」

「基於我們同是賺商家仲介費,我有一點心得想跟沈大少分離,一頭牛剝一層皮已經夠痛了,如果還要連剝好幾層,屆時牛不像牛,反而求死解脫,不就成了虧本生意?」

這一席話,圍觀的百姓可都聽得懂,沈宏專賺這種黑心錢,不把人當人,他手下還有一批管事,專門把買來的奴才,早上帶去甲家做工,下午帶到乙家,晚上再到丙家,彷彿不把人操死不甘心。

而且他還開了幾家錢龍當鋪,錙銖必較,為人好色又貪杯,三妻四妾不夠,還在外包養名妓,吸收地頭蛇為其辦事,簡直無惡不作!

沈宏被當眾數落得抬不起頭來,卻因為功夫不如人,只能狠狠的瞪視東方烈。

同行相護,為了搶奪人力這塊大餅,他甚至還派人四處搜尋貨色,但東方烈擅於用人,每每引薦的工作都能讓人發揮所長,贏得人盡其才、賓主盡歡的美譽。

也因此,有錢有力的商賈要找人力時,都堅持來太白城。

說來,東方烈可是他的眼中釘,怕被他壟斷市場,所以他三不五時會親自找貨色,當然,遇到某些眼熟的商家,他更是直接把人揪上馬車,在一陣威脅、拳腳侍候,不怕他們不改變主意找他仲介。

「話說回來,這幾個娃兒並不是你的小牛,你憑什麼動手?」東方烈冷沉的聲音打斷沈宏的思緒。

「好,那些錢就當作醫藥費,行了吧,走!」他轉身就要上馬車,但卻有個東西不偏不倚的砸中他的後腦,痛得他哇哇大叫,「該死的,是誰!」

「是我!」田福樂恨恨的瞪著他,「你的錢太髒了,我不屑用!」

他咬牙瞪著她,卻只見東方烈一個跨步便擋在她面前,他只能氣呼呼的上車,「走!」

兩名隨侍立即上了馬車,駕車走人。

東方烈抿緊了唇,目光在強忍著淚水的田家孩子身上來回,他們都被打得鼻青臉腫,其中,田福樂的傷最嚴重,過於消瘦的臉龐腫了一半,又青又紫,都瘀血了。

但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傷勢,反倒一直察看弟妹們的傷痕,擔心的頻問著,「痛吧……對不起……姐姐沒辦法保護你們……對不起……」

她哽咽自責的聲音,莫名讓他的心緊緊揪在一起。

謝頌駕著馬車跟妻子有說有笑的過來了,卻沒想到——「呃,怎麼回事?你們幾個——」他們立即跳下馬車,心疼的檢查小鬼們的傷。

「先讓他們上車!」

東方烈馬上下令,但同時間,他的大腿卻被一雙小手緊緊抱住,他低頭一看,是淚如雨下但不敢哭出聲的田福嫻,他毫不遲疑地俯身將她抱了起來,她立即緊緊的攀住他的脖子,全身都還在發抖。

田福樂看著這一幕,眼眶也忍不住泛紅,「對不起,爺,她真的嚇壞了……」

「你去駕車。」

東方烈丟下這句話,就抱著田福嫻先上車,幾個小鬼也很快跟上去,一進車廂,每個孩子都發著抖、眼巴巴的望著他。

他咬咬牙,「要抱的過來。」話音剛落,幾個小鬼便一擁而上上,能抱手的就抱手,慢一步的就抱腿,反正,只要能黏著他就行,因為小福嫻的表情看起來好安心,他們也想讓挺拔高壯的他抱著。

此時,謝頌夫婦相繼上了馬車,他們本想叫田福樂進車內的。但小丫頭的脾氣也很倔,堅持這就是她的工作,所以他們也放棄說服她,沒想到卻有幸看到這一幕兩人目瞪口呆,上次黏一個就已經很震撼了,這回卻一次黏了七個!

他身上是有啥好東西,要不,怎麼一群小鬼全黏上去了?

東方烈沒說話,但冷峻的黑眸一瞪過去,兩人連忙轉開臉,但忍不住交換個含笑的目光,看來,田家這一家子可全都不簡單啊!

一行人一回到晉陽山莊,田福樂立即替受傷的弟妹們上藥,沒想到,一路上都不敢哭的娃兒,上藥時卻哭了起來,而且就像會傳染似的,一個接一個開始號啕大哭,但停不下來的哭聲,完全沒有影響到哭累到趴睡在東方烈肩上的田福嫻。

東方烈聽著這些驚天動地的哭聲,又見田福樂忙亂的哄著一個又一個小鬼,完全忘記她自己也受傷了,連藥都還沒上!

「全部把嘴巴給我閉上!」

東方烈的聲音不大,但冷峻渾厚的嗓音卻清楚的傳到每個孩子的耳裡,神奇的是,男女娃兒全都乖乖聽話,田福樂更是用一種不可思議的崇拜眼神看著他。

「現在,全部回到後院休息、吃東西、做你們該做的事。」

「是。」

一、二、三、四、五、六,六個娃兒立即齊步走,但突然又撞成一團,因為他們全部都回頭看向仍賴在他胸前熟睡的田福嫻。

田福樂馬上上前伸開手臂,「我來抱她吧。」

「你們先走。」他命令那群小鬼先走後,又派人把陸映欣給叫來,隨即把睡得好熟的田福嫻交給她,讓她抱去後院。

這番折騰下來,田福樂發現再過半個時辰就是午飯時間了,她連忙轉身就要往廚房去,「我去準備吃的。」

「站住!」東方烈喊住她之後,便逕自坐了下來。

當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時,他用眼神示意她也坐下來,雖然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麼,但看著他令人不寒而慄的表情,她連忙快步走到他面前坐下,本以為他要訓她,沒想到他竟然是將桌上的藥箱移近她,拿了藥跟紗布就要替她上藥。

田福樂眼眶一紅,鼻頭一酸,哽咽道:「我自……自己來就好了。」

「少囉唆!」他冷瞠了她一眼,見她嘴角還在滲血,他的唇不悅的抿成一直線,傾身靠近她,粗魯的幫她上藥。

她瑟縮一下,痛呼一聲,「好痛!」

但他面無表情的繼續動作,完全不肯放輕力道,而且一次比一次還粗魯,她強忍著,但真的、真的……好痛,她微抬眼臉,小聲的說著,「很痛耶,爺,你在報復我上次教訓你嗎?」

他直接瞪他一眼,「痛就哭,廢話那麼多!」

好凶,她緊咬著下唇,但無聲的淚水早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他撇撇嘴,再次用力的替她上藥。

這一次,她真的忍不住處哭了起來,「可惡!真的好痛啊,我又沒有拜託……你幫我……幹啥這樣……欺負人啊……」

他神情平靜的看著淚如雨下的她,他相信她也想哭,只是身為老大,就覺得該忍住淚水,就像當年母親去世時,他因為身為男孩子,所以也必須忍住不哭。

「哭出來就好了?」

她一愣,看著他那雙洞悉她心中脆弱的深邃黑眸,淚水頓時潰堤而下,哇哇大哭起來,「嗚嗚嗚……我嚇死了……我怕……福嫻被抓走……」

他緊皺著濃眉,笨拙的拍拍她的背,雖然力道還是很大,但田福樂卻覺得好溫暖,她哭了好久,直到哭泣轉為抽噎,才慢慢停止。

「哭完了?」他淡漠的看著她那張在痛哭之後,一半像人、一半像鬼的黑臉。

她點點頭,她好久以前就想痛哭一場,狠狠發洩過後,整個人都輕鬆不少,她拭淚道:「謝謝……」

「我餓了。」他突然接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話。

「咦?」她一愣,不解的眨眨大眼。

他大眼一瞪,吼聲再起,「還不幹活去?」

「我——呃,是!是!馬上去。」

她雖然還是不太反應得過來,但雙腳卻像有自我意識一般,已經跑往廚房,只是,她仍不免在心裡嘀咕,這個男人翻臉怎麼跟翻書一樣快?

東方烈烔亮的黑眸直盯著她的背影,明明還是個小丫頭,肩上扛的擔子卻這麼重,他不自覺勾起一抹笑,幸好她有一個無比堅毅的個性,只是一個人要照顧七個弟妹……「田福樂,你得把自己鍛煉得更強壯才行……」

一個人要變得強壯,不論男女,最簡單又直接的辦法就是不停的勞役,這是東方烈的想法,所以一連數日,晉陽山莊裡最常聽到——

「田福樂,備車。」

只要東方烈一喊,就會馬上見到田福樂急匆匆的跑去駕車。

「田福樂,我要洗澡,還不快去準備洗澡水!」

東方烈吼聲再起,就見她忙著劈柴、挑水,一連燒了好幾桶水,進進出出好幾趟,才能把建在主寢房後方的浴池給注滿。

「田福樂,我的房間髒死了,全是灰塵。」

東方烈嗓門一開,田福樂又趕緊提了桶水,拿了抹布,在他的臥室擦擦抹抹。

「田福樂,我餓了!快點,別浪費我的時間!」

東方烈吼聲震天,田福樂急忙衝到廚房忙了好一會兒,再滿頭大汗的送上一桌佳餚。

「田福樂,我要出去。」

「是!」田福樂連忙丟下沒有洗完的碗筷,隨便扒了幾口飯,又急匆匆的要駕車,好載把「田福樂」當口頭禪的大老爺出門去。

「不滿嗎?不是一人要抵八人用?」

東方烈剛要上馬車,就看到她眼睛瞪得老大,漲紅著臉還拚命捶打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她才把卡在喉間的飯全數吞下,用力喘口氣道:「沒有!沒有不滿啦!」只是差點噎死而已。

馬車飛馳到城內,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三次以上更是習慣成自然,東方烈已經可以悠哉自在的坐在車內看資料。

「福樂,在這裡停車,跟著我。」

「是!」

剛下車的東方烈將手中的一大疊資料扔給她,她雙手慌亂的捧著,再三步並作兩步緊跟上他的步伐,一進入會館,就傻傻的站在他身邊,看著他跟別人談生意。

東方烈發現對方見他帶了一個又瘦又黑的小女孩一起談生意,感到很困惑,但他不多做解釋,只談正事。

田福樂還是很困惑,他把她當成八個人來用,她絕對沒有怨言,可是談生意帶她出來做什麼?

不過,在聽東方烈談過幾次生意後,她倒是訝異的發現做生意似乎也不怎麼難,重點在於雙方溝通,你進一步,我稍退一步,但態度要堅定,對自己的東西要有自信,到後來,客人還比東方烈更怕做不成交易呢!

也因為她天天跟著東方烈身後跑,外人都把她看成他的小跟班,不過,她覺得自己比較像跑腿的,尤其在進到新城區後,他還會交代她禮品送到哪個商家,文件送給誰,就這樣東奔西跑了好幾次,她也慢慢跟不少商家混熟了。

「爺啊,你為什麼一定要我跟著你?陸大娘說爺不是那種會莫名其妙固定帶同一個奴婢進出的主子,她非常好奇你心中的打算呢。」天天亦步亦趨,她心中也有很多的好奇。

但他只是輕描淡寫的回答,「不過是讓你信守承諾而已。」

片刻之後,馬車回到山莊。

東方烈才剛下馬車,兩名貼身隨侍就早一步乘著坐騎,還牽來一匹東方烈專屬的黑色駿馬,他接過韁繩,俐落的翻身上馬。

田福樂站在馬車旁,這段時間被他吆喝來吆喝去,她這才發現他要忙的事遠比她想像的多更多,而且他一忙起來,就連愛吃的美食也會擺一旁,有時候甚至忙到天泛魚肚白,才會把在廚房裡打瞌睡的她叫起來,要她簡單熬個粥,囫圇吃完才去睡。

當城主真的不輕鬆,雖然很多時候,他還是可以睡到中午——

東方烈不知道她那顆小腦袋在想什麼,但她呆呆站在那裡,不是在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嗎?高坐在馬背上的他,沒好氣的又吼了她,「還有時間發愣?去馬廄照顧馬匹,那裡還有很多活兒要做!」

他又吼她了!她嚇了一跳,惱怒的瞪著他,「聽到了,聽到了,小聲點不行嗎?」她嘟嚷的跳上馬車,駕著車往馬廄去。

東方烈瞪著她小小的身影,心想這小傢伙還真的不怕他呢!他忽然笑了起來。

兩名隨從奇異的看著主子的笑容,聽說只有跟總管們用餐時才有機會見到的笑容,竟然因為田福樂不怕死的回話而展露?這是為什麼呢?

東方烈領著侍衛巡視城內外,每十日親自巡城是他必要的工作之一,其他日子,則有侍衛固定巡守城門,也因為他數年來不變的堅持,一些為非作歹之徒,就算進了太白城,只要一犯案,就很容易被揪出來,所以,太白城內外才能在這固若金湯的守衛下,愈來愈安定繁榮。

約莫一半時辰後,兩名隨侍留守城門,東方烈先行回到山莊,策馬一到馬廄,翻身下馬時,竟發現田福樂還在裡面忙碌著。

他瞇起黑眸,看見她費力的踮起腳尖,要將一匹白馬背上重重的馬鞍拆解下來,他想也沒想便走到她身邊,輕而易舉的將那隻馬鞍抓下來。

「誰叫你做這個的?」

「不就是爺嗎?」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繼續手邊的活。

也不知是不是東方烈最近盯她盯得特別緊,其他奴僕只要一聽是他叫她來的,他們連忙也不敢幫,但站著看她做也怪,只好到別的地方找活來做。

是他?東方烈濃眉一皺,看著她拿起水桶、鬃刷,又是替馬兒擦洗,又是餵馬兒吃草。

忙了好一陣,無垠的天空已染起一片橘黃。

黃昏夕照,遠方一群翱翔的鳥兒朝天涯盡頭飛去,倦鳥歸巢了嗎?田福樂凝眉遙望天際,一股莫名的惆悵突然湧上心頭。

暮色漸濃,東方烈凝睇她佇立在寒瑟秋意中的孤憐身影,似乎感覺到她被勾起的濃濃愁緒。

「心境的轉變,只在一念之間,別自己困住自己的。」他意味深長的丟下這句話後,又連忙提醒道:「我要回議事廳,晚膳時間,別忘了。」

她望著他離去的偉岸身影,心中暖烘烘的,他是在安慰她吧!

突然,她感覺到眼前一片模糊,眼眶有點濕意,他雖然平常不苟言笑,但其實是個好人!

議事廳裡,一幅氣勢磅礡的萬馬奔騰圖高掛在中間牆面上,東方烈坐在黑檀木椅上,神情專注的聽著謝頌及郭豹的相關報告。

「江南地區目前正大量改種棉、桑,工人的需求激增。」

「蘇州的南翔、橫涇鎮的棉織工廠也急需要五十名人力,湖州的南潯鎮則需要熟悉絲織手工的婦女三十名……」

東方烈在聽完報告後,做了相關指示外,還特別叮囑,「要各區會館在人力膳宿及收入的交易契約上盯緊一點。」

「我們知道。」兩個總管異口同聲的回道。

因為其中牽涉幾家較有爭議的工廠,他們常會坑僱傭人員的錢,容易引起紛爭。

另外,謝頌又報告幾家坐賈及行商的相關人事要求,但東方烈對開設店舖的商人及異地販運貨物的行商,在人力仲介上早有分類,他另外指示其他幾位副總管接手處理。

至於販運竹木的大型集散中心,還需要多幾名駐守山上的青壯男子。

商議正事時,所有人專注又謹慎,一旦結束後,眾人又恢復豪氣灑脫的模樣,說笑打鬧,當大家陸陸續續離開議事廳時,早已過了晚膳時間,但空氣中卻瀰漫著濃濃的飯菜香。

「福樂這丫頭愈來愈會抓時間,我的肚子正餓著呢!」

「就是,好在她臉上的傷好了,不然,本來就像顆干扁的豆子,又黑青了大半,看起來更不像個女孩兒。」

東方烈連同幾個閒聊的總管來到食廳,剛好看到田福樂把一鍋熱湯端上桌。

田福樂一見到東方烈,即朝他嫣然一笑,「太好了,正好可以吃了。」

小丫頭只對主子笑耶,謝頌等人滿心期待著東方烈的反應,沒想到他只是面無表情的坐下。

田福樂倒也習慣這樣的東方烈,不以為意,只忙著為每個人盛飯。

「對了,今天有一道新菜,叫紅油牛筋,很好吃的,你們試試。」

東方烈一聽便逕自挾起來吃了一口,這道菜將鹵好的牛筋,以辣椒、姜、蔥拌炒,吃起來更香辣夠味,配飯配酒都好!

謝頌一見主子又吃了第二塊肉,也迫不及待伸手去挾,這一吃,眼睛頓時一亮,正巧田福樂經過他身邊,他興奮得大手往她身上一拍,笑道:「真有你的!丫頭!」

但由於他的力道太大,她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前衝了兩、三步,幸好東方烈眼明手快一把把她拉住,她才沒摔趴在地上。

「謝大總管,君子動口不動手。」她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包括東方烈在內,大家都已慢慢習慣她的直來直往,看不過去就會念上幾句的老太婆個性,所以在她離開之前,眾人都會努力收斂一下,畢竟沒人想聽她唸經。

不,東方烈還挺想的,但他不是個會輕易表現情緒的人,所以也沒人察覺到,但他很會找機會。

「自己輕飄飄的,怪誰!」他放開她,繼續吃眼前的好料。

她大眼一瞪,「爺啊,你是討罵——呃,不是啦,我是說,可以放輕力道嘛。」

咦?她怎麼會對他「口下留情」?眾人很快察覺到她對他有不同待遇。

而且更奇怪的是,被念的東方烈居然嘴角微揚,他是在笑嗎?

突地,東方烈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全看向他,神情又一冷,「不吃的人全走。」

「吃吃吃、當然吃,只是……」謝頌的目光忍不住又回到田福樂身上,「爺說得對,你這丫頭真的沒幾兩重,多吃點吧!」

「是啊,福樂,你個頭這麼小,又瘦成這樣,而且該凸的地方也沒凸——」

聞言,東方烈的利眸一瞪,郭豹才意識到自己口無遮攔,尷尬的急搖手,「呃,沒什麼意思,丫頭,只是覺得你這年紀該是什麼——」

「婀娜娉婷、風姿綽約的時候嘛。」陸映欣走了過來,將羞紅臉的田福樂拉到身邊,「你們這幾個粗蠻的大男人,別老是忘了有個未出閣的姑娘好不好?」

「她是太瘦了!」

出閣?東方烈總覺得這兩個字特別刺耳。

不過,他一雙黑眸定視她瘦削的臉頰及單薄的身子,好似風一吹就會倒。

「陸大娘,盯著她多吃點,免得她出去採買食材時,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山莊裡不給她飯吃。」

「我知道,我已經在盯著她吃東西了。」陸映欣覺得他話中暗藏著關心,便狡點一笑,「不過,爺啊,你有必要把她呼來喚去的嗎?這丫頭會自己找事情做,而且任勞任怨,從不喊苦!」

陸映欣質問的方式似乎有些不敬,畢竟若論地位,她是逾越了分寸,但東方烈曾經很認真的跟他們說過,在外,他是主,在內,他是晚輩,他們一定要保持有話直說的真性情!

「也是,」謝頌看到娘子猛使眼色,也幫腔道:「雖然小丫頭說一人抵八人,但也不能將她「物盡其用」到這個地步,老見她從早忙到晚,像顆陀螺轉個不停。」

郭豹不明所以,但也直覺的附和,「是啊,福樂這丫頭為了弟妹拚命工作,霸爺不同情還一直使喚她,莊裡都沒有其他奴才了?」

幾個人連番批評東方烈,他卻氣定神閒毫不反駁,但田福樂卻急著跳出來替他辯解,「你們誤會了,霸爺是因為我的效率特好,辦事俐落又聰明靈巧,所以他是倚重我——」

「噗——哈哈哈!」東方烈竟然笑了出來,「你真敢講,我還聽不下去呢!」

她呆愣的瞪著大笑的他,「我有說錯嗎?」

「我沒那麼仁慈,笨蛋!」

「誰是笨蛋,不然你說啊,幹麼非我不可?」

豈料她的一句話,竟讓東方烈啞口無言,腦袋一片空白,突然找不到話可以回答,偏偏其他人也賊兮兮的等著聽他的答案,逼得他窘得只能霸道的大喊,「不想吃的全給我滾出去,別打擾我用膳,還有你,田福樂,我一吃完就要洗澡,還不快去燒熱水!」

吼聲隆隆,所有人被吼得灰頭土臉,連忙吃的吃、燒水的燒水,但只有陸映欣在一旁笑得好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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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56: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月兒如勾,時間已近午夜,田福樂替東方烈端了一碗粥進書房,不知何時田福嫻竟早一步溜了進來,而且還窩在他的懷裡,甜甜的睡著了。

說起來,山莊裡有一些有點年紀的長輩們,都很照顧她的弟妹,尤其福嫻模樣可愛逗人,特別得寵,可是她卻特別愛賴著東方烈,有時候他們在忙,也能見她鬼鬼崇崇、探頭探腦的想接近他。

她尷尬的把粥放在桌上,不好意思的看著他,「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她老是黏著你?我來抱吧。」

見她接手要把小娃兒抱過去,他急忙低聲阻止,「沒關係,我抱她回去。」

「不要吧,這又不是第一次了,總得讓她知道不可以這樣。」

「算了吧,她還那麼小。」

他執意要抱福嫻回去,一起身,懷裡的小娃兒只是嚶嚀一聲,又繼續呼呼大睡。

田福樂看著小妹帶著笑的稚嫩睡顏,她真的好羨慕她,印象中,爹娘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沒空抱她,因為弟妹們一個接一個來報到了。

在月色的映照下,兩個並肩來到後院,在一間大廂房裡,田家幾個娃兒早已排排睡著了。

東方烈輕柔的將懷中的女娃兒放到通鋪上後,就見田福樂細心又溫柔的替每個弟妹蓋妥被子,細細打量他們的睡顏後,才滿足一笑。

為什麼非她不可?東方烈的腦海裡還在想著這個問題,但另一個聲音又告訴他,沒有什麼好想的,他不過是想把她訓練得更堅強而已。

繁雜的思緒纏繞,他先行走出房間。

不一會兒,田福樂也跟著走出來,輕輕關上房,一轉身就看到站在月光下的東方烈,她咬著下唇遲疑了一下,接著走到他身邊,「爺,真的謝謝你,真的,我每看弟妹一次,心中對你的感激就更加深——」

「那你感激的方式還真特別!有時開罵、有時還瞪人。」他挑眉,直接打斷她話。

她被調侃得一張小臉漲得紅通通的,但還是忍不住實話實說,「我不就是希望你好嘛,我娘常說一個人做什麼,就該有什麼樣子,你是城主,所以——」

「罷了,你回去休息吧!」想也知道她又要念他,但今天真的很晚了,明天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做呢!

「呃,是。」好可惜,她還有很多感激的話想說呢!

或許是因為相處久了,所以她對他也有一定的瞭解了,在某方面來說,她也是個臉皮薄的人,不習慣被人當面稱讚。

只是,她才走到前方的迴廊,就見到陸映欣迎面走來。

「福樂丫頭,我到處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又被霸爺命令去做什麼了!」

「沒有,沒事。」

「那怎麼不早點休息?瞧你這樣,要長塊肉真的很難……這麼晚了就快去休息,何必又往這裡跑?」

田福樂不好意思說福嫻又賴在東方烈的懷裡睡著了,只好回道:「我只有這個時間來看弟妹。」

「大家平常都會替你照顧他們,你那麼勤奮,什麼事都做,也要找時間讓自己休息一下。」

「我每天在霸爺身邊忙來忙去,倒真的希望有個人能專心的替我看著他們,讓他們想說話或有任何需求時,都有個對象——」

田福樂深吸一口氣,好嚥下突然梗在喉間的酸澀,「畢竟最大的也才十一歲,沒爹沒娘,連姐姐也沒辦法隨時陪伴他們——」她頓了一下,「如果能找到綠荷就好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跟我弟妹們也很熟,去年她被她好賭的哥哥帶太白城,我們就斷了聯絡,如果是由她來陪著他們,那再好不過了……」

沁涼的夜風將兩人的談話,一字不漏的吹進東方烈的耳中,他蹙眉想了一會兒,頎長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幾日後,田福樂一如往常的跟著東方烈處理生意上的事,才剛回到山莊,陸映欣就急拉著她到後院去,她一看,就發現弟妹們圍著一名清秀的丫鬟,有說有笑的。

那是張熟面孔,一如她記憶中的清秀白暫,眼眶更已經忍不住泛紅了。

而陸映欣則笑瞇瞇的跟她說:「這名剛來的丫鬟,跟一個好賭的哥哥相依為命,這次進來幫傭,就是為了替哥哥掙錢還債的,只不過東方烈已特別交代帳房,一個月只能給她一次薪,不准賣斷。」

田福樂已讓淚水模糊了視線,但她能明白東方烈的堅持,若是賣斷,恐怖綠荷賣身的錢,一下了全進了賭場。

「那丫頭算幸運的,因為舊城和晉陽山莊很近,所以看不到賭、色,但繁華的新城,尤其是在後街出入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吃喝嫖賭樣樣來,她那個哥哥原本打算把她賣去那裡,幸好到新城的路可遠了,這丫頭也機靈,找到時機就跑了……」

陸映欣突然一笑,看著早已淚水流滿面的田福樂,「以後,綠荷就在後院工作,她會時時看著你的弟妹,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謝謝你,陸大娘!」她真的好感激她。

「甭謝我,是你這丫頭有金口,老天爺有求必應,還不快去跟老朋友敘敘舊?」

話語一歇,田福樂便已迫不及待地跑向好朋友,久違的兩人又哭又笑的抱成一團,連小鬼們也開心的跟著又跳又叫。

隨後,綠荷跟田福樂坐在長椅上,一邊看著孩子們玩,一邊談分離後的點點滴滴,兩人又是彼此安慰,又是互拭淚水,深厚情誼表露無疑。

只是院子裡一大群人,沒有人察覺到東方烈就站在亭園的柱子後,看著相談甚歡的兩人。

他出神的望著田福樂那張纖瘦的快樂臉龐,總覺得自己變得好奇怪,為什麼他會那麼在乎她說的話?甚至還破例用威嚇的手段,逼綠荷的哥哥不許將她賣入妓院,而這麼做全是因為她希望由綠荷照顧那些小蘿蔔頭?

「爺啊?你在偷看福樂丫頭?」

不知何時謝頌竟然已經摸到他身邊,笑瞇瞇的輕問。

東方烈一時困窘,雙頰乍紅,粗聲怒斥,「什麼偷看?田福樂,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聊天!備車!」

他吼聲一結束,便氣沖沖的甩袖離去。

田福樂的反應是立即的,「我去忙了!你們要聽綠荷姐的話喔!」她連忙彈跳起身,丟下這句話就追了上前。

只是,東方烈是什麼時候到後院的?她怎麼沒瞧見。

片刻之後,田福樂駕國載著臉色難看的東方烈到舊城北方的一處矮房子。

「你在生氣啊?」

田福樂看他面無表情的下了車,心裡竟忍不住覺得忐忑,「對不起啦,聊得忘我了,爺,其實好巧哦,我跟綠荷是認識了十多年的好朋友,我們是一起長大——」

「叩叩!」他還是沒理她,逕自敲著那扇木門,「何爺爺?何爺爺?」

何爺爺?田福樂困惑的看著他,同一時間,木門被打開了,一名白髮蒼蒼的老爺爺拄著枴杖站在門口,一見到東方烈,隨即笑開,「爺啊,今兒個怎麼有空來?」

「爺?噗噗——」

田福樂實在忍不住,怎麼大多是爺字輩的人在喊東方烈爺啊!但他大眼一瞪,她連忙閉上嘴。

「她是?」

「一個奴婢而已。」東方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何爺爺跟他是忘年之交,曾經是他心情很差時,吐露心事的對象,但他竟然會帶田福樂一起來!

東方烈扶著何爺爺坐到椅子上,田福樂也走了進來,跟著打量起這間小卻潔淨的陳年舊屋,瞧老爺爺還好奇的直瞅著她,她朝他一笑,「何爺爺,我叫田福樂。」

「福樂,是個好名字啊,福氣安樂,你爹娘一定很愛你。」年近八旬的老爺爺笑呵呵的看著她,又看著悶悶坐在一旁不說話的東方烈,「這還是爺第一次帶人來,每一回,他都是騎馬過來,為我這個被自己兒子棄養的可憐老頭送來一些吃的喝的,還有衣服……」

「老人家怎麼愈來愈囉唆。」東方烈微窘,口氣也艱澀。

「好好,不囉唆,瞧他害羞了,呵呵呵……」

「何爺爺!」他吼了他,但田福樂卻像發現新玩意兒似的直瞧著他,「看什麼看?」

「天啊,你真的臉紅了!」她莞爾一笑,沒想到他這麼可愛,「爺,老實說,你的個性和外表真的差很多——」

「你給我閉嘴,何爺爺,有沒有缺什麼?還是想吃什麼?我去替你張羅,不然我們要走了。」他後悔帶她來這裡了,但因為是臨時叫她備車的,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要往哪裡去?沒想到一來這裡,就讓何爺爺給洩了底!

「呵呵……沒缺什麼,但好想吃吃現做的熱包子。」

「那有什麼問題!田福樂,你一回去就做包子送來給何爺爺吃。」

「嗯。」她用力的點點頭,臉上的笑容燦爛。

她愈來愈瞭解他了,眼前這個桀驁的男人真的不像外表那麼冷峻,其實他有一顆很善良的心!

「笑瞇瞇的看著我是怎樣?日子很閒啊,回去工作了!」他氣呼呼的走了出去。

田福樂仍是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後,還不忘回頭跟何爺爺揮揮手,小小聲的說了句:「晚點兒見。」

東方烈一回到山莊的主寢樓裡,就刻意窩進書房,但他什麼帳也看不下去,什麼書也不想看,神情陰鬱,甚至是生氣,對,對自己生氣,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怎麼會讓田福樂愈來愈涉入他的生活?

但她這個瘦弱的小姑娘知道他挑食,總努力的想些別出心裁的料理來迎合他挑剔的胃,在莊裡,只要她能做的事,她也全攬去做,一個那麼努力遵守承諾的小女子,連他都不得不佩服,但就算如此,他該怎麼解釋,他就是想去瞧瞧她現在又在幹什麼?

肯定是忙著做包子,有什麼好看的?

但想是這樣想,他的身體不是不受控制,連忙起身往廚房走去。

田福樂正忙著,為了要揉麵團,小個子的她得先從儲藏室扛一大袋麵粉進廚房,而且這已經是第二趟了,因為她搬的第一袋在打開之後才發現不是她要的,只不過搬第二趟,她每走一步就氣喘吁吁,額上儘是汗水,更沒察覺到束口帶都快要鬆開了。

東方烈一到廚房,正好看到她彎腰背著麵粉袋,舉步維艱的模樣。

他大步走近她,「不會叫人幫忙?」

他生氣的伸手一把抓起袋子,沒想到喘到不行的田福樂根本沒聽到他的聲音,只覺背上的麵粉袋怎麼突然傾斜,以為快
掉了,她趕忙用力抓得更緊,但他的力道本來就不小,反方向互相拉扯後,麵粉袋就這麼「嘶」地一聲,破了,一整袋麵粉袋頓時成了漫天飛雪。

「咳咳咳……」田福樂拚命咳嗽。

「咳……該死的!田福……咳、咳……樂……你搞、什麼……」東方烈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但還是不忘朝她怒吼!

「我的眼睛……麵粉跑進去了……好痛……」她根本沒辦法睜開雙眼,還不停的流眼淚。

「該死的大笨蛋!過來!」他一把將她揪到面前,俯身用手指撐開她的眼皮,輕吹了幾下,「好點沒?」

好、好近啊!她忍不住臉紅心跳,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溫暖的鼻息吹拂在她的臉頰上。

他瞠眼瞪著她,第一次發覺自己的心跳竟然能如此快又猛,難道是他太敏感?

四目靜靜的交錯凝睇,兩人都覺得除了腦袋逐漸無法思考外,連呼吸也莫名其妙變得急遽,直到——

「哇,你們把麵粉拿來玩啊,怎麼弄得全身都是?」

「哈哈哈!冬雪還沒下,你們就已成了雪人了?」

謝頌等人原本是肚子餓,想進來看看有沒有東西可以吃,沒想到竟看到這一幕,全都捧腹大笑,也將兩人嚇得急忙避開彼此的視線。

「麵粉袋破了,快叫人來幫忙。」

東方烈尷尬的轉身就要走,卻因為太匆促,沒瞧見地上還放了另一袋開過的麵粉,大腳一踢,麵粉灑了大半不說,他來不及站穩,粗壯的身子便直直往下撲倒,麵粉又整個往上飛散,一群人來不及閃避,全都猛咳起來。

原本還覺得非常尷尬的田福樂,在看見所有人全成了白茫茫的雪人,尤其是東方烈最為狼狽時,她再也忍不住,抱著肚子爆笑出聲。

眾人邊拍邊咳,一看見彼此的慘狀,亦是哄堂大笑。

田福樂笑看著正在哈哈大笑的東方烈,想起方才兩人之間奇妙的氛圍,她的心跳就又加快了幾分,胸臆間也暖烘烘的,他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更是愈看愈順眼了。

這一天,她做的包子,每個人都覺得特別好吃,東方烈還帶著她送包子給何爺爺,兩人之間的關係及距離,好像變得更好又更近了。

或許是這場麵粉雪,她對待謝頌等幾個返老還童的長輩們時,就更為率性直接,與他們相處得愈來愈好,膽子也愈來愈大。

用餐時,幾個大男人吼來吼去時,她已經可以暢所欲言。

「謝總管,嘴巴有東西時,請不要說話!」

「還有,霸爺,麻煩你不要把「該死的」一直掛在嘴邊,桌上這些雞鴨魚肉早就死了,你這是在咒誰啊?」

「二總管,不要又偷揣包子在懷裡,吃不夠,等明兒個我會多做一些的。」

「霸爺,算我求你了,不要挑食,好好一道菜,把紅蘿蔔挑出來又扔出去,很沒教養……」

她說得口沫橫飛,東方烈幾個人卻全當她在唱曲兒似的,但無論如何,她念得開心,他們也也吃得開心。

開心的日子過得特別快,轉眼間,時序已來到秋末。

在東方烈主寢樓旁的蓮花池上,不見蓮花,只有幾片落葉飄落在氤氳的水面上。

亭樓旁,東方烈雙手環胸,看似閒散自在,但微蹙的眉宇卻透露著奇異的緊張。

田福樂早先送上的一壺熱茶早已經涼了,但她前前後後換了幾次,他卻一口也沒喝。

她喚他幾聲,他也沒聽見。他到底是怎麼了?心神不寧的。

幾天後,他指示她要記得去探視何爺爺後,就帶著幾名副總管出遠門去參加一場商幫大會。

東方烈能與多數商幫維持良好互助的關係,就是仰賴這一年一度的交流大會,除了聯繫感情、互通市場信息,也可以為彼此的買賣牽線。

但晉陽山莊少了東方烈,就是怪怪的,田福樂發現自己做什麼事都意興闌珊,一顆心早跟著他去了,她就不明白為什麼這次他不讓她跟呢?

聽說上回揍了她一拳的沈宏也會帶一大堆人前去,她很擔心他啊。

但不久,她就發現連謝頌、陸映欣也開始憂心忡忡的,但不問還好,一問之後,她的心也跟著一沉。

原來這陣子讓東方烈心神不寧的原因,竟是一名叫傅郁琳的姑娘。

她是東方烈姑媽的遠親,一連兩年,都由他的姑媽及姑丈帶著傅郁琳來到山莊裡小住,今年是第三年,她是特地來跟東方烈培養感情的。

因為東方烈雖然對她傾心,但偏偏她嬌弱得像朵小花,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碎掉,而且她只要一見到東方烈,就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還會渾身顫抖,若非如此,小倆口早就完婚了!

陸大娘還說,傅郁琳也是唯一一個能讓東方烈感到手足無措的姑娘。

所以,東方烈是真的喜歡她了?一有這個想法,田福樂覺得她的心都揪疼了起來。

只是,傅姑娘怕他——

也是,霸爺嗓門大,又不懂得憐香惜玉。

雖然心中的苦澀愈來愈濃,但田福樂想報恩,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東方烈給她跟弟妹太多、太多,所以在思索幾日後,她想到一個法子。

「你的意思是……要找個大家閨秀讓爺練習怎麼面對傅小姐?」陸映欣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嗯,爺是個好人,只是比較不懂得表達,再加上有些壞習慣,禮儀規矩不好,所以,要讓爺習慣面對姑娘家,順便糾正他的言行舉止。」

「我懂,在傅小姐來以前,讓爺練習好如何跟千金小姐相處。」謝頌馬上搶著回答。

「對,所以大家也要幫忙,尤其是餐桌禮儀。」田福樂用力的點點頭。

可問題是哪裡找個千金女?尤其要是個美人啊,皮膚要又白又嫩、要年輕,重要的是,要有膽子面對東方烈,甚至敢指正他。

但眾人想了很久,本來還把腦筋動到綠荷身上,怎知她嚇得直搖頭,「我不行,我一看見爺,也渾身抖啊。」

「那要找誰?」所有人腸枯思竭,豈料驀地,皆有志一同將視線全定在田福樂身上。

她起先還一臉茫然的問道:「怎麼了?」但不過眨眼的時間,她就發覺事情不妙。

果然,謝頌夫婦、郭豹及綠荷等人就以她為中心,轉起圈圈,上下打量起來。

「嗯,是需要來個大改造……」陸映欣邊看著她邊說,「好在,最近比較有肉,而且,瞧瞧她這雙眼兒,跟福嫻一個樣,又圓又亮,鼻子小又挺,唇也紅……哎呀,活脫脫就是個美人胚子嘛,但胸——」

「她有的,她只是——唔!」

綠荷的嘴巴突然被田福樂摀住,「不可以說啦!」

哪有什麼不可以說的?

田福樂的手馬上被其他人硬生生拉開,綠荷也被迫出去賣好友的秘密了。

沒多久,仍然拒絕扮演千金女的田福樂,硬是被陸映欣等女眷給揪到大浴池去。

另外,陸映欣還吩咐婢女從她房裡拿來一種可以讓肌膚變得細柔的芙蓉水,還有讓頭髮變得柔順的潤發養生劑,還有……林林總總一大堆,她打定主意要把田福樂改造成一個天仙美人。

「別胡鬧了,我不行啦!」

但不管田福樂怎麼抵抗,她還是被幾個丫鬟硬拖到浴池旁,又扯又拉的把她身上的衣服全剝了下來,當然,連同那個秘密——

原來,她過去為了工作方便,也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天天用布條將胸部纏緊,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不沒發育的孩子,哪知她已經吃得夠少了,胸部仍一直長大。

於是,在陸映欣等人驚艷的目光,以及田福樂羞赧的神態下,改頭換面的工作就此展開了。

兩個時辰後,陸映欣神秘兮兮的要謝頌把留在莊裡的幾個副總管,都請到議事廳來。

「請看!」

她獻寶似的拍了拍手,讓綠荷攙扶著田福樂走了出來。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田福樂不過是修個眉形、上點胭脂,再梳個頭、插上髮釵、戴上耳環、穿上粉紅色的綢緞襦裙,天生麗質的女娃兒便恢復她該有的青春絕色,讓幾個上了年紀的大男人,頓時看傻了眼,但最讓人驚艷的是——

「怎、怎……怎麼有辦法在短短兩個時辰就……「長大」了?」

謝頌等人結結巴巴、瞠目結舌的直望著田福樂的……她不是平得像木板?

田福樂被眾人的目光緊瞅著,一張粉臉突地漲紅,羞得連忙背過身,綠荷在一旁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

「沒禮貌!」

陸映欣狠敲老公一記,其他人識相的主動收回目光,她再繼續發揮幹練本色,「接下來,大家都要把她當成大家閨秀看待,讓霸爺習慣莊裡就是有這麼一位嬌滴滴的人兒,而且,你們講話都要放低音量,不要動不動就揮拳頭、出口成「髒」!」

「是!」眾人為了東方烈的幸福,是絕對願意配合的。

「還有,霸爺回來前的這一個月,她什麼事都不必做!」

這一點所有人不禁面有難色,「吃的也不做?」

「對!自己看著辦!」

話一說完,哀號聲四起,雖然他們並不像東方烈一樣挑嘴,但不可否認,田福樂的好廚藝已把他們的胃養刁了,她不煮,那他們要吃什麼?

田福樂也看得出來大家很痛苦,正想開口,但陸映欣已先搖頭,「就這麼說定了,再說,你沒有當廚娘前,他們不是一樣吃得肥肥壯壯的!」

好像也是,田福樂無言駁斥,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

而田家弟妹對大姐在一天之內就變得跟天仙一樣美麗,更是興奮無比。

山莊裡的其他奴僕,對她的蛻變更是舉起大拇指稱讚。

除了她的好人緣外,她也肩負著霸爺能不能成功贏得美人歸的重責大任,大家都為她加油。

陸映欣更忙,一下子要幫田福樂準備泡澡用的祖傳秘方,監督她喝養生美白藥湯,三不五時還要拿膏脂幫她塗塗抹抹,要讓她就算不用胭脂水粉,也是個膚如凝脂的大美人!

另外,陸映欣還替她買了許多全新的衣裙,每一件看來都很貴重,每種顏色都有,但大多素雅不繁複,料子還是上等蘇綢,嶄新的梳妝台上還添了好多髮釵首飾盒。

就這麼忙忙碌碌一個月後,田福樂的確變得完全不一樣了,一張小巧瓜子臉,肌膚白裡透紅,身材凹凸有致,徹底成為一名絕俗雍容的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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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56: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初冬時分,東方烈風塵僕僕的返回晉陽山莊,一回到莊裡就覺得氣氛怪怪的,所有人都賊兮兮的笑著,僕傭們的笑容也很怪,直到老粘著他的田福嫻笑瞇瞇的衝向他,他一把將她抱起,聽到她說的悄悄話後,才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家這麼反常。

田福樂那個丫頭變漂亮了?怎麼可能?

但他頭一抬,一名似曾相識的天仙美人就朝自己走了過來。

一頭柔滑如綢緞的烏亮髮絲,柳眉如畫,一雙剪水秋瞳璀璨動人,唇紅齒白,身形婀娜,在綾羅華服的襯托下,美得如夢似幻,一時間,他竟忘我的屏息凝視著,完全無法移開視線。

田福樂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她得強抑著轉身就跑的衝動,才能勇敢面對他,只是,不過一個月沒見,他怎麼看起來更加俊朗挺拔。

「大姐漂不漂亮?」田福嫻開心的笑問著。

聞言,他濃眉頓時打結,難以置信的瞪著看起來也非常尷尬的田福樂。「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本來就這麼漂亮啊!爺。」陸映欣笑瞇瞇的伸手把他懷裡的田福嫻抱了下來,「福嫻乖,你先去旁邊玩,我們大人有事要談。」

田福嫻乖乖離開,一行人就移到議事廳,陸映欣大略將改造田福樂的目的向東方烈報告,其間,他的眼神不時落在如坐針氈的田福樂身上。

「所以,這是你的主意?」

東方烈挑眉瞪著第一眼讓人驚艷,第二眼還是驚艷,第三眼依舊美得令人驚艷的田福樂身上,但是,也不知為何,他打從心底就不想要她變漂亮,所以,讚美的話也說不出口。

田福樂尷尬承認,「是,可是我又沒說你的練習對像要是我。」她還沒這麼看得起自己!

「意思是委屈你了?」他也臭著一張俊臉,「說吧,你打算怎麼改變我?」

一說到這,她馬上就侃侃而談,畢竟這段時間,她已想過上百遍了,「當然是先把你教育成有禮的人,去除劣根性,改掉桀驁魯莽,改掉大嗓門……」

他從不知道他是這麼差勁的人,他也拒絕相信,「該死的女人,你是想趁機報仇吧!」他火冒三丈的用力捶了桌子一下。

田福樂嚇了一大跳,但卻不得不承認,她竟然好懷念他的大嗓門。

只是,她的膽子早就練大了,小小驚嚇過後,她便等著渾身散發著狂暴之氣的東方烈說道:「爺,我可是在報恩耶,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都二十六了,卻連個妻子也沒有。」

「是我還不想娶,把你那該死的同情給我收起來!」他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我才不是同情,還有,請爺要習慣小聲說話,也把『該死的』這句話收起來,傅姑娘會怕你,肯定是因為你動不動就吼人!」

她也說得氣呼呼的,因為他連一句讚美都沒有,還對她大呼小叫,明明改造完後,莊裡的人都說她是那種看起來會讓人想要細心呵護的柔弱閨女,怎麼他就沒有這種感覺?

他黑眸怒視,「你不也在吼我?眼睛還瞪那麼大,老實說,你這傢伙就算外表像個大家閨秀,說話的口氣也完全不像,跟傅姑娘比起來,更是天差地遠,教我怎麼跟你練習?」

「你瞧不起我?」

「我是!像你這麼凶悍,我跟你說話就沒辦法輕聲細語,當然,也不可能心跳加速,更不會像個笨蛋一樣,緊張到冒汗!」

他竟然粗聲粗氣的批評起她來,還把她嫌得一無是處?

好!她咬牙切齒,怒道:「我就改給你看,而爺最好也改變一下對姑娘家的態度,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那位傅姑娘的話!」

什麼?他忍不住又破口大罵,「你這該死的丫頭!」

兩人互瞪,怒火在空氣中來回流竄,而其他人很有默契的在火藥味微微散發時,就悄悄的往後退出門外,悄聲談論著田福樂果然有雄心豹子膽,敢捻虎鬚。

不過,謝頌卻發現陸映欣捂著嘴,眼神賊溜溜的一直在偷窺廳裡的兩個人。

「我怎麼覺得你在算計些什麼。」

「我有嗎?」她的笑容很詭異。

「沒有?你這賊婆娘一看就有問題,幹啥搞神秘!」

「要你多事。」陸映欣可得意了,瞧瞧東方烈跟田福樂之間暗潮洶湧,也許過不久,太白城的城主夫人會換人喔!

不過,東方烈是城主,所以一切還是他說了算,因此,陸映欣先前叫田福樂什麼都不必做,只要維持自己美貌的事就不算數了。

東方烈一回來,田福樂又恢復之前的生活習慣,清晨即起,要灑掃庭園,洗衣晾衣、整理廳堂,還得料理三餐加宵夜,但在這些時間之外,她又多了一個身份——霸爺專屬的管家婆!

這叫「風水輪流轉」,過去是他對她呼來喚去,現在,為了能讓傅郁琳對他的印象改觀,她的任何指點或糾正,他都要接受。

所以,用膳時就比照傅姑娘來時的情形,除了原本的總管與副總管外,陸映欣等幾名夫人也會同桌吃飯。

一開始,大家當然很有規矩,可見那名未曾謀面的傅姑娘對大家也有一定的影響力,才能讓這群草根性十足的男人靜下來吃飯,一想到這,田福樂的心裡其實有點吃味。

不過她很清楚自己的本分,也沒忘記自己的責任,所以她努力當一名大家閨秀,吃東西細嚼慢咽,不似以往因為趕著做事就狼吞虎嚥,說話也不再大小聲,聲音反而甜細得像黃鶯出谷。

只是東方烈卻吃得很不專心,不時看著她的臉、她的動作,看她像個千金小姐一樣的微笑著,輕聲細語,甚至還優雅的拿起手絹輕拭嘴角。

他必須承認,愈看她愈覺得滑稽,他強憋著一肚子的笑意,連飯菜都快吞不下去,到最後,他真的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額頭。

由於這個動作來得突兀,飯桌旁的每個人突然都停下動作,不解的看著他。

田福樂的一顆心更是怦怦狂跳,望著他專注的黑眸,心想,他是不是終於發覺她變美樂?

「你發燒了?」他問。

她一愣,「沒、沒有啊!」

「還是給鬼附身了?哈哈哈……怎麼真的變成個娘兒們了!」東方烈仰頭大笑。

其他人一聽,也在瞬間哄堂大笑,一時之間,笑聲充斥著整個食廳。

田福樂氣憤的咬牙切齒,強忍著將手中的碗丟向東方烈的衝動,可惡!他不是稱讚她的改變就算了,還故意調侃她!

「你還是比較適合這樣的表情,我也看得比較習慣,這樣東西才吃得下去,明白嗎?」桀驁不馴的東方烈這話說得真誠,不然,這頓飯怎麼吃都覺得味道不對。

要她橫眉豎目、叨念不休,這桌美食吃起來才過癮嘛!

說完,他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其他人更是嘻嘻哈哈,粗話來粗話去的,好不痛快!

田福樂咬咬牙,突地起身,就氣呼呼的走了出去。

東方烈也只看了她一眼,便樂不可支的繼續跟大家吃飯喝酒。

這一堆愚蠢的粗野蠻夫!沒救了!陸映欣仰頭翻了翻白眼,恨恨的瞪著喝酒喝得正開心的丈夫。

「噢——痛!老不死的,你幹麼——」謝頌尚未出口的「捏我」兩字,被突然塞入口中的糕餅給硬生生推回肚子裡。

陸映欣也不理會他,直接起身離席去追田福樂。「福樂!」

「沒用的,我是什麼樣子,爺最清楚,他怎麼可能會把我當成他心儀的女子……」她強忍著心中的難過,勉強一笑,可眼眶已紅。

陸映欣小跑步追上她,拉著她的手拍了拍,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別氣餒,你現在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當初拚命要把自己跟弟妹們留在晉陽山莊裡的田福樂。」

對啊,為了報恩,她不能就這樣投降,總得想個法子來治治東方烈才是!

東方烈的罩門好像就只有一個。

「又怎麼了?你耍脾氣不肯準備晚膳嗎?」

他肚子餓死了,等了老半天也不見她上菜,而且其他人都被陸大娘叫去,空蕩蕩的食廳裡只有他一個人,害他肚子更餓了。

他忍耐不住直接晃進廚房,看到小傢伙還慢吞吞的在洗菜、切菜,這與平時俐落的她完全不一樣。

「田福樂,你到底在搞什麼?」他都吼她了,她應該會加快速度吧!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你的口氣不好一點,那我就繼續慢慢來。」

「你瘋了,誰是主、誰是奴,你以為你現在的樣子不太一樣,就可以頂嘴?」

只是變了個樣?沒有變美?她深吸一口氣,將那股深深的失落感拋到腦後,「看來你沒有我想像中的聰明。」

「什麼?」他瞪著她,她真是吃錯藥了?

「大家都好有心,因為這是傅姑娘第三年來訪,而且,如果今年她還是沒辦法克服對爺的懼怕,這樁婚事也只能這麼算了,雖然爺一直是她爹娘心中的乘龍快婿。」

「該死,是誰那麼多嘴?陸大娘,對不對?」他真快被她氣瘋了!嚼什麼舌根!

的確是陸大娘跟她說的,可是她不願意承認,更不想戳破一個月前他就是因為這個消息而心神不寧。

「我知道我跟傅姑娘不一樣,但是我跟她的年紀差不多,對未來的夫君也有所期待,會想像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他濃眉一蹙,聽到她這麼一說,他的心莫名就覺得不太舒服,「你簽了終身契。」

「我知道,但主子會替適婚的奴才主婚,不是嗎?」她問得直接。

他半瞇起黑眸瞪著她,「你想嫁人了?」

「當然沒有,而且,不該談我的事!」她慌亂的轉移話題,「反倒是你,你該不會希望自己所愛嫁給別的男人吧?」

他眉峰一蹙,抿緊了薄唇。

「如果她嫁給別人,你不覺得丟臉嗎?一個男人連自己想要的女人都守不住,虧你還是太白城的城主,就當爭一口氣,難道你都不能勉強自己配合我一下嗎?」

這一席話她說得心痛,但也說得真誠,她真的希望他能得到他想要的女人。

也是,為了爭一口氣,再怎麼不習慣,也只能忍一忍了!他微窘的屈服了,「就照你說的。」

算算時間,傅郁琳將在二十天後到訪,田福樂為此擬定了一個計劃,終極目標就是要把東方烈變成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

一日之計在於晨,而且她也向陸映欣打聽到,之前傅姑娘住在這裡時,曾因為東方烈處理事務到半夜,所以隔天睡到中午才醒,但因為肚子太餓了,他還來不及梳洗就直接上桌吃飯,滿臉鬍渣的他,讓她嚇到差點當場噴淚。

所以,養成早睡早起的好習慣,有足夠的時間打點自己,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在傅郁琳的面前,也是一大要務。

然而,冬陽都現身了,還不見東方烈!

她立即前往主寢樓,但守門侍衛一見她要進東方烈的寢房,還是把她攔住了,雖然之前她可以自由進出打掃,但那是因為那時主子早已外出。

「爺還在睡,而且他、他昨晚忙到非常晚。」

侍衛們看她的眼光,在她蛻變變成一個美麗的姑娘後就不同了,不但會臉紅,說話還會結巴。

她朝他們嫣然一笑,「我知道,放心,爺不會怪我。」

聽她這麼說,侍衛們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只好放行。

她順利進到他的寢房,走到床邊,看著東方烈酣睡的臉龐,她微微一笑,沒想到他睡覺的模樣看來如此稚氣,但還是感受得到他眉宇間透露出來的不羈。

「爺、爺,起來,起來!」

她搖搖他的手臂叫喚著,但床上的男人只是眉頭輕輕皺了一下,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爺,起來了,你不是要照我說的去做嗎?」

她抓住他的手臂要將他拉起來,但他卻用力抽回收,翻身繼續睡。

簡直就是個孩子!她在心中暗笑,「快起床了,快點!」

她又拉又扯的,東方烈終於受不了,坐起身來,朝她怒吼,「你在搞什麼?」

呵,原來他剛睡醒時是這個樣子,臉上有著青色鬍髭,頭髮隨意披散,但模樣還是依舊迷人。

「你該起床了,其他人都去辦事了,你的早膳我也溫著了,快起來吧。」

她知道他肚子一餓,脾氣就不好。

他火冒三丈的瞪著她,「不要,老子還要繼續睡。」

他一直到天快亮時才上床休息的,而且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他不睡飽一點怎麼可以!他疲憊的又倒回床上,閉上眼睛繼續睡。

她抿唇,走到一旁的洗臉盆架前,裡面的洗臉水是昨晚放的,過了一夜已經變得冰涼,她拉下毛巾沾濕,心中暗呼一聲,好冰!

擰乾毛巾,她再若無其事的走到他面前,手一放——

當冰得徹骨的毛巾一罩上東方烈的俊臉,他迅速從床上彈跳起身,失去自制力的狂吼,「該死的!」

「一代城主應該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你答應要照我說的做。」有他的話做擔保,她可是有恃無恐。

他一肚子悶氣卻無法反駁,一把甩開被子,下床後,死瞪著站在一旁的她,「不會伺候?」

「什麼?」

「幫我穿衣,打水讓我梳洗!」

「是!」她忙點頭,急急出去,一會兒又跑進來,一下子擰毛巾替他擦臉,又倒杯水給他漱口,看她拿了外衣要幫他套上,但個兒不夠高,還得踩在凳子上,非常吃力,不過他大老爺還是說不動就不動。

東方烈瞪著正低頭替他系前襟口子的田福樂,她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菱形紅唇,還有那白裡透紅的肌膚,仔細看,她比田福嫻還要美麗,雖然沒有小娃兒的甜美,卻有另一種古靈精怪的個性美。

「這衣服怎麼這麼難扣?」她邊扣邊嘀咕。

他抿抿唇,接手她的動作。

她一抬頭,才發現兩人靠得好近,她的心臟突然狂跳起來,下意識想往後退,卻忘了自己站在凳子上,腳一踩空,人就往後仰。

「啊——」她驚叫出聲,他的手迅速扣住她的腰,將她往上一攬,但不小心用力過猛,她胸前的柔軟就這麼結結實實撞上他厚實的胸膛,痛得她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但東方烈的感覺可完全不同,他成年後抱過的女人只有一個,就是五歲的小福嫻,田福樂是第二個,所以他完全不曉得女人的「那裡」,竟是這麼柔軟!

他的胸口莫名一緊,一張俊臉更不由自主的發熱漲紅。

她閃動著淚光怒瞪著他,胸部仍隱隱發疼,「可以放開我了啦!」好痛喔!

她的話即使拉回他迷亂的心緒,他粗蠻的一把推開她。

「啊——」

田福樂還是跌坐在地上,她恨恨的抬頭瞪著他。「爺,溫柔點,行不行?」真是的,害她前面也痛,屁股也痛,這不受教的傢伙該不會是塊朽木吧!

不用想也知道答案——「絕對是」!

他竟然連扶她一把也不肯,便直接快步走出去!

慘!她有一種前途多舛的預感。

怒。

東方烈的心情很糟糕,他發現田福樂的野心比他以為的還要大,她根本不只是要改造他而已,而是打算將所有人都調教一番!

「霸爺,你也管管福樂那丫頭好不好,我才說了句『他奶奶的』,就不准我吃她做的包子。」謝頌真是一肚子不平,「過去她念她的,我們吃我們的,她現在竟然玩真的!」

「就是,我連『老子』都說不得,你那句『他奶奶的』哪能說!」郭豹也忍不住抱怨。

「福樂那丫頭愈來愈無法無天了,我不過偷吃一個,她居然說要懲罰我,說我年紀大到可以當她爺爺了,怎麼連這點規矩也不懂!我也不過才五十,只是看起來比較老。」另一名副總管也來伸冤。

滿臉胡腮的另一名副總管也說,「爺,你評評理,我不過火大的喊了聲『混蛋』,福樂丫頭就說甜糕就沒我的份,這會不會太嚴了?」

這幾天東方烈已經忙得不可開交,腦袋裡偶爾還得用力的驅除他擁抱她的邪惡畫面,還得聽這些有的沒的埋怨。

幾個長輩抱怨完離開後,被投訴的田福樂正好走進書房,她替他端來一杯茶,放下後便轉身要走。

「我說田福樂,我真的忙死了,可不可以『請』你別再給我找麻煩?」

他黑眸微瞇,這個丫頭膽子愈來愈大了!

光看她那雙閃動的慧黠眸子,她根本就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該——」

「什麼?」她立即打斷他的話。

他硬生生的嚥下已經到嘴邊的話,憤恨的咬牙切齒,「我從早忙到晚,你別讓其他人三不五時就來找我抱怨,難道我還得特別抽空處理你惹出來的這些問題?」

「其實霸爺只要肯以身作則,當大家的模範,其他人也不會有這麼多埋怨了。」

「我以身作則?」他神色一凜,說到底,錯的還是他!

她忍不住歎口氣,「當然,不是有句話上樑不正——」

「夠了,要娶妻的人是我,我該受什麼罪來爭那口氣,也是我活該,少給我禍及他人。」他這個人很有原則,絕不殃及無辜!

「話不是這麼說,傅姑娘跟你成親後就要住在這裡,如果她真是那種嬌滴滴、弱不禁風的千金女,其他人一定也要改變才行。」

他抿緊了唇,直瞅著她,「你真的很努力,難道你就這麼擔心我娶不到老婆?」

「當然!因為爺幫了我這麼多忙,這是我唯一可以回報你,即使讓你氣得牙癢癢的,我也會堅持下去。」這是她的肺腑之言。

他定視著她,她也勇敢的回視,四眸相接時,他那雙黑眸裡好像除了冒著火氣,似乎還夾雜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只是——

她真的好想問他,在他眼裡,她真的不美嗎?

唉,她的好傻,明知他已心有所屬,她怎麼還這麼在乎他的想法……

「你出去。」他突然低頭,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在看著她轉身出去後,他不由得蹙緊濃眉。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他會這麼生氣,甚至很想大聲吼她,問她是不是真的希望他娶傅郁琳?

此刻,這顆心仍然悸動著,是因為她嗎?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東方烈心中的這股悸動馬上變成難以壓抑的怒火!

或許是因為離傅郁琳來訪的時間愈來愈近,田福樂對他的要求,也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她一下子要他學會看花賞月,但他卻無聊得猛打呵欠。

一下子又要他目光溫柔的凝睇,可是他的眼神儘是肅殺之氣,在她耐心引導下,他只是先冷厲的瞪大雙眼後,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氣,他也氣,就連走路,她也要去他放慢腳步,要注意她有沒有跟上他,說這麼做是體貼!吃飯時,不能說粗話、不能大聲咆哮,要仔細觀察她想吃什麼,然後用公筷體貼的幫她夾到碗裡,還有——

「還有?怎麼這麼囉嗦!」東方烈勃然大怒,因為好好的一頓飯,其他人都可以爽快的吃,就他不行!

她咬咬牙,「請放低音量!」

他咆哮,大手怒拍桌子,「什麼良好的修養、風度,老子不屑學了!行不行?」

她也學他用力的捶桌子,「你到底要不要跟傅郁琳結為夫妻?」一個咬牙切齒、一臉暴戾,一個是杏眼圓睜,毫不畏懼,這對俊男美女的氣焰真是旗鼓相當!

其他人一方面很佩服田福樂的雄心豹子膽,一方面也很替她擔心,就怕東方烈哪天受不了,真的發火了!

好在,他在大口灌了杯酒後,勉強扯開一個還算「和藹可親」的笑容,但因為他餘怒未消,臉部肌肉緊繃,卻又逼自己的嘴角硬是彎起一個弧度,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滑稽。

「噗——噗噗——」

跟他面對面的田福樂竟然忍不住,先笑了出來,但為了要強忍笑意,她的雙肩不停抖動。

東方烈怒不可遏的就要起身離去,但她連忙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對……對……不起!」她忍笑忍得滿臉通紅,大眼還泛著閃閃淚光。

他深沉的黑眸冒出一簇簇怒焰,「你是該說對不起,因為你愈來愈不像千金女,至少也裝個樣子吧!」

她努力憋住笑意,「是是是!是我的錯,你快吃吧。」

他氣呼呼的用狂風掃落葉之姿,將桌上屬於他的美食一掃而空,隨即起身,「我要去看帳冊!」

「不行,說話要有內涵,所以,你得花點時間寫詩作詞,少看點帳!」他懶得理她,逕自走進書房,開始看起帳本,但跟在他身後進來的田福樂,卻將帳本推開,逼他跟她談些風花雪月之事。

他狠狠的瞪著她,「你還打算虐待我多久?」

「難不成你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娘子被別人拐走嗎?」說完,她便把另一本書放到他面前。

他低咒一聲,認命的拿起那本鬼詩集,喃喃念起唐玄宗寫的《長生殿》——

「神仙本是多情種,蓬山遠,有情通。情根歷劫無生死,看到底終相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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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你們聽,田福樂竟然叫我堂堂一個城主,念這些鬼詩詞兒,她成天在我耳邊叮嚀,我都快瘋了!」

舊城內一棟酒樓裡,從迴廊後方一個跨院的隱密廂房,傳來東方烈的嘲弄話語。

想來還挺可悲的,他竟然得跟手下躲到這裡才能暢快飲酒,讓耳根子清靜一下。

「這女人壓根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竟敢這麼囂張!我沒做好,就繃著一張臭臉給我看,嚴格又挑剔,煩都煩死了!」

說到這裡,他仰頭喝下杯中物,只是,憑心而論,圓桌上這些下酒菜,沒有一道比得上田福樂做的!

謝頌難得沒有老婆在旁監看,加上東方烈這麼有酒興,他也黃湯一杯接一杯,直往嘴裡倒,「可不是,小小年紀卻老氣橫秋,管東管西管個不停。」

「環境逼得她不得不成長吧,難得她如此認命樂天,膽子又非比常人。」郭豹吃著油膩的小菜,心裡想的卻是田福樂做的涼拌水晶苦瓜,又脆又爽口。

「但能怎麼辦?遇到她,再怎麼火冒三丈,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因為連霸爺也不敢對她怎麼樣!」謝頌已經喝到有點兒茫了。

「誰說我不敢對她怎麼樣!」東方烈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所以,你們是有怎麼樣了?」

謝頌脫口一問,幾個微醺的男人精神全來了,個個饒富興味的直瞪著他瞧。

外人不知道,但他們可以說是看著東方烈長大的,所以他們可以很確定他還沒成為真正的男人呢!雖然他們都曾私下為他物色名妓,想讓他體會一下什麼叫做展現雄風,但他就是興趣缺缺!

「什麼怎麼樣?」

心情欠佳的東方烈還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幾個突然湊近他,笑得賊兮兮的長輩們。

「像是摟摟她的纖腰,親親她的小嘴,然後這兒摸摸、那兒捏捏啊!」

謝頌說得直接,但東方烈卻濃眉一皺,「怎麼可能?男女授受不親!」

這是他娘親諄諄告誡的事,還有一句「色字頭上一把刀」,所以,所謂的「飽暖思淫慾」從未發生在他身上,不過,他沒做過並不代表他不知道男女交合之事。

「男女授受——哈哈哈——噢!」

放聲大笑的郭豹馬上被謝頌甩手肘頂了胸口一記,害得他痛呼一聲,「幹什麼?我笑有什麼錯?我們這幾個十幾歲就已經娶妻生子,我老婆去得早,但我有生理需求,固定要上妓院,可爺像個男人嗎?」

「爺是沒有時間、精力去跟女人翻雲覆雨好不好,光管理這座城就讓他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了。」謝頌馬上替主子說話。

「也是,不過再兩、三天,傅姑娘一行人就要來了,爺不趁這機會練習一下嗎?要不然怎麼跟人家姑娘談情說愛?」

東方烈分別瞪了口沫橫飛的兩大總管一眼,「你們乾脆叫我霸王硬上弓好了!」

「那的確是最快的方法,不過說也奇怪,」謝頌真的不懂,他撫著下顎,一臉困惑,「福樂這丫頭也是個唇紅齒白的美人,除了愛碎念了點,爺和她朝夕相處,怎麼會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郭豹也用力點頭,「沒錯,要是我再年輕個二十歲,我絕對會對那娃兒心動。」

「是啊,她沒心機,率性又直接,不嬌生慣養,擅於打理家務,還有一手好廚藝,而且她照顧弟妹的心思更是沒話說。」另一名副總管也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稱讚。

「我們給她一些好吃的、好用的,她全捨不得一個人獨享,隔天我們就會在那些娃兒那裡看到,這樣看來,她其實乖巧貼心得令人心疼。」謝頌突然又感性了起來。

大家熱絡的討論著,但東方烈卻異常安靜,徐徐晃著手中的酒杯,不時輕啜一口,難掩複雜的心緒。

他對她沒有什麼感覺,真的是這樣嗎?

腦海裡浮現她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一下子凶巴巴的,一下子又笑瞇瞇,一下子又因為看到歸巢倦鳥,而愁容滿面……

在他皺眉沉思時,其他人早已安靜下來,以打趣、促狹的眸光緊盯著他瞧,就不知道這個有夠遲鈍的少年城主,到底有沒有發現什麼天大的事啊?

這一日,微暖的冬日下了一場濛濛細雨,眾人在晉陽山莊裡等著迎接即將到訪的傅鬱林等人。

富麗堂皇的展旭廳內,俊偉不凡的東方烈身著一襲上等質料裁製而成的紫色袍服,神氣揚揚,多了抹斯文氣息,不似過去冷峻難相處。

「他是可造之材,看到老虎變成貓,感覺挺痛苦的!」

田福樂定睛看著坐在檀木椅上的東方烈,小小聲的說著,他此時看來就像是個謙謙君子。

「老虎變成貓?你是在馴獸,還是馴夫?」陸映欣調笑的低聲反問。

田福樂頓時雙頰漲紅,吶吶的道:「什麼馴夫!當然也不是馴獸,我這叫點凡成聖,讓頑石也點頭了。」

「你不覺得失落嗎?接下來你就得把他交給傅姑娘了。」

她立刻搖搖頭,「不會。」她昨晚已經一再提醒自己,從今天開始才是驗收成果的時候,她得把這段日子管習慣的心思收回了,當然,還有一顆不該為他悸動的心,也得沉澱下來。

「他們來了!」廳外突然傳來謝頌的喊聲。

東方烈立即起身,率眾前往山莊的門口等候。

終於,一連幾輛豪華馬車陸續抵達門口,幾名丫鬟現行下車後,一名雍容華貴的中年婦女走了下來,接著是一名身著麗服、體態輕盈的天仙美女。

傅鬱林一身粉白綢緞再系件絨緞披風,看起來柔弱纖細、楚楚動人,讓人直想把她捧在手中好好疼惜,而她身後還有兩名丫頭隨侍,又為她增添一股貴氣。

好個羞花閉月的姑娘啊!田福樂望著她的盈盈秋水,一股自卑感莫名湧上心坎,她不自覺的將目光移到東方烈身上,卻見他炯炯有神的黑眸直勾勾的定視著傅鬱林,她的心像被什麼狠狠的刺了一下,隱隱揪痛著。

「東方大哥,謝大總管……」

田福樂見她一一向眾人行禮,她舉止端莊,聲音軟細,像極了一尊要小心翼翼對待的搪瓷娃娃。

東方烈的視線緊盯著傅鬱林,但——是他看習慣田福樂那個野丫頭了嗎?怎麼這次再見到傅鬱林,卻沒有以往那種驚艷的感覺?

不過,他可以確定的是她絕對比田福樂還要纖弱、嬌柔。

傅鬱林也沒想到山莊裡竟多了一名脫俗動人的絕色佳人,尤其她臉上脂粉未施,卻依然美得令人屏息,「這位姑娘是?」

「她是田福樂,是專門服侍霸爺的。」謝頌很雞婆的介紹。

「她仍是閨女吧?」

說話的是這一次特別陪同傅鬱林而來的杜凌玉,她是傅鬱林的奶娘,一雙丹鳳眼可是直瞧著田福樂,因為她穿著不俗,桃腮帶靨,一股危機意識陡起。

「對,她的確是黃花大閨女。」陸映欣答得可乾脆了。

田福樂難掩尷尬,東方烈也瞥了她一眼,才又看向傅鬱林,「一路顛簸,你應該累了吧,先進去休息。」

他這番話說得不疾不徐,態度斯文爾雅,立即引來傅鬱林驚訝的一瞥。

一行人往正廳走去,人高馬大的東方烈卻突然回頭,用唇語無聲的向田福樂交代:還不去準備吃的?

但她一直想著他看著傅鬱林的眼神,陷在難過愁緒中,尚未回魂。

發現她沒有反應,他立即示意由陸映欣先帶傅鬱林等人進去,而後大步走到田福樂面前,「喂,你的神魂去哪裡了?忘了你的工作了?」

「呃……我?」

「看傻了?也是,像她那樣的美人兒的確世間少有,而你——」他先是蹙眉,而後笑了出來,「只有鬼附身的那次,才覺得你稍微能跟她比擬!」丟下這句話,他眉開眼笑的轉身走向正廳。

鬼附身?田福樂先是難以置信,接著氣呼呼的轉往主寢樓的廚房去。

就這麼一腳踢開她了,是嗎?東方烈這個沒良心想混蛋!

田福樂切著洋蔥,對他的傾心、感情,全在此刻一擁而上,淚水更是直落個不停。

其實她早已無法自拔的對他動了心,他感覺不到就算了,還笑她鬼附身?

她又窘又怒,好,她現在就是被附身了!鹽巴隨便灑、辣椒隨便扔、菜葉隨便炒、牛肉隨便烤,那一把剁個不停的菜刀,最後更是被她用力的砍進砧板上……

幾名被陸大娘叫來幫忙的婢女,看她像著了魔似的胡亂準備菜餚,個個手足無措。

「上菜!」田福樂板著一張臉,帶頭將一盤盤美食送上桌後,便立刻退到一旁。

謝頌等人彼此互看一眼,突然覺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火藥味。

東方烈黑眸一瞇,瞧瞧這一桌「美食」,一看就沒有一盤合他胃口的!

他冷眼看著站到一旁的田福樂,這該死的女人!她根本在搞破壞吧!

明知道他挑食,難吃或不合口味的他寧願不吃,脾氣還會因此變得暴躁,她這樣胡搞,教他怎麼有辦法對心儀的美人和顏悅色!

果然在五臟廟沒有得到滿足下,他已經火冒三丈了,又見到心儀的佳人被嗆得眼泛淚光,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差點沒讓他心疼死!

但謝頌其他人倒是默默接受,至少味道還不壞,雖然口味偏酸,也不知田福樂到底打翻幾缸醋罈子,反正有時吃點酸的也不錯。

但田福樂在慢慢冷靜下來後,才驚覺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這頓飯原本該是冷盤、魚香牛腩、佛手排骨、紅燒羊掌、干燒鯉魚、東坡四喜肉、珀綠上湯雞……

然而,東方烈竟然仍如她所教他的,注意到傅鬱林特別動筷去夾什麼菜,又因為吃了什麼而皺眉,體貼的為她添茶,那魅惑的溫柔神態、眼中的悸動清楚可見,看著看著,她的心愈來愈低落。

再看到傅鬱林掩唇而笑,兩人之間的互動比她想像的要好太多了,就連她的奶娘也用極為證賞的目光看著東方烈。

無三不成禮,看來這一次,兩人的婚事似乎有譜了,她該感到高興的,不是嗎?

月光皎潔,田福樂垮著雙肩穿過迴廊,一邊整理低落的情緒。

因為受不了東方烈和傅鬱林之間的曖昧氛圍,她就逃——不,是跑出來了。

她下意識的走到後院,看著早已用完膳的弟妹們在綠荷的陪伴下讀書寫字,個個快樂無比。

她在難過什麼?妒嫉什麼?這樣全家人可以生活在一起是幸福,是東方烈給她的,她怎麼還可以貪求他的心?

勉強自己收回惆悵的心思,她走到他們身邊,娃兒們一看到大姐來了,便興奮得爭先恐後的分享今天發生的事,她也暫時忘卻心頭的悶悶的不舒服感。

嬉鬧了好一會兒,綠荷便催促娃兒們去洗澡,一回身,就看到好友雙手托腮,失神的坐在亭子裡。

「怎麼了?我覺得你今天看來怪怪的。」她走到她身邊坐下。

「沒什麼。」

「福樂,你是不是愛上爺了?」她試探性的問,田福樂的臉色立即刷地一白。

「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我怎會不知道你的心思!我曾看到你在看爺時,眼中出現一種動情之光,所以——」她咬著下唇,「在知道今天來的貴客竟然是爺的意中人後,我就忍不住替你擔心,而你現在看起來又是這麼不開心——」

田福樂深吸口氣,不想隱瞞好友,她點點頭,忍住心中的痛楚,問道:「你曾經愛過嗎?」

這一問,綠荷在粉臉兒一紅,「我是有過怦然心動的感覺,那是我初到太白城時,在街上遇見一名男子,我們對看了一會兒……」

此刻回想起來,她仍難掩狂跳的心,「我好傻,從那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在同一個時間去那裡走走晃晃,想跟他來個不期而遇,無奈卻再也沒遇過,但現在想想想,他那麼俊美高貴,就算再遇到他,我也不敢愛他吧!」

「也是,我們是什麼身份……」田福樂不由得喃喃低語。

「就是啊。」兩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忍不住同聲一歎,雖說感情是勉強不來的,可是一顆心該在何時悸動,也不是她們可以控制的。

就在兩人長吁短歎的同時,東方烈正火冒三丈的到處在找田福樂!

「田福樂!田福樂!」

他帶著怒氣的喊叫聲從遠方傳來,田福樂一聽,驟然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急忙收拾起失魂落魄的神態,「綠荷,我要走了。」她快步的朝聲音來處跑去,「我在這裡,爺。」

東方烈在庭院的某一角停下腳步,看著氣喘吁吁跑到他面前的田福樂,「你從哪裡跑來的?」

不干你的事!但她沒說出口,「你不是在跟傅姑娘卿卿我我,找我做什麼?」

口氣還比他差!他抿緊了唇,「那一桌菜你是故意亂搞的?」

「你是來算帳的?那我只好說聲對不起,我現在就去收拾。」語畢,她即邁步往主寢樓的方向走去。

「我話說完了嗎?」他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她的手臂,「你在生什麼氣?」

「我沒有,只是想趕快整理好,我有點累了。」

她用力掙脫他的手、快步跑到廚房,發現竟然還有一大堆的杯盤等著她洗。

其他婢女一臉尷尬,「是爺說要留給你做的,還說你沒做完該做的事就溜了,所以……」

「沒關係,那麼快去休息吧。」說完,她便捲起袖子,開始整理起來。

沒想到此時東方烈也走了進來,還臭著一張臉,「你現在是怎樣?我話還沒說完,你就跑了!」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她拿起碗盤放入大水槽裡,又抓起了抹布——

他粗魯的搶走抹布,扔到一旁,「這些事晚點兒再做,你今晚沒有準備糕點,我之前稱讚過你做得極好,所以傅姑娘這一路都在想著你做的點心,你就先做一些讓她嘗嘗吧。」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那些很費工夫,做完可能都午夜了!」

「她吃不吃隨她,你先做再說,什麼時候廢話這麼多,還是懶了——」

她不等他說完,怒不可遏,雙手用力的拍打水面,噴得他一臉水。

「你搞什麼!」他黑眸倏地一瞇,一把攫住她的手腕。

她深吸口氣,抬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說,「對不起,我現在馬上去弄。」她把手洗乾淨,認命的拿出麵粉,開始忙碌起來。

他卻不走,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著她眼下的黑影,他有改變了主意,「算了,別弄了,你去休息吧!」

「不必了!」對他遲來的體貼,她可不領情。

「田福樂!」

「爺,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你不會邀她去賞月賞花?我教你那麼多,你該好好付諸行動!」她邊說邊用力捶打麵團,像是在發洩滿腔的怨與妒,也忍不住在心裡痛罵自己,田福樂,你忘了自己的本分嗎?你要幫他啊!

他定定的看著她好一會兒,便轉身就走。

一個念頭陡起,「等等!」她突然又喊住了他。

東方烈停下腳步,回過頭,又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又怎麼了?」

「你——不是要告訴過你要和顏悅色嗎?還有,剛剛我煮的東西味道太重了,我泡一壺舒緩潤喉的養生茶,你等一下親自端去給她喝,一定能博得她的歡心。」

「真的?那還不快點!」

還真迫不及待!田福樂眼眶突然一陣酸澀,但她仍然動作迅速的泡了壺茶,看著他親自端出去後,認命的又回到桌旁揉起麵團,但不爭氣的眼淚卻撲簌簌的直落。

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能得到他想要的幸福,不是嗎?

田福樂,不准哭……不哭……

是不能哭了。

一連幾天,田福樂覺得東方烈跟傅鬱林相處得愈來愈融洽,東方烈的目光也一直緊鎖在傅鬱林的一顰一笑上,她在好友的安慰下,只能暗自壓抑對他的喜歡,畢竟他根本不知道她對他……

只是,他們的互動愈來愈好,她的心仍免不了隱隱抽痛。

此刻,田福樂走在大街上,左手提著一大堆剛買好的菜,右手也那菏澤一大堆醬料,滿腦子想的都是東方烈和傅鬱林相處時的畫面,壓根沒察覺到自己就算只穿著簡單的襦服,也掩蓋不了她的天生麗質,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冷不防地,一輛馬車突然在她身邊急煞,她一抬頭,小臉馬上板了起來,怎麼那麼倒楣……

「大美人,那那麼多東西上哪兒去?讓本少爺送你一程吧!」沈宏那雙不安分的眼,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一見到她身上那套加厚的藍白裙裝時,他就知道她是東方烈山莊裡的丫頭,反倒讓他的興致更高。

他竟然沒認出她來?田福樂心想,也是啦,她現在這個模樣,跟之前差別很大,「不用你送。」她隨即快步往前走。

但沈宏立即跳下馬車,追上她,擋在她面前。這美人兒很有個性,雙頰嫣紅,雙眸熠熠發亮,美得令人心動。「姑娘不知道我是誰吧?」

「知道,你姐姐是皇上的妃子,你爹是國丈爺,你氣焰囂張,雖然沒人敢得罪你,但也沒人喜歡你,貪財好色,是個只會挖走別人的血汗錢的缺德鬼。」她劈頭就的說了一打串。

他臉色難看的瞪著她,「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還敢這樣數落我?」

「那又怎樣,走開,別浪費我的時間!還是你想再賞我一拳?那我一定會回敬你,像上回用錢袋砸你一樣!」

他陡然僵住,徐徐瞇起黑眸思索,再定定看著她的五官,一個念頭閃進腦海,「你好似上次——」一個眼神,他的手下立即圍住她。

她仰頭翻了翻白眼,「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告訴你,爺待會兒就來了,你還不快走?」這話當然是騙他的,但她眼下只想得到這個辦法。

豈料他根本不在乎,只見他的手下邪笑的慢慢逼近她,她本想欺敵,看似衝向左邊,但實則要閃身往右跑,沒想到腳反倒拐了一下,右腳踝疼得厲害,眼見他們愈靠愈近,她只能把手上的東西用力的全往他們身上扔,最後,甚至連鞋子也一起丟出去了!

但沈宏天生賤骨頭,她愈嗆悍,他愈興奮,「好,這麼潑辣的美人我沈宏更要嘗一嘗味道。」

他簡直無可救藥了!她恨恨的瞪著他。

此時,綠荷也剛好上街,眼見這裡擠了一大群人,她好奇的走過來一看,沒想到竟看到好友被惡名昭彰的沈宏欺負,她急忙上前扶起她,「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

田福樂搖搖頭,卻見沈宏突然眼睛一亮的猛盯著綠荷,「你不是——」

「福樂,我們快走。」

綠荷急忙拉著她要走人,但沈宏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過她們,他今天真走運,一次遇到兩個美人,一位是清秀佳人,一位是潑辣絕色。

他大手一擋,「你們看來是一對好姐妹,就一起來伺候本少爺吧。」

「真巧,沈大少,你也來這裡。」

突然一名五官俊朗、身著一襲圓領紫袍的男人,泰然自若的穿過人群,走到沈宏的面前。

田福樂看這名高壯挺拔、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再看看沈宏,發現他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

「夏少爺,真巧。」沈宏微微抽動僵硬的嘴角。

夏爾文魅惑一笑,「真的很巧,每回咱們見面,小弟不是看到沈大少搶美人就是搶壯丁,怎麼搶不膩啊!」

沈宏怎麼聽不出他在反諷他,他的眼眸頓時閃過一抹陰冷之色,「我還有事要忙,抱歉,這次就沒好戲娛樂夏少爺了。」

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連田福樂都能感覺到,但沈宏居然就乖乖上馬車走人了?可見這名俊美無儔的「夏少爺」絕非泛泛之輩。

「沈爺,我們就這麼走了?」駕車的侍從不平的回頭看著主子。

「無妨,那名清秀的姑娘是何森的妹妹,他好賭出了名,常常上我的當鋪,上回差點就把妹妹給當了,這次,我只要再弄個陷阱讓他跳,還怕她不來伺候我嗎?」沈宏陰森一笑,而且他絕對要一箭雙鵰,讓這兩個不喝敬酒的美人,逃不了他的魔掌!

馬車漸行漸遠,圍觀的人潮卻還遲遲不肯散去。

「姑娘的腳受傷了。」夏爾文注意到田福樂在撿回鞋子穿上時,走路一拐一拐的。

「沒關係——」田福樂的話都還沒說完,這名看起來頗為正派的男人已經將她打橫抱起,讓她嚇了一大跳,「你你你——快放我下來。」

「好人做到底,走,我送你們回晉陽山莊。」

他抱著驚魂未定的田福樂,朝一直傻愣愣的癡望著他的綠荷眨眨眼,過一會兒,綠荷終於回了魂,紅著臉兒點點頭,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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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58: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寂靜書房裡,傅郁琳有些無趣的看著手上的書本,一邊偷看坐在黑檀木桌前,專注寫東西的東方烈。

「……我們要不要出去走走?」她真的不習慣被他忽視,尤其這次來訪,她總覺得他對她的態度不太一樣,雖然兩人相處看似融洽,但他看她的眼神也不如以往熾烈,最近甚至還常遺忘她的存在。

「再等等。」他繼續忙著自己的事,突然抬起頭看向她,「你先回房休息好了,等我忙完再去找你。」

「……是。」她輕咬下唇,她的本意不是如此啊,但她所受的禮教又不允許她厚顏的說出她願意留下來陪他這種話。

不過,傅郁琳是什麼時候出去的,東方烈根本不清楚,事實上,他所有心思都放在桌上這本冊子上,這可是一本計劃書冊。

裡面畫的是他在舊城區一棟老房子的平面圖,房屋的外觀雖然古色古香,但他打算重新整修,所以自己畫了圖,寫上附註,好比說房間至少要有八間,要做前、後兩院,前棟做成食坊,後廳為住家,讓田福樂可以一邊做生意,一邊照顧弟妹。

所以,到底要建幾個室、幾個閣、幾個亭、幾個樓……他都要細細思量,不知凶巴巴的田福樂,在知道他這個主子如此有心的為她規劃未來後,會不會感激到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他俊臉微窘,用力的打了自己的頭一記,不對,是痛哭流涕!他在亂想什麼!

只是……他有什麼理由替她做這些?他從抽屜裡抽出一份契約,這是當初田福樂簽下的終身契,代表她已打算在他這裡做到老死,那他為什麼還想為她及弟妹們規劃未來?

「爺、爺!快來,福樂丫頭受傷了!」門外突然傳來陸映欣焦急的叫喚。

他臉色大變,立即將契約扔回抽屜裡,快步跑出書房,但一到主寢樓外,就見到田福樂被他的好朋友抱著走。

真是的,她的一張臉還紅通通的!看到這一幕,東方烈忍不住一肚子火,雖然面無表情,但他散發出來的怒氣可著實令人害怕。

田福樂一對上他的視線,嚇得連忙跟在馬車裡已互相介紹過的夏爾文說道:「可以放我下來了,真的,快放我下來。」

「沒關係,你房間在哪裡,我抱你去。」

「是啊,福樂,沒關係嘛,你的腳腫得好大耶。」一旁的綠荷也小小聲的附和。

她這一說,田福樂忍不住瞪著她,真不知好友在想什麼,剛剛下馬車時,綠荷也一直向她擠眉弄眼,硬是要她答應讓夏爾文抱她進山莊,好怪啊!

「烈,她的房間在哪?」

夏爾文親熱的喊著好友,引來兩個大美人一陣錯愕。

東方烈冷冷用下顎指了個方向,夏爾文便輕鬆的抱著田福樂往她的房間走去,綠荷連忙跟上。

田福樂偷偷回頭看東方烈,只見他的俊臉陰沉沉的,她嚇得急忙又轉回頭。

她是心虛所以不敢看他嗎?沒事竟然讓個男人抱著走!東方烈憤怒的咬著牙,但又忍不住大步跟上。

一直沒出聲的陸映欣將一切盡收眼底,她突然替田福樂感到開心,看來等一下准有好戲可看。

不一會兒,田福樂已經被輕放回床上,東方烈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她紅著臉拚命跟他的好友致謝,還拉起自己的裙擺審視腳傷。

他嗤笑一聲,拜託,她微腫的足踝看來一點都不嚴重,幹啥要人抱!他愈看心裡愈不滿,但就是不明白他幹麼這麼火大!

「消腫了,夏少爺你真厲害。」綠荷一臉驚喜,剛剛在他的馬車上,他就先用藥箱裡的藥替田福樂上藥,那時她的腳還又紅又腫。

「其實在上完藥後,我的腳就不怎麼痛了。」田福樂朝他笑了笑,「謝謝。」

「不客氣,只是,我肚子餓了。」夏爾文率性的撫著肚子笑道。

田福樂馬上要下床,「那我來——」

「不必!你給我好好休息!」東方烈沒好氣的吼了她,還一把將坐起身的她粗魯壓回床上,「還是你比較喜歡讓他抱著你走到廚房?」

「爺幹麼突然發脾氣?」她不懂。

「那你急著煮什麼?你腳還腫著不是?」他不客氣的反問。

「可是你不是說過,只要是我的工作,就算已經快累死了也要去做,煮飯就是我的事,我不是應該趕快去弄嗎?還是因為這時候有外人在,你才想當個賢良的主子?」她忍不住火大了,但都是他惹她的。

「你!算了!」他氣呼呼的甩袖離開,嘴巴還不停嘀咕,「我說一句,她回十句,到底誰才是主子!」

夏爾文像是察覺到什麼,突然邪魅的朝仍在低聲嘟嚷的田福樂大聲說了一句,「大美人,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兒再來看你。」

什麼?她一愣。

但夏爾文已經從容的走出去,不意外,他看到東方烈正站在門口等著他,那張俊臉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夏爾文,你要四處拈花惹草,我無權干涉,但少打我的人的主意!」東方烈會這麼說,實在是因為這個好友可是花名在外啊!

「你的人?」夏爾文打趣反問。

「我山莊裡的人!」東方烈不耐煩的朝他大吼。

隨著東方烈跟夏爾文的談話聲愈來愈遠,房裡的田福樂發覺她的心跳愈來愈快,在瞧見好友一臉賊兮兮的笑看著她時,粉臉一紅,「怎麼了?」

「沒有啊,剛剛爺好像吼了一句『我的人』,應該是——」

「別胡說了,他也說那是指『我山莊裡的人』。」她連忙打斷好友的曖昧之語,再搶話,「但你到底是怎麼了,硬要我讓夏少爺抱著,多羞人啊。」

綠荷尷尬的紅了臉,「對不起嘛,我不想他就這麼走了,想說只要讓他抱你一段,我就可以多看他一會兒,我不知道他會留下來,更不知道他跟爺是好朋友,但我真的好高興能再遇見他……」

田福樂看著好友像個孩子高興的說個不停,她好像聽出點端倪了,「那麼,上回你說讓你心動的男子,就是夏爾文?」

綠荷羞澀的點點頭,但因為太興奮了,忍不住又續道:「他變得更英俊了……」

夏爾文是名門望族之後,爺爺在朝廷擔任宰相,備受皇上器重,父親是王爺,妹妹還遠嫁南方首富,除此之外,他跟北方霸主東方烈是好友,更是皇上中意的女婿人選,要不然沈宏有個當國丈的爹,又怎會對他忌憚三分。

此刻,英氣勃發的他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還不忘用饒富興味的眼神看著東方烈,「真是巧啊,我來太白城辦事,沒想到你這座城裡竟冒出那麼多名美人兒。」

東方烈撇撇嘴,喝了口酒,「你特地選在這段時間來太白城,分明是想來看熱鬧,別以為我不知道!」

夏爾文朗聲大笑,沒錯,他就是來瞧瞧好友跟傅郁琳到底有何進展。「知我者,東方烈也,只是——」他大啖著美味佳餚,注意到好友用不怎麼開心的眸光瞟了他一眼,「我好像太晚來了……」看來他似乎錯過了不少好戲,而且女主角根本換人了。

「你在胡說什麼!」對上好友看似洞悉什麼的促狹眼神,東方烈粗聲怒問。

但好友愈是這樣,夏爾文臉上的笑意就愈濃,當他仰頭將杯中物一口飲盡後,隨即起身,「我先把我爹交付的事辦一辦,幾天後就會趕回來,先幫我準備一間舒適的客房吧,走了。」

他可不想再錯過好戲,尤其愛情好像已經在好友的心中悄悄萌芽,但這少根筋的笨城主,好像還沒察覺到呢,有趣,太有趣了!

「對了,記得幫我跟福樂大美人說一聲,為了她,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你——」東方烈看著好友笑呵呵的離去,氣得在心中嘀咕,你最好別回來了!

意識到好友似乎把田福樂當成他獵艷的目標,東方烈忍不住開始擔心起她來,從那天開始,他不管去哪裡都一定會帶著她,只要一下子沒見到她,也會急著找她,生怕她被某人帶走似的,可是——

「你帶傅姑娘去玩,幹麼非要我一起去?」田福樂真的不想再當那個妨礙他跟傅姑娘談情說愛的人,老是多她一個,做什麼呢?

「叫你去就去,囉唆!」他是為了保護她耶,夏爾文風流倜儻,甭說妓院的花魁,就連一些名門閨秀也跟他有一腿,她這未經人事的小丫頭,很有可能一下子就被他吃干抹淨了!

「我才不奉陪呢!你們倆自己玩去!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東方烈的濃眉一揚,「你是奴才,我是主子,你這是什麼態度?叫你跟你就跟,還有駕車時速度別太快,順便準備些吃的、喝的……」他一口氣交代了一長串。

「是!霸爺!」她咬牙行禮,因為她是奴才嘛!

片刻之後,三人就出了城,來到可將城中景致盡收眼底的山坡上。

只是,東方烈帶著傅郁琳看著城中景致時,田福樂看的卻是他們兩個人。

眼前的風景很美,雖然天色有點兒灰、風有點兒冷,光禿的枝芽隨著蕭蕭的風孤獨的擺動著,抖落了僅存幾片枯黃又帶紅的葉片。

但或許就是身在這樣孤靜的山林裡,眼前出色的男女一坐一站輕聲低語,竟有種迷離的寧靜之美。

想來東方烈這陣子已經不會動不動就大吼大叫了,反而不時透露出一股內斂沉靜的氣息。

田福樂看著兩人有說有笑,不知不覺,眼睛竟微微感到刺痛。

傻福樂,這就是你的任務,不是嗎?你做到了,你應該要高興才是,但好像有點兒難……她一點也不開心,只覺得心好痛……痛得她快要無法呼吸了!

此時,灰濛濛的天空突然出現一抹夕陽的橘紅色光彩,雖然只有那麼一點點,卻更能顯出它的美,她怔忡的看著,看到幾隻鳥兒飛向天際,暮色漸濃,想起曾經相似的一幕,想起那句話,心境的轉變,只在一念之間……

「田福樂,我們餓了!」

突如其來的吼聲瞬間劈向她的耳膜,害她嚇了一大跳,她氣得瞪向也正怒視著她的東方烈,真是狗改不了吃——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是沒看到他身旁的傅郁琳一臉驚慌害怕嗎?真是笨蛋!

「田福樂!」

他再吼了一次,其實是因為那抹夕陽、那幾隻鳥,還有她臉上又浮現的愁雲,讓他故意粗聲大吼,但在看到她眼中又冒出火花,他竟然覺得放心。

「是是是,聽到了,來了嘛!」唉,她就是奴才命!田福樂,你要認命。

她氣呼呼的走過去,為他們張羅吃的。

等兩人欣賞夠了,田福樂駕車載他們回山莊後,又要馬上為東方烈準備洗澡水,陪陪弟妹,還得聽綠荷訴說她好期待夏爾文的到來,然後再幫大家準備晚膳,一整天下來,她根本沒有時間可以休息,整個人都快昏倒了。

一直到近午夜,她才能舒舒服服的泡個熱水澡。

真不知道東方烈是哪根筋不對,沒將她扣在身邊,讓她忙到三更半夜不輕易放!切!

但要認命啊,她是奴才!

她吐了一口長長的氣,好熱喔,但冬天能泡個熱水澡真的好舒服,她略微起身,讓熱燙的身子稍微涼卻些。

怎知她的房門竟莫名其妙被撞開,東方烈突然衝了進來,她嚇得急忙縮回浴桶裡,讓脖子以下都浸在水中,又氣又羞的瞪著他,「爺!你在做什麼啊?」

雖然她的反應很快,但東方烈還是看到了不該看的——

她的香肩、雪白如玉的雙——他臉色倏地漲紅,也察覺到自己某個部分也跟著亢奮起來,血脈賁張,尷尬極了,「你、你在洗澡?」

她的臉好紅好紅,但還是極力保持鎮定,「看不出來?出去!」

「那個——」

「就算我是奴才,但也還是個閨女,請爺快出去!」

「我……出去就出去,幹啥扯上什麼奴才的,我只是——」他氣呼呼的轉身走出去,指著站在門外無辜的謝頌大吼,「你說你看到夏少爺回山莊了,還直接來找福樂,但他根本不在她房裡!」

謝頌苦笑的用手指指向另一邊,東方烈順勢看過去,便看到夏爾文坐在亭裡的石桌旁,用手撐著頭,強忍笑意的看著他,「你!」

夏爾文哈哈大笑,「拜託,我是來找大美人沒錯,但一聽到裡面有水聲我就不敢進去了,但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就這樣衝進去,怎樣?你是怕我對她做什麼?」

「廢話,大半夜了,孤男寡女的,總之,別碰她就是了!」他氣憤的就要走人,但又想到門被他撞壞了,他看著謝頌命令道,「修好門,但不准進去!」

什麼?大半夜要他這個大總管修門?但東方烈哪管這麼多,早就甩袖離開,夏爾文看完好戲,也笑瞇瞇的回客房了,他雖然滿肚子委屈,也只能照做。

至於田福樂,自然在寂靜之中聽到東方烈冒然闖入的原因,她的心,竟因此泛起絲絲甜意。

一連幾日,東方烈再見到田福樂都覺得尷尬不已,但就算如此,他還是堅持她一定得在他的視線範圍裡,不過此舉卻引來夏爾文的大聲抗議,「你是不是搞錯對象了?傅姑娘才是你要好好守護的女人。」

「她當然是,但福樂也是,我們好幾個人的胃只有她能滿足,你懂不懂!」東方烈可是毫不客氣的反駁。

雖然他對好友可以把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但每次只要視線與田福樂一對上,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說好久沒有抱抱了……」

此時書房外月明星稀,東方烈抱著已經熟睡的小福嫻,然而他一見到來找小妹的田福樂,還是有點尷尬。

也因為他開口說話,小福嫻微微的睜開眼睛,但出小手摸摸他的臉,似乎在確定自己仍在他臂彎後,便又安心的合上眼睛,甜甜睡去。

田福樂看著這一幕,心中突然湧上一股幸福感,她真的替小妹感到高興,能有東方烈這雙如爹娘般呵疼的有力臂膀給她溫暖。

坐在他身旁的傅郁琳,也因為看到他不為人知的這一面,心中有所感動。

田福樂走向前,先跟傅郁琳欠了欠身,便對他說道:「我抱她回房睡吧。」

「我剛小聲說話就把她吵醒了,若是現在你把她抱走,她肯定又會醒來,讓她睡熟了再說吧,你先出去——」他頓了一下,轉頭看向傅郁琳,「你也回房休息吧,時候不早了。」

傅郁琳微笑點頭,田福樂也看著她,發現她注視東方烈的眼神相當溫柔,突地,她覺得喉間有些發酸,但是真心替他感到高興。

兩人一起離開書房,傅郁琳的侍女立即掌燈引路。

「我們聊聊好嗎?」她一直沒什麼機會跟田福樂交談。

田福樂雖感錯愕,但仍禮貌的點點頭。

她們回到傅郁琳的房間後,田福樂習慣性的為她倒上一杯茶水,再點上桌上的檀香。

「坐。」傅郁琳請她坐下,她尷尬的謝坐。

「霸爺真的改變好多,我聽說全是你的功勞。」傅郁琳美麗的臉龐帶著動人的微笑,尤其一想到東方烈抱著田福嫻時所散發的溫柔神情,著實令她動容。

田福樂連忙搖頭,「全部的功勞我可不敢說,幸好有其他總管們當我的靠山,不然我哪來那麼大的膽子,敢逼他改變——」

「何必客氣呢,沒有總管當靠山,你一樣管個沒完。」

東方烈不以為然的聲音陡地響起。

田福樂的粉臉不由得一紅,「若不是爺太差勁,哪有一大堆缺點可以讓我管得沒完沒了?」

「你該死——」

「爺,你又忘了不能說粗話了!」

他咬咬牙,「那就走。」

嫌她礙眼是吧!她抿抿唇,「是!我走!對不起,我失了規矩了,傅姑娘。」

糟糕,有時候一嗆起來就忘了她的存在!她連忙向傅郁琳欠身行禮,而後才走出去。

傅郁琳其實好羨慕她,東方烈威猛又倨傲,她卻有膽子沒大沒小的。

「傅姑娘,早點睡。」

咦?聽到他這麼說,田福樂忍不住一愣,一回頭,果真見到東方烈也走了出來,「你怎麼不跟她聊聊天?」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過來幫我會快一點。」

其實時間還不算晚,只是夏爾文跑到後街的妓女戶吃喝玩樂去了,就怕他喝醉酒回來上錯床!東方烈怎麼想都覺得不妥,便特地施展輕功將小福嫻送回後院,又施展輕功來找她,抓著她的手就往書房去。

至於那些頭一回見到他在山莊裡飛來飛去而目瞪口呆的侍衛,他才懶得理會,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她安安穩穩的待在他身邊。

「要我幫忙記帳冊?這不是帳房的事?不是有陸大娘或是——」

「叫你寫就寫,怎麼愈來愈囉唆!」

這個笨女人,她有計劃的改造他,他也是有計劃的在栽培她自立門戶,日後做生意,記帳算盈虧是一定要會的!

「是是是!」田福樂只好認命的抄寫他念出來的金額。

寫了好一會兒,寫得她都要眼花繚亂時,他突然靠近她,俊臉就湊在她臉旁,因為兩人靠得好近,她甚至還可以感覺到他吐出的溫熱鼻息,寫字的手竟不自覺開始顫抖。

東方烈原本只是想確認她是不是都寫對了,但看著看著,視線竟然轉移到她握筆的纖指,聞到從她身上陣陣傳來的馨香,他的腦海裡竟然想著她白皙柔嫩的胸脯,他的心開始紊亂跳動,身體也開始覺得燥熱。

認真說來,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裸體,幾個長輩們曾經找了幾個妓女裸身伺候他,想讓他開開眼界,雖然那時他奪門而出……他們也曾讓他看春宮圖,但田福樂凹凸有致的雪白胴體,是他看過最漂亮的,在他撞見她洗澡的那一晚,他不僅沒有闔眼,還差點看傻了眼……

田福樂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能屏息斜瞪著他,「你、你靠我這麼近幹什麼?」

他一眨眼,看到她的麗顏就在眼前時,又想到剛才腦袋裡那些遐想,俊臉不由得窘迫的一紅。

「你現在是臉紅嗎?」她柳眉微蹙。

「當然沒有!」他急忙坐直身子大吼,「我是餓了!快去煮東西給我吃!」他極力否認,雖然他的臉頰的確熱熱燙燙的!

田福樂只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順從的幫他煮了碗麵回來,但他卻不在書房裡吃,而是走到外面迴廊的亭台上去吃,說是要讓她專心記帳。

但她不懂,明明屋裡就比較溫暖,他何必在外頭吹風?

東方烈從她的表情就看得出來她覺得他莫名其妙,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時變得那麼色慾,腦袋裡竟想著不該想的事,所以,還是在外面吹風醒醒腦吧!

過了好一會兒,他吃完麵走回書房,將空碗筷放在桌上,發現田福樂竟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又氣又好笑的坐在她身邊,看著在柔和燭光映照下,她那張絕美無瑕的臉蛋,但再細看,他才發現她的眼角竟滲出淚珠。

他濃眉一皺,不自禁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再起身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爹、娘……放心……我會做……我什麼都會做,一定會做好……爺,我行的……馬上來……」田福樂喃喃囈語。

他定視著她的睡顏,一股憐惜之心陡起,他似乎對她太嚴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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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3:58: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從那一天開始,東方烈指派給田福樂的工作開始減少,讓她能有多點時間與弟妹相處,和好友綠荷聊些女孩子家的心事。

但他發現她根本就是個自虐狂,他說他的,她照做她的,簡直像頭驢子!

他已經夠煩了,沒想到第二頭母驢子又來了!

「陸大娘,你要我替福樂找個好人家嫁了?你是不是搞錯了,她簽了賣身契,一輩子都只能留在這裡。」

陸映欣當然知道,可是她原本以為夏爾文的到來,會讓東方烈看清楚哪個女孩才是真正適合他的人,沒想到夏爾文也狗改不了吃屎,依舊在外風流,只有回山莊時,才會刻意逗逗東方烈,讓他吃點小醋,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眼見東方烈跟傅郁琳的感情好像愈來愈好,她替田福樂著急啊,他的心在誰身上,她看得最清楚了,既然原本的辦法行不通,她只好下猛藥了!

她深吸一口氣,「爺啊,福樂丫頭已經十七了,該嫁人了,如果你不想讓她嫁出去,不然莊裡也有許多尚未娶妻又喜歡她的好男人,我來——」

「不行就是不行!」

「難道你要她在這裡做到變成一個老太婆,無依無靠的過一生?」

「她怎麼會無依無靠,她還有我!」東方烈體內一把無名火忍不住燒了起來。

「爺是要娶她?還是納她為妾?都不可能嘛,那為什麼不找個可以讓她托付的好男人,生幾個娃娃?」

他抿緊了唇,瞇起利眸,不發一語的瞪著她。

「爺在堅持什麼?她不過是名奴婢而已。」

她試著點醒他,但東方烈還真是個死腦筋,想法轉不過來,竟也皺起濃眉,困惑的想著,是啊,他究竟在堅持什麼?

「總之,這事先擱著,她人呢?」他下意識想迴避這個話題。

沒轍了!

陸映欣打算等等回房打自己的夫君出氣,若不是東方烈從小跟他們這些粗野的江湖混混混了太多年,怎麼會連這麼簡單的事實都看不到?連神經都變粗了嘛!

她搖搖頭,「染了風寒,雖然沒有太嚴重,但咳得挺厲——」

她的話都還沒說完,東方烈已經快步衝出書房了。

這是田福樂的房門第二次被同一個撞開了,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她,被巨大的聲響嚇得驚坐起身,隨即看到東方烈已坐到床邊。

「你怎麼了?」

「咳咳……喉嚨疼,有點咳。」她回答得漫不經心,卻很認真的看向他身後,而後沒好氣的看著他,「咳咳……爺不知道有「房門」這個東西嗎?咳、咳……還是……咳咳、你撞出興趣來了?或是錢太多,咳咳……爺,我還沒說完呢!」

真是個怪人,才念他幾句人就又跑出去了,她才正準備躺下來,他又折回來了,但這次手上多了一個東西。

「這是什麼?咳……」她困惑的看著他手上那一杯熱騰騰的東西。

「溫潤喉嚨的什麼養生茶,你上回不是說過喝這個會舒服點?」他有點羞窘的回答。

她先是一愣,接著淚水在淚水在瞬間盈滿眼眶,喉間更是酸澀起來。

「快喝。」他餵她喝了一口,沒想到她的淚水卻突然滾落,「你……是不是燙著了?你哭什麼?」他被她搞得手足無措,天知道他從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

「是燙……」她太感動了,感動到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勉強擠出這兩個字。

「這樣就嫌太燙?怎麼變得這麼麻煩!」

東方烈雖然嘴上忍不住抱怨,但還是細心的替她吹了吹茶,「可以了吧。」

她點點頭,熱淚盈眶的將的那杯熱茶一口一口的喝完。

他將空茶杯放回桌上,又回身坐到床緣時,她的淚水還是停不了,「好喝……真的……好好喝,這肯定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茶了,謝謝,真的……」

「笨……笨蛋,幹麼一直哭!快躺下休息!今天什麼事都不准你做了!」

「好、好……咳咳……爺別耗在這裡了,萬一被我傳染就不好了……我、咳咳咳——」

她突然一陣急咳,他連忙拍扶她的後背,想幫她順順氣,怎知——

他越拍,她咳得越凶,這該死的是怎麼一回事?東方烈不知所措,乾脆直接將她攬進懷裡,讓她貼靠著自己,他笨拙的手得以放心的拍扶,免得她單薄的身子被他拍得前晃後晃的!

田福樂難掩驚愕,她貼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感覺鼻翼間充塞著他魅惑的陽剛氣味,感受到他拍背的溫柔,她的淚水更為洶湧,他真的蛻變了!

半晌,他沒再繼續拍背,她也不咳了,但他並沒有放開她。是因為這樣的擁抱,讓他眷戀的捨不得放開嗎?

她其實也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福嫻老愛找他抱抱,因為這是一個會讓人想一直停泊的溫暖臂彎。

但……這份安慰畢竟不是屬於她的,她掙扎著慢慢坐直身體,逼得他不得不放手。

只不過氣氛依舊很奇怪,兩人都很不自在,她只好開起玩笑,「雖然我什麼事都能教你,但擁抱這件事是不必教、也不必練習的!」

「我知道,我只是試試看,沒想到我也挺有天分的。」他也努力維持一個城主該有的狂傲,「說來,你不過是我主動抱的第二個女人而已——」

該死!他真想一拳打昏自己,幹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第二個?包括小福嫻?」她感到不可思議,可能嗎?

被她這麼一質問,他的俊臉又浮現可疑的紅潮,口氣變得更沖,「當然不包括,她是小孩,我……另一個傅姑娘,因為對我而言她很特別,所以、所以才要更慎重,而且,不光只是擁抱,還有,連親吻也是,一定要特別的——在風花雪月的氣氛下,讓她感受到最——你笑什麼?」他已經很盡力想要把話說得完整,她笑這樣,未免太不給面子了吧!

她努力憋住笑意,「什麼叫『風花雪月』的氣氛?爺要說的是『花前月下』吧?你明明就在騙人,沒想到爺這麼純情——呵呵呵……」

謊言當場被戳破,他又羞又怒,突然很後悔過去幹啥那麼聽娘的話,簡直丟臉極了,「你笑什麼!我也沒有騙人,我本來就會!」

「其實不會也沒關係——唔!」

他突然野蠻的一把將她揪進懷中,狠狠的吻住她的唇,她的心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瞪著他。

原來女人的嘴唇這麼軟,嘗起來的滋味這麼甜,東方烈不自覺收緊手臂,也發覺越吻,就越想從身上得到更多,他的舌甚至狂妄的誘哄她將雙唇張開。

田福樂的一顆心砰然狂跳,他的挑逗更令她無措,她下意識抿緊了唇,拒絕他的侵入,他竟然轉移陣地,輕啃她的下顎,接著慢慢往上,再一次狂霸卻溫柔的吻上她的唇,逼得她不得不投降,沉醉在他的吻中。

東方烈發現自己真的很有天分,食色性也,這種事的確不需要練習。

他可以感覺到她的低喘、她的壓抑,甚至她的顫抖,他的唇再次調皮地貼向她的耳珠,她的呼吸越來越快,胸脯也因此上下劇烈起伏,此舉大大引誘他將大手採向她的嬌軀。

但他的撫觸讓田福樂瞬間從情慾中清醒過來。「不、不、可……」

她想阻止他不安分的手,但他的黑眸裡早已充滿渴望,體內未曾被挑起的慾火即將沸騰,他無法停止,慾望已主宰理性,他用一隻手便輕鬆反扣她的兩隻手,將其高舉過頭,把她壓躺在床上,繼續吻著她誘人的唇。

她想抗拒,無奈天生力氣不如人,他的唇……她開始發出嬌吟,漸漸無法思考,全身癱軟無力。

驀地,他臉色徒地一變,連忙放開她,她急促的喘著氣,有些茫然的望著他。

兩人深情對望著,依然感覺到彼此灼熱的呼吸仍在挑動著渴望的情慾。

「福樂?福樂!」

屋外傳來綠荷的叫喚聲,其實東方烈早就聽到她由遠到近的腳步聲,才會突然回神,但……他是怎麼了?如果綠荷沒有來找她,他一定會讓慾火主導一切,直接要了她!

天啊!是綠荷!神志迷濛的田福樂終於聽到好友的聲音了,她雙手撫著熱燙的臉頰,心兒狂跳,不知所措的看著東方烈。

「福樂?」

怎麼辦?門還被東方烈撞壞了,她急忙下床,「……我來了!綠荷,我來了!」她快步跑到房門口,正巧,綠荷正一臉困惑的看著壞掉的門,一見好友要往屋裡瞧,她急急擋住她的視線,就怕她看到東方烈。

「你怎麼了?」綠荷覺得好奇怪,「還有這門……」

「沒、沒事,只是……上次壞了一次,沒弄好,不小心就……咳咳……又壞了。」

「是嗎?」綠荷還是覺得怪怪的,而且——她柳眉一皺,「你的唇怎麼腫成那樣了?該不會是哪個惡霸破門而入欺負你吧?也不對啊,這裡可是霸爺的地盤呢。」

惡霸就是霸爺啊!田福樂忍不住在心裡嘀咕,卻沒忘記轉移話題,「找我有事?」

「喔……我在廚房沒看到你,聽其他丫頭說你得了風寒……」

綠荷的話都還沒說完,便看到東方烈從好友的房間走出來,驚愕得瞪大雙眼,呆愣在原地,但被他冷冷瞪視一眼後,她嚇得急忙低下頭行禮,「霸爺好。」

「嗯。」他故作鎮定的經過綠荷身邊,她偷偷抬頭瞄了一眼,發現他異常鮮紅的唇色。

綠荷眨了眨眼,看見田福樂也正用一種羞赧的眼神偷看他,直到看不見東方烈的身影,她才一把拉起好友的手,興奮的直問:「不會吧?你跟爺親親了?」

「沒有!沒有!咳咳……沒有!」田福樂打死也不會承認,「我、我要去茅廁。」

尿遁了!

然而,雖然田福樂極力否認,但第二天用早膳時——

「咳咳咳……」

「咳咳咳……」

東方烈咳了幾聲,送菜上桌的田福樂,也急忙別開臉,猛咳了幾聲,活像是在對話似的,兩人有時甚至還會節奏一致的咳起來。

其他人好奇的看著東方烈,再看看田福樂,注意到兩人的眼神祇要一對上,表情都會變得異常尷尬,急著想避開。

這樣的氣氛太詭異了!大家忍不住互相使使眼色,皆心知肚明的莞爾一笑。

「怎麼了?為什麼就你們兩個染了風寒,是吃到對方的口水不成?」

「不對,壯的像頭牛似的霸爺,怎麼會染上風寒呢?」

謝頌跟郭豹一人一句出言調侃,但東方烈只是冷哼一聲,完全不理會他們。

用完早膳後,他還是請了大夫幫兩人看病,偏偏藥方一模一樣,這下所有人更覺得他們兩人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笑容曖昧得很。

尤其是田福樂,她以前那種管東管西的老太婆個性,現在卻一見到東方烈氣焰就消了大半,雙頰還很可疑的佈滿紅霞。

「怪了,怎麼你一見到霸爺,就像老鼠見到貓,直想閃啊?」陸映欣的眸子閃過一絲狡點。

「哪……哪有……咳咳咳……我要、要忙……我忙去。」她支支吾吾,一張原本就動人的俏顏,在兩抹酡紅襯托下,顯得更迷人了!

陸映欣笑看著她快速逃跑的身影,心想幸好她有先見之明,在發現東方烈派修理工田福樂的房門後,她就拜託夏爾文絆住傅郁琳,就是想看著東方烈和田福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看來,應該是好事才是……

但傅郁琳卻發現有件不好的事正在發生。

先是夏爾文一大早就拉著她,跟她聊些不著邊際的無聊話題,好不容易她找到借口擺脫他,匆匆趕去陪東方烈用早膳,卻發現他染了風寒,而且,田福樂也一樣。

雖然,她盡可能的對東方烈噓寒問暖,甚至幫他吹涼湯藥,想餵他喝藥,可是他好像不怎麼領情。

「爺,藥吃了嗎?」此刻,兩人並肩走在主寢樓前的庭院裡,她柔聲詢問,他卻——

「不錯了。」

東方烈心不在焉,自然也沒發現自己答非所問,因為就在前面一座亭台上,田福樂正跟夏爾文有說有笑,氣氛熱絡得很。

真是的,也不想想是誰的口水那麼毒,害他跟著染上風寒!從小到大,練武的他哪時生過病!哼!東方烈越看越惱怒。

傅郁琳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亭台裡的男女,一顆心更加低落,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怕他,而他的風範也早已虜獲她的心了,但他對她……無奈的深吸一口氣,「霸爺,我——」

「你等我一下!」

他突然丟下她,氣呼呼的大步走向亭台。

一到亭台,東方烈黑黝的眸子卻一直定視著田福樂,她尷尬的看著他,兩人的眼神在剎那間交錯,一股異樣的情愫在兩人身體裡流竄,感到莫名燥熱。

夏爾文來回看著兩人,充滿興味的笑道:「我不得不說,你們自從一起染上風寒後,就變得不太一樣——」

「我有話跟她說。」

東方烈沒什麼耐性,他會衝過來,是因為看到好友的手差那麼一點點就要摟著田福樂的纖腰。

夏爾文的眸中閃過一絲狡點,「可是,我還有事要請她幫忙。」

「她要做的事已經夠多了,去找別的奴才幫忙。」

「你為什麼生氣?反正她也只是奴才而已!難不成……她有什麼特別的嗎?」

面對好友刻意挑釁的話語,東方烈不悅的抿抿唇,「你在試探什麼?」

「沒有,好吧,我知道你嫌我礙眼,我馬上消失。」

東方烈瞪著好友的身影,確定他離開後,馬上火冒三丈的對田福樂吼道:「一個未婚女子跟男人有說有笑,像什麼樣子!你別忘了,你的終身契是賣給我,不是賣給妓院!」

他是拐個彎罵她在賣笑嗎?「什麼意思?你在侮辱我?」她也大為光火。

「是又如何?我就看到你像個花癡,直對著夏爾文笑!」

「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你不要做出讓晉陽山莊蒙羞的事,我警告你,從現在開始你都要跟著我……」

就在我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有兩個為了看這場好戲的人,特意藏身在花叢間,也因為有「同好」,不但更看得津津有味,同時還能討論討論呢!

「瞧!爺看福樂的眼神就是不一樣,口氣也不同,傅姑娘離他也沒多遠,可他連丟一個眼神給她都沒有,心在誰身上,這下還不清楚?」

陸映欣早就看出東方烈對待田福樂不太一樣,只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照你這麼說,田福樂不僅征服烈的胃,也征服了他的心,唉,人都看不見近在咫尺的幸福,老是捨近求遠!」

「你這風流小子了得嘛,狗嘴也能吐出象牙來!」陸映欣大刺刺的讚美。

夏爾文原就是不拘小節的人,聽她這麼說也不會生氣,反而微笑,「陸大娘,我們來給烈的人製造些高潮如何?」

「有何不可!」兩人興奮的伸手交握,好戲要上場羅!

從這一天開始,田福樂就變得比以往更加忙碌,除了東方烈要求她做東做西跟前跟後外,就連夏爾文也是有學樣,很多事硬是要她陪同才行,於是從早到晚,「田福樂」這三個字不知被他們兩個男人喊過幾百回!

耳朵快長繭的田福樂疲於奔命,雖然很想大聲抗議,但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力氣省下來,因為她要應付的事實在太多了。

但她的差別對待卻讓東方烈更生氣,畢竟他找她時,她還會嘀咕幾句,但一聽是夏爾文找她,她就百依百順,連局抱怨也沒有。

是怎樣!做夏爾文的事就心甘情願,做他的就那麼無奈?

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誰才是她的主子,還是忘了吻了她跟摸了她的男人是誰?

「田福樂!田福樂!」東方烈臉色鐵青,又在大聲咆哮。

又來了!一聽到主寢樓內傳出東方烈特有的雷霆怒吼,人在後院的田樂福便莫奈的看了有說有笑的夏爾文和綠荷一眼,「你們慢慢聊,我去伺候大老爺了!」

綠荷羞紅著小臉蛋兒,頻頻點頭,雖然她也不是很想明白為什麼夏爾文常要好友陪他來這裡跟她談天說地,但能見到他,她就很滿足了,什麼也不想。

唉,田福樂回頭看著笑得好甜的好友一眼,在看著朝她眨眨眼的夏爾文,她真的要被他搞迷糊了,因為最近她才發現,他每次要她陪他,大都是窩來後院,三人一起聊天喝茶,根本啥事也沒做!

「田福樂!」

東方烈的吼聲又起,她只好加快腳步往前衝,終於——

「我來了!」

她一跑進廳堂,就發現四周放了不少小火爐,堂內變得好暖和,而傅郁琳及她的奶娘就做在一旁的木椅上。

杜凌玉的表情不太好看,因為東方烈把較多心思都放在田福樂這個奴才身上,若不是小姐要她別多事,她早就教訓那個小丫頭了。

「田姑娘看來很喘,爺,山莊裡的奴婢不少,但爺好像只習慣讓她服侍?」傅郁琳還是忍不住問出,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只會使喚田福樂,而且沒看到她便不成!

「她來我這裡工作時,就承諾一人要當八人用,我就算一天叫她個幾十回,要是應該的!」

東方烈的火氣頗大,因為一大早,田福樂就被好友帶出去買東西,早膳變成陸映欣來張的,真是的,山莊裡的奴婢不少,他為什麼一定要跟他搶人?

「傅姑娘,爺說的沒錯,你不用替我抱不平。」田福樂好單純的朝她一笑。

是嗎?只是如此?

傅郁琳感到忐忑不安,這次前來,東方烈的變化極大,而且,他還為了她改變自己,光這份心意就足以讓她傾心了,更甭提他的俊朗儒雅,雖然最近這幾天他似乎有恢復先前粗率魯莽的跡象,但或許是因為她已給了她的心,這些行為現在在她的眼裡,反而更增添他的男子氣概。

「天氣冷了,你去熬個雞湯給傅姑娘暖暖身子!」東方烈其實沒那麼貼心,但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原來他這麼急著找她過來,竟然只是——田福樂心一沉,但仍強打起精神,「我馬上去。」

不出多久,田福樂便端了兩碗雞湯回到廳堂,一碗給仍臭著臉的東方烈,見他接過後,她才轉身將另一碗端給傅郁琳。

沒想到傅郁琳的手卻先撞到了她的手,湯碗一斜,大半熱燙的雞湯便倒在她的手背上,「燙!」她痛呼一聲,碗也不小心摔到地上,碎了。

田福樂眼眶泛淚,但就在瞬間,一隻大手急忙扣住她的手臂,一手摟著她的腰,迅速走到外頭一口水井旁,一名奴僕正好打了桶水上來,他立即將她的手放入冰涼的井水中。

東方烈關心的問:「痛不痛?」

她眼眶泛淚,不是因被燙傷的痛,而是他對她的關切與在乎,她搖搖頭,怕一開口,就會洩露對他的愛意。

過了一會兒,東方烈將她帶往他的寢房,要她在椅子上坐好,便從櫃子裡拿出藥箱,細心的為她上藥,「還好,只有些微紅腫,明天應該就不礙事了。」

她點點頭,深吸口氣,努力要把累積在眼眶裡的淚水眨回去。

「借你。」他突然又道。

她哽咽不解,「借什麼?」

「肩膀借你靠,不然,懷抱也可以,我說過,哭過就好了,你別強忍著。」

她記得,但——「真的可以嗎?我不會客氣的……因為……真的很痛……」

老天爺請原諒她吧,其實她好想念、好想念他的懷抱,雖然明知這麼做是不對的。

他狂妄的直接將她擁入懷裡,什麼也沒多說。

她輕聲的哭了起來,不是因為痛,而是她只允許自己這麼一次,好好的感受他溫暖而堅實的懷抱,她要好好的將他的氣味與此刻的美好烙印在心坎深處,日後得以好好回味……

他不由得收緊了雙臂,緊緊擁抱著她,天知道,他對她竟如此心疼……

不知何時,傅郁琳跟奶娘已站在迴廊的階梯上,透著創,看著兩人。

杜凌玉看著東方烈臉上的寵愛與疼惜,便壓低嗓音對主子到:「你別拿喬,也別遲疑了,以前那個粗魯野蠻的霸爺已脫胎換骨,蛻變成一個令人心動的男人了,你再不乘機抓住他,那丫頭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傅郁琳咬著下唇,看著奶娘,「你是要我向他表明心意?」

「對,去吧。」杜凌玉輕輕推了她一把。

她點點頭,步下台階,走到主寢樓大門,刻意提高音量問道:「田姑娘沒事吧?」

聞言,東方烈跟田福樂如遭雷殛般急忙分開,而田福樂一轉身,就見到傅郁琳走進寢房,更是慌張的朝她點個頭,「我沒事了。」接著,便轉身跑著離開。

東方烈必須按捺住想追上去的衝動,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傅郁琳。

只見她愧疚得淚水直流,雙手懷抱著瘦弱的身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整個人瑟瑟發抖,心想他理應會將她擁入懷中,好好安慰吧?

「我知道,你不必太在意。」他輕輕的點點頭。

他沒有抱她,沒有像抱田福樂那樣抱著她,為什麼?傅郁琳的心徒地一沉。

東方烈濃眉一皺,他也覺得自己不太對勁,此刻將她擁入懷中,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但,為什麼他完全不想這麼做?

「我……爺,那個……我想如果可以的話,這幾日爺是否能帶我回家,親自向我爹娘提親?」她粉臉酡紅,她發誓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又見他錯愕的瞪著自己,她羞澀的放下矜持,主動啄了他的臉頰一下,隨即害羞得轉身離開。

她、她願意嫁給他了?一時之間,東方烈真的不知道該高興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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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0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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