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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楚月]現在只想吻妳(同人的妄想世界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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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 00:20:56 |倒序瀏覽 | x 1
現在只想吻妳【同人的妄想世界之二】 作者:楚月

喂!這會兒他是招誰惹誰了?
先是莫名其妙冒出個丫頭半路亂認親
後有損友隨便將他當作免費保母使喚
硬是將初次見面的小妮子塞給他照顧!
嘖,這個小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怪胎
對他感興趣的女性同胞見他胸無大志只想賣豆花
立刻以千奇百怪的理由紛紛打退堂鼓
就只有她興高采烈的第一個報名要當他夥伴
她的「識貨」與「捧場」,讓他對她另眼相看
偏偏她無視他的男性魅力,一點都不怕他會亂伸魔掌
甚至大方邀他同床共枕,還真傷他大男人的自尊心!
原來她對他百依百順全是把他當她大哥的替身
為了幸福著想,他決定斬斷她對他的不當移情作用
使出渾身解數要讓她明白他一點都不想當啥大哥
他這輩子唯一想當的就是她的親親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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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 00:21:18
楔子
  
  【COSPLAY

  名詞解釋:CostumePlay。 指愛好某一種事物,如電影、漫畫、動畫、影集或偶像團體的人,會穿著自費製作、購買的類似的服飾,加上道具的配搭,化妝造型,揣摩角色的外貌行為等,以扮演成一個自己喜愛的角色。 最初僅聚集在同人誌販賣現場上,後來狂熱者激增,漸漸出現了專門為COSPLAY舉行的活動──維基百科。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簡言之,是對某一個角色特別有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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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 00:22:05
第一章
  
  「來,小萸,叫哥哥,哥……哥,會不會啊?哥……哥。」

  小小的腦袋瓜微歪著,望著眼前那個一張一閉的嘴巴,好好玩喔,她笑了。

  「唉,不是笑,是叫哥、哥,我是妳的哥、哥喔!快點喔!」誰說小孩子一開始只會叫爸媽,小萸幾乎是他一手帶大的,肯定會先喊哥哥讓他過癮。

  小小四肢因為開心又開始胡亂動,還不小心打到他的下巴。 痛。

  唉,難道真的只是奢望嗎?

  他失望了,正準備開始唸書。

  大大靈活的眼睛跟著他轉呀轉的。 咦? 不陪她玩了嗎?

  「嗚唔……格……格……格格!」

  小小的手拚命想抓到唯一能看見的他,她想要有人陪自己玩。

  「哇!妳叫我哥哥嗎?來,乖喔,再叫一次!」他就說嘛,小萸一定會叫哥哥。

  太棒了! 他連忙抱起妹妹,高興地在原地轉圈,她也很開心,繼續喊「格格」。

  「再叫哥哥!」唸書固然重要,可是照顧妹妹更重要,大不了晚上再念,現在,他可要盡責當個好哥哥了。

  「格格,唔……」頭好暈喔……

  八月,放暑假中。

  天氣不錯,陽光普照之餘,還點綴幾朵白雲,粉藍色的天際柔和的令人嚮往。

  這麼棒的日子,范多萸此刻卻身處在這個人山人海到快要將她淹沒,讓她深深覺得根本踏不出半步的CWT會場內。

  正前方有一群小妹妹──

  「快點,WM終於要幫人簽名,機會難得耶!」

  右前方有手持相機的一群人──

  「那邊有我喜歡的Coser,我們趕快過去拍照!」

  左後方有帶頭領軍的前鋒隊伍──

  「快快快!限量周邊津品只有一百件,衝啊!」

  范多萸耳邊盡是只有在會場內才能聽見的聲音,放眼望去,視線所及之處,全是滿坑滿谷的人,不過身高一百六十公分的她,站在這個偌大的會場內,嬌小的幾乎會教人遺忘她的存在,即使想去某個攤位也得辛苦好一陣子,這是她不願意前來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則是──人實在是太多了;她不喜歡擁擠的地方,會讓她害怕,有無法呼吸的感覺。 她東張西望一陣子,依舊不見江少儀的身影。

  眼前突然一暗,范多萸察覺有東西擋住她的光線,她下意識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名高大,外表俊美卻神情冷漠的男人。

  「范多萸?」

  他真的很高,目測來看肯定有超過一百八十以上,是所有男人渴望的標準身高,長得很好看,五官俊俏有型,不過表情有點冷,眼神如冰,和他此時的裝扮「朽木白哉」頗相似。

  「大哥!」

  夏士青低頭看了她一眼,果然很符合江少儀所形容的模樣──娃娃臉,一頭直發中規中矩紮成馬尾,無袖白色上衣,以及一百零一件的牛仔褲,洗到發白,連膝蓋的地方都破了,看得出不是特別喜歡這件褲子就是很節省。

  「有人半路亂叫大哥嗎?」

  他是裝扮成朽木白哉的模樣,卻不隨便認人當妹妹。

  此刻,他唯一的妹妹「朽木露琪亞」正因為不會穿自己設計的衣服而忙到跳腳,便使喚他這個身高夠高,比較方便找人的閒人來找這次的化妝師。

  「對不起!我只是一時想到白哉大哥的身分,所以才會喊得很冒昧……對不起!」意識到自己亂說話,范多萸連忙鞠躬致歉,但她總覺得眼前的「白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曾在哪見過。

  少儀說這個化妝師范多萸小妹妹,個性很膽小害羞,果真如她所形容,是個很好欺負的小妹妹,好像今年才十九歲吧,和他相差十歲,讓他忽然有種深深的感慨,他的年紀果然大了。

  「我沒怪妳,幹嘛那麼認真?妳是范多萸吧?」

  乍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范多萸眼睛驀地睜大,就像隻小白兔似的,夏士青暗笑在心底。

  「少儀在忙,要我來接妳。跟我來吧。」

  「是。」范多萸乖乖跟在他後頭,沒有一絲疑問。

  夏士青人高馬大,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他的步伐如行雲流水般不受阻礙,依然穩健朝著目的地而行,反觀范多萸因為身材嬌小,退也不長,只得跟在他後面努力在夾縫中求生存,閃過一個又一個,躲了一個卻撞到另一個,最後甚至被不知在排什麼隊伍的人群推去貼牆壁。

  唉,這就是身材太瘦弱的悲哀啊……

  「那個,拜託一下……」突然想起她不知道對方的名字,要怎麼救命啊? 呃……能不能別再擠了,她快要被壓扁了。

  范多萸拚命做垂死掙扎,就在她以為自己穩死之前,突然有一雙強壯的臂膀將她圈住,適時擋住其他人的壓迫。 身體不再受到擠壓,她這才感到鬆了口氣,抬頭一看,是他──朽木白哉。

  「……謝謝你。」她不清楚對方叫什麼名字,有點想問,又不太敢問,就外表來看,總覺得這位朽木先生似乎很兇,要是亂問恐怕會被他罵吧。

  夏士青似乎沒聽見她的答謝,以手臂圈著她,順道接過她手上的化妝箱。

  「走吧。」他一副母雞護著小雞的姿態帶她離開可怕的人群,免得不慎又遭受攻擊。

  有他在,他們可以筆直往前行,無須左彎右拐閃躲不停,經過層層人群後終於抵達目的地,范多萸來不及和江少儀寒暄,就得立刻打開化妝箱幫需要的人上妝。

  來到CWT會場,時間便是金錢,更何況前陣子颱風剛走,今天大晴,許多Coser都期待能拍照,她不想耽誤他們的時間。

  她愛看漫畫,因此熟知幾個比較有名的角色造型。 迅速打完底後畫上適當的顏色,他們這一群人只有四個人需要上妝,幸好妝不太複雜,她估計一個半小時後就能讓他們出關去大放異彩。

  「我就跟你說了,我一定會穿好的,看吧?」終於搞定了自己一手設計的衣服,江少儀得意的來到夏士青面前獻寶,她轉了一圈,十分招搖。

  斜靠著牆壁,夏士青怞了點空睨她一眼,神情連變也沒變。 穿一套那麼簡單的衣服需要一個鐘頭,他也挺想為她鼓掌稱讚她的「天才」。

  「你剛剛在看什麼?」江少儀獻完寶,心情大好的問。

  「她是誰?名字挺耳熟的。」他對范多萸的容貌並無印象。

  「喔,她是范宣衡的妹妹啊,你不記得了嗎?」提起朋友,江少儀愛笑的表情瞬間收斂些許,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見范多萸正在幫其他人上妝。 「以前宣衡經常帶多萸跟我們見面,我記得你那時還嘲笑他有戀妹情結。」如果她也有這般乖巧聽話的妹妹,她肯定也會很想獻寶,可惜她只有惡劣哥哥一名,不值得讚許。

  范宣衡是他高中同學也是他的好友,他們曾經相約考上大學後要騎車環島旅行,後來卻沒有機會。

  他記得以前他們幾個比較要好的同學聚會的時候,范宣衡總是會帶著一個小跟班過來,是他的妹妹,模樣看起來膽小害羞,個頭又嬌小,不過很乖,陪他們坐上幾個鐘頭也不會吵鬧,不過他的印像也僅此而已,十年的時間畢竟太遙遠了。

  「妳怎麼和她聯絡上的?」

  「有一天在路上遇見她,多虧宣衡送我一張他們兄妹倆的合照,我才能認出多萸,後來就帶她去喝咖啡,這一聊才曉得她對化妝有興趣,也是CWT的常客,一直很想拐她來,每次都沒成功,這次是多虧你的面子才有機會呢。」雖然傷心,但總比一次都沒成功來得好。

  「我的面子?她記得我?」

  江少儀笑笑地拍拍他的肩膀邊搖著頭,一副「你別太自戀」的模樣。

  「夏先生,別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會受你這張臉所欺騙,我家多萸是喜歡朽木白哉,至於對你這個人嘛……」她的視線上下打量他一番,笑說:「當然是沒有感覺囉。」她雙手一攤,十足可愛又欠人扁的模樣。

  夏士青再斜睨她一眼,微諷道:「都快三十歲了,還裝什麼可愛?」若不是已知她的工作,還真無法想像以她現在的模樣該怎麼餬口,誰教她的落差就是這麼大。

  「我不用裝可愛,因為我本來就是這麼可愛,羨慕吧?」江少儀冷冷輕笑。 她認識的夏士青,嘴巴就是這麼不饒人,她大人有大量懶得和他計較。

  秉持好男不與女鬥的真理,夏士青繼續雙手環胸盯著那個正在努力上妝的小可愛。 或許不記得她的模樣,卻記得她努力的樣子和他大哥很像,都是那種說到做到,負責到底的認真性格,而這種人往往最辛苦。

  「總之,待會兒我家多萸今天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了,她很少出門,一出門不是學校就是去打工,生活圈乏善可陳到了讓人覺得她是古代人,不會買新衣服也不懂得善待自己,難得趁她今天出門,一定要好好讓她開心,知不知道?」趁著夏士青還對范多萸有點興趣,江少儀連忙在一旁交代。

  聽到最後,總算明白她的打算,夏士青不太高興地問:「妳看我像是很會照顧人嗎?」

  「照顧二十幾個都沒問題了,這才區區一隻而已,肯定綽綽有餘,放心,我相信朽木大哥很厲害,一定可以將多萸照顧得無微不至,而且就我們這群人來看,也只有你最有機會照顧別人啊。」其他人不是身上穿著一大堆配件自顧不暇,就是看起來就很瘦弱,很容易被人群從這一頭衝到那一頭,哪有辦法再照顧另一個。

  「那妳呢?」他並沒有忘記始作俑者的存在。

  「呵呵,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碌,要找朋友寒暄還要大肆採購,如果讓多萸跟著我,保證她很快就會被我甩在後頭,甚至淹沒於人群之中,你忍心這樣對待故人之妹嗎?」江少儀雙手順勢搭上他的肩膀,委以重任。 「白哉大哥,我知道你很悲天憫人,一定不忍心的,對不對?所以囉……多萸就麻煩你多多關照。」有人高馬大的夏士青在前面開路,相信多萸再怎麼不濟事也不可能跟丟。 「待會兒分開後,你就帶她到處逛,反正你也不愛拍照,想到哪去都可以,記得五點在這裡見面,到時候再一塊去吃飯。」

  管夏士青有沒有聽進去,就算他臉色愈來愈難看,也知道他是面冷心善,罵一罵還是會乖乖照做,一切OK啦!

  「妳這如意算盤打得真好,是不?」

  「過獎、過獎。」做人要謙虛一點。

  「那個……對不起,請問能不能拍你們呢?」

  此時此刻,即使彼此內心有怨恨,他們也是「兄妹」,要拍照? 當然好啊,她這一身裝扮就是為了來拍照的嘛!

  大哥,笑一個喔!

  「嗄?!」

  江少儀說了很多,范多萸只聽見要她別亂跑記得跟好夏士青這一句話,其他的就再也聽不進去了。

  她不是化妝完後就可以回去了嗎? 為什麼還要她跟著朽木大哥? 而且朽木大哥看起來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她真的不能先回去嗎?

  「放心放心!他是面冷心善的傢伙,絕對不會欺負妳。難得妳終於肯過來一趟,當然要好好逛一逛,而且結束之後,我還要請妳吃飯,所以妳不能落跑知道嗎?」江少儀耳提面命地交代。

  「可是你們要拍照,我會礙手礙腳的,還是讓我回家好了,反正只是化個妝而已,沒什麼。」又看了夏士青一眼,視線無預警撞上他的,范多萸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連忙低下頭。

  她的反應讓夏士青覺得很有趣,很難想像她會是天之驕子范宣衡的親妹妹。

  「妳才不會礙手礙腳,因為士青不愛拍照,妳只要負責跟著他就好,而且妳不是說就是因為會場人擠人,妳才不喜歡來,現在有他幫妳開路,妳想買什麼都可以買,要把握機會喔。」江少儀繼續發揮三寸不爛之舌來撩撥小白兔逐漸薄弱的意志力。

  喂喂餵,他人還在這裡,別當他不存在,隨便將他當作僕人使喚好嗎? 夏士青沒好氣的暗忖。

  「而且士青人很好,肯定不會胡亂生氣,妳可以放心盡情地奴役他。」

  夏士青……范多萸再看他一眼,這次沒有緊張的迴避,而是認認真真地盯著他好一會兒,眼神裡藏有復雜的心緒,直到江少儀的聲音穿過耳膜,方才回過神來。

  「……知道嗎?」

  嗄? 知道什麼? 剛剛她說了什麼?

  范多萸還搞不清楚狀況,江少儀已經把她推到夏士青的身邊。

  「好了,分配完畢,各自解散吧。」就地解散,各自去玩樂。

  咦? 嗄? 不過一個閃神,結局已經安排妥當,她似乎沒辦法挽救,見江少儀帶頭一哄而散,她一下子沒注意,已經只剩下他們兩人。

  夏士青依舊懶懶地斜倚著牆,大有站上一天也無所謂的態勢。

  「那個……夏大哥,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這樣才不會造成你的困擾,少儀那邊,我會再跟她解釋的,再見了。」話一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見夏士青也沒有留她的打算,她更是走得心安理得,直到站在電梯口前,才驀地想到一件事──她的化妝箱呢? !

  那是老闆送她的化妝箱,她很寶貝,無論如何都不能弄丟,眼看轉身亦是滿滿的人,就算困難重重,也要突破難關找回她的寶貝化妝箱。

  「子夜的新書十一點後可以排隊買番外篇,只有五十名,我們快去排隊!」

  嗯,她早已經預購番外篇了,用不著排隊。 繼續走走走、閃閃閃。

  「哇,是壹原侑子耶!好漂亮喔,我們快去拍照!」

  壹原侑子啊,也是她很想挑戰化妝的角色。

  忽然,一陣「大浪」襲來,將范多萸打得人仰馬翻,幸好後頭還有人牆抵擋,要不然這一沖恐怕會直接衝到門口去。

  為了寶貝化妝箱,范多萸努力沖沖衝,繼續朝「上游」走,僅七十公尺的路,她足足走了十幾分鐘才抵達,怎知她氣喘吁籲的回到現場,夏士青卻不見蹤影,這下要怎麼辦哪?

  她的化妝箱到底在哪裡?

  范多萸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想到離開的人是夏士青,他應該有看見她的化妝箱,但她沒有他的手機號碼,只好尋求江少儀的幫忙。

  「在找我嗎?」

  打她匆匆離開,夏士青便一直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費力地在人群中鑽來鑽去,走到一半似是想起什麼東西沒帶而返回欲尋,無奈人潮過於擁擠,她煞費苦心才終於回到原地,哪知人去樓空,他稍稍能體會她的感覺,要是他大概會先來個「e04」。

  她的辛苦也讓他深深覺得──鮭魚要回游產卵真的很不容易。

  范多萸看見夏士青的同時亦發現他手上的化妝箱。 「我的……化妝箱。」幸好沒遺失。

  「我知道。」完全不知他就跟在身後,她是否神經太大條了? 「少儀要我看著妳,妳就老老實實跟著我,別給我找麻煩。」故友的妹妹,他當然會多加關照。

  「可是……」她比較想回家耶。

  「走了。」不給她想理由的時間,白哉大爺一聲令下,拎著她的粉紅化妝箱邁步向前,壓根不在乎粉紅化妝箱與他的裝扮有多麼不協調。

  咦……他真的走了? 可是、可是她沒打算留下來啊!

  夏士青走在前頭幫她開路,並特意放慢步伐,免得又將她遺失在後頭。

  「朽木……夏大哥,我……」

  「都來了,難道妳不想逛嗎?」

  逛? 她當然想逛,回想以往,她也是場場必定參加,然而當同好愈來愈多,販賣會場場爆滿之後,她才慢慢淡出,算起來也五年沒有參加了。 據說這次的攤位非常多,她也很想逛,可是……

  抬頭看了眼夏士青,怎麼說他畢竟是陌生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

  「夏大哥,我會耽誤你的時間,還是我們各逛各的好不好?」一拿到化妝箱還是快快回家比較妥當。

  「那妳答應我,不會拿到化妝箱後就跑走?」

  呃……向來信奉誠實為圭臬的她當然不敢胡亂答應。

  「我走路很慢,看東西也很慢,而且我看的東西……」她抬頭覷他一眼。 「你一定不會有興趣。」不只沒興趣,說不定還會不屑與之為伍。

  明白她說的是哪方面的東西,夏士青一副要笑不笑的回答,「放心,我對每個人的嗜好都不會有意見。」自從不幸成為江少儀的同學後,他的接受度逐漸比山高比海深,再多匪夷所思的情況也八風吹不動了。

  咦,怎麼聽起來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怨恨呢?

  「夏大哥怎麼不和少儀他們一起去拍照?」

  看樣子一時半刻間她是走不了,便將注意力轉移到夏士青身上。 她對他確實有幾分好奇,一半是因為她喜歡朽木白哉的扮裝,另一半則是他這個人。

  「我喜歡cos,並不代表我喜歡拍照。」偶爾會拍照也是因同行的朋友起哄,他比較喜歡單純裝扮就好。

  左看右看,角落處盡是相機快門喀嚓的聲音,雖不敢說是不是每位Coser都喜歡拍照,但總覺得難得可以有特別裝扮,如果不留下幾張照片豈不可惜?

  「夏大哥,你扮朽木大哥很好看,不拍照很可惜耶,而且少儀剛好裝扮你妹妹露琪亞,老實說我也有點想跟你們拍照。」

  她酷愛漫畫,朽木白哉是她最近喜歡的一個漫畫角色,冷若冰霜,自製力甚高,理性而高潔地將自己的感情深深內斂,不形於外,最重要的是,他待亡妻的妹妹情同手足,他是一個最冷冽也最值得依賴的兄長。

  她喜歡這兩個人在漫畫裡所呈現的淡淡手足情,十分壓抑,卻又令人感動。

  「我實在很想問,拍照究竟要做什麼?明知道是假的,這種照片也沒多大用處,為什麼還要拍?」他一直是Coser的身分,從來沒機會了解拍照的人是怎麼想的,不過就以前遇過的幾次來看,始終沒什麼好印象,有些過於狂熱到令他反感,有些則是過於詭異讓他有想動手扁人的衝動,當然了,那種詭異的人是針對同行的女孩子。

  「這個啊……其他人的想法我不清楚,但如果是我的話,會想拍照一定是因為那位Coser正好cos了我喜歡的角色,有可能是外表最漂亮的,也有可能是最有感覺的,而且還會有一種實現的喜悅。」她欣賞他們卻未曾想過參與其中。

  「實現?」他不明白她的話意。

  「因為我不是一個性格開放的人,也不太懂得處理人際關係,所以根本沒有勇氣去cos,所以我很佩服那些Coser,總覺得他們很厲害,有勇氣突破現實讓角色真實化,雖然外界的人會用奇怪的眼光看他們,但是在我眼中他們卻是很真的一群人,至少比起我,他們更敢勇於面對自我。」她也希望自己能放開心胸,無奈十九年的個性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

  她的話頓時消除了夏士青先前對拍照者的不悅。

  是了,除去令人不快的少數情況,泰半的拍照者都是可愛的,他之所以踏入cos界,也是因為這種心情,畢竟現實太無奈,偶爾裝扮成別人可以得到一種短暫的抒發。

  「夏大哥,既然你不喜歡拍照,又為什麼要玩COSPLAY?」

  「在這裡,不會有人認識你,他們只會認識你cos的角色,喜歡便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二分法很簡單,不會有人對你產生興趣;在這裡,你可以隨意裝扮自己、改變自己,想壞就壞、想好就好,就算想扮演另類角色也無須在意他人眼光,不只有成就感,更算是一種解放,不也挺好?」這便是支持他繼續玩COSPLAY的理由,有時候在這裡他反倒覺得更自在。

  范多萸點點頭贊同他的想法,「是啊,有時候來到這裡我才覺得有真正的歸屬感,畢竟那些姊姊和同好對我反而比……」聲音驀地停止,目光默默垂下,她不想說,有些事說了也不能改變什麼。

  「覺得那些人對妳反而比親人對妳更好是嗎?別傻了,朋友再好也有個限度,怎麼可能勝過父母,妳都念大學了,千萬別分不清楚現實與幻想。」忽然想起以前范宣衡總愛柔他妹妹的頭髮,不知何故,看見她略有失落的小臉,他竟對一個也算是初次見面的陌生女孩寵溺地摸她的頭。

  霎時,范多萸彷彿受到驚嚇般全身一震。

  那種倍受疼愛的感覺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出現,她還以為除了大哥以外不會再有人這樣對她了,真的好懷念哪。

  她忍不住一直盯著夏士青。

  「怎麼了?」她突然安靜,睜著小兔般的大眼,模樣說有多無辜便有多無辜,讓他內心升起一股很想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的感覺。

  「沒有,只是覺得你很像我大哥……」

  「應該沒有人能取代妳大哥的地位吧?」

  她用力點頭。 確實不可能有人能取代大哥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她的大哥永遠只有一個。

  「夏大哥,你人真的很好。」

  「怎麼說?」

  「大哥常說你是外冷內熱,就算再怎麼不想做,只要覺得自己應該做,也會罵一罵然後乖乖做好,大哥還說你很有責任感、很有愛心,是個很好的朋友。 」

  記得當時年紀小,都是大哥在照顧她,大哥和朋友聚會也會帶她一塊去,那時她便見過夏士青好幾次,不過總覺得他外表冷冷的不好相處,也就不敢太接近,是後來大哥一再對她說他這個至交有多好又多好,才稍微改變自己對他的看法,現在終於證實大哥所言不假。

  個頭高大的夏士青聽完她的讚美,感到一陣莫名害羞,伸手搔搔臉頰,「妳大哥也是個好人。」

  好人嗎? 她情願大哥是壞人,也不要當好人,畢竟好人不長命。

  沒忽略她眸底散發出來的落寞,夏士青連忙轉移話題,「既然人都來了,不逛逛實在太對不起門票錢,而且難得還有我這個孔武有力的僕人可供使喚,千萬別錯過這次機會。」他不太會對付女人,照顧小孩子倒是拿手絕活。

  「夏大哥,化妝箱給我拿好了,你拿真的很突兀。」雖然他看起來無所謂,不過她的化妝箱除了是粉紅色外,還有隻致命的HelloKitty貓,真的很傷朽木白哉這一身冷傲氣質。

  夏士青相信她應該不會逃走,於是將化妝箱還給她,繼續為她開路,范多萸也走得順暢,不至於讓人推著走,這大概是她參加CWT以來走得最暢行無阻的一回了。

  不過高興之餘她竟一個不小心踩到夏士青的衣襬,然後更慘的是發生了骨牌效應,由他為起點開始往前倒,登時哀叫聲此起彼落,慘不忍睹,一共摔了好幾個人才宣告結束。

  罪魁禍首則是手停在半空中,遲了一步,救不到任何一個人,呃……

  「是誰推、推的啊?」出門沒帶眼睛嗎? 被壓在最底下的那一個快喘不過氣來。

  「不知道前面已經夠擠了嗎?後面推什麼啊!」倒數第二個也沒好到哪裡,尤其前後包夾的都是男人就更無趣了,要推也是要推倒美女比較快樂。

  「上面的快點起來啦!」遵照女友的命令前來充當男僕,沒想到竟天外飛來橫禍。 「小琪,妳沒事吧?」他的女友被他壓在下頭,讓他萬分心疼。

  好不容易等眾人都站直身體後,銳利的視線一徑望著夏士青。

  夏士青道歉之餘也沒忘記回頭找那個真正的禍首,豈料,身後哪還有范多萸的身影,她早逃得不見蹤影了。 真是沒種,要是讓他找到人,非把她抓起來打一頓不可。

  嗯……瞇眸的他散發一股欲殺人的氣息,眾人皆不敢隨意靠近,讓他輕易發現地上的皮包,撿起來打開一看,果然是那個禍首的。 很好,現在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也會乖乖回來了。

  話說A區中段這邊氣氛驟冷,范多萸已經由中間的通道悄悄退至B區中段,正想默默離開時卻發現皮包不見了,幸好裡頭只有學生證,可以重新申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過口袋沒有錢,她不知該怎麼回去,想了想後,她來到B區攤位三十四號前。

  「姊姊……」她可憐兮兮的開口。

  看見幾乎不可能出現在會場的范多萸,子夜顯然很驚奇。

  「多萸,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是來幫人化妝的,現在要回去了……」子夜姊的攤位前面都是人,她得很努力站穩腳步才不會被人潮沖走。 「能不能、能不能藉我車錢?」

  想當年她倆第一次見面時,子夜姊跟她借車錢,如今竟是風水輪流轉……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Coser】:COSPLAY的裝扮者。

  【朽木白哉】:漫畫「BLEACH」(死神)的角色之一。 護庭十三番隊六番隊隊長。

  【朽木露琪亞】:朽木白哉的妹妹。 身材嬌小玲瓏的美少女。

  【cos】:此處並非數學三角函數之中的餘弦喔,而是COSPLAY的簡寫,楚月將之當作動詞使用。

  【壹原侑子】:漫畫「xxxHOLiC」的女主角。 是一位造型百變的次元魔女,能夠穿越時空,預知未來,她的格言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e04】:請用注音輸入法按照順序打出即可得知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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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3-3-2 00:22:38
第二章
  
  「來!小萸快點爬到哥哥這邊,有牛奶喝喔!快點啊!」他一面拍手,一面拿起地上的奶瓶晃呀晃的,好吸引妹妹的注意。

  有奶瓶耶!大大的眼睛看見了等同於食物的東西,立刻運用四肢在地上往前爬行。她的牛奶,她要喝牛奶,啦啦啦……

  她笑得很開心,爬得很用力,可是總覺得怎麼都沒有接近奶瓶呢?

  他是邊揮動奶瓶邊往後退。小小的她太懶了,要讓她多多運動才行,要不然將來會變成小胖妹,他這是在為妹妹的將來著想。

  牛奶!牛奶別跑、別跑!

  呼呼呼,爬爬爬……好不容易,她終於突破難關來到奶瓶面前,咧著嘴笑得好不開心,總算可以喝牛奶了。

  伸手,要喝。

  他遞出奶瓶,就在妹妹快要碰到時又倏地拿遠。她先是眨眨眼睛,不解、困惑,然後開始嚎啕大哭。

  「好啦好啦!給妳喝,不要哭了喔,乖!哥哥秀秀。」他笑著摸摸她的頭。

  他承認,這是他性格中一點小小的缺失,看見可愛的東西除了疼愛之外還會小小欺負一番,莫非他有虐待狂的傾向?

  多萸,這是士青的手機號碼,他說妳的皮包在他那裏,記得要跟他聯絡喔。昨天妳沒跟到最後太可惜了,我們還跑去逛夜市呢,下次別再逃走了啦!

  這是江少儀傳來的簡訊內容,范多萸將手機號碼抄下來,望著紙上的十個數字,發呆好半晌。

  昨天她並不想去CWT,無奈少儀照三餐不斷以電話力邀她前去助陣,最後她實在是抵擋不了這種熱情召喚,只好勉為其難答應。

  她現在還在念大學,一下課就會到「七采造型室」打工,最大的夢想就是當一個全方位的造型設計師,不局限幫藝人設計造型,而是想朝電影、舞臺劇發展,她最想設計的就是中國奇幻的造型,或是架空的人物,那種設計肯定能滿足視覺以及創意。

  她的夢想啊……人因夢想而偉大,就不知她的夢想有沒有實現的那一天。

  不過前提是──她得先完成學業。

  學生證可以開學再申請,皮包裏也只有幾百元,基本上那個皮包對她而言可有可無,不過等她回到家才想起來,皮包夾層內有她和大哥的合照,她很珍惜那張照片,不能失去,所以皮包一定得拿回來。

  於是,她鼓起勇氣終於按下那十個數字。

  「喂?」

   「您好,我是范多萸。對不起,昨天我不是故意逃走的……」她想無論任何人應該都會生氣,她雖然不是故意,也難辭其咎,即使今天不是為了拿回皮包,她也會 想辦法道歉。「我知道你一定會生我的氣,可是請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少儀說我的皮包在你那邊,可不可以請你還給我?」

  「明天上午十一點半在桃園火車站碰面,就這樣,拜!」夏士青迅速說完,立即掛斷。

  嗄?要去桃園火車站啊……

  她是不是該慶倖他不是住高雄,要不然這下就得南下高雄火車站了。

  明天早上十一點半嗎?

  她實在很想問,為什麼不乾脆把皮包交給少儀呢?

  不管如何,這下她都得乖乖赴約了。

  隔天十一點半,范多萸準時抵達火車站,正想著不知待會兒要怎麼相認,畢竟前天在CWT會場時,夏士青有改變外型,要一眼就認出來會有點困難度。

  正當她想打電話確認雙方的穿著時,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朝著她走過來,對方只是穿著簡單的白上衣和牛仔褲,卻散發出一股難以掩飾的魄力,俊逸的五官再配上冷冷的氣質,很有朽木白哉的味道,要想認不出來也挺難的。

  夏士青也沒遲到,幾乎和她同時到。

  「夏大哥,對……」她甫開口便被打斷。

  「我剛睡醒,肚子餓了,先去吃飯才有力氣聊。」夏士青爬爬頭髮,打了個呵欠,不待她回答便舉步走出火車站。

  聊?她沒打算跟他聊什麼,事實上,她是想鄭重跟他道歉,然後拿回皮包就好,而且她的火車票已經劃了一個小時後的位子,實在沒辦法跟他多聊。

   「那個……」她努力跟上他的腳步。「夏大哥,我已經劃位了,待會兒就得回臺北,真的沒什麼時間多聊。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對,我買了蛋糕來賠罪,希望你大人 有大量不要生我的氣,那時候因為我看見熟人,不想被發現才會躲起來,不是故意逃避責任。夏大哥,關於我的皮包……能不能先還給我?」

  夏士青回頭,淺淺一笑。「等我吃飽再還給妳。」

  咦?為什麼?

  范多萸愕然之餘,人也讓夏士青帶進一間日式料理的餐廳內。雅致的裝潢,安靜的環境,是一間看起來消費價位頗高的日式料理餐廳。

  她一臉茫然的坐定位,面前擺放了一本菜單。

  「想吃什麼儘管點。」

  即使這麼說,范多萸也沒有理由點菜。這樣好像不對吧?可是她又不好意思在服務生面前讓他下不了臺,只好無聲抗議。

  夏士青不以為忤,逕自點了不少食物。

  待服務生離開,范多萸連忙開口,「夏大哥,我真的得回臺北了。」

  「現在放暑假,難道妳星期天還要打工?」喝一口玄米茶,他問。

  「不用。」說謊真的不是她的強項。

  「那就好,妳應該沒來過桃園吧?我和妳大哥是同學又是好朋友,我請妳吃頓飯也沒什麼,妳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接受就好,有時候太客氣反而會令人討厭。」

  她充滿狐疑的大眼眨了眨,似是不能理解他的論調。「對人客氣是基本禮貌吧?」至少她的禮貌從沒讓任何人反感過。

  「最好因人而異。我會對一個人好表示我喜歡對方、在乎對方,所以不習慣我對人好的時候聽到太客氣的話,會讓我覺得很不值得。而且妳是宣衡的妹妹,也等於是我的妹妹,妳都喊我一聲大哥,我照顧妳也沒什麼啊,對吧?」他的語氣不像是尋求認同,而是專斷的命令她必須接受。

  「夏大哥……謝謝你。」

  「就跟妳說別對我太客氣,只要記得待會兒吃多一點就好。」他揉揉她的頭,今天她一樣紮了馬尾,穿著也非常樸素,實在不像是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

  「是。」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對嘛!女孩子就是要常笑才會可愛。妳念什麼系?現在大幾了?」

  「我念國文系,開學後要升大二。」

  「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做什麼?」

  「應該是國文老師,要不然就是找間公司當個行政人員。」她不喜歡受人注目,喜歡簡單不複雜的事情,這樣她才不會感到惶恐。

  「妳不是會造型設計,難道不想朝那方面走?」昨天從江少儀那裏,他得知了她不少事情,但他裝作不知情就是想親口聽她說。

  「我是想過要當造型設計師,不過那只是個夢想,沒考慮當作正職,我比較喜歡單純安定的工作,簡單說就是一成不變最適合我。」她很清楚興趣和現實有時不能兩者兼顧,為了生活,必須選擇現實,而造型設計只能當作兼職。

  生平無大志的她也最適合單調呆板的生活,雖然沒有變化卻能走得長遠,平穩安定的日子是她最大的希望。

  「沒有做就永遠是夢想,只要妳肯努力就不是夢想。一個人會有什麼樣的未來,端看自己的抉擇以及願意付出多少努力,天下絕對沒有不勞而獲的事,不管做什麼事都會有風險,不過要如何降低風險也是必須學習的事情。

  「儘管妳說穩定的工作比較有保障,但誰又能保證明天老闆不會卷款潛逃,公司不會說倒就倒?萬一妳辛苦工作了二十幾年,就在快要領退休金的時候老闆卻開除妳,這些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或許選擇夢想有不確定的因素,可是不也是一種挑戰自我嗎?所以把握當下,傾聽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事,千萬別因為旁人的選擇而阻礙自己的可能性,妳的人生是掌握在妳手上,沒有人能代替妳決定,做與不做都是妳的選擇,懂嗎?」

  好有真理的一席話喔!從來沒人跟她說得這麼深入過,字字珠璣,句句激勵,讓她好感動。

  「夏大哥,你是做什麼的?」

  「老師!好久不見!」

  夏士青沒來及回答,一名小女孩就跑過來打招呼。

  「什麼好久不見!大前天的返校日,不是才見過面嗎?」

  許寧婷掩嘴呵呵地笑。「老師,不是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換算一下我們已經有好幾秋沒有見面了,當然要說好久不見啊。老師,這位是你的女朋友嗎?」她一雙骨碌碌轉著的大眼在兩個大人之間徘徊、揣測。

  「妳跟誰來?」夏士青不否認也不承認。

  「跟表姊一家人來的,今天是表姊生日,我們要幫她慶祝。您好!我是許寧婷,是老師的學生,很高興認識妳。」許寧婷當他的反應是承認,很有禮貌的向范多萸打招呼。

  「妳好!呃……」

  范多萸想解釋她和夏士青不是這種關係,許寧婷又搶先開口。

  「老師,你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怎麼不帶來給我們看呢?這樣張老師也不會成天想幫你找對象了。」

  「大人有大人的作法,小孩子別問這麼多!」

   「又這樣!每次說不過我就說『大人有大人的作法,小孩子別問這麼多』。」許寧婷明白從口風很緊的老師這邊是得不到答案的,便轉向范多萸問:「未來師母, 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幫您好好看管老師;不過其實也用不著什麼看管啦,老師雖然長得帥卻無趣又沒有情調,也不太懂得應付女性,所以妳儘管放心,老師肯定不會變心!」

  呃……范多萸很無言,不知怎麼接腔。

  夏士青白了許寧婷一眼。「還真謝謝妳的友情力挺!」真是人小鬼大。

  「應該的啊,老師對我們這麼好,為老師上刀山下油鍋都不是問題啦!」她拍拍老師的肩膀,彰顯他們的師生感情好得很呢!

  「謝謝妳,不過老師不需要妳上刀山下油鍋,只要妳趕快回座位幫妳表姊慶生。」

  許甯婷靠近夏士青身邊,小聲說:「老師,我知道,要兩人世界,對嗎?我很識趣的啦!」她轉頭一臉無害的對范多萸笑著,「未來師母,下次可以跟我們一起出去玩喔!拜拜。」說完,她蹦蹦跳跳的離開,走到一半還轉過身朝他們揮手。

  今天真快樂,不但有東西吃還能看見未來師母,賺到了。

  范多萸覺得這個小女生真有意思。

  「不好意思。」夏士青語出突然。

  她不太明白。「為什麼要說不好意思?」

  「因為我剛才利用了妳。我還沒結婚也沒有女朋友,學校裏的老師很熱心要幫我介紹對象,所以我剛才是故意讓她誤會我們的關係,這樣一來,就不會再有人好心要介紹物件給我了。」即使他已經再三婉拒,熱心人士依然前撲後繼讓他拒絕不完,難得有這個機會,當然要好好利用。

  「沒關係,我有幫上忙也不錯,只是夏大哥你很不錯,怎麼會沒有女朋友?」

  對她來說,夏士青可算是個發光體,至少從他們在火車站前碰面開始,落在他身上的注目就不曾少過,若不是透過少儀的關係,再加上他和大哥的交情,她要認識像夏士青這樣的人只怕是永遠不可能。

  「妳以為我很挑?」他聳聳肩,「其實我不挑的。妳說得沒錯,憑我的條件一定可以找到女朋友,保證還是很漂亮的,可是這種事年輕的時候就做過了,一個比一個美、條件一個比一個好又如何?有時候還是會感到空虛……唉,妳年紀還小,跟妳說這些妳也聽不懂。」

   他的女友不是班花就是校花,再不然就是其他學校的校花,甚至年紀比他大的美豔姊姊都來者不拒,只是美則美矣,和她們交往的時候,他總是覺得有一種少了什 麼東西的感覺。如果就他現在的想法來論,應該是不夠交心,他想找一個能懂他的人,就算不美,至少也能讓他打心底露出會心一笑。

  「夏大哥,你可以說說看,我都十九歲了,我應該聽得懂。」平常她不太管其他人的事,畢竟要照顧自己就很勉強了,只是物件若是夏士青,她永遠不會說不,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必定會盡全力。

  夏士青一手撐著頭,對她突然熱心十足的表情感到不解。「剛剛妳不是還想趕快離開,怎麼現在對我的事情有興趣起來了?」

  范多萸低下頭,雙手不安地互絞。

  「該不會妳一開始其實很討厭我吧?」他何時變得這麼顧人怨都不知道?

   她猛地抬頭,急忙解釋道:「不是的!我沒有討厭你,夏大哥,你人很好,我為什麼要討厭你?我剛才想離開是……是因為我對陌生環境會感到不安,每到一個新地方,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平常這種事她是不會說的,畢竟是她自己的事情,沒必要造成其他人的困擾,可是她也不希望讓夏士青誤會她。

  「喔,也就是說如果是在妳熟悉的地盤上就不會緊張囉……妳真的是范宣衡的妹妹嗎?」他印象中的范宣衡可是很敢的人,凡事都帶頭往前沖,才會有那麼多的追隨者,實在很難想像他會有個如此膽小的妹妹。

  「我當然是大哥的妹妹,只是、只是個性不同罷了,你不要亂說!」

  不會吧?這樣就紅了眼眶?!

  夏士青趕緊拿起一旁的面紙給她。「是我亂說,妳別哭。」

  范多萸吸吸鼻子,沒讓淚水滑落。「我沒哭,只是眼睛痛。」

  眼睛痛?真有趣的答案。他覺得這個小妹妹愈來愈有意思了。

  「要不要看醫生?」

  「不用了。」不想話題始終圍繞著自己,范多萸趕緊問:「夏大哥,你真的是老師?」

  人不可貌相,她還真沒想到他會是老師。以他的外貌、身高及氣質來看,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平凡的老師,而是應該綻放光芒的大人物。

  「是啊,國小老師。很難想像嗎?」

  「有一點,不過你很會說教,確實很有老師的樣子。剛才你說的話,讓我很感動,你一定是位好老師。」她能想像他站在講臺上諄諄教誨的模樣,一定也像他現在這樣有種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氣勢。

  「好老師不敢當,盡力而為就是了,有時候太盡力還會被教務主任盯上。」現在的孩子個個都是家長的寶,難教得很,是他幸運,遇上的都是還不錯的學生,否則難保他不會衝到家長面前質問他們究竟是怎麼教小孩的。

  夏士青挑高眉,無奈的神情逗笑了范多萸。

  「能被你教到的學生一定很快樂。」

   「如今教書不像以前一樣還是老師最大,現在是大家要相互體諒,彼此尊重,在中間畫下一道界線,然後以互不侵犯為原則,否則就會告來告去了。而且現在當老 師真的要十八般武藝樣樣都通,不精通無所謂,可是一定要多少懂一點,要不然他們光是一節課的問題就可以讓我一個星期睡不了。」記得剛執教鞭時,他每晚都作惡夢,夢見被學生追著問為什麼。

  范多萸露出吃驚的表情,好似在問:真的有這麼恐怖啊?

  「好險我沒想過要當老師。」她沒有好口才,加上個性膽小肯定會被學生吃得死死的。

  兩人對話之際,服務生也陸續上菜。

  夏士青果真點了不少,剛好擺滿一張桌子,幸好每一盤看起來都是精緻少量,她不用擔心會被撐死。

  「所以我完全沒想過要當老師一輩子,隨時都有離開的打算。」

  「除了老師,你還會做什麼?」

   「我這個人沒什麼遠大志向,也不聰明絕頂,對於社會沒有太大貢獻,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開心,有空就去幫幫其他人,做些小善事,所以我最想做的就是到偏 遠地方教書,然後假日的時候賣豆花,我個人還滿喜歡吃豆花的。」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願意跟著他吃苦,所有對他感興趣的女性同胞一聽見他胸無大志只想賣豆花,立刻以千奇百怪的理由打退堂鼓。

  豆花?好好吃喔。

  「我可以幫你賣豆花!」范多萸馬上報名當第一個員工。

  「妳也喜歡吃豆花?」她突然燦亮的眼神讓夏士青覺得找到同伴了。

  她用力點頭,圓圓的眼睛裏閃著滿滿的期待。

  那種軟綿綿香醇可口的淳樸滋味,誰能抗拒?夏天吃豆花有涼爽的味道,冬天吃豆花也很有溫暖的感覺,因此豆花可以算得上一年四季皆宜,經濟實惠的好東西。

  「既然妳如此有誠心,那我就將妳列為我第一個合作夥伴。」他隨口道。

  「好啊,可是你要等我大學畢業。」她可不是說說就算,表情相當認真。

  夏士青詫異了一下,這才收起笑臉,回應道:「好,我再等妳三年。」以為她說說而已,沒想到竟是這般認真,讓他稍稍心動了。

  「嗯,一定要等我,如果需要有人出意見幫你做事,也記得要告訴我。」

  「多萸……」怎麼總覺得很「多餘」。「妳的名字怎麼寫?」

  「很多的多,茱萸的萸,叫我多萸沒關係。」她已經習慣這個名字帶來的小小困擾。

  不意瞥見藏在她眼底的惆悵,夏士青直覺認定她應該不喜歡這個名字,便說:「叫多萸還是很奇怪,乾脆我叫妳小萸好不好?」

  小萸……

  大哥也是這樣喊她。「好啊。」她開心地露出燦爛的笑容。

  「小萸,妳都這樣好心幫助人嗎?」

  「沒有啊,因為夏大哥是大哥的好朋友,我才會幫忙。放心,我不會幫倒忙,無論你叫我做什麼,我都會做。」

  怎麼說得好像就算將她推入火坑,她也不會吭一聲?

  「既然如此,以後妳可能會常來桃園,待會兒吃飽後我帶妳在這邊附近逛逛,這樣妳就能儘快習慣了。等一下妳應該沒有事吧?」少儀說這小妹妹除了家裏、學校以及打工的工作室三地之外,沒有其他去處,那麼他就好心一點,教她認識臺灣的美。

  「喔,好啊。」

  呃……有人這樣問的嗎?先說他的決定,然後才來徵求她的同意?不過那張笑臉倒是減緩她內心不少的緊張,她並不討厭夏士青這麼做。說也奇怪,在他身邊總覺得有一種踏實的安定感,就像是大哥給她的感覺一樣。

  「快吃吧,茶碗蒸要趁熱吃。」

  范多萸確實也餓了,開始埋頭苦吃填肚子。

  她吃得很認真,慢條斯理的默默解決眼前的食物,彷佛一隻小蠶,一點一滴不動聲色地咀嚼著,等到其他人發現時,一大片的桑葉已經被吃光。

  夏士青略感吃驚──這位小妹妹,妳的食量很驚人喔。

  果然人不可貌相。

  范多萸就像個小孩子,看見什麼都覺得很新奇,有點想嘗試又不太敢,是夏士青在後面不斷推她,才讓她今天大開眼界,玩得不亦樂乎,她帶來的賠罪蛋糕也成了下午的點心。

  吃過晚飯,夏士青送她到火車站,幫她買車票,並陪她等車。

  「八點多了,要不要我送妳回去?」就算她已經是大學生,但外表看起來還是一副需要有人保護的模樣,她的外表並非柔弱不堪,而是由內心散發出來一股脆弱,彷佛需要有人支援,否則她很容易就碎裂。

  她搖搖頭,「不用啦,雖然我之前沒來過桃園,可是也知道怎麼搭火車,夏大哥,我沒這麼不濟事,你不要擔心。謝謝你陪我一天,讓我明白自己真的太孤陋寡聞了。對了,明天要上班,你快點回去休息,這邊這麼多人,你不用陪我等車。」

  夏士青又摸摸她的頭,微笑道:「我是老師,現在是暑假,不用上班。」

  「對喔,我都忘了。」

  「妳看起來很累,應該不會睡過站吧?」

  「當、當然不會。」待會兒得注意點,千萬不能睡著,要不然可丟臉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等妳上火車就走。」

  車子沒誤點,順利抵達火車站。

  范多萸朝他揮揮手,再次答謝他的陪伴後便坐上火車返回臺北。

  由於明天要上班,火車上很擁擠,她好不容易才擠到角落,眼睛看見的是滿滿的人,她閉上了眼睛,仔細聆聽每個人的交談聲。

  慢慢地,耳畔只餘火車行經鐵道的聲音,規律地繚繞耳際,外人聽來是怎樣的感覺她不清楚,但她聽來卻覺得很安定很舒服,是她最愛的規律節奏。

  火車上,幾乎每個年輕人都在聽MP3,唯獨她將火車的聲音當作音樂聆聽,逐漸地,聲音貼合了她的心跳、她的呼吸,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思緒慢慢渙散,轉成最自然的狀態,睡意襲來,玩了一天,滿身的疲憊壓根擋不住這份困倦。

  睡意如浪如潮,席捲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包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睡眼惺忪的摸了好久,在其他人的冷然注視下終於找到手機,看也不看連忙接起來。

  「喂?」

  「到哪裡了?」

  很熟悉的聲音,她看了眼手機螢幕,不太眼熟的號碼。「我不知道耶……」驀地,車上的廣播宣佈臺北車站即將到達,范多萸這才回過神來。「到臺北車站了。請問你是……」

  「小萸,我真傷心,才和妳分開沒多久,馬上就忘記我的聲音了嗎?」

  「我……對不起!因為我剛剛睡著了,又還沒把你的號碼鍵入我的手機內。」

  「別道歉,我不是真的生氣。妳快點準備下車,小心點。」

  「好,夏大哥,拜拜。」

  掛斷電話後,范多萸迅速跟隨著人群下了火車,轉向捷運站幸運的看見要搭乘的車子,她趕緊上車,半個小時後平安抵達住處。

  聽見開門的聲音,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徐盈轉過頭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徐盈是「七采造型室」的造型師,對她很照顧。

  「夏大哥帶我到處逛,才會這麼晚回來。」

  「夏大哥?」怎麼從沒聽過這號人物?

  「大哥的高中同學夏士青,盈姊應該認識吧?」

  徐盈想了一會兒,終於想起對方的長相。「是他喔……妳怎麼會跟他在一起?」她是范宣衡的前女友,當然也認識夏士青。

  「昨天去幫少儀化妝,是夏大哥撿到我的皮包,我到桃園拿皮包,夏大哥請我吃飯還帶我去玩。」

  「玩得開心嗎?」

  「嗯,很開心,夏大哥是好人。」

  徐盈感覺得出來小妹妹應該是喜歡上這位夏大哥了,她故作傷心樣,抓起一旁的衛生紙「哭泣」。

  「平時要帶妳出門也不見妳哪一次答應得乾脆,沒想到這個中途介入的男人竟能讓妳心甘情願陪他逛街,唉,就知道妳不愛我了。」

  「不是這樣的啦!盈姊,其實一開始我也不是很願意,是夏大哥他……」

  「是他逼妳的?我就知道,夏士青的個性就是很任性,也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反正一切他說了算,對不對?」即使夏士青是前男友的好友,但她始終不喜歡他。

  原本她是想說一開始不太能接受,可是後來就很喜歡了……嗯,看來後來喜歡的部分還是別說,免得讓盈姊更生氣。記得大哥以前說過夏大哥似乎喜歡過盈姊,怎麼盈姊的反應會這麼大?

  「是啊……」

  「以後少和他來往,他那個人怪怪的。」

  「哪裡怪?」她有求知精神的發問。

  「他……」徐盈頓時口拙,將原本要說的話統統收回。「就是說不出的怪,懂嗎?」

  不太懂。「盈姊,夏大哥現在是國小老師,很不錯耶,妳有沒有想過和他見面?」

  「我幹嘛要見他?」火大。

  對不起,是她問錯了。「沒有啦,我是想你們畢竟也是朋友。」

  「不必了,我跟他沒什麼好敍舊的。洗完澡趕快睡覺。」關掉電視,徐盈回到房間。

  范多萸一頭霧水,也不敢追問原由。別看徐盈看起來很溫柔,一旦發起脾氣來可是驚天動地的,誰都不敢招惹,當然了,她也沒那種臉皮承受盈姊的憤怒,只好默默縮到牆角。

  唉,可惜了,原本她還想湊和他們兩人,現在看來是沒望了。記得下次問問夏大哥喜歡什麼樣的對象,她才好幫忙推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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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 00:23:32
第三章

  「嗯,嘖……」

  他站著不動,認真思考了二十分鐘,卻遲遲作不出決定。

  「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有。我在想究竟是草莓裙比較可愛,還是蘋果裙比較可愛?」妹妹喜歡草莓也喜歡蘋果,他當然可以兩件一起帶好滿足她,不過根據書上教的,對小孩不可乙太寵溺,要不然長大很難管教,對她好也得慢慢來,才不會寵壞她。

  「兩件都很可愛,是名設計師設計的,質料很好也很有彈性,小孩子穿了不會不舒服,而且我們現在買兩件有打折,要不要考慮看看?」

  有沒有打折無所謂,他只是在想妹妹到底會比較喜歡哪一件?

  他喜歡看見她露出開心的笑容,兩件都買固然好,一定能換來她大大的笑容,可是小孩子真的不能太寵,寵到無法無天之後,要改變就難了,所以……

  「店裏就只剩下這兩件了,不帶可惜喔!」

  商人的慣用手法,他才不怕,這家買不到肯定還有別家有賣,只是草莓和蘋果到底……頭疼啊,真的不能太寵小孩子的說。

  「我兩件都買了。」

  真的不能太寵小孩啊!

  唉,他真是個說到做不到的哥哥。

  一個星期後,范多萸接到夏士青的電話。

  「要不要吃豆花?」他劈頭就問。

  滑溜軟綿綿的感覺登時在范多萸腦海內浮現,記憶中香醇的滋味開始在舌尖上躍動。

  「好啊。」對食物她一點也不挑剔,只要不要太貴,時間又允許,她一定會參加,因為這是她僅剩的交際機會,至於出去玩她就不可能參與,因為太花錢。

  「妳有空嗎?」

  「我六點才下班,不過那時候吃豆花也不太恰當吧?」她的作息向來規律,吃飯時間一定要吃正餐。

  「我們先去吃晚餐,然後再去吃豆花。告訴我妳公司在哪裡,我去找妳。」

  「在忠孝東路四段,你可以搭板南線的捷運……到了再打電話給我。對了,夏大哥,你人在臺北嗎?」

  「不是,我待會兒才要去臺北找我哥,先這樣了,等我到了再打電話給妳,再見。」乾淨俐落,很夏士青的風格。

  「妳要跟他去吃豆花?」正要來提醒范多萸該開會的徐盈意外聽見她和夏士青有約。

  「是啊,盈姊,要不要一塊來?」

  「我不喜歡吃豆花。多萸,我不是跟妳說了跟夏士青不要走太近,他一定會帶壞妳。」徐盈不忘提醒她。

  「不會啦,他是大哥的好朋友,怎可能壞到哪去?盈姊,為什麼妳那麼不喜歡夏大哥呢?」盈姊性格向來直來直往,不喜歡什麼事都會直接說出來,很少像這樣討厭一個人到那麼嚴重的情況。

  「當然是有理由。」她才不會無聊到浪費時間去討厭人。

  「什麼理由?」

  「就是……」徐盈面露難色,那種理由對單純的多萸,她說不出口。「總之,我就是不喜歡他,盈姊不會害妳的。」

  范多萸慎重的點頭,「盈姊,我知道妳不會害我,可是我也很喜歡夏大哥,妳知道嗎?夏大哥跟大哥有點像……」

  「他們外表哪裡像?!」

  即使兩個人長相確實不分軒輊,徐盈也完全否定這個可能性,正因為范宣衡是她的前男友,若他們兩人像,這不就證明她眼光有問題嗎?

  「我不是說外表像,而是他們的感覺,有種物以類聚的味道……大哥長相斯文,卻是行動派,夏大哥也是,只不過他看起來比較冷漠,跟大哥溫和的氣質不太一樣,不過心地一樣好,大哥算是表裡如一,夏大哥就是外冷內熱了。」她兩個都喜歡,不過對大哥的喜歡還是多了很多。

  徐盈想開口卻找不到理由來否定范多萸的話,一是她對夏士青不是很瞭解,二是她確實也沒有理由證明他不是外冷內熱的人。的

  「你們相隔那麼久才又見面,妳真那麼瞭解他?」

  「我沒說我瞭解夏大哥,這些只是我的看法。盈姊,夏大哥摸我頭的時候,讓我想到大哥,這是除了大哥和妳以外,第三個人帶給我相同的感受。」范多萸嘴角微揚,勾著幸福的笑花。「所以盈姊,妳不要討厭夏大哥好不好?這樣我會很為難的。」

  她喜歡盈姊也喜歡夏大哥,最好別要她放棄其中任何一人。

  已經很久沒看見范多萸露出這種近乎崇拜又傻氣的笑容,她對范宣衡的崇拜根本不可能有第二個人能取代,如今,好不容易她在夏士青身上又找到了讓她安心的感覺,她怎捨得破壞,畢竟這些年來她過的苦日子她最清楚不過了,只要能讓她感到幸福一點,她都願意做。

  「好吧。」徐盈妥協了。「可是不要太晚回來,我會擔心。」

  「好,謝謝盈姊……妳真的不想跟夏大哥見面嗎?」

  「一點都不。」她和夏士青沒必要有交集,除非是為了多萸,也許還有些可能。

  「那我今天就不跟妳吃飯囉。」

  「好,走吧,Kevin還在等我們開會。」

  「是,遵命!盈姊,我去拿記事本,妳先過去。」

  徐盈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一會兒才轉身進入會議室。

  「七采造型室」老闆加上員工僅有七人,老闆和其他四人都是能獨立作業的造型師,李姊是公司的行政兼會計,而范多萸和小芳是助理兼任打雜小妹。

  她雖然比小芳資深,高中就在工作室幫忙,不過現在是大學生的身分,因此由小芳幫忙三名造型師,而她則是負責老闆以及盈姊。

  今天小芳陪著Coco南下幫一名女藝人做造型,陳哥和雅瑞到士林去跟模特兒經紀公司談明年度的合約,會議室只有他們三人。

  開會的時候她要負責記錄,要跟廠商借衣服也是由她出馬,她工作的時間有限,所以工作的時候絕對全力以赴,因為她清楚原本以她這樣的身分根本不適合待在工作室裏,她非常把握每一次的工作機會。

   「上個星期『千河劇團』的負責人來我們工作室,她說很喜歡放在展覽室的作品,希望能由我們幫他們劇團設計明年八月的年度大戲『夜叉』的造型設計,所有的 角色資料已經給我們了,預計十二月底之前要完工。多萸,這個案子就交給妳負責,小盈會協助妳。」話一說完,Kevin立刻把成堆的資料推到神情有些茫然的 范多萸面前。

  范多萸很認真開會,沒有錯過老闆所說的任何一字,她的茫然不是恍神而是錯愕,因為她怎麼也想不到這次竟然會有這麼好的機會給她!

  「老闆,真的要把這個機會給我嗎?可是……工作室還有那麼多比我有才華的前輩,這個機會真的是給我的嗎?還是我在作夢?」這真的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她捏了臉頰一下,不痛,是作夢嗎?

  Kevin瞇了眼不爽地瞪著她,起身來到她身邊捏住她的臉頰。「痛不痛?」

   「很……痛。」不懂得手下留情的老闆捏得她好痛,但是她很慶倖范多萸將目光鎖住那件是專為自己設計的衣服。件衣服是為慶祝自己高中畢業,花個月才製作完 成,相當有個人獨特的美學,取名為「蛻變」,是希望自己成為大學生後能有不同的轉變,變得適合穿著件衣服展現自信與冷靜,真的做到蛻變嗎?也不清楚。

  「想……大概是太久沒有幸福的事情,所以下子不能接受吧。」麼久以來,習慣逆來順受,不吵不鬧,靜靜等所有人作出決定,乖乖負責執行,不會抗辯不會逃避,旁人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也從不覺得委屈。

  明白的意思,徐盈伸手將的頭扳至自己的肩上,親昵地抱抱。

  「妳會幸福的。」

  「盈姊,沒事,別擔心,會盡全力將份工作做好!」

  幸福──范多萸閉上眼,幸福已經離很遠很遠,不敢奢求不敢期盼,只希望別再有人因受傷。

  平穩安定的生活是最大的渴望,其餘的什麼都不要求,就連幸福……亦是。不是有句話「太幸福的人會遭譴」嗎?曾經因為太幸福,真的遭譴,所以……

  平淡就好。不是在作夢。

  「把她給我拖出去。」竟然敢質疑他的決定?

  「老闆,我只是一下子太高興了……」她沒想到這種難得的機會竟會交給她負責。

  徐盈摸摸她的頭,也為她感到高興。「Kevin是真的要把這份工作交給妳,好好做,千萬別讓他失望,知道嗎?」的3cf 保護版權!尊重作者!反對盜版!

  「我會的,盈姊,老闆,我不會讓你們失望!」

  「小盈,我已經和對方約好下星期一開會討論細節,記得帶多萸過去認識一下。好了,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說完話,Kevin立刻起身離開。

  會議室只剩下她們兩個女孩子,范多萸依然處於極度興奮又得壓抑的狀態中。

  「盈姊,這是真的嗎?老闆要把『千河劇團』的造型設計全權交給我負責?」小芳也曾負責過幾個案子,但沒有嘗試過一整個劇團的造型設計,她這樣會不會太幸福了?

  「上個星期『千河劇團』的人看見放在展覽室的設計,一眼就很喜歡,多萸,妳應該對自己更有信心,對方是真心肯定妳的才華,加上他們的戲正好走東方奇幻路線,不是妳最愛的設計嗎?」

   徐盈陪著范多萸走到展覽室,裏頭擺放許多人的設計成品,其中一尊假人模特兒身上穿著棕紅色削肩服飾,長襬拖在地上,雙臂以及頸子上所戴的飾品非常有東方 元素,用色奇幻又神秘,衣服的剪裁或許不是最突出,但整體造型卻是最顯眼的,讓人一進入展覽室便會將目光放在這件衣服上。

  范多萸將目光鎖住那件是專為自己設計的衣服。件衣服是為慶祝自己高中畢業,花個月才製作完成,相當有個人獨特的美學,取名為「蛻變」,是希望自己成為大學生後能有不同的轉變,變得適合穿著件衣服展現自信與冷靜,真的做到蛻變嗎?也不清楚。

  「想……大概是太久沒有幸福的事情,所以下子不能接受吧。」這麼久以來,習慣逆來順受,不吵不鬧,靜靜等所有人作出決定,乖乖負責執行,不會抗辯不會逃避,旁人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也從不覺得委屈。

  明白的意思,徐盈伸手將的頭扳至自己的肩上,親昵地抱抱。

  「妳會幸福的。」

  「盈姊,沒事,別擔心,會盡全力將份工作做好!」

  幸福──范多萸閉上眼,幸福已經離很遠很遠,不敢奢求不敢期盼,只希望別再有人因受傷。

  平穩安定的生活是最大的渴望,其餘的什麼都不要求,就連幸福……亦是。不是有句話「太幸福的人會遭譴」嗎?曾經因為太幸福,真的遭譴,所以……

  平淡就好。

  夏士青十分顯眼。

  范多萸走出公司大樓,便看見那個倚著牆低頭專心看著手上那本書的高大身影。

  他看得很認真,沒注意到附近有不少人都在注視他,相信應該有人和自己樣在懷疑他是哪間經紀公司的模特兒吧?

  的嘴角不由自主往上揚,卻對他到現在還沒交到朋友的事感到困惑,即使他都不挑剔,但想應該是他要求太多,要不然以他的好條件,交不到朋友實在很奇怪。

  湊合沈姊和夏士青的想法不禁又悄悄浮現腦海。雖然盈姊不喜歡夏大哥,但不定夏大哥依然喜歡盈姊,可能性還是很高的啊……

  直到某個東西砸上的頭,范多萸才回神。

  「想什麼?」

  「沒有。」看見他手上的日文小,「夏大哥,也喜歡『十二國記』?」

  「滿好看的,劇情精采,設定很細膩。」看書他不會特別挑,反正是順便練習他的日文。

  「夏大哥,很厲害,還看得懂日文,最多只能看日文漫畫。」也希望能像子夜姊的妹妹樣通過日文二級檢定,可惜總是抽不出時間念書。

  「能看得懂已經很厲害。最喜歡哪個角色?」

  「驍宗泰麒對。」是在「十二國記」中最喜歡的王道。話剛出口,范多萸便了僵一下,小心地問:「夏大哥,會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夏士青頓下才:「不是很奇怪,而是覺得很有趣。」

  那些孩子那麼喜歡看兩個人有曖昧的畫面,他想他永遠都不會懂個中的理由,而且也放棄深入了解。

  「有趣?頭次聽見有人這樣形容,有時候在網路上會遇上惡意討厭我們的人,所以會儘量不在其他地方提起。」

  「是每個人不同的興趣,會尊重不干涉,在面前不用顧忌太多,懂嗎?」夏士青又習慣性地摸摸的頭。「想吃什麼?」

  「都可以。」對吃不挑,唯的要求就是別太貴。

  「那我們不要吃太飽,待會兒才能去吃豆花……嗯,去吃鐵板燒就好。」

  他們步行十五分鐘抵達間鐵板燒店。

  進到店內,兩人隨即餐,夏士青毫不遲疑的分量大又能吃到最多樣食材的海陸大餐;在吃的方面,他從不虧待自己。范多萸則是看著菜單上猶豫不決。

  「怎麼?找不到想吃的?」

  「不是,不知道該點奶油花枝還是香煎檸檬鯛魚。」兩樣都想吃,不過她的餐費不允許太奢侈,而且又快要月底,更不能亂用。

  雖然沒抬頭,夏士青卻能從她的語氣裏得知的渴望,明明想要又得小心壓抑的為難令他心疼。

  「那就兩樣都點好了。小姐,給我一份奶油花枝,再單點一份鯛魚。」吩咐服務小姐,趁著范多萸還來不及開口拒絕,他又笑:「跟我出來沒道理讓妳付賬,想吃什麼儘管,吃飽知道嗎?」

  「夏大哥,我有打工賺錢,也沒道理讓付賬。」范多萸亦有自己的堅持。

  「怎會沒有?妳都叫我聲大哥,照顧妹妹是應該的。」他再摸摸她的頭,唉,這動作萬一上癮怎麼辦?

  「可是……」

   「乖,這樣吃得夠嗎?不夠的話,待會兒還有我另外點的海陸大餐。做人已經很辛苦,什麼都省當然沒問題,但是對肚子千萬別太小氣,妳苛刻自己,弄壞身體有什麼好處? 偶爾吃好不算是浪費,這裡一客鐵板燒才兩百也算平價,不是很頂級。」夏士青好意要放寬心,卻遭到正把白飯端上桌的服務小姐記白眼。

  「我知道,只是覺得多吃幾碗飯就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都沒想過要掩飾自己的食量,錢不夠有不夠的作法。「而且欲望都滿足,不就沒有欲望嗎?」

  「反正跟我出來就不許虐待自己,能吃多少就儘量吃。」他十分清楚她的食量有多大,上回桃園一日遊,他已見識過小小的身軀卻有四個胃的大容量,吃完那頓中餐,不到三個小時還能繼續吃別的,他完全甘拜下風,佩服不已。

  「夏大哥,我的食量並不大,除非遇上好吃的食物,要不然吃得很正常。」有自知之明,那是不正常。

  「吃得多代表妳有口福,那今看妳吃多少就知道間鐵板燒好不好吃。」

  服務小姐正好又把湯端過來,范多萸時啞口,只能乾笑以對,因為服務小姐突然對笑得好溫柔……是要多添幾碗的意思嗎?

  最後,范多萸添三碗飯,捧不捧場不清楚,不過服務小姐倒是笑得很開心,臨走之際,還給她一罐多多,只差沒有摸的頭表示鼓勵。

  夏士青轉身悶悶地笑。

  也不介意他笑。「夏大哥,可以轉過來笑沒關係。」多多冰冰涼涼的,又能刺激腸胃幫助蠕動,很喜歡喝,掀開鋁箔蓋,咕嚕咕嚕喝下肚有助消化。

  「剛才妳實在用不著吃那麼多碗。」美食推薦版好吃,晚上他可以上線去反駁。

  「可是服務小姐直在注意,又幫送湯送飲料……」弄得不好意思不多吃。

  「小萸,妳實在很單純。」

  「大哥也這麼說,他希望我永遠都這樣單純。」我也覺得單純沒什麼不好。

   「如果可以就儘量保持,孩子單純比較可愛。」要知道現在單純的人泰半都是偽裝出來,真正單純的人相當稀有珍貴,而且他也不喜歡有心機的人。「對,冒昧問你一下,妳家裏給妳的零用錢是不是不夠用?」印象中范宣衡的父母都是高知識份子,家裏的經濟應該不錯,小萸沒道理那麼節省,看穿得還是上次那件洗到泛白的牛仔褲,上衣乾淨卻也顯得舊。

  「他們給的零用錢當然夠用,只是想還是節省比較好,反正也沒什麼物質欲望。」范多萸笑著解釋,眼底迅速閃過一抹痛,但沒讓夏士青發現。

  「既然有零用錢,加上妳打工賺來的錢,不至於不夠用吧?」他真正想問的是,即使買不起件新的牛仔褲,難道家人都沒注意到?

  「因為……要養孩子。」

  「妳有小孩?!」他臉驚訝。是個大小孩養個小小孩嗎?

  「不是啦,在世界展望會有認養小孩,這些錢覺得應該由自己支付,所以沒跟家裏的人,不過只要省,還負擔得起。」

  「幫助別人是好事,但也別太虧待自己,該省則省,當用則用,妳那麼瘦,應該要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知道嗎?」

  「是,夏老師。」調皮地換個稱呼。

  她的笑容十分燦爛,這樣才像年紀應有的表情。

  「走吧,我們去吃豆花。」

  夏士青帶范多萸搭捷運前往東區,然後在左彎右拐的巷子中找到間毫不起眼、但排不少人的豆花店。

  店名叫做「300」,簡潔有力,意思是每限定三百碗,白兩百碗,晚上百碗,賣完就沒,來晚吃不到明記得請早。由於家店賣的是純手工豆花,物美價廉又料多實在,因此白的兩百碗往往下午兩就賣得差不多。

  兩人落坐,因為范多萸不知道該哪種,夏士青逕自幫她點綜合豆花。

  「這邊有限定一人一碗,如果想吃別的口味明天再來,吃綜合的話就能吃到全部的口味。」

  「老闆很有個性耶!」有錢賺還不想賺,佩服。

  「是啊,他確實很有個性,才會放著高科技的工作不做跑來賣豆花。」

  「夏大哥,跟老闆很熟?」

  「認識快三十年。」

  「鄰居?」

  「是……」

  「老闆,豆花賣完,可是為什麼那兩個人進去就可以豆花?是排在他們前面的,應該我們先吧?」特地跑來吃據很好吃的豆花,哪知竟被拒於門外,客人當然心有不甘。

  只見穿著白色圓領短袖T恤、身肌肉的老闆,手拿著舀豆花的鐵鏟走出來:「這兩位客人昨天就訂位。」

  「這裏可以訂位嗎?」那名客人不滿意這個答案,可以訂位他就不用下班就衝過來。

  「第二,他是我弟弟。」

  老闆完個答案,客人只好摸摸鼻子,決定明天再來。

  「夏大哥,是老闆的弟弟喔?」可是怎麼長得不太像?

  「不幸的……沒錯。」夏士青歎息聲。

  老闆掌重重搭上他的肩,惡聲惡氣的開口,「什麼叫做不幸?凡事有我罩著哪裡不幸?吃免費的豆花哪裡不幸?來臺北念書還不是我收容,哪裡不幸?夏士青,給我清楚講明白,要不然別想走!」

  「大哥,明知開玩笑的,還要跟我計較嗎?」

  「切!有客人在,我的名聲豈能讓破壞!下次再亂跟客人話,半年不准踏進間店。」訓斥完弟弟,老闆繼而朗笑的招待范多萸。「小姐,豆花好吃嗎?」

  「很好吃,夏……」呃,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耶。

  夏士青清楚的腦袋裏在想什麼,好心的幫解圍。「大哥,叫小萸,是朋友的妹妹。小萸,妳都喊大哥,現在又要怎麼稱呼大哥?」

  正因如此,范多萸才神情呆滯,確實不知怎麼喊。

  「喊他夏老闆好了,我大哥不喜歡攀交情。」所以身為弟弟還得預約才有豆花吃,而且限定一人一碗。

  「夏老闆,做的豆花很好吃,入口即化,配料也很實在。」

  「喜歡的話以後要常來喔!至於──」夏老闆橫睨夏士青一眼。「你就不必。」

  「大哥,你過河拆橋!不是說我是鎮店之寶?」記得家店剛開幕的時候,他下課就被迫來吃豆花,吃到每晚夢見被豆花淹沒,後來整整年都不敢再吃豆花,直到幾年心裏的恐懼才消失。

  「我的鎮店之寶就是豆花!少往臉上貼金。」

  「爸、二叔,我回來了。」夏老闆念國三的大兒子補習結束回到店裏,非常有禮貌的打招呼,然後又孝順地問:「爸,這些可以清洗嗎?」

  「先去念書,這些東西你不用管。」

  大兒子看老爸一眼,還是默默將器具搬往後頭去清洗,剛滿十五歲的他身高和夏老闆差不多,要搬那些器具輕而易舉。

  「就叫你不要搬!」夏老闆扯著嗓門喊道。兒子很孝順,他十分感動,不過更希望他用功讀書。

  有名幾乎天天來光顧的熟客以羨慕的口吻:「老夏,有這麼孝順的兒子,將來不愁沒人照顧。」

  「切!難道\我不會照顧自己嗎?我可以做到八十歲!我們活得愈久吃得愈多。」他是在有兒子之後,才明白當年父母極力反對他放棄高薪職位的心情,因此希望兒子能出人頭地,不過大概是有惡劣基因遺傳,大兒子已下定決心大學畢業後就要接手他的工作,讓他相當為難。

  「爸,我比較擔心你煙抽太多提早去見老媽!」二兒子寫完作業趕緊下來幫忙,經過父親身邊忍不住唸幾句。

  「你就只會吐老爸的槽!」正要抽煙的夏老闆是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最後將香煙揉成團塞進口袋裏。

  「士青,好好招待小萸,去後面善後,也不知道兩個渾小子會不會又摔破東西。」

  「夏老闆也真是的,小誠、小翔他們都幫忙好幾年,夏老闆就是愛唸上幾句!」

  其他客人聽了都哈哈地笑。

  范多萸也跟著微笑。「大哥人真不錯。」

  「大嫂去世後,是他親手照顧兩個小侄子,他們都很乖很孝順,是大哥唯的精神支柱。我們都勸大哥再婚,不過他說沒人會願意嫁給個賣豆花、還帶著兩個拖油瓶的中年人。」

  「不會啊,相信一定會有人喜歡這樣性格的夏老闆。」她堅信。

  「希望如此。」

  「夏大哥,你想開豆花店也是因為夏老闆的關係嗎?」

  「不全然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樣比較方便吃豆花,用不著每次都要跑來臺北。」他沒什麼遠大的志向,只是想滿足口腹之欲。

  「挺喜歡夏老闆的豆花,很有爸爸的味道。」咬著湯匙,范多萸笑得很幸福。

  小事就能讓她如此開心,還真容易滿足呢。「以後要多多來捧場。」

  等其他客人都走得差不多,夏士青挽起袖子準備收拾,范多萸也沒閒著要幫忙。

  夏老闆看見嬌滴滴的范多萸也要插手,連忙阻止。「小萸啊,這些粗重的工作用不著妳來做,妳坐在那邊看雜誌就好。」

  「夏老闆,請吃豆花,幫小忙不算什麼,以前也在速食店打過工,不會摔破東西,放心吧!」雖不至於孔武有力,不過洗個碗絕對難不倒。

  「大哥,會不會太厚此薄彼?」大桶子二話不就扔給他,也不擔心他沒接好會砸到腳。

  「什麼話!女孩子就是要疼的,你皮粗肉厚當然要好好操一下,臺子也要洗知道嗎?」兩碗免費豆花的代價就是如此。

  「夏老闆,放心,這些碗我會洗得很乾淨!」

  范多萸兩手各拿十個瓷碗,不僅夏老闆擔心,就連夏士青也怕會不小心全摔破,到時候可憐的又是他。不過確實沒有言過其實,只見技巧純熟地將碗拿到後頭去洗,半點都沒聽見摔破的聲音,兩個人才放心不少。

  五人分工合作,很快便將店裏整理乾淨,接著夏老闆端出三碗冰涼的豆花,原本是要和兒子一塊享用,不過他很大方地將第三碗豆花賞賜給范多萸,然後和夏士青到外頭抽煙閒聊。

  「老弟,老哥很高興這是你第一次不是帶學生來,但她的年紀也太年輕吧?滿十八歲沒?」禁忌的愛情是需要付出代價,他可不希望到時候他的300豆花店聲名遠播是因為有家人上頭條新聞。

  「小萸才十九歲,是朋友的妹妹,只是幫忙照顧。」對他而言范多萸的確是妹妹的身分,他對僅有疼愛。

  「真的?」

  夏士青吐出口煙。「廢話!看你弟像是保母嗎?」他們相差十歲,雖然樂意照顧小萸,卻沒打算照顧一輩子。

  夏老闆瞇起眼看他幾秒鐘,才繼續吞雲吐霧。

  他雙火眼金睛豈會看不清真相?從兩人進門到剛剛,弟弟始終對小萸十分溫柔呵護,打小弟弟除老媽以外,沒見過他對哪個孩子特別照顧,真不喜歡?總有會真相大白,他不急。

  「那個女孩子很討人喜歡,別欺負人家。」

  夏士青覷他一眼,「大哥,都三十五,這樣會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勸你還是不要有這個念頭,小萸站在身邊真的很像是的你的女兒。」

  「你這個渾小子!」扔煙蒂,夏老闆怒氣衝衝要追打夏士青。

  「他們……」兩人狂奔的身影閃過范多萸眼底。

  小誠和弟弟互看眼,同時聳聳肩,無奈回答:「是他們兄弟的樂趣。」

  打打鬧鬧卻又不會破壞感情,范多萸好羨慕樣的家人。

  離開豆花店,他們搭上捷運,準備到臺北車站,好讓夏士青轉搭火車回桃園。

  「夏大哥,我問你,你覺得盈姊怎麼樣?」

  「怎麼突然問到?」

  「沒有啦,只是想問問的感覺。」

  「還不錯。」對他而言沒有危險性的都算不錯。

  「那想不想和盈姊敍舊?」

  夏士青遲疑下,大概清楚她的用意後,他笑得很壞心。「好啊。」

  回到住處已經快十點,明天是假日,徐盈總是會看完電視才洗澡,范多萸剛進門,兩人便在客廳遇上。

  「盈姊,跟妳喔,夏大哥很高興和妳敍舊。」

  「沒啊,只是想夏大哥曾經過喜歡妳,所以、所以……」

   果然!徐盈的表情瞬間垮下。「多萸,既然妳提到這件事,剛好跟妳清楚。夏士青喜歡我的事是妳大哥誤會,因為當時和妳大哥在交往,可是每回都有夏士青那個電燈泡跟前跟後,覺得很討厭,便找他出去談判,才會被妳大哥誤會,所以我和夏士青根本沒有什麼,懂嗎?」被誤會跟其他人還無所謂,如果是夏士青就很無言。

  「可是看夏大哥似乎很期待跟妳見面的。」夏大哥沒必要騙吧?

  「那是他喜歡整我!」回想當年,只要和男友出門就會有夏士青陰魂不散的跟著,累積的怨恨令愈想愈氣憤。

  「為什麼?」

  「因為我是唯一曉得他秘密的人。」

  「什麼秘密?」范多萸張大眼睛準備聆聽。

  「夏士青喜歡的是男人。」徐盈終於出難以啟齒的理由。

  找夏士青出去談判,要他識趣別介入他們之間,哪知夏士青竟說他只愛男人,最愛的還是范宣衡,雖然和范宣衡的感情不是因為夏士青而結束,不過那段時間確實很痛苦。

  「真的?!」范多萸不相信。

  「他那個人很會假裝,別被他騙。」

  「盈姊,我覺得不太可能耶。」

  「他親口說的還有什麼不可能?難道這種事可以開玩笑嗎?」這種事她也不敢亂說。

  范多萸想下,如果是夏大哥的話……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不過他確實沒必要欺騙盈姊,難怪夏大哥到現在都還沒找到女朋友,原來如此啊。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十二國記】:作者小野不由美,是套東方奇幻的小,故事設定非常細膩,講述名少陽子經由景麒帶回到景國要統治個國家的故事,非常值得推薦。

  【切】:無意義的發語詞,僅限於書中使用。乖,千萬別學!

  【王道】:原指儒家認為作為君主應該推行的統治方法。其核心是以道德與仁義為基礎,實現國家的治理。後來衍生為主觀意識強烈的正統之路,舉例:驍宗泰麒是王道配對,而泰麒驍宗則為逆王道配對,此為個人的觀感,未必每個人都贊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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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 00:23:53
第四章

  他牽著妹妹的小手進門,才發現爸媽帶著大妹去喝喜酒。

  「哥哥,怎麼了?」

  「看來今們晚上要相依為命。」

  「好耶!」

  「沒人煮飯給妳吃,還麼高興啊?」

  「哥哥會煮啊。」

  「煮?好吧,想吃什麼?」只會負責飯來張口的他沒下過廚,不過看在妹妹那麼期待的份上,他當然要拚拚。

  「滷肉飯。」

  「家裏沒有肉湯,不行。」就算他會滷肉,等滷好後也亮。

  「嗯……蛋包飯?」

  「不行。」冰箱有蛋,不過他不會煎蛋包也不會炒飯。

  「蛋炒飯?」

  「也不行。」換湯不換藥,還是不會。

  「那……泡麵加蛋?」

  「不可以!」沒營養,也不行。

  「哥哥,肚子餓。」

  「那哥哥做蛋炒飯給妳吃,不過難吃的話不能嫌喔。」

  「好!」

  怎麼炒飯啊?他還是先上網查一下好了。

  九月,開學。

  校園裏開始熱絡起來,洋溢片青春氣息。

  教室內外片嘰嘰喳喳之聲,學生們不斷呼朋引伴自成個小圈子交換兩個月的所見所聞,直到上課鍾響,眾人才不情不願返回教室坐定,等待接下來半年的不人道對待。

  確實不人道啊!

  現在的學校有三多,考試多、課本多、補習多,他們的童年統統浪費在些可怕的事情上,廣告不是「生命應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嗎?他們美好的事物究竟在哪里啊?誰來賠給他們生次的美好童年?

  夏士青走進教室,就先往站在講臺上演得欲罷不能的許寧婷頭上敲記。

  「上課,許同學。」

  「老師,要告你體罰。」父親是律師,許甯婷學得有模有樣。

  夏士青懶得跟她計較。「同學們,早!相信大家暑假都過得很充實,前兩節課是班會,按照往例,請每位元同學依照號碼順序上臺發表三分鐘的感想,開始!」班會就是讓同學發揮,老師暫時休息的時間。

  號小朋友舉起手問:「老師,可以用英文嗎?」他想炫耀一下兩個月來的成果。

  「可以。」

  五分鐘後,二號、三號直到十四號的小朋友都很乖,沒給夏士青找麻煩,不過內容一個比一個精采。

  放暑假前,他希望學生們都能去學習座一件好事,他的學生都很聽話有乖乖照辦。有人專門等在馬路邊要扶老人家過馬路,只等扶個老人家;有的同學幫忙家人做垃圾分類,最後差變成家庭戰爭;特地去老人院慰問老人的學生,則沾沾自喜地他幫好幾個老爺爺搥背,總之內容五花八門。

  輪到十五號的許寧婷上臺,夏士青有些頭疼。

  「老師,可以用法文嗎?」英文有什麼不起,還學法文呢。

  「只要同學聽得懂。」他無所謂。

  許寧婷想下,隨即放棄展示學習成果,畢竟法文不是人人都會。笑笑地開始發表心得。

  「兩個月過得相當充實,早上六點起來運動小時,八點吃早餐,各位同學記得運動完不要馬上吃東西,要不然會變胖喔。九點準時去上法文課,法文老師很漂亮,不過有自戀……」

  底下響起陣「妳也好不到哪去」的哀號聲。

  「每天都會穿得很漂亮,然後問樣好不好看?坦白,法文老師很會教法文,卻沒什麼審美觀,身上的衣服顏色總是很奇怪,看會讓人不舒服,可是為了遵照老師所要求日行善,只好昧著良心說她很漂亮,其實……」

  「許甯婷同學,妳只有三分鐘,不必浪費在種無聊的小事情上頭。」為免接下來的學生時間少得可憐,夏士青不得不打岔。

  許寧婷看眼手錶,決定速戰速決。「好吧,反正每天的日子都差不多那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接下來要說的是件大事,相信所有同學都會很想聽。」

  夏士青聞言便知道要什麼,有些後悔剛才打斷的慷慨激昂,他應該讓繼續下去,就算到下課也不該阻止。

  「某月某日,去幫表姊慶祝生日,姨丈挑間日式料理餐廳,們行人抵達的時候,竟然在餐廳裏遇見老師。各位,看見老師不是什麼很驚奇的事情,但讓人驚奇的是老師竟然帶個還未滿十八歲的漂亮姊姊在吃飯,同學們,才是重點啊!」敢打斷,那就來個更勁爆的八卦震撼人心吧。

  未滿十八歲?!眾人一致看往坐在角落的夏士青,眼裏閃著責備的光芒。

  「已經滿十八。」他要自清。

  「喔,原來已經滿十八歲,這樣也用不著大義滅親。總之呢,我看見老師對那位姊姊非常殷勤體貼,老師甚至還承認漂亮姊姊就是他的女朋友,所以以後全班出去玩,們千萬不能忘記未來師母喔!」

  許寧婷的話獲得全班同學熱烈鼓掌,導致接下來都沒人願意上臺報告,紛紛要聽那天還發生什麼事,她也沒讓同學失望,巨細靡遺地出每個細節,仔細得就好像有用V8拍下每個場景似的。

  夏士青愈聽愈無言,但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聽許寧婷將上回的事情一字不漏地描述一遍。

  悶哪。

  慶倖的是,不到半天的時間,全校老師都知道他有女朋友。

  范多萸和「千河劇團」的負責人水藍開過三次會。

  覺得水藍是個很親切好溝通的人,在解劇團的理念後,水藍便將設計全權交由負責,讓倍感壓力卻也高興獲得青睞。

  「水藍姊,我不會讓妳失望。」

  學校已經開學,只能利用零碎以及假日的時間工作,幸好大家都很體諒,事情方能進展順利。

  「相信妳不會讓失望。之前到你們工作室,第一眼就很喜歡妳的設計,拍照片拿給導演跟演員們看,他們也很不錯,都很期待妳的設計。」水藍拍拍的肩給鼓勵。

  「嗯,我會加油的。」

  「對,這是劇本以及主要角色的照片,劇本千萬不可以流出去。」水藍慎重交代。

  「知道。請問劇本是誰寫的?」

  「馮勁書。」

  「他是『午夜』的編劇,是忠實觀眾,不過很可惜『午夜』已經結束。」上回稍微聽一下故事大綱,范多萸就對個故事很感興趣,現在得知是自己喜歡的編劇所寫的,就更想拜讀。

  「是啊,也滿喜歡看的。多萸,現在愈來愈覺得找妳來設計是對的!」水藍對有見如故的喜悅。

  「希望不會讓你們失望。」

  「要對自己有信心喔!對,這裏有兩張其他劇團的門票,時間正好是今天晚上,妳可以去觀摩一下。」

  「謝謝。水藍姊,我先走囉。」正事談完,范多萸離開劇團要回家。

  握著手中的兩張票,第個想到徐盈,不過今晚上要去唱KTV,沒空陪去,還能找誰呢……掏出手機搜尋。

  望著手機裏三十幾個人名卻有半數以上是客戶以及同事,其他的是已經不知道從何聯絡起的高中同學和沒什麼交情的大學同學,剩下的幾個是怎麼也撥不出去的電話號碼。有種情況是沒注意的時候,就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對,等到發覺才會突然意識到原來如此──范多萸頓時深深有此感受。

  曾經是離最親近的,如今已相隔千里……只餘陌生。

  手機裏的名字寫滿的孤獨。

  長睫搧搧,范多萸收起手機,準備個人去觀賞,反正也習慣一個人。

  已經……習慣。

  就在剛收妥手機時,手機彷佛明白的心情驀地響起悅耳的旋律,眨眨眼,想不到會是誰打給她,她的生活重心除學校便是工作室,同學們都很清楚,假日根本不會打給她,昨老闆也今天不用standby,會是誰打給她?

  慢半拍拿出手機,看見螢幕上的名字露出微笑。

  「夏大哥,找我嗎?」

  「要不要看電影?」夏士青依然劈頭就問。

  「不行耶,晚上要去看出舞臺劇,叫做『青魂』。夏大哥,要不要看?」

  「對舞臺劇沒興趣,妳找別人陪妳去好了。」他敬謝不敏。

  「喔,好吧……」

  很哀怨的聲音,一定有問題。「找不到人陪妳去?」

  要是對方是不太熟的人,范多萸會否認,不是好面子,而是沒必要太多,不過對象是夏士青,便無須掩飾。

  「盈姊要去唱KTV,其他能想到的人應該也沒空。」今是星期六,大家不是把握時間補眠就是早早有約,哪輪得到她。

  「舞臺劇沒什麼好看的,妳來桃園,請妳吃飯看電影。」在群小毛頭的包圍下,他深深覺得自己更老,為不服老,偶爾要做年輕人會做的事情。

  「夏大哥,很抱歉,真的不行,最近接個設計舞臺劇人物造型的工作,所以要多多觀摩參考。對不起,下次好嗎?」實在不願拒絕卻不得不。

  夏士青沉吟會兒,開口問:「幾點開始?」

  「晚上六點。夏大哥……你要過來嗎?」范多萸試探地問。

  「條件交換,明天陪我去『臺灣故事館』。」每個學期,他都會帶學生到一個地方去玩,上次他們提出想去故事館,他得先去看看,確定沒什麼危險才會帶學生過去。

  「好啊。那要不要提早過來?我請你吃晚餐。」

  「如果要吃王品,妳也要請?」

  「覺得……我家牛排也很不錯耶。」

  夏士青笑得很大聲。「放心,不會真的要妳請王品。」

  「不是不想請,而是因為剛買課本,所以這個月錢不太夠用,下個月再請好不好?下個月一定請!」

  夏士青懶得裏,逕自交代道:「記得五點到臺北車站對面的百貨公司接我,遲到妳就慘了。」

  掛斷電話,看眼時鐘,已經兩點,夏士青認命地起身準備,來到客廳,看見室友打Wii打得頗起勁,很怕液晶螢幕會不小心被那個白白方形的東西砸壞。

  「幹嘛不出去運動?」像他,早上五點半就起來運動,晚上才有本錢窩在沙發上動也不動。

  「這個比較有趣。要出門?」室友仍繼續揮舞手中的Wii。

  「去臺北看舞臺劇。」

  聽見「舞臺劇」三個字,室友轉過頭來臉的不敢置信,彷佛聽到天方夜譚般地瞪著他。「毫無文藝氣質的你會去看舞臺劇?!誰這麼有面子能請得動你?」

  根據他對夏士青的認識,他很懶,如果沒有重要事情,下班回到家就癱在沙發上成為廢人,直到找不到電視節目看才會回房睡覺,假日更是樂得勤爬枕頭山,也不太愛看書的他竟然有人邀他去看舞臺劇?厲害!

  「一個朋友的妹妹。」

  「肯定很美!」室友忍不住在腦海裏想像起來。

  「很可愛。」小萸是妹妹,對他而言沒什麼美醜之分。

  「朋友?」室友不死心再問。

  「就是朋友的妹妹。」

  「既然不是朋友,介紹給我吧?」

  夏士青白他眼。「你省省吧!」說完走入廁所。

  「喂喂!我哪裡不好?既是台大畢業生,還是某科技公司前景看好的職員,你那個鄙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嗎?怎麼說我都還曾是校草!夏士青,不准上廁所!你給滾出來說清楚!」扔下Wii,室友決心替自己討個公道。

  「青魂」到底演什麼,夏士青不清楚,因為他看完上半場,下半場就被周公拉去下棋,直到散場前才分出輸贏,放他回來。

  夏士青毫不掩飾對出舞臺劇感到無聊而打個呵欠,雖然亂沒氣質,引起其他人不甚認同的注視,范多萸卻認為情有可原,因為出舞臺劇除華麗到讓人眼睛閃爍不停的服飾值得參考外,劇情就很空洞虛悶,連她也得很努力睜大眼睛才不至於失神睡著。

  「不好意思,讓你無聊了。」幸好這趟啟發不少靈感。

  「還好,椅子很好睡。」

  范多萸苦笑,慶倖椅子還有功能。「夏大哥,冒昧問一下,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對象?」他們見面的機會不多,得把握機會。

  「你問這個做什麼?想幫我介紹對象嗎?」

  「嗯,我認識幾個很不錯的人,他們都還是單身,我想要是知道夏大哥喜歡的類型,可以幫你介紹。我知道像你這樣要找個……伴也不太容易,倘若我能幫得上忙一定會盡力。」她非常非常熱心地想牽線。

  什麼叫做他要找伴不太容易?

  「呵……」夏士青再打個呵欠。「再說吧,我的問題妳不用替擔心。肚子餓,附近有什麼好吃的?」

  「從那邊走過去可以到師大夜市,據說燈籠滷味很好吃。」提議。

  「據說?妳沒吃過?」

  范多萸搖搖頭,「沒有,因為我太忙,而且正餐習慣吃麵或飯,太晚又吃不下,所以和夜市無緣。」加上我的時間總是不夠用,哪有什麼機會去逛夜市,不過——「臺北有很多夜市,如果喜歡,以後你來,我都陪你去。」

  「那今天我們就去開開眼界吧。」想關心他,還不如他照顧她。

  「多萸!」

  聽見有人喊的名字,范多萸立刻轉頭四處望著,左邊迎面走來一名秀氣的男人。

  「雅瑞,也來看『青魂』?」

  「跟朋友一塊過來,妳朋友嗎?」

  「不是,他是……朋友。」他們應該也算朋友吧?看夏士青眼,沒看見他拒絕的眼神,放心地繼續介紹。「夏大哥,這位是雅瑞,我的同事,對我很照顧喔。」還刻意抓住雅瑞的手,將他拉近。「雅瑞,他是我大哥的同學,對我也很照顧。」

  兩個人同時注意到的舉動,一個困惑,一個有些不高興。

  范多萸笑得很甜,彷佛非常希望他們能相互認識一番,只是兩個人實在沒必要太熟悉,因此他們只是點頭致意,並未有進步深交的打算,尤其雅瑞還從夏士青身上感受到一股淺淺的敵意,他當然不會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雅瑞,待會兒們要去逛師大夜市,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去?」嗯,兩個人外型看起來頗登對,不錯不錯,就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擦出火花?

  夏士青和雅瑞再次有默契地看著她的燦爛笑臉深感疑惑;夏士青愈來愈不爽竟當著自己的面和另一個人那樣親昵,即使是在工作上非常照顧的同事,也用不著牽他的手吧?

  相較於夏士青完全莫名其妙又怒火中燒,雅瑞終於看出一絲端倪,頓時明白范多萸的意圖。雖然他剛失戀,也沒到饑不擇食的地步,更何況對圈外人他意思也沒有。

  他低頭附在耳畔邊輕語幾句,立刻讓范多萸紅臉頰,連忙跟他致歉。

  「雅瑞,對不起!原本是想……以為他是……所以、所以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知道妳是好心,不過挑錯對象。好,先走,你們好好去逛夜市吧。」雅瑞摸摸的頭後便離開。

  留下滿臉尷尬的范多萸以及滿心不悅的夏士青。

  「你們在說什麼?」話說得零零落落,只有她和雅瑞才聽得懂,夏士青完全被排除在外,聽得一頭霧水。

  「呃……沒、沒有啊。」那是只有他們才聽得懂的通關密語,范多萸心想還是不要告訴他比較好。

  「沒有?」他才不信。「小萸,對方只是妳的同事,又不是妳朋友,有必要表現那麼親昵嗎?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不可以讓人以為很好泡到手,要和人保持距離,不要對方隨便約就出去。」

  「不、不是啦!雅瑞真的很照顧我,他把我當成他的妹妹疼愛,而且拉手應該沒有什麼吧?」真沒想到看起來很開明的夏大哥會這麼保守,更何況雅瑞他……

   「怎麼會沒什麼?!」夏士青更生氣。「用妹妹當藉口更教人防不慎防!第一次拉手沒什麼,第二次接吻沒什麼,說不定第三次就直接把妳帶上床。男人都很賤,太容易到手的不懂得知足,對於眼睛看得到卻吃不到的比較感興趣。總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所以對男人妳一定要睜大眼睛不要被騙,千萬要小心,知道嗎?」

  「是。」如果讓夏大哥知道他們有時候忙得太累太晚,不分倒頭就睡在一起,恐怕會更生氣吧?

  「這樣才乖。」果然是聽話的乖小孩。

  「夏大哥,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不是。」他很清楚自己曾幹過什麼好事,好人好事絕對沒有他的份。

  「你是,跟你大哥一樣都是舉世無雙不可多得的好人。」范多萸堅持。

  夏士青聽啞口無言。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應該是只要像大哥的人都是好人吧?小妹妹,妳真的很單純。

  不只單純,還有傻勁以及……順從。

  對,就是順從。

  雖然見面次數不多,他卻慢慢察覺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范多萸對他的要求,只要不是不合理的,總是百依百順,除「是」沒有第二句話,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帶著妹妹出門,而是帶個百分之百遵守他命令的機器人。

  就算他年紀長十歲,就算他是大哥的同學,也沒必要尊敬到這個程度吧?給他的感覺好像只要是他的話肯定唯命是從。

  滷味好吃,不過少酒就顯得沒滋味,他只是感慨一聲,馬上抓著包包衝出去買;吃完滷味,他又想吃豆花,也義無反顧跟著他去吃。

  反正無論他說什麼,都點頭答應,就好像將他當成親大哥一樣,讓他有不出的怪。

  十年前,范宣衡去世的時候,他人不在臺灣,沒來得及送他最後一程,卻聽江少儀說小萸哭得很傷心,還昏倒好幾次,畫面他能想像,因為他很清楚范宣衡有多疼愛這個妹妹,他倆的感情好到不能再好。

  雖然小萸沒有明說,他也能感受得到對自己也有著近乎兄長的崇拜。突然之間,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有沒有可能小萸是藉由對自己好來補償的呢?

  因為江少儀說范宣衡之所以會死,就是小萸害的……關於這件事他也沒聽她親口說,當然不會全盤相信,只是也沒想過要問就是,畢竟是件過去的傷心事,再提出來也不能讓范宣衡起死回生,反而會讓人更痛苦吧。

  想補償誰呢?

  下意識地,夏士青摸摸她的頭。

  「怎麼?」一口豆花正要送進嘴裏,他的動作讓范多萸停頓下來。

  「沒事,吃慢點。」他很想問小萸是不是還很介意大哥的死,但如果他問,若是哭的話,他不曉得該怎麼安慰她,不定還會手足無措地呆在一旁。

  「吃完豆花,還要吃別的嗎?」夏大哥的樣子似乎還沒吃飽……瞥眼碗裏還有七分滿的豆花,已經很努力吃,不過短時間無法碗底見空。

  「不用。」

  呼!那就好,要不然肚子快撐破。

  「吃不下?那給我吃吧。」拿起的湯匙,他三兩下就把豆花吃光。

  范多萸看得愣愣,不是讚歎他無底胃的奇跡,而是那根湯匙剛剛用過,雖然沒有肝炎,不過這樣還是不太衛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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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 00:24:24
第五章

  「哥哥。」

  「怎麼啦?」無論何時,無論他正在做什麼,不管是洗澡還是講電話,都會先以妹妹的需求為主,才是當個好哥哥應該做的。

  「我這題不會算。」

  「喔,哥哥看一下,嗯……很簡單啊,就是個減些數字的總和,然後就能算出答案,聽懂嗎?」

  「不懂。」

  「為什麼不懂呢?小明身上有二十元,買五元的巧克力、三元的彩色紙以及八元的甜甜圈,用二十減掉八加五加三就得出四,所以小明還剩下四元。懂嗎?」他對妹妹永遠不厭其煩。

  「……」

  「哪裡不懂?」

  「為什麼不是二十減掉八、減掉五、減掉三,而是二十減掉八加五加三?」

  「那是因為妳的演算法要減三次,太麻煩,如果妳先把要減去的統統加起來再次減去不是比較簡單嗎?」

  「是嗎?」

  「當然是啊,來,哥哥再算次給妳看。」

  「可是,是減八減五減三,三個演算法,哥哥是八加五加三然後再次減去也是三個演算法啊?」

  「……」

  吃完豆花的范多萸和夏士青漫步而行,哪知突然下起傾盆大雨,范多萸原本以為自己有帶傘,摸半天才確定記錯沒帶傘,兩人才匆匆跑到騎樓底下躲雨。

  雖然沒什麼太大作用,夏士青還是摟著,用手儘量幫擋雨,不過等兩人跑進騎樓,身上也濕得差不多了。

  范多萸很敏感,立刻打個噴嚏,他連忙用手幫抹去臉上以及頭髮上的雨水。

  「我陪妳坐計程車回去吧。」

  「不……哈啾!我家就在前面不遠,大概走十分鐘就會到。夏大哥,如果不介意穿大哥的衣服,要不要先到我家換衣服?哈啾!」

  「往哪邊走?」

  范多萸比個方向,夏士青摟著她的肩,快步往前。秋風吹來,加上衣服幾乎濕透,只覺冷風刺骨,縮縮身體,他摟得更密實。

  伴隨迅疾的腳步以及連連哈啾聲,夏士青頭次踏進范多萸的家裏。

  進入屋子裏,只覺得有股冷意,就好像這間房子已經很久沒有住人。夏士青暫時壓下滿腔的問題,先催促她先去洗熱水澡,之後才輪到他。

  看著他穿著大哥的運動服,范多萸邊喝熱牛奶邊眉開眼笑。

  「家裏怎麼都沒人在?」

  這個問題讓范多萸微笑的表情下子冷卻,稍後才又勾起唇瓣回答,「姊姊在美國念書,爸媽去歐洲二度蜜月,因為要上課還要打工,所以不能跟去。」

  他環顧四周,間屋子雖然乾淨整潔,卻怎麼看都像是很多年沒有人照顧,他立刻明白她在說謊倒也沒說破,或許她有很多不能的秘密。

  「夏大哥,如果你要去大哥那邊,就跟我一起出門。」

  「這裡是妳家,怎麼不睡在家裏?」

  「房子太大,我不喜歡一個人住在家裏。」那會她令想起大哥。「所以暫時和盈姊住在一起。」

  由她的表情,夏士青大概清楚理由為何。「我大哥那邊是父子三人同睡張床,我們去只能打地鋪,如果妳不介意,今晚就睡在這裏。」

  落寞的小臉因為他的話又恢復神采。「我當然不會介意。你就睡大哥的房間,放心,每個星期都會打掃,大哥的房間就跟以前樣乾淨……不好意思,家裏沒有客房,還是……睡房間呢?」

  她的不安緊張全寫在臉上,夏士青看得清清楚楚,這般小心翼翼對待反教他更心疼,他走到面前伸手捧著的臉。「小萸,你不要那麼緊張,也不要對我那麼客氣,睡宣衡的房間沒有關係,不忌諱那種事情。」

  他的聲音稍稍安撫的焦慮。「那就好。」

  「早睡,明別忘記我陪去『臺灣故事館』。還有,以後家裏沒人的時候,別隨便讓人到家裏來,知道嗎?」最後他仍不忘記提醒。

  范多萸頭,將杯子洗乾淨後便回到自己的房間,夏士青也進入范宣衡的房間。

  果真如她所說,房間塵不染,桌上還擺著一本筆記本跟一支原子筆,就好像主人隨時都會回來,牆上書櫃裏滿是獎狀獎盃,書櫃裏的書全是他不愛看的,他個人是偏好漫畫,比較不傷大腦。

  他屁股坐在床上,蹺起左腿,手肘抵著大腿,掌心托住下巴,的確是一間很有范宣衡風格的房間,和他格格不入。基本上,他與范宣衡都不像,個性除偶爾的直接以外也沒幾成像,怎麼小萸會將他視為大哥?真想不透。

  沒有認床的毛病,夏士青躺在床上沒多久便睡著。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之間,覺得懷裏有東西在鑽動,意識到不是他的房間後他驚醒過來,低頭看竟發現范多萸縮在他懷裏。

  「小萸、小萸。」推推,不見反應。

  「大哥……我要睡覺,不要吵我喔!」揮手,阻止有人擾安眠。

  是喊哪個大哥?

  而且這樣是要他怎麼睡啊?

  唉,范宣衡,可要保佑我別對你妹獸性大發才好。

  有人抱著自己,那份溫暖令懷念不已,范多萸露出微笑,直到想起不該有份溫暖時才睜開眼睛,看見抱著的人不是想見的人,且還是個根本不可能的人。

  夏大哥怎麼會在房裏?!

  嗯,不太對,這裏好像是大哥的房間。戰戰兢兢爬下床,躡手躡腳離開。

  門剛關上,整晚幾乎沒怎麼睡的夏士青終於鬆口氣,原來要坐懷不亂確實需要過人等的意志力,他甩甩發麻的右臂,然後翻身補眠,等他醒來時已經十點多,等著他的是趴在客廳桌上認真設計造型的范多萸。

  「夏大哥,睡醒啦,我有幫你留早餐。」

  「怎麼沒叫我?」

  「看睡得很熟,所以不敢叫你,昨睡得不好是不是?」問得很心虛。

  既然始作俑者沒膽承認,他也懶得追究。「嗯,我會認床。」事實上只要他想睡,就算是站著也有辦法睡著。

  「我們吃完中飯再去『臺灣故事館』好不好?」

  夏士青不置可否,大口咬下三明治,是他喜歡的巧克力口味。怎麼會知道?

  「大哥過也喜歡吃巧克力三明治。」大哥的事情,她都會記住。

  這個小妹妹該不會真的將他當作她大哥的替身吧?

  吃過中飯,當他們抵達「臺灣故事館」,立刻證實一個不好的念頭,因為「臺灣故事館」門口有個看起來有熟又不太熟的身影,以前見到的時候多半是因為有好友在。

  「他(她)怎麼會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夏士青和徐盈卻十分有默契起質問范多萸。

  范多萸一副搞不清楚自己幹什麼好事地笑著解釋,「我覺得人多比較好玩。」

  好玩個頭!徐盈對夏士青始終沒好印象,雖不至於到一見面就想咬他的瘋狂,可是也沒幾分好臉色就是;夏士青對倒是比較和氣。

  「好久不見。」他主動打招呼。

  眼前人倒追他的好友,讓他有一陣子過著非常寂寞的日子,這樣也就算了,畢竟沒有見色忘友的范宣衡三不五時也會邀他學習如何成為不會發光的電燈泡,他學得意興闌珊,哪知徐盈妒火攻心,將他約出去談判,這下可惹火他,從此他致力當顆能照亮全世界的不滅燈泡。

  徐盈白他一眼,有范多萸在,也不好不給面子,輕輕頭算是致意。「多萸,妳怎麼沒還有『別人』要跟我們起去?」刻意強調「別人」二字。

  夏士青右手搭上范多萸的肩,聽得不痛不癢。「我完全不介意有第三個人作陪。」

  「喂!把你的髒手給拿開!怎麼可以隨便碰她?」染指前友不夠,現在還要對小妹妹心懷不軌嗎?

  「恐怕來不及,我早就又親又抱。」他嘴角邪挑。

  「錯,是大小通吃,最近喜歡的年齡更有往下降的趨勢。」

  「多萸,快過來!夏士青,她是宣衡的妹妹,他該不會毫無人性連她也不放過吧?」徐盈著急著救出仍不知危險的小綿羊,大野狼長臂伸輕而易舉將小羊塞到身後。

  毫無人性──她的指控太嚴重。他那麼疼愛小萸怎會是毫無人性,根本是愛心氾濫成災,恨不得將綁在身邊養得頭好壯壯。

  「盈姊,妳誤會,夏大哥很照顧我,而且他也不是同志。」范多萸努力調解。

  聽見「同志」兩個字,再加上一副心虛尷尬的表情,夏士青霎時理解上回那個人是怎麼回事。他低頭在耳邊:「原來妳那麼熱心想幫介紹對象啊?」

  糟糕,被發現……

  「就算他不是同志還是很危險,快過來,盈姊會保護你!」

  「妳算哪根蔥?」他不太高興。

  「你又是哪根蒜?」徐盈反嗆。

  真是……有購低層次的吵架。

  「請問,我們可以進去嗎?」終於,范多萸可以插上嘴,她正感到慶倖。

  「妳不想進去的話,絕不勉強。」夏士青笑得很故意。

  豈可讓敵人囂張,徐盈當然要跟,抓住夏士青去買票的機會,把范多萸扣在身旁,杜絕野獸越雷池一步。

  「多萸,妳昨天不是回家,怎麼會跟夏士青在一起?」

  「夏大哥昨住在我家。」她好像忘記說明。

  「什麼?!他是陌生人,妳怎麼可以引狼入室?」

  他們甚至還同床共枕。「盈姊,平安無事啊。」

  「第一次平安無事,不表示第二次沒事,就算第二次也幸運不代表第三次就能安然度過,男人沒個好東西,當然,除妳大哥以外,其他傢伙都要小心防范,懂嗎?」除前男友,其他男人都歸於野獸那類。

  夏士青將三張票交給服務人員。「徐小姐,可以進去。」老遠就聽見她的數落也懶得搭理,有時候鬧鬧就好,玩得太過火也沒什麼意思。

  為保護范多萸的安危,徐盈抓著帶頭往前走,夏士青懶得計較的走在最後。

  由於是假日,故事館裏人很多,多半是家人共同出遊,讓小孩子了解生活的演變,順便重溫兒時舊趣。裡面到處都是人,想要看個地方也得等上些時候,若以假日而言這不是個安全的地方,一個不小心小朋友很容易走失。

  夏士青除了不時左右張望之外,他也注意到走在前的范多萸模樣怪怪的,原本斜背在腰側的包包被抱在懷裏,即使是怕扒手也用不著死命抓著吧?而且的樣子好像不是在防小偷而是在害怕什麼似的……

  是因為人太多的關係嗎?記得上回在CWT會場內,也沒有怕成這樣,他想或許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的緣故。

  他們走到「黑貓酒吧」前,裡面人比較少,徐盈隨即沖上前想看清楚。趁她疏於防範,夏士青個箭步上前,立刻將范多萸拉入右邊的通道裏,隨著人群往回走。

  「夏大哥,盈姊……」擔心盈姊會找不到他們。

  「都麼大的人難道還會在裏迷路,可沒答應妳找她來。」他沒好氣的。

  「對不起!我想你們以前是朋友,應該會想見個面。」

  「倒不如妳以為我對她有意思吧?」夏士青終於拆穿的企圖。

  沒否認。「大哥曾經喜歡過盈姊。」

  「那種個性,只有妳大哥才受得了,我和她是八竿子打不著,一輩子不可能,下輩子也千萬不要懲罰我。」徐盈確實條件不錯,但他們只會相衝,不可能和睦相處。

  「盈姊人很好。」

  「我跟她就是不對盤,放心,只是小小的樂趣,絕不會太欺負妳的盈姊。」他揉揉披散在背後的頭髮;出門前,他要她不要綁馬尾,她當然乖乖照辦。

  「可是……」

  「放心,不會有事的。來,包包幫妳拿,妳負責抓著的手就好,保證妳不會迷路不會走失!現在,陪我去勘查地形吧。」故事館能寓教於樂,唯缺是人太多,要帶二十幾名學生過來恐怕要選非假日比較適合。

  范多萸邊走邊不時回頭,卻始終看不見徐盈的身影。

  他們往回走,來到「國語推廣教室」,看見懷念的教室,忍不住鑽到最前頭,想要看得更清楚。教室內有黑板、課桌椅、風琴,令不自覺停下腳步駐足觀看好半晌。

  「勾起妳的回憶?」他問。

  「是啊。以前學校放學時,都是大哥來接我,然後牽我的手帶回家,有時候肚子餓想吃零食,他會買個蘋果麵包給我吃,我的文具用光,他會幫我準備好,考試前一個星期,也是他幫我復習,大哥總說二姊和他只差兩歲,比較像他同學,和他相差十歲,比較像妹妹。」

  聽起來似乎是個挺喜歡發揮手足之情的大哥。

  「大哥真的很疼我,每年生日都是他記得會為我慶生……」稍微頓下又補充:「因為爸媽都太忙,姊姊也忙著要念書。」

  「妳生日是什麼時候?」

  「七月七日,很好記吧?」

  既然好記,怎還能輕易遺忘自己女兒的生日,她的解釋倒顯得多此舉。

  范多萸收回懷念的視線,喃喃自語地:「如果沒有我不知道該有多好?」

  「妳說什麼?」附近人太多,的聲音很小,他聽不清楚。

  「我們繼續走吧。」

  逆向而行走來萬分困難,好不容易終於抵達「春露商店」,裏頭的人少些,他們才有辦法進入。

  商店內販賣的全是古早味的東西,有果汁凍、涼煙糖,還有像牙膏樣造型的巧克力條,以及其他頗有年代的童玩,范多萸看見感興趣的便拿起來瞧瞧,相較於的歡喜,夏士青倒是沒什麼感覺地陪在身旁有搭沒搭地聊著。

  不喜歡看見她傷心的表情,因此她只要開心,他就無所謂。

  夏士青視線原本落在商店外頭,忽而調回:「小萸,妳有東西掉在地上。」

  「有嗎?」光線昏暗,看不太清楚,便蹲下身摸索。

  「要蹲下去才看得見。」夏士青也蹲下去幫忙找,忙一會兒什麼也沒找到。「大概是眼花看錯,有看見想買的東西嗎?」

  「有。」抓起只大豬公。「想買只豬公回家存錢。大哥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就是豬公存錢筒,他說存錢是好習慣,我的第一個肥豬公就有好幾萬塊喔!」最後全貢獻給孤兒院。

  夏士青看見她開心地抱著透明塑膠存錢筒,一抹藏著淺淺悲傷的笑容掛在嘴上,明明是在笑,看起來竟像是在哭泣,對她而言,這些回憶肯定讓她充滿感傷。

  幾乎是很衝動的,他牢牢抱緊,很想替她驅逐心痛。

  范多萸嚇一跳,她不明所以,動也不敢動。

  「夏、夏大哥,怎麼了?」很多人都在看,令紅頰。

  「沒事,只是突然覺得妳……很可愛。」那一剎那,他真的對她又憐又愛,很想好好保護她,再也不放開她。

  怎有人捨得讓她難過?

  「謝謝。」她小小聲地說。

  「對,幫我挑兩樣玩具,要送給兩個小侄子……」突然感覺到包包在震動,他對范多萸說:「我先去外面接個電話。」穿過人群,走出商店,由范多萸的包包內掏出手機。

  「夏士青,你真是愈來愈奸詐。」聽見討厭聲音,徐盈劈頭就數落。

  「只是不小心走散而已。」

  「最好是不小心!」他的話要對折對折再對折。「還沒問,接近多萸究竟想做什麼?」

  「很有錢嗎?」他反問。

  「沒有,什麼意思?」

  「那肯定不是為錢接近,妳麼聰明大可猜猜為什麼要接近小萸?」

  手機那頭頓時陣沈默,只能聽見周圍的嘈雜。

  「如果敢傷害多萸,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徐盈撂下警告。

  「妳想要還輪不到妳,我大哥第一個會來找我算賬。」可惜,機會非常渺茫。

  「晚上十點前記得把人平安送回來。還有,明天早上九點在以前聚會的地方,你沒來的話給我試試看!」徐盈完馬上掛斷。

  九點……幹麼那麼早,對他真是個折磨。

  夏士青轉頭,看見正在結賬的纖細背影,他不自覺露出淺笑。

   老實,他也沒想到會喜歡上相差十歲的小妹妹,開始只覺得她很有趣,十分討人喜歡,乖巧又文靜,確實讓他很有保護欲,想代替范宣衡當個好大哥,直到剛才終於發現喜歡的感覺是來就來,令人防不勝防,即使先前有什麼限制條件,在愛情之下也全部被殲滅,只剩下真實無法隱瞞的感受──喜歡或是不喜歡。

  他喜歡小萸。

  一次比一次還要更喜歡。

  她甜美的笑容令他多喜歡她幾分,她清脆的嗓音令他多喜歡她幾分,刻意隱藏在內心的悲傷令他多喜歡她幾分,她的善良貼心令他多喜歡她幾分,她的無辜傻勁令他多喜歡她幾分,她偶爾流露出來的寂寞令他多喜歡分,不必特地找尋,她的美好總是在不經意間展現,他對她的喜歡也不會因為任何一個缺點而減少。

  他再也無法將當成妹妹疼愛,而是想成為能夠永遠保護她的人。

  范多萸提著大袋走出來。「好。」

  看眼袋子裏的東西,他問:「不是只要妳多買兩樣就好嗎?」

  「沒有啦,想到多的也可以送給小誠他們,覺得他們很乖,很想對他們好,只是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心疼他們的母親去世,想為他們多做些。

  「放心,他們會喜歡。」讓他打心底露出會心的笑容。

  他想要的只有這個她,而且會將她放在手心裏好好珍惜。

  九零七分,夏士青踏進經過十年仍然屹立不搖的舊咖啡館,它的店名確實就叫做「舊咖啡館」。

  「遲到。」徐盈冷冷的開口。

  闊別十年再相聚,不是敍舊,而是為他們共同認定個很重要的孩子。

  「如果不是為小萸,晚上九點出門都懶。小姐,麻煩給杯舊冰咖啡。」店長的怪癖,每個東西前頭都要加個舊字。

  徐盈瞪著他,為范多萸只得忍下,喝口舊柳橙汁,終於降低的怒火。

  「我先問你,你對多萸是認真的嗎?認真程度又到哪裡?我知道你一定會反問我憑什麼管這麼多,不過可以告訴你,如今唯一的親戚朋友就只剩我,假如我反對,我可以跟你保證,多萸絕對會將你列為拒絕往來戶,永不見面。」

  先是看幾眼,夏士青開口認真道:「喜歡。」

  聽見他的答案,徐盈似是鬆口氣,「你是宣衡的朋友,即使我對你有不好的印象,也相信他交的朋友不會差勁到哪去,既然對多萸是認真的,有些事情也應該讓你知道,免得不小心傷害她。」

  「她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夏士青的神情跟著嚴肅起來

  「宣衡過世後,她一直陪在多萸身邊照顧,也是宣衡臨死前希望能答應他的事情,他知道自己一旦死後,多萸在家裏的地位會更卑微,因為並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而是母親跟其他人生的。這個秘密宣衡很早就知道,所以他特別保護多萸。

  「你想從她的名字就應該不難察覺,多萸就是多出來的意思,多萸的出生是在最不被期待的時候,那時父母感情逐漸走下坡,母親想拿掉卻太晚,只好生下,卻不受任何人喜愛,甚至母親也很疏遠,只有宣衡特別疼愛。

  「因為多萸的出生,雙方家長都希望他們暫時打消離婚的念頭,所以他們被迫維持已經搖搖欲墜的婚姻,也將這個錯怪在多萸的身上,經常打罵,幸好有宣衡在,多萸才能在他的保護下過著能稍微喘口氣的日子。」

  服務生送上舊冰咖啡,兩人的交談也暫時中斷,好會兒後,徐盈才又開口。

  「無奈好景不長,九歲的時候,宣衡帶多萸出去,他們沒走斑馬線,結果被一輛高速行駛的轎車直接撞上,等他們的父母到醫院,宣衡緊急手術後依然回乏術,而在她父親要輸血救多萸的時候,她父親終於知道多萸不是自己親生女兒的真相,有個理由,他立刻和妻子離婚,宣晴跟著父親,多萸跟著母親。

   「母親照顧到十八歲後,就把家人曾住過的房子留給多萸,然後改嫁,從此對多萸不聞不問。多萸始終將宣衡的死歸咎在自己身上,宣衡出殯後,再也不哭不笑,只是一直把錯攬在身上,不斷如果沒有她的話宣衡就不會死,始終怪自己不該出生,有一次甚至想自殺,幸好我及時發現阻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些事只有我會對你說,多萸絕對不會對你說。」

  說到感傷處,徐盈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淚,想到多萸的痛,也想死前怕她太傷心,便要將他視為前男友的宣衡,他們不是死別而是生離,因此總是稱呼他為前男友,也不相信那麼好的人會麼早就離開。

  夏士青握住拳頭,閉上眼睛,心臟猶如遭受把劍貫穿,嘗到難以言喻的椎心之痛,明明不是他的痛,他卻覺得就好像發生在自己身上必須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夠壓制。

  經過這些事情,她的笑容究竟是經過幾層包裝才能變得那樣甜美、那樣純真?

  她的心應該已經傷痕累累,而為何還能笑得那樣幸福?

  應該很痛的吧?

  她的笑容…… 讓他很痛。

  「總之,幾年多萸過得很苦,可是從不在面前表現出來,甚至再也不哭,看著她這樣的情形,我真的好難過,卻也不曉得該怎麼讓她走出來,因為她將自己困得太深。一直在贖罪,用各種方法來彌補宣衡。

   「宣衡是台大生,就努力考上台大,即使不是喜歡的系所,也非台大不可;宣衡長期認養世界展望會的小孩,也連他的心意一塊扛下,一個月賺不了多少,卻得負擔四個國外小孩的生活費;宣衡大學畢業後想自助旅行,即使身邊的錢已經不夠用,也不想賣那間房子,咬牙忍耐要存旅費,可以如今的多萸完全以宣衡為主,如果不是因為還沒完成些心願,恐怕已經支撐不住。

  「我想多萸應該問過你對我有沒有意思吧?因為想在我們兩人身上找回昔日的懷念,你給她的感覺很像宣衡,所以她希望能代替宣衡,讓我幸福也讓宣衡幸福。」

  徐盈拿出面紙抹去臉上的淚水。

  夏士青聽完後,目光落在盛著咖啡的透明玻璃杯上。

  說完些話,徐盈情緒激動得再也說不下去,好一會兒後便默默離開。

  清楚自己說到這裡就夠,剩下的夏士青會清楚該怎麼做,也沒必要再干涉,因為由他的神情中,明白將會有個比自己還要堅強的人陪在多萸身邊,多萸直渴望有個完整的家,也許這次終於有人肯幫她達成願望。

  時間分秒地消逝,夏士青不曉得自己坐多久,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掏出手機,按下速撥鍵。

  「喂,是我,我肚子餓,你出來陪我吃飯好嗎?沒關係,不論多久都等妳,嗯,好,在舊咖啡館,地址在……」

  掛斷電話後,夏士青想到那個純真的微笑,慢慢紅了眼眶。

  他從來都不知道她的笑容背後承受的是這麼大的哀傷,以為她過得很幸福,原來也不是,她的物質生活或許不缺乏,她的心卻遠比接受幫助的外國小孩還要貧瘠。

  為什麼不讓他早遇見她?

  她真的再也不哭嗎?

  或是根本找不到地方能夠宣洩?

  倘若能早認識,或許他就能給更多的關懷,他的胸口也可以成為她安心哭泣的小小角落。

  想哭卻哭不出來是件多麼悲傷的事情。

  過很久,范多萸終於抵達,對他笑。

  「夏大哥,怎麼在發呆?」

  「在想事情。」

  「想什麼?」她邊問邊看著菜單搜尋昔日的好味道。「小姐,請給杯舊檸檬多多,謝謝。」

  「還記得這裡嗎?」

  「當然記得,以前我們聚會的時候就是在這裡,我們第次見面也是在這裡,還記得那時候你的臉很臭,害我都不敢靠近你,後來大哥去接盈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結果突然我肚子痛,你就帶我去醫院。」

  「妳還記得這些?」

  「當然啊,因為這些都是很珍貴的回憶。」

  「是因為宣衡嗎?」

  范多萸的笑臉驀地凍結。

  「妳很想他對不對?」

  「我從來沒有忘記大哥。」更忘不害死大哥的人就是自己。

  「對,妳爸媽回來沒,我想找個時間拜訪他們。」

  范多萸眼神飄忽,遲疑下才說:「那個……恐怕不行耶,因為他們又去美國看姊姊,可能要一、兩個月後才能回來吧,等他們回來再跟你說好不好。」

  夏士青聽了心又痛,這是多麼卑微的謊言。

  別人的謊會有心虛會有誇大,而她的謊言卻是那樣的脆弱,彷佛只要他輕輕碰就能使她破碎,讓她崩潰。他不禁要為她捏把冷汗,到底這個謊言還能持續多久?

  假如有謊言拆穿,那個冰冷的城堡再也不能建立奢望的溫馨假象,她能夠承受得了嗎?

  末了,他笑說:「沒關係,我也不急,那就等妳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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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 00:25:05
第六章

  「哥哥,嗚嗚……」

  「怎麼了?妳為什麼哭?」

  「呵呵,你都不曉得自己感冒發燒嗎?」

  「是李醫生啊,怎麼會在家裏?」

  他只記得今天是星期六,爸媽都不喜歡待在家裏,各自出門,大妹也去補習,家裏只剩下他和小萸兩人,他原本在準備午餐,然後就……

  「你家的小妹妹很可愛也很勇敢呢,跑到我的診所倒下,邊哭邊拉著我要過來。」

  原來如此……

  「哥哥!」

  看見妹妹哭得眼睛紅,鼻子滿是鼻涕,才五歲的她竟然懂得記住去診所的路,他感動自己把她教得很好。

  「放心,哥哥沒事,你不要怕!」

  「妹妹還很有趣,剛剛不哭,看見醒來才哭呢!」

  「嗚嗚……」

  拍拍妹妹的背,他露出笑容,突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

  他果然是個好哥哥。

  今年的中秋假期有四連續假日。

  在范多萸沒有任何異議之下,夏士青帶著搭火車回到他的故鄉花蓮。

  事實上,根本是夏士青逕自幫她作好決定,她都沒有什麼意見。對待小萸,他習慣擅自主張。而且這些只是小事,遇上大事他還是會把主導權交還給她,不過到現在還沒遇上大事。

  直到搭上火車,找到位子坐定,范多萸才知道他們是要回夏士青的老家。

  「夏大哥,怎麼沒有提早告訴我?到人家家裏作客應該要準備伴手禮。」尤其還要打擾四天三夜,什麼都沒送太失禮。

  「相信我,我爸媽不會計較這些事,他們比較在意我帶誰回去。」

  「什麼意思?」

  「反正我已經準備一個大禮,他們一定會喜歡。」

  「在哪裡?我怎麼沒看見?」

  「就在……到時候妳就知道。」他故意不解釋清楚。

  「是喔。對,你家裏還有什麼人?」

  「爸、媽和兩個還在念大學的弟弟,妳別太緊張,他們人都很好。」

  「中秋節是團圓日,應該家人團聚,我是外人,帶我回去好嗎?」要不緊張,還是有緊張,長那麼大,是第一次去人家家裏作客。

  夏士青揉揉她的頭髮,將她梳整齊的頭髮又弄亂,其實無論她綁或不綁,都很可愛,只是綁起來會顯得更年輕,動不動就有人問滿十八歲沒,因此堅持跟他在一塊的時候不許紮馬尾。

  「最難搞的都那麼喜歡妳,他們一定也會喜歡妳。」

  「是這樣嗎?嗯……」范多萸思索了好一會兒。「不行,還是要送他們禮物,我要給他們好印象。」

  「妳開心就好。剛剛不是還在打呵欠,先睡覺吧。」實際上,是他想補眠,自然地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也不客氣。

  在火車上除欣賞窗外的風景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加上肩膀也出借給他,太大的動作也禁止,范多萸昏昏欲睡的盯著窗外好會兒後也不支倒靠在他頭上,一同接受周公的召喚。

  火車行駛在鐵軌上,快速而持續的往前推進,縱使內心會因為火車上的人而感到些微不安,但想到身邊有夏大哥,焦躁的心情竟變得很平靜。

  心跳聲卜通卜通,以最正常的頻率跳動,總覺得有夏大哥陪伴,無論到哪裡都能如魚得水不再膽怯。

  盈姊對夏大哥的好無法置信,她倒是認為有夏大哥,才能心安。

  「大哥……」不自覺地喊。

  夏士青聽頗無言,決定要盡速斬斷她對自己的不當移情作用,他得讓她明白自己都不想當她的大哥。

  當火車終於抵達花蓮時,夏士青手提著行李,手牽著仍半夢半醒的范多萸,免得不小心撞壞公共物品,走出火車站,他直接要橫越馬路,她卻拉住他。

  「怎麼了?」

  「這裡有沒有斑馬線?還是紅綠燈?」她小兔般的眼神懇求他不要隨便穿越馬路。

  斑馬線?紅綠燈?對這個幾乎算是鄉下,車子根本不多的地方,斑馬線和紅綠燈形同虛設,每次回到花蓮,他都是這樣穿越馬路,無論是本地人或外地來的也都彷佛回到自己家一樣的亂闖,從來沒有人覺得不對。

  「這裡沒有斑馬線、紅綠燈,相信我,絕對不會讓妳受傷。」

  「我怕會受傷,所以……我們走到那邊再過好不好?」那裏至少有騎樓比較安全。

  夏士青含笑順著她的意,調侃道:「騎樓真的很安全嗎?記得上回有人在騎樓底下吃宵夜,結果有輛車子直接衝撞進來,幸好客人命大沒被撞死,所以妳到哪裡才安全?」

  「走在騎樓底下跟不走斑馬線被撞的機率比起來還是少很多,不管如何她堅持過馬路一定要走斑馬線,沒有斑馬線就走橋或是地下道。」小時候的事情成為心底的那個陰影,揮之不去。

  「如果這些統統都沒有,難道你一輩子也不過馬路?」他暗指她遲遲走不出心底的創傷。

  「我會一直走,直到有斑馬線為止。」

  「如果有人願意帶領妳過馬路,妳也不願意?」

  「不要,那太危險。」她一旦固執起來,也不輸人。

  「小萸,只要小心,不一定會有危險。」

  「用『不一定』,所以還是會有危險,遵守交通規則很重要,要不然等到發生無可挽回的事情,後悔也來不及……」默默垂下長睫,的表情滿是懊悔。

  「好,答應妳,以後我會儘量走斑馬線好不好?」但他還是想抗議一下。「只是有誰保證走斑馬線就一定不會被撞,走在騎樓底下都有可能被撞,難道一輩子都不出門?」他堅持小心更勝走斑馬線。

  「要是遵守交通規則的話,至少在法律上比較站得住腳,要對方理賠也能理直氣壯。」

  「那倒也是。不過,如果有妳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又該怎麼辦?」

  也不曉得怎麼辦,畢竟事情沒遇上,腦袋一片空白。

  「傻瓜。」夏士青笑。「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牽著妳的手陪妳過馬路,絕對不會讓妳受傷。」

  走在後頭的范多萸眼睛從他寬厚的背慢慢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不知怎麼地,那些因為每次過馬路都會略微不安的騷動竟然漸漸平息,都因為他的那句話──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牽著妳的手陪妳過馬路,絕對不會讓妳受傷。

  倘若真有那麼一天的話……

  真的能握住他的手而不感到害怕嗎?

  「那邊有間便利商店,去買禮物吧。」他拉著往反方向走。

  實在很想跟她說他家人都不愛吃那些有的沒的,每年送給他們的禮物幾乎都分送給親朋好友或是鄰居。

  但看她如此有心,他也不好破壞這份美意,只是他能夠想像,的禮物送到他家肯定也是在隔趁新鮮便轉送出去。

  「哎呀!妳太客氣,人來就好,幹嘛還要送禮呢?送的還是最愛吃的蛋捲,一定是士青偷偷告訴妳的,對吧?」

  夏士青帶著范多萸和盒蛋捲回到家時,夏母看見他們便含笑上前,先是擁抱兒子一番,然後十分滿意的盯著范多萸猛瞧,最後收下禮物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他怎麼都不曉得媽喜歡吃蛋捲?

  「真的嗎?太好,夏大哥什麼都不吃,好怕會挑錯禮物。」范多萸總算安心。

  夏母將禮物塞到兒子手上,牽著范多萸的手坐下。「下次你來就別帶禮物,只要妳來,夏媽媽就很歡迎,知道嗎?」

  「謝謝夏媽媽。」

  「來,告訴夏媽媽,妳是怎麼認識我們家老二的?」

  「大哥和夏大哥是同學,上次在臺北巧遇。」

  「真的啊,這樣算很有緣分喔!我們家老二對妳好不好?有沒有好好照顧妳?」好不容易盼到二兒子終於帶個朋友回來,夏母十分高興。

  「有啊,夏大哥對我很照顧。」

  「媽,我們剛下火車,妳也別一下子問太多,先讓小萸休息吧,要不然她會嚇到。」夏士青忍不住替范多萸解圍。

  「不會啦,夏媽媽人很好,我沒有嚇到。」很喜歡慈眉善目的夏母。

  夏母瞪兒子一眼,笑著:「看,小萸很好呢!對,小萸,因為老大家人也要回來,所以沒有多的客房,要委屈妳和老二睡在起,不知道會不會不方便?」最好生米煮成熟飯,快快讓抱孫子。

  夏士青豈會不明白母親的打算,也懶得對抗。「媽,爸他們呢?」

  「去採買星期天要烤肉的用品。小萸,就把裏當作自己家,千萬別拘束喔!」

  「會的,夏媽媽,謝謝妳。」

  「走吧,房間在二樓。」他提起行李走在前頭。

  走入夏士青的房間,范多萸感受到的是一股溫暖,看得出即使主人不在家,這間房間依然有股餘溫,讓人不會覺得冰冷。

  「是雙人床,夠我們兩個睡,妳應該不會介意吧?」

  「不會啦。」反正他們都同床共枕過,都不介意。察覺夏士青注視自己的表情有點怪,便問:「怎麼了嗎?」

  「難道妳都不怕我亂來?」真傷他男人的自尊心。

  「怎麼會呢?」真的將他的房間當作自己的房間,毫不防備地往他的大床成大字形躺下。「你是大哥,我是妹妹,才不會對亂來。」

  原來真的無視他的魅力,若不好好展現一下豈不被她看扁。

  「小萸,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會有正常的渴望,絕對是必須列為危險的動物。」他放低的嗓音帶有濃濃的誘惑,宛若大提琴般的優雅聲音包圍兩人。

  夏士青雙膝壓上床,雙掌貼在腦袋的兩側,俯下身,直視那雙燦亮的黑瞳,他刻意展現成熟人的魅力,對她笑得很性感;要知道,他已經很久沒對人放電,事實上也不必他放電就有堆異性同胞對他展現關愛的眼神。

  他努力電她,要她臉紅心跳,要她渾身發熱,要她情不自禁撲倒自己……

  當然,他的這些期盼最後都沒有成真,在度過漫長的五分鐘之後,他和她仍維持最初的距離,完全沒有縮短的跡象,臉上也沒有絲毫癡迷,只有滿滿的信任,他們仍是絕緣體。

  他敗得徹徹底底。

  她的困惑、單純全寫在臉上,時間確實打擊他男人的士氣,令他有些哀怨,更可惡的是竟然還補上句足以讓他倒地不起的話──

  「夏大哥,我肚子餓。」

  撒嬌似的聲調將他攻得潰不成軍,打得他灰頭土臉,無顏面見江東父老,差點自盡在床上。

  「我去幫妳找食物。」

  第回合,夏士青暫敗,HP 頓時減少百,得先下樓吃些藥品強健身體,要不然很容易Game over。

  「媽,家裏有東西吃嗎?」

  「冰箱有包子,要吃自己蒸。」夏母頭也不回地。

  「蛋捲呢?」他很想知道那個禮物的下場。

  「未來媳婦送給我的,當然要全部吃掉。」媳婦的心意,她很高興。「老實,很喜歡這個孩子,雖然年紀小,配你太可惜。千萬要好好把握,別讓媽失望。」

  夏士青拿出三個包子放入電鍋裏蒸。「她還不知道我對她有意思,妳太熱情會把她嚇跑。」

  「什麼?她還不是你的女朋友?」記得老二出手向來快狠准,曾經還以為他會最早讓她抱孫子呢。

  「我們認識才幾個月,小萸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因此要先習慣有我的存在,然後再慢慢鯨吞蠶食,最後讓不能沒有我。」是他的作戰方式,肯定萬無喔失,唯一要擔心的就是他的魅力似乎對她沒什麼效果。

  夏母拍拍兒子的肩,「果然是你爸的兒子!」招式都一樣。「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加油吧!記得包子別吃光,要拿給她吃。」

  「三個都是要給她的。」

  她的食量也不輸他。

  夏士雙和夏士兵是雙胞胎兄弟,外貌幾乎讓人無法分辨,就連惡毒的個性也不分軒輊,兩人在同間大學念大四。

  「妳多高啊?」夏士雙目測一會兒,測不出來後直接問。

  「一百六十。」范多萸老實回答。

  「依優生學來看,這樣她比我矮耶。」夏士雙為侄子侄們的幸福,忍不住抱怨。「據孩子會比較像媽媽,以後的侄……」

  夏士青二話不便奉送個拳頭給他。「小萸不會嫁給你,用不著你傷腦筋。」

  「妳幾歲啊?滿十八沒?身分證請給看一下。」夏士兵接著問。三哥陣亡輪到他上場,即使是家裏年紀最小的還是比大。

  「確定已經十九歲。」一對雙胞胎兄弟坐在面前,任何一個細微表情都一模一樣,讓看得目不轉睛。

  「太小吧,當我的妹妹也綽綽有餘,二哥,你就真的那麼想要個妹妹嗎?難道弟弟就不行嗎?」夏士兵臉悲痛欲絕。

  四弟離他太遠,僥倖逃過一劫,只接收到他的警告。

  「其實,自從二哥成為國小老師後,就直懷疑他是『蘿莉控』。」夏士雙偷偷在弟弟耳邊小聲提出質疑,聲音小到恰好讓所有人都聽得很清楚。

  兩兄弟互遞個「原來你也這麼認為」的眼神後很有默契握手,他們的二哥真的有犯罪傾向啊!

  聽不下去,夏士青伸長手臂,再賞他們一人一拳,希望這足以喚醒他們的智商。

  身家調查結束輪到大爆內幕的時間。

  「小萸,妳知道二哥有個很特殊的習慣嗎?」即使是親兄弟,也不能成為幫兇,夏士雙賊賊地笑。

  「什麼特殊習慣?」不解。

  「他喜歡玩COSPLAY。」夏士兵好心提供解答。

  「知道啊,沒什麼。」

  沒什麼是嗎?夏士雙決定大義滅親。「確實沒什麼,可是有次看見他躲在房裏穿女人的裙子,他……」

  這種無聊謊話就不用多說,夏士青直接把雙胞胎趕出去。

  「你的兄弟都好有趣喔!」她喜歡這種熱鬧和諧的氣氛。

  「現在很有趣,小時候打起來可是驚動地。家裏只有我媽是女人,陽盛陰衰,所以家裏總是男人的臭味,害我都不敢邀請女孩子來家裏作客,妳是我第一個帶回家的。」這樣的明示應該聽得出來吧?

  范多萸用力吸吸鼻子。「不會啊,沒什麼味道,反而還有股淡淡的茶葉香。我想應該是你想太多,下次可以請女人來作客。」

  第二回合,再度傷害成功,HP減少五十。

  「不會有別人,我只會請妳一個。」

  「為什麼?」他看起來應該女朋友滿天下。

  「妳自己慢慢想。」

  第二回合中場休息,他使用迷香迷倒對方,暫時得以喘息。

  夏家的用餐時間相當有趣,尤其是當全家人都聚在一起的時候,各門各派的毒舌過招,十分精采,范多萸坐在中間,身邊全是諷刺界的高手,來往,讓她聽得瞠目結舌。他們的諷刺不是狠毒到要逼人切腹自殺,而是令人哭笑不得,因此泰半的時間都直都在笑,笑到忘記吃飯。

  「小誠,記得要考上好學校,千萬別學爸去路邊賣豆花,知道嗎?」夏士雙副恨鐵不成鋼地叮嚀。

  「三叔,記得的朋友們都很喜歡我們家的豆花呢!」小誠立刻反擊。而且他們家的豆花店才不是路邊攤,是有店面好嗎?美食雜誌還來採訪過呢!

  「別理三叔,他最近剛失戀,神經不正常。」夏士兵立刻切入炮轟。

  「三叔不喜歡吃爸爸做的豆花,那我們可以帶回去嗎?」小翔真地問。

  「不可以!」

  此話出,住在花蓮的另外四個人統統反對。每次大兒子家人回來花蓮,都會順道帶桶豆花,而這桶豆花會讓所有的夏家人完全顯露出貪吃得嘴臉。

  單純的小翔成功替父親扳回顏面。

  「怎麼還不快吃?」夏士青注意到她的飯一直沒有減少的跡象。

  「你們家吃飯都這麼有趣嗎?」她看得出神。

  「會嗎?我們已經習以為常。快吃,晚點帶妳去逛花蓮的夜市。」他偷偷跟她說。

  「二叔,什麼?我也要聽。」解決完那邊的小爭鬥,小翔又發現有趣的事情。

  「二叔要帶小萸姊姊去逛夜市,想去的人請舉手報名。」夏士雙狡詐地不許有人置身事外。

  最後除夏父、夏母以及終於能稍微喘口氣的夏大哥沒報名參加外,晚上要去夜市的人有夏士青、范多萸、小誠、小翔以及雙胞胎兄弟,共六名。

  準時十點集合出發,請各位別遲到。

  兩人的甜蜜約會最後變成一群人逛大街。

  夏士青是領隊兼導遊,第一個景是自強夜市,既然是他帶頭,當然是先殺到他最愛的「螃蟹王」去大快朵頤。「螃蟹王」賣的不只螃蟹,還有魷魚以及去骨的鹽酥雞,完全沒有骨頭,吃起來更方便。

  他們一行人都很能吃,范多萸也不讓鬚眉,除夏士青以外的夏家人全看得嘖嘖稱奇,不禁稱讚她的好食量。之後到隔壁「第家烤肉串」,他們一串串的買,老闆一串串的燒烤,最後拎著香味四溢的燒烤轉戰花蓮市海岸的南濱夜市。

  夏士青有先交代,萬一走散就各逛各的,十二點在原地集合,話一說出口,他隨即利用人多之便悄悄將范多萸帶開。

  「走散了耶。」范多萸後知後覺地發現。

  「那就各逛各的,我們去撈金魚。」祭出他的拿手絕活,還會得不到她的欽佩嗎?

  兩人蹲在幾乎都是小朋友圍繞的水槽邊,一人一支小網子,另一手拿盆子,虎視眈眈盯著水裏悠然自在猶不知恐怖已降臨的小魚兒。

  從沒玩過這種遊戲的范多萸當然是淒慘兮兮,沒撈到半隻。夏士青替她報仇,因為撈到兩隻魚,不多不少正好兩隻。

  兩隻恰恰好,他這麼想的。

  提著透明塑膠袋裝的兩隻小小魚,范多萸顯得很開心,眼睛緊盯著袋子裏的魚。「想有沒有可能正好是公母?」期待牠們能共組個家庭。

  「怎麼會知道。」夜市裏人太多,他的手順勢摟上她的肩,以防被撞到。「回去養養看就知道。」

  「嗯,希望牠們真的能組成個小家庭。」

  「那妳呢?妳又想嫁給什麼樣的人?」

  「結婚喔……」她稍稍歪下頭。「沒想過。」最期盼的是大哥能回到她身邊,只要有大哥在,那就是個家。

  「都沒有喜歡的人?」

  她又想下,回答:「沒有。」

  她的生活一直為錢而忙碌,忙完錢還要忙工作忙學校,應接不暇,和同學的感情平淡,怎可能還顧得朋友,更何況對她而言,有沒有朋友並不是特別重要,因為她期待的家庭,不是任何人都給得起,唯一能給予的人已經不在……

  她的想念、她的淚水只能自己收藏。

  「那我呢?」好吧,迂回的攻勢無效,那就改採單刀直入法。

  「當然喜歡夏大哥啊。」

  倘若夏大哥三個字能替換成就滿分。

  「小萸,妳不是我妹妹,不可能照顧妳一輩子,我也沒那麼好心,你知道嗎?」能讓他照顧的人不是他親人就是他的老婆。

  范多萸沒聽出他隱藏的意思,誤以為他已經開始嫌妳麻煩。

  可是,她有很麻煩嗎?

  有……嗎?

  他說什麼,她都完全照辦,不曾反駁,努力不成為累贅,這樣是不是還不夠?

  雖然清楚他終究不是自己的大哥,可是他和大哥的感覺是那樣的相像,忍不住想留在他身邊,即使只是看著他也好,因為、因為真的好想念大哥……

  直到現在,依然不敢相信死去的是最愛的大哥,為什麼死的人不是她?

  如果是她的話,現在那個家一定還會存在,爸媽說不定不會離婚,姊姊用不著到美國念書,大哥也能在完成學業後環遊世界,最後成為個很成功的人士,娶個漂亮又溫柔的大嫂,生好多小侄子小侄女,組成一個更快樂的家庭。

  為什麼……死去的人不是自己呢?

  每日每夜,總是不明白當初活下來的人怎麼會是她?

  既然她的存在不受期待,既然就如同她的名字是多餘的存在,死的人是她才是正確的,才符合大家的期待。

  假使不能實現她的期待,至少也要完成其他人的期待。

  希望能讓喜歡的人獲得幸福……

  范多萸的思緒因為被人撞到肩膀而乍停,甫抬頭便急急找尋應該走在前頭的高大身影,無奈人潮眾多,個子不高,手腳也不俐落的擠在人群中動彈不得,周圍的人彷佛成張巨大的網,讓她無逃脫的機會。

  她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得用更大的力氣來喘息,她緊緊抓著手上唯能夠暫時支撐的小水袋,袋子內的兩隻小魚兒頓時變成她的那股依賴。

  怎麼辦?怎麼辦?

  沒帶手機出來,也已經忘記集合地在哪裡,她該怎麼找人?又該怎麼回到集合的地?

  他們會不會不等她?!

  面對陌生的環境,眾多的人潮,范多萸再也維持不住冷靜,開始四處鑽動,想要快找到個能夠讓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地方,不想待在這麼擁擠的環境,入秋的夜,涼意陣陣,她的額頭卻因為緊張焦慮而佈滿層薄汗。

  想大聲喊叫,非常非常,喉嚨卻怎麼也發不出任何個字。

  突然,感覺到有人在叫,轉頭四處看,終於看見夏士青,再也忍耐不住的衝進他的懷裏,緊抓住他的衣服不放。

  「不要丟下我。」她一滴眼淚也沒掉,聲音卻在顫抖。

  夏士青連忙安撫的慌亂。「不會的。」

  事實上,他的確是故意丟下她。

  趁她分神之際,他悄悄走遠,想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看看她會不會因為找不到他而緊張,證實結果,她確實緊張,卻不知是因為看不見他還是因為身處在陌生環境,總之,他這個惡劣舉動變成反效果,讓她嚇得猶如只驚弓之鳥。

  「別怕,在裏。沒事,沒事。」夏士青攬著回到集合地。

  恐懼的模樣令他覺得自己實在有虐待狂。

  稍微穩定情緒後,范多萸抬起頭,臉哀傷。「夏大哥,我知道永遠都不會是我大哥,我也覺得很麻煩你,可是我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能不能讓我留在你身邊呢?」

  「為什麼?」如果不是喜歡,為何非待在他身邊不可?

  「因為是和大哥的約定。」

  「什麼約定?」他聽得莫名其妙。

  「夏大哥幫他很多忙,他欠很多,希望有機會能回報你,可是如今大哥已經不在,所以我答應大哥,只要有機會再遇見你,我就要代替他償還。」兩人第一次在CWT會場見面是有不太歡樂,他的冷漠有嚇到她,後來發現他是面冷心善,接下來就很努力報恩。

  「就這樣?」
  以為將自己當作大哥替代品之餘應該還有那麼喜歡他的意思,沒想到竟然不是,她只是因為想報恩才會任他予取予求。

  「對啊。」她一臉認真。

  她對他沒有喜歡,只有報恩。

  原本還有些愧疚的心情全被的報恩給沖得也不剩,他非常非常火大。

  那後,夏士青的心情明顯變得糟糕,糟到連自家兄弟也不敢來誤踩地雷區,就怕被炸得屍骨無存。

  逛完夜市回家後,范多萸照樣睡他的房間,他則是窩在客廳,就連隔天的烤肉氣氛也變得十分詭異,彷佛連月亮也曉得夏士青的怒火而黯淡無光。

  總之,今年的烤肉很難吃──夏家雙胞胎兄弟的結論。

  四天三夜的花蓮之旅就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下結束,直到所有人都離開,雙胞胎仍深感困惑。

  「二哥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小萸啊?」夏士雙滿臉困惑。

  夏士兵亦有同感。「對啊,別人對待喜歡的人都是小心呵護,只有他直在拚命使喚小萸,那天烤肉小萸真的好可憐,沒吃到多少,反倒是成專屬女僕。」一會兒倒汽水、一會兒要吃烤肉,麵包沒了也要她張羅,可憐喔。

  夏父倒是老神在在,張開雙臂搭在雙胞胎兄弟的肩上,以他閱人無數的經歷發表感想。「有看過你們二哥使喚他不喜歡的人嗎?」

  留下句莫測高深的話後如同仙人一般不帶走片雲彩地瀟灑退場。

  的確,二哥對待不喜歡的人就像是美國總統和大陸總理在面談時那樣客氣生疏,對待喜歡的人就完全是另一個樣,能盡情折磨虐待的時候絕不手軟。

  原來……二哥也那麼喜歡他們啊?真想哭呢。

  小萸,妳就自己多保重。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HP】:電玩中的生命值,Health point的縮寫。

  【蘿莉控】:或稱蘿莉塔情節。比起對成年性而言,對於未成年的孩子更具興趣的某種著迷性向,這種人通常以男性居多,不過亦有指女性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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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 00:25:34
第七章

  「怎麼了?」

  「……」

  「告訴大哥。」

  「學校有家長會,可是爸爸跟媽媽都不想去。」

  他揉揉她的髮,看一眼單子後露出溫柔的微笑。

  「大哥可以去,不要擔心,也算是妳的家長吧?」

  「可以嗎?」

  「當然可以。大哥可以就可以,不必擔心。」

  「我一定會好好表現,不會讓大哥失望!」

  「傻瓜,大哥只要妳開心就好,表現好不好是其次。」

  「可是……看其他同學表現好,他們的爸爸媽媽都會給獎勵,大哥……爸爸媽媽是不是很討厭我?」

  「當然不是,他們只是太忙,所以沒辦法照顧妳。還是妳不喜歡大哥呢?」

  「沒有啊!最喜歡大哥。」

  「不要想太多天底下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懂嗎?」

  「懂。」

  范多萸不是笨蛋,當然明白夏士青在生氣,只是不曉得他氣什麼,也不清楚自己做錯什麼,因此無從解決起。

  然後,被冷凍。

  前陣子,除工作與學校的事情以外,剩餘的時間全奉獻給夏士青,不能見面的時候他們用電話聊,因為夏士青不愛用 MSN,據說他只會一指神功,不足以獻醜,所以他們用電話說的比較快。

  陣子,走到哪裡都一定帶著手機,只是手機響起來的時候,螢幕上的名字都不是期待的,讓她好失望,一下子空出來的時間只好拿來用功念書,努力上班賺錢好填補失落的心情。

  以前每天至少有一通電話,現在卻是十幾天都沒有半通,彷佛被制約似的,每三五分鐘就要檢查手機遍,看看有沒有電,看看有沒有壞。

  工作室的人都得戀愛病。

  戀愛病 ──真的是生一種病?!

  可是……樣就算是戀愛嗎?

  戀愛不是應該很甜蜜很幸福,怎麼會像這麼落寞?

  趴在桌上望著窗外出神的范多萸此刻腦袋空空,紙上片空白,毫無靈感可言,只想著為什麼夏大哥不肯打給她?很想打又怕吵到他,就怕給他添麻煩。

  徐盈端著咖啡杯走過來關心。「怎麼了?」

  「盈姊,問妳喔,妳真的不喜歡夏大哥嗎?」

  正在喝咖啡的徐盈差點嗆到,連忙咳幾聲。「妳幹嘛又問這個?」

  「沒有啦,只是覺得夏大哥人很好,為什麼妳不喜歡?」

  「妳喜歡榴櫣嗎?」

  范多萸猛搖頭。吃過幾次,非常不喜歡榴櫣的味道。

  「臭豆腐呢?」

  「好吃。」眼睛笑咪咪。

  徐盈彈下手指。「那不就對了!妳討厭榴櫣,卻是愛死榴櫣,剛好跟妳相反。有時候適合妳的不見得適合,妳覺得好的,不定有相同感受,妳希望的不見得就是希望的,懂嗎?」

  「懂……那盈姊,我可以喜歡夏大哥嗎?」確實不曾想過結婚如此遙遠的事,卻想要一直陪在夏大哥身旁。

  有何不可?徐盈本來想這麼說,隨即又換個問題。「為什麼要喜歡他,因為他很像宣衡是嗎?」真不知夏士青是可憐還是幸運。

  「不完全是,夏大哥對我很好。」

  「老闆、雅瑞和陳哥也都對妳很好啊!」

  「感覺不太一樣……在夏大哥身邊覺得很安心,不必再害怕任何事,他能給我一份穩定的安全感。」就像大哥那樣。

  「這樣很好啊,妳就放心去喜歡他吧。」姓夏的,可沒扯後腿。

  「可是他在生我的氣。」歎氣。

  「手機借我。」徐盈接過范多萸遞來的手機,立刻搜尋通訊錄,然後按下通話鍵,接通劈頭就道:「夏士青,警告你如果再生多萸的氣就給試試看,聽見沒?」

  警告完,手機物歸原主,徐盈端著咖啡瀟灑離開。

  「喂?」范多萸十分詫異的乾淨俐落,接過手機時小心翼翼的開口。

  「妳沒事叫來她轟我做什麼?」夏士青有氣無力地問。

  「對不起!告訴盈姊你在生我的氣,沒想到她會直接打給你,是不是吵到你?你的聲音怪怪的,怎麼了?」

  夏士青聽頗哀怨。沒想到等麼久,最後打破僵局的竟是別人,要是沒徐盈的話,還真不知要等多久。

  「感冒。」三年沒感冒,這次集合三年的份,讓他在床上躺整整兩天。「妳要不要來照顧我?」那個混蛋室友,聽見他感冒,就立刻去朋友那裏避難,等他好看他怎麼整治他。

  「下班後我就過去。」星期五沒有排課,直在工作室。「想吃什麼?」

  「雞排。」

  咦?沒聽錯吧,生病的人不是應該要吃粥怎麼會想吃雞排?會不會太油膩?

  「還要碗冰豆花,花生要多。」他補充。生病的人還要自己爬起來弄東西吃,害他病情更加重。

  「好,告訴地址……」

  范多萸抄下地址,交代他要多休息後,拿出名片打電話給夏老闆跟他預約碗花生豆花,夏老闆聽見三年沒用過健保卡的弟弟得重感冒,為慶祝……喔,不是,為手足之情,立刻命令工讀生騎機車送來兩碗花生豆花。

  下班時間一到,范多萸拎起包包隨即殺到臺北車站搭車,下車到夏士青指定的雞排店幫他買兩大塊雞排,還到他住處附近的黃昏市場採買一些食物以備不時之需,等趕到也快八點鍾。

  夏士青餓得饑腸轆轆,三兩下就吃光雞排,還喝碗豆花,才稍稍恢復元氣。

  「真的不覺得油膩嗎?」感冒的人吃稀飯最好,不過顯然這個真理不能套用在他身上。

  「豆花剛好去油解膩。」夏士青原本還一副奄奄息樣,填飽肚子後就不像是生病的人。「吃過沒?」

  「有吃。這裡有廚房嗎?」

  「出去左轉,請自便。」

  「我去幫你準備食物。」幾天不見,她很想念他,卻不敢表現太過明顯,只好逃出他的視線。在趕來的途中,東拼西湊著他可能生氣的理由,最後歸納出個結論──夏大哥似乎不喜歡將他當作大哥的替身。

  應該的吧,沒有個人會喜歡被當作替身,夏大哥的確會生氣。

  「唉。」

  「歎什麼氣?既然這麼不想來,也沒逼妳來。」他相當不高興。

  「我不是這個意思。夏大哥,是不是還在生的氣?」

  「知道就好。」看來良心發現總算知道他在生氣。

  「不會再把你當作大哥,不要生氣好不好?」

  可悲的是,猜錯他生氣的理由讓他更無奈。

  再也受不了打這種只有單方面受傷的戰,夏士青雙手撐著牆壁,將她困在懷裏,似著火般的眼神直盯著她。

  半晌後 ──

  「我將來會回花蓮教書順便賣豆花,我們肯定會很辛苦,這樣妳也要跟著嗎?」既然要報恩,那就讓好好報個夠,最好一輩子都還不完。

  「好啊。」

  「如果要妳一輩子不許結婚呢?」

  「也可以啊。」只要不傷害理不違背善良風俗,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一定會說好,只要能陪著夏大哥,樂意之至。

  夏士青聽很無言。

  范宣衡,究竟教出一個怎麼樣的妹妹啊?

  為留下來照顧夏士青,范多萸留在桃園,洗完澡後準備回客房,經過夏士青房間,門縫還透出光亮,停下腳步走進去,望著他躺在床上熟睡的模樣。

  他確實長得很好看,身材也很棒,白色棉質T恤之下有著健碩的好身材,尤其是那六塊肌……如果讓少儀看見,鐵定會留口水吧。

  濃眉挺鼻,厚度適中的唇顯示他是個重感情的人;喜歡重感情的人。

  直站著腿很酸,乾脆蹲下來,掌心貼在臉頰上更靠近盯著他的睡臉。

  實在不清楚他究竟在生什麼氣,即使他揮手說沒關係,她也清楚他的氣根本還沒消。

  唉,是做錯什麼事呢?

  忽地,夏士青呻吟聲,往邊翻,頓時,他們的臉面對面,靠得很近,近到讓有些喘不過氣,心臟開始狂跳。

  你都沒有喜歡的人嗎?

  在南濱夜市的時候,夏大哥曾問過句話,當時的確沒想到自己會有喜歡的人,但此刻眼眸內卻滿是他──慌下,她一個不小心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聲音不大,沒吵醒他。

  心依然跳得很快,卜通卜通,聲若擂鼓。

  真的能喜歡他嗎?

  真的能嗎?

  原本是希望讓夏大哥和盈姊在起,沒想到他們沒配對成功,反倒是自己的心蠢蠢欲動。

  從沒喜歡過人,喜歡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是不是就像現在樣,有甜……想到他還會不由自主想傻笑?

  總算雨過青。

  空是那樣的湛藍,雲朵是那樣的雪白,涼風是那樣的舒服,總之,一切都十分美好,甚至連腦子裏的靈感也如湧泉般源源不絕,筆下的設計圖張張冒出來。

  這段時間,范多萸臉上的笑容始終沒停過,因為夏大哥又開始對她好,不過對於好的定義在其他人眼中看來或許很詭異,畢竟夏大哥對的好是繼續使喚她,她也被使喚得很開心,樂得幫他做任何事。

  「深深覺得妳家的多萸有夠奇怪,怎麼會有人被使喚還那麼高興呢?」Coco發表大人的高論,是都會新女性,大人主義的人休想接近三公尺之內。

  「對啊,多萸是宣衡放在手心上疼愛的小妹妹,到底是哪個混蛋不知死活竟敢使喚她?」陳哥也是肚子怒火。自從范小妹妹被人使喚之後,他的心頓時銳減半,害他體重跟著下降。

  「盈姊,要小心,多萸那麼善良,很怕會被騙。」小芳也覺得不妥。

  徐盈默默喝咖啡,不置詞。

  「應該不至於,覺得對方是誠心的。」雅瑞倒是抱持不同意見。

  眾人聞言,一徑轉頭看他。

  「對方是不是很大人主義?」Coco要捍衛性同胞,敢欺負多萸,扁。

  「長什麼樣?」陳哥不爽。竟敢搶他的心,不想活。

  「雅瑞哥,對方帥不帥?」小芳好奇地問,立刻遭到白眼夾殺。「不是……是對方是不是很小白臉的樣子?」

  雅瑞回想下,回答道:「那個人五官長得不錯身材也很高大,都不像小白臉,不過似乎有大人主義,可是看起來對多萸又很好的樣子。」

  「有高嗎?」陳哥堅信自己百八十五的身高絕對不輸人。

  雅瑞稍微以眼睛測量。「他好像比你還高,好,先出門,待會兒見。」

  陳哥哀號地趴在桌上。

  「小盈,妳一定認識對方吧?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Coco忍不住問。

  「這個我不喜歡,多萸卻很喜歡的人。」所以能發表什麼高見呢?

  這頭眾人為范多萸的事情在討論,另頭范多萸則是將設計圖做最後總整理後,準備要到「千河劇團」開會。水藍今導演也會出席,有緊張,正好夏士青打電話過來稍稍解除的不適。

  「吃飯沒?」知道工作起來就會忘記吃東西,每回都要他打電話來提醒。

  「啊!」看眼手錶已經十二多。

  果然是忘記吃。

  「多萸,快來,妳訂的Pizza已經來。」Coco大喊。

  「哇,是法式蝦蟹鮑魚菇耶!」小芳快流口水地。

  Pizza?哪有訂Pizza?

  「妳待會兒不是要去劇團開會嗎?我知道妳一定會緊張到忘記吃中飯,就幫妳訂個Pizza,可別讓其他人吃光,至少要吃五片知道嗎?」夏士青交代。

  看一眼Pizza,很想問只吃兩片行不行?

  「夏大哥,謝謝。」

  「明記得帶豆花給我。」

  「豆花還有雞排,知道。」每個星期六,她的時間完全屬於夏士青。據他有個很會玩Wii的室友,為何是據說,因為從來沒看過他,每次她過去,他都恰巧不在,希望次能看見傳中的室友,順便起玩Wii。

  「多萸,妳會不會對妳那個夏大哥太唯命是從?」Coco實在忍不住要勸小妹妹回頭是岸。

  「對啊,他又不是妳什麼人,幹嘛對他那麼好?男人除以外沒個好東西,陳哥好擔心妳會被騙。」他更擔心再這樣下去他的心血就全部沒有了。

  小芳也點頭,擦擦剛吃完Pizza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語重心長地:「多萸,雖然妳資歷比我深,但年紀比我小,身為姊姊,要勸妳句千萬別對男人太好,要不然他們會得寸進尺,像那種只知道使喚妳又不懂得付出的人最可惡,知道嗎?」

  「小芳說得沒錯,還要妳帶豆花跟雞排,以為妳是台籍傭嗎?」Coco擦擦油膩的嘴,露出個豔麗的笑容。

  「是啊,要吃豆花不會自己出去買啊!」陳哥也忍不住補上句。

  「可是…你們吃的Pizza就是夏大哥幫訂的。」終於找到機會替夏大哥申冤。

  呃……眾人看、看,畢竟吃人嘴軟,最後只好摸摸鼻子趕緊落跑。

  始終不發語的徐盈終於開口,「下次叫他訂海鮮口味,不喜歡法式。快吃吧,妳待會兒不是要去『千河』開會?」

  范多萸趕緊坐下吃飯,吃飽喝足之後,出門搭捷運,抵達「千河劇團」正好三點。

  劇團的辦公室已經很熟,所以自行走入敲門。

  「進來。」回答的不是水藍,而是低沉醇厚的聲音。

  印象中似乎曾聽過。

  走進會議室,先看見背對自己的高大身影,他站在活動白板前面,正在專心看著東西,他的身高幾乎和夏士青不相上下,厚實的背部讓人覺得可以依靠。

  「您好!我是『七采造型室』的人,今天要和水藍開會,請問在嗎?」

  聽見的聲音,男人似是想起剛才有人敲門,終於轉過頭,那刻,范多萸彷佛遭到雷擊般地僵住。

  他的五官……怎麼會……

  底下怎麼會有長得那麼像的人?

  就連聲音,也是。

  看得呆。

  「小姐,認識妳嗎?」

  「不認識。」

  「那妳為什麼看見我就哭?」男人挑眉,雙手抱胸,十分不悅。

  「因為、因為太帥。」記取教訓,范多萸不敢再隨意把人當替身。

  人勾勾唇。「你先過來坐下。小藍去買東西,待會兒就回來,先把設計圖給我。」

  「請問是?」

  「齊海,『千河劇團』的導演。」

  齊海是個很有味道也很有深度的人。

  溫和文雅的外表卻爆發力十足。

   初次見面會被他的氣勢嚇到,等熟悉後才能體會到他的幽默風趣,也能透過他了解更多東西,他是個很有求知欲也見多識廣的好學生,從不停下學習的腳步。為了成為一名好導演,任何事情都會多方涉獵,他懂建築、解音樂、欣賞藝術、會品美酒,是個能夠在時尚派對上大放異彩的都會雅痞,同時也能為拍攝自然美景,窩在山上個 月不下山。

  水藍送離開「千河劇團」順便搭捷運去辦事情,二十幾分鐘內,范多萸已經大致解齊海的生平事蹟,包括他不凡的家世背景。

  齊海能繼承多少財產不清楚,只知道他長得很像大哥,甚至比夏大哥還要像,讓她好懷念。

  「會開得如何?」看見范多萸從劇團回來後就呈現一臉呆滯,讓徐盈不得不擔心。

  「盈姊啊。」范多萸終於回過神。「一切都很順利,他們設計的很不錯,先挑選幾組樣式,希望能看見半成品再作決定。」意思是要連同化妝效果也要呈現出來。

  「那妳幹嘛坐在這裡發呆?」

  「沒有啦,只是在想一個人。」

  「喔。」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在想那個新歡。「明天不是要過去他那裏,有什麼好想的?」果真女大不中留,唉。

  范多萸怔下,趕緊解釋,「我沒有在想夏大哥。」

  「那是在想誰?」徐盈困惑。還有誰能比得上她心中的夏大哥呢?

  「想……」包包內的手機鈴聲適時打斷們的交談。「盈姊,不好意思,接下手機。喂?是,請問是?」

  「齊海。」

  「導演?!」范多萸嚇得站起來,詫異齊海怎麼會打電話給她。

  徐盈心想可能是要談公事也沒有多留先離開。

  「導演,請問有什麼事嗎?」

  「明天『明春劇團』有場戲要演出,要演『柳夢』,妳跟去看。」齊海用的不是詢問口吻而是命令式的口氣。

  明天星期六,是要到桃園的日子,也答應夏大哥。

  「明天恐怕不……」

  「知道上回小藍推薦妳看『青魂』,妳一定覺得很無聊,這次的『柳夢』不樣,編劇是馮勁書,而且他們的造型一致獲得觀眾好評,難道妳不想看?」

  范多萸心動。

  「明天是『柳夢』最後一場,下午三點。」齊海說完地址又交代不許遲到後便掛斷電話,絲毫不讓她有拒絕的餘地。

  一邊是客戶不能得罪,一邊是夏大哥她也不希望他生氣,怎麼辦呢?

  范多萸又呆上十幾分鐘後做出抉擇,終究還是得以工作為重。

  深吸口氣,冒著要被罵的覺悟打電話去請罪,她本以為必定會讓夏士青不高興,可是神奇的是竟然沒有被罵。

  「妳是因為公事,為什麼要罵妳?難道我很不講理嗎?」夏士青不認為自己是種人。

  「沒有啦,只是很擔心會生我的氣。」他不理會讓比沒飯吃還難受。

  「怕我生氣,下次就別再忘記吃飯。」

  「是,遵命!」

  「下星期六是我們學校校慶,記得三點準時到。」

  「好,我一定會去。」

  齊海沒錯,「柳夢」確實是一齣好戲。

  柳夢,明朝人,因為能入他人之夢而取名。

  出舞臺劇的演員出色,劇情扎實,佈景精緻,服飾華麗,尤其出人意表的結尾更是教人感動不已,最後全場起立鼓掌三分鐘不止,直到散場,范多萸依然陶醉在戲裏無法自拔。

  「好看嗎?」

  「非常好看。如果不是這次的工作,我想我應該不會接觸舞臺劇,也不可能發現舞臺劇的美,導演,真的很謝謝帶我來看『柳夢』。」

  「舞臺劇雖然同樣的演員、同樣的劇本,卻有不同的觀眾,不同的心情,每場演出都是全新的,絕不可能模樣,今天的演員心情特別高興,他演出的角色遇上開心的事情,他就會笑得更用力分想,因此妳永遠看不到相同的表情,舞臺劇的魅力就是在此。」

  范多萸頭贊同他的看法。「對,你說得沒錯。」

  「『柳夢』確實不錯,不過更好的妳還沒看過。」

  「哪齣?」

  「『夜叉』。」

  夜叉?那不是明年才要推出的新戲嗎?想既然齊海敢這麼說,就表示他的確有自信的本事。「我很期待。」

  齊海似笑非笑,看了好一會兒才問:「注意到妳似乎對新環境很不安是不是?」

  沒想到會被發現,還以為掩飾得很好。「沒有啦,只是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會比較緊張。」

  「那就好,還以為妳該不會是害怕跟我出來吧。」

  「不會!我不會怕導演!」立刻澄清。

  齊海淺笑。「有沒有興趣陪去喝一杯?」

  「可是……」

  「待會兒還能看見『柳夢』的演員們。」他扔出餌。

  「好。」

  范多萸隨著齊海前往「明春劇團」的慶功宴,透過他的關係認識不少人,才意識到齊海確實有獨特的魅力,偶爾他的架子很大,會有種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侵犯的冷淡,不過又能適時地展現幽默減少他人的敵意,堪稱交際手腕流。

  他確實和大哥有幾分神似,可是某方面來又不太像,大哥是溫和的,而在齊海溫和的外表下卻充滿銳利的心思,若他想要,確實能準確傷到人的要害。

  是他和大哥的不同,也是和夏大哥的不同之處。

  想到夏大哥,不曉得他現在在做什麼?嗯,應該還是窩在沙發上轉電視吧?

  她能想像那個有趣的畫面。

  盈姊老是說她自己太委屈,不該讓夏大哥隨意使喚她,可是卻認為夏大哥是故意要她忙,這樣才不會有胡思亂想的機會,而且臺北和桃園距離也不遠,每次去都是窩在他的住處看電視,其實都不累,反而是夏大哥替張羅吃的,完全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根本是去度假。

  很喜歡和夏大哥在起,倘若盈姊和夏大哥能和睦相處,會更開心。

  「怎麼整個人站在這裡?」齊海逛一圈,沒有任何他感興趣的事情,於是回到范多萸身邊,她的身高會讓人很想摸她的頭,他也真的摸。「想喝什麼幫妳拿?」

  聽見聲音,范多萸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個再熟悉不過的笑容,溫度有,真誠度夠,沒有十分也有八分神似大哥,看得又掉下眼淚。

  齊海輕輕拭去的淚水。「這次又是很帥,所以讓妳哭嗎?」

  「不、不是的……」范多萸再也忍不住想念的心情,激動地低頭啜泣。

  她一哭,立刻吸引其他人的目光,齊海乾脆把人摟進懷裏讓好好哭個夠。

  「對不起、對不起……我想先回去。」

  「我送妳。」讓一個陌生女孩為他而哭,還是史無前例頭一遭,對范多萸他愈來愈感興趣。

  直到齊海的車子抵達住處樓下,范多萸氾濫的想念之情總算在回到家前克制住。

  「沒事吧?」他問。

  「嗯,謝謝送我回來。」

  「不客氣。妳坦白,是不是讓妳想起妳的誰?」想騙他並不容易。

  范多萸先是低頭,躊躇會兒才回答:「很像大哥。」

  「原來不是因為太帥啊。」他自嘲笑。

  「對不起,想不會有人喜歡被當作替身,所以才沒說實話。」

  齊海又摸摸的頭。「也沒什麼,反而代表我們兩人很有緣分。好,時間不早,趕快上樓睡覺。」

  「導演,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要幫我介紹?」

  「對啊。下次介紹個很漂亮的女生給認識好不好?」

  交友太麻煩,齊海本想婉拒,又不讓想好不容易破涕為笑的范多萸失望,只好隨口答應。「好吧,下次再說。」

  「就這麼說定,導演,再見!」等到齊海的車子離開,范多萸才哼著旋律上樓,進入屋子立刻撲上坐在沙發上的徐盈。「盈姊,我回來了!」

  「都十點多才回來,那位大導演是多有大魅力呢?嗯,妳怎麼哭了?」

  「呃,沒有啦,因為舞臺劇很感人。」范多萸笑得喜孜孜。「導演真的很有魅力喔,我很喜歡他,相信盈姊看到他也一定會很喜歡。」

  「妳的夏大哥被踢出局嗎?」

  「什麼踢出局?又不關夏大哥的事情。盈姊,下次介紹你們認識好不好?」

  「不要,麻煩。」徐盈想也不想便否決。

  「不行啦,妳一定要答應!不管!」范多萸使性子地強迫。

  喂喂,現在情形是怎樣?公民沒有拒絕的權力嗎?「是妳幫『千河劇團』設計造型,幹嘛去認識什麼導演?」

  「因為覺得導演非常適合妳。」

  「哪裡適合?」興趣缺缺。

  「外表。」終於找到比夏大哥還要適合盈姊的人。

  「再說吧,對,妳最好先打……」

  「等等,有人按電鈴!」聽見門鈴聲,范多萸搶著開門。打開門,站在外頭的夏士青令意外又驚喜。「夏大哥,你怎麼來了?!」

  「妳夏大哥整晚打妳的手機都找不到妳,擔心妳出什麼意外,就要上來臺北,攔也攔不住。現在你們碰面,那就慢慢聊,先去睡,晚安。」

  徐盈解釋完畢,打個呵欠。她這個保母總算可以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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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3-2 00:26:09
第八章
  
  「小萸有沒有在學校交到好朋友?」

  「有啊,明惠、郁芳都是我的好朋友。」

  「告訴妳,大哥也交到個很棒的好朋友。」

  「真的嗎?是誰呢?」

  「他是的同學,學期才轉來,人長得又高又帥,當然啦,絕對沒有妳大哥帥!不過他很講義氣,有時候表情冷淡,不過請他做的事情,他都會負責做好。」

  「那大哥的好朋友一定也是好人,就叫做、叫做……」

  「物以類聚?」

  「不是,叫臭味相投。」

  「也算是啦,們有共同的興趣,也喜歡打籃球、游泳。改們聚會的時候,哥再帶妳一塊去。」

  「不用吧,我是小孩子。」

  「什麼小孩子?妳是大哥最愛的妹妹,又長得那麼可愛,當然要帶妳出去炫耀一下囉!小萸一定會跟大哥去的對不對?哎呀,嘟嘴很醜喔!」

  「大哥,真的很喜歡那個好朋友嗎?」

  「當然,他對大哥很好,真希望有大哥也能為他做什麼事,妳知道啊,大哥最不愛欠人。」

  「嗯,知道。」

  原來是手機沒電。

  范多萸臉愧疚地站在床邊,夏士青則是大剌剌霸占她的床,躺得理所當然。

  「對不起……沒注意到手機已經沒電。」

  「知不知道有多擔心?」

  第一通、第二通沒接,猜測應該是在搭車沒聽見,第三通仍然沒有響應,他開始不安,就算對方是導演,也不曉得長得是圓是扁,會不會是披著羊皮的狼也不清楚。 他坐立難安,最後通和徐盈聯絡依然找不到人後,他立刻開車北上。

  「夏大哥,對不起,下次一定會注意。」

  「不過是看齣舞台劇,怎麼會這麼晚才回來?」

  「導演認識『明春劇團』的人,就跟著他們去慶功,還認識不少人……」呃……不應該表現太高興。 「所以才會待到麼晚,保證不會再有下次。」沒想到夏大哥會擔心地直接北上,十分感動,也滿是自責。

  軟軟的嗓音滿是討好,聽在夏士青耳朵裡非常受用,至少最初的怒火已經平息,只是想到幾個小時的憂慮依然很不高興。

  「以後超過六點就不許再跟其他人在起,你可以做到嗎?」他人在桃園,實在沒辦法掌控的舉動。

  「同事也不行嗎?」有時候工作需要啊。

  「不許單獨在一起。」

  那就好。 「沒問題!」

  她的答案總算讓夏士青的眉頭舒展開來。

  「原諒妳。」她都這麼委屈,他也捨不得罵。

  「夏大哥,那今晚上就睡在這裡吧,先去洗澡。」拿著換洗的衣服,范多萸如釋重負地去洗澡。

  目送她的倩影,夏士青深深感受到內心受創無比嚴重,他躺的床無所謂,甚至還邀他一塊睡?

  這個小妹妹到底有沒有將他當作人啊?

  他嘆口氣,稍微哀悼下人的自尊後隨即又恢復精神。

  邀他一起睡啊?

  他當然不會反對,既然有雙人床,他就勉為其難陪睡好了。

  結果,他躺在床上半個小時,那個要陪他睡的小妹妹還沒洗好澡,害他都快要去敲周公家的大門。

  「喀。」輕輕的開門聲在靜謐的房間響起。

  總算回來。

  「夏大哥,睡著了嗎?」

  范多萸輕手輕腳地躺在床上,夏士青的手直接橫過來放在腰間。

  「你真慢。」縱使沒睜開眼睛,也能感受到的甜香,「軟玉溫香抱滿懷」應該就是這種滋味,幸福到令人心猿意馬。

  真想撲倒這個小可愛。

  「還洗頭啦。」她像是不確定他能聞到,故意湊近證明自己沒謊。

  糟,全身都香噴噴的,不曉得他的自製力能撐到幾時。

  「夏大哥,謝謝為跑來台北,本來還以為只有盈姊會這樣對我,真的很謝謝你,我很開心。」說完還附上個大大的擁抱,原來世上還有其他人會關心,原來並不是最孤獨的人。

  這個單純的擁抱頓時擊潰夏士青身體內的邪念。

  「妳是我女朋友,我當然會擔心妳。」他睜開眼對笑。

  「女朋友?!」范多萸伸手指著自己,微愕。

  他親吻粉嫩的臉頰。 「我沒跟你說嗎?」

  搖頭。

  「我沒跟你說我很喜歡妳嗎?」

  再搖頭。

  「小萸,我喜歡妳。」他說。

  范多萸雙頰酡紅,霎時紅眼眶。

  「而且上次已經跟妳求婚,妳也答應,不許反悔。」

  「什麼時候?」絲毫沒印象。

  「問妳要不要跟起開豆花店的時候。」

  還以為那是要擔任員工的意思。 「……」

  「乖,什麼話都別,現在只想吻妳,可以嗎?」他派紳士地問,為掩飾內心已經逐漸野獸化的跡象。

  紅著臉輕輕頭。

  得到的首肯,他低頭尋找她的唇。

  第一秒的微微碰觸,她的柔軟讓他覺得呼吸困難,第二秒的接觸,他放慢腳步開始品嚐的單純,是顆正要成熟的果子,在還沒被人發現時幸運的成為他的。

  他們互相汲取對方的氣味,每個呼吸、每個心跳都難以分出彼此,等到熟悉後便吻得難分難捨,最後還是夏士青率先逮回理智,要不然真怕會接下去會燒出火來。

  這是他們的初吻,有種難以言喻的幸福,百分之九十九的甜蜜和百分之的害羞。

  范多萸害羞是理所當然,確實是她的初吻,夏士青害羞則是因為他生平第一次發現親吻心愛的人竟是如此神聖。

  「這麼容易臉紅,上次在房裡看了快一個小時怎麼就不知道害羞?」

  范多萸還以為自己偷看得神不知鬼不覺,尷尬的把頭垂得低低的。

  「夏大哥……我想應該很早就開始喜歡你。」

  「那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怕我以為你又將我當作大哥的替身。」

  「妳現在把我當大哥還是當朋友?」

  「可不可以兩個都有?」不管理由為何就是喜歡他。

  「不行!朋友的分量至少要佔二分之。」看在是好友的份上,他讓出一半的地位,很善良吧?

  「噗。」笑聲。 「騙你的啦!不會再把當作大哥,因為和大哥終究是不同的。」大哥永遠不可取代,他──亦是。

  夏士青雙眸寒著溫柔的笑,親吻的額頭,「就算我不是妳大哥也會疼愛妳。」

  「知道。」

  「乖,快睡。」

  「是,遵命。」話說完,范多萸馬上閉上眼睛,不到幾分鐘就睡著。

  當晚,她睡得很沉、很沉,彷彿回到母親的子宮內,在羊水的包圍之下,可以睡得很安穩很平靜,不必擔心會有危險降臨在自己身上。

  她的心願共有五個:是要照顧遠在非洲的四個小孩,二要好好念完大學,三要環遊世界,四要報答夏大哥,五要讓盈姊幸福。

  她一定會做到,一定!

  「大哥……」

  夏士青將摟在懷裡,無論此時喊的大哥是誰,都令他滿心又憐又愛。

  范宣衡,會好好照顧小萸的,放心吧!

  期中考在下星期,「千河劇團」的造型設計也開始忙起來,范多萸還得分出心神安排盈姊和齊海會面,個星期忙得不可開交,和夏士青情話綿綿的時間少得可憐,可是想到結束忙碌後就能去找他,更努力。

  星期五下班後,水藍通電話打來,工廠的人看不懂的設計圖,怕做錯,希望她明天能親自前往明,她答應隔大早立刻趕過去,經過溝通後她才鬆口氣想回家唸書,哪知齊海又打電話來邀去看「十字星劇團」演出,地點在東區誠品,今天的戲碼是老婆發現老公外遇,要和第三者談判的即興表演。

  對演出內容十分感興趣,確定演完後不會超過六她,下午沒事的就跟著跑去看。

  圍觀的群眾或做或站,欣賞他們的即興演出,演員流行,水平精湛,也不輸給在台上演出的劇團,表演結束後,所有人報以熱烈掌聲,范多萸也對這個劇團留下深刻的印象。

  「快三點,要不要去喝杯咖啡?」齊海邀。

  聽見快三,范多萸驀地想起件事。

  「糟!」答應要去參加夏大哥國小的校慶,約好三點見,竟忘得一乾二淨。

  「什麼糟?」

  「約好要去參加校慶。」

  「在哪裡?送妳過去。」

  「桃園。自己趕過去就好。」

  「現在趕去恐怕都已經結束,載妳過去比較快,妳也不想失約吧?」

  最後句話讓范多萸決定接受他的好意。 「導演,謝謝。」

  「們都那麼熟,還喊導演,直接叫……」

  「喊齊大哥好嗎?」一直很想這麼喊。

  「好。」他本來要直接喊名字。 「是妳朋友邀妳參加校慶嗎?」

  「是……我的男朋友。」剛上任,任期剛滿個星期。

  齊海微微地笑,不諱言自己有追求范多萸的意圖,即使有男朋友也不會輕易退縮。 正好,他可以看看范多萸的男朋友長什麼樣子。

  無論再怎麼趕,還是遲到。

  齊海陪抵達國小的時候,學生們都已經開始動手整理環境,直奔夏士青的班級。

  穿著小公主裝站在鬼屋門口當接待的許寧婷看見便猛揮手。

  「范姊姊!妳怎麼現在才來?校慶已經結束。」許寧婷瞄眼站在范多萸身旁的高大人,喔,也不輸給老師呢。

  看來老師有情敵,而且還是……大魔王呢。

  「對不起!請問你們老師在嗎?」

  「在裡頭,去叫老師出來。」呵呵呵,有好戲看。

  正在幫學生拆下佈置的夏士青聽見范多萸來,總算放心,今天他一直很忙,手機放在辦公室裡,也沒空打電話給她。

  「寧婷,先請同學暫時別拆,待會兒我要帶朋友進來參觀。」他吩咐道。

  許寧婷掩著嘴偷偷笑。 「老師,不只范姊姊來,身邊還跟著個大魔王喔。」騎士大戰魔王,誰勝誰敗呢?

  「什麼大魔王?」

  「呵呵,出去看就知道。」通知完畢,接著要去發布老師的命令。

  「小萸……」夏士青走出來,第眼除心上人以外,還看見名長得很像范宣衡的「大魔王」,不過他決定暫時忽略他的存在,先親吻下朋友的臉蛋犒賞自己。 「我很擔心妳不會來。」

  「對不起,事情太多一下子忙忘了,幸好齊大哥送我過來。齊大哥,他是我男朋友……士青,他是我的客戶齊海導演。」夏士青都是朋友,也不想直喊他大哥。

  夏士青相當滿意適時改變稱謂,再多個大哥又如何? 他已經正式升格為她的男朋友,地位崇高。

  他的手摟住的腰。 「齊導演,聽小萸提起過,很高興認識,也謝謝送小萸過來,可惜校慶已經結束,沒什麼好招待的,還要勞煩再開車回台北,真不好意思!」席話客氣又得體,還有非常濃厚的宣告意味,警告任何對他友有不軌意圖的人最好別輕舉妄動。

  「哪裡,太客氣。剛才是邀請多萸去看劇團表演才會耽誤時間,送過來也是應該,說起來是我不好意思才對。」齊海的回答也毫不遜色。

  「原來小萸跟你去看劇團表演啊,一定很好看才會耽誤時間,也沒什麼,我知道她最近喜歡看舞台劇,之前也常常陪她去看。如果不麻煩,齊導演說不定還能推薦我們幾部好看的。」夏士青不恥下問。

  范多萸狐疑地看他一眼。

  「今年好看的,已經跟多萸去看過,恐怕要等明年。」齊海客氣以對。

  夏士青挑起眉。 「是嗎?那也只好等明年。」

  挑釁他嗎?

  他並不是笨蛋,就算要生氣也會等到外人離開關門再罵,再說,他以為幾句話就能讓他嫉妒嗎? 他是小萸名正言順的男朋友,根本沒什麼好嫉妒。

  「齊導演,不好意思,帶小萸去認識我的學生們,恕不招待。」滾蛋吧。

  齊海帶著優雅的笑容,臨走之際再補槍。 「沒關係,多萸,記得跟我保持聯絡。」

  「齊大哥,謝謝,小心開車。」范多萸總算能插上話。

  大魔王走,范多萸幸福的時刻立刻宣告結束。

  「你有時間陪他去看什麼鬼劇團表演,就沒空來參加我們的校慶是嗎?」他很火。 更火那人竟敢直接登門拜訪,企圖昭然若揭,也不掩飾。

  剛剛還很慶幸沒被罵,原來是在替她留面子,唉。

  「妳不是答應不會私底下跟其他人出去?」

  咦? 不是規定六點以後才不准嗎?

  「那個什麼導演不但親自送妳過來,還到我面前來嗆是什麼意思?當導演就很了不起嗎?」他也不是很生氣,只是想罵罵出口氣而已,他對自己的地位相當有信心。

  那樣算是嗆嗎? 她還覺得他們兩人都很客氣有禮貌呢。

  「幹嘛不說話?」一個人罵很沒意思。

  「開口就會說對不起,你不是不喜歡聽我道歉嗎?所以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士青,對不起!」仍是憋不住,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知道現在我說什麼,你可能都會覺得是在找藉口,可是還是要說聲對不起,是我太不應該,不會要你別生氣,因為換做我是,肯定也會很不高興,你儘管生氣吧。」

  每回都是要他別生氣,這次一反常態夏士青反而不能接受。

  「我沒生妳的氣。」她如此單純怎可能看透那個人深沉的心機,他氣的是對方明知有友還明目張膽不打算放棄的態度。

  想硬碰硬嗎?

  很好,他是絕對不會認輸。

  「謝謝。」

  「先帶妳進去參觀鬼屋。」

  「好啊。」她相當興奮。

  「老師,我們已經就緒,請進吧!」不知何時,許寧婷已經站在入口對他們露出甜甜的笑容。

  為老師的幸福,今晚回家也沒關係啦。

  鬼屋的恐怖不外乎兩種,一是伸手不見五指,二是不知何時會突然冒出來的鬼東西。

  視力好以及心臟強健的人便能安然無恙通過,然而,無關乎視力以及心臟是否夠強健,身為男性就必須走在前頭,是兩性世界不變的道理。

  夏士青領在前頭,范多萸抓著他的手,兩人小心翼翼走在九拐十八彎的險境中探險。 明明只是間四方形的教室,怎有辦法變出如此彎曲的行徑方向,范多萸深感佩服。

  「士青,他們好厲害,居然有辦法做出個鬼屋。剛才經過其他班級,他們好像都是賣吃的居多呢。」

  「正經的生意不做,那群小鬼頭就愛玩。」他自己也玩得不亦樂乎就是。

  「我、們、不、是、小、鬼、頭……」

  突然間,藍色的光打在一張慘白,五官滴著鮮血還露出長長舌頭的臉上,再配合效果十足的尖叫,萬分恐怖。

  可惜來不及享受尖叫的樂趣,夏士青已經迅速將范多萸往前拉,兩人繼續摸黑走在不知出口究竟在哪裡的鬼屋內。
  「來,小心,這邊比較不好走。」

  「我好慘啊……」又是陣鬼呼鬼叫。

  「我更慘哪!」

  好幾聲的淒慘哀號響起,小腿忽然感覺陣冰涼,范多萸慌地跳起來。

  夏士青又適時救命,火速帶離逃出可怕的鬼爪之下。

  底下的群小鬼頭紛紛抱怨。

  「老師也太保護未來師母吧?」害他們都沒有嚇到人的樂趣,ˋ這樣很失落耶。

  「對啊,而且未來師母也沒叫,亂沒成就感的。」這幾條「陰魂不散鬼爪路」可是他的得意之作。

  「呵呵,沒關係,下個關卡老師鐵定陣亡!」

  「是『黃泉十三橋』嗎?」

  「各位冤魂們,敬請期待吧。」

  完話,小小鬼爪們各自退開,方散會,那方又傳來此起彼落的聲音──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還我的命來!」

  「還我錢來!還我錢來!」

  「不要逼我考試!我要放假!我要放假!」

  「對啊!我好慘啊!星期一不要考試!我不要考試!」

  耳邊不時飄來淒慘無比的抱怨,內容十分有趣,兩人皆哭笑不得。

  「沒想到現在小學生的功課壓力這麼重。」范多萸笑道

  「做父母的都不希望自己的小孩輸在起跑點,所以除了學校還要上補習班,我也不贊成這種作法,會讓小孩提早失去童年。」

  「騙……人!老師都最愛考試!」害考到快要變人幹。

  「對啊……」怨怨怨怨怨。

  夏士青壓根不理會些鬼言鬼語。 「來,小心走,這邊第七格有陷……」

  那個阱字還沒出口,他就腳踩空,由於陷阱是他策畫的,在有預期的心裡準備之下,第八格他踩得特別用力,以致於底下的海綿下子無法承受,他身體歪往旁邊摔去,這次范多萸非常有義氣從頭到尾拉住他沒有放開,結果連她也摔出去。

  兩人摔出用來製造出道路的黑色布縵,各自跌在大大的墊子上。

  「是誰更動位置?」

  「哇!啊!快跑啊!」罪魁禍首們哄而散。

  陣喧鬧後,鬼屋內安靜無聲,兩人躺在墊子上都沒有起身的打算,而他們的手依然握得很牢。

  「他們真的好可愛。」

  「惹我生氣的時候就不可愛。」

  「會嗎?」范多萸認為他們個個純真如使。

  「也不能怪他們,畢竟最大的因素來自於家庭,別看他們笑得無憂無慮,有好幾個學生都是單親家庭,還有的是被父母扔給長輩照顧,些多少都會反映在他們的個性上,可惜我身為老師,依然有我不能做到的地方,有時都恨不得直接上門請家長能更用心在孩子身上。」說到這裡,夏士青的聲音藏有幾許氣憤。

  「盡力就好,畢竟你們的能力有限,不可能去改變所有人。」

  「小孩子那麼可愛,怎麼會有人捨得傷害他們,捨得拋棄他們?」

  底下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懂嗎?

  范多萸想起大哥曾對自己過的話。

  「對不起……我騙了你。」忽然慎重道歉。 「其實因為我的關係,我家早就不是個完整的家。姊姊的確在美國唸書,不過爸媽已經離婚,是跟著媽媽的,可是媽媽卻沒辦法愛我,因為我的存在讓她失去一切,所以我也不敢期待她能愛我,可是……我真的希望她能多關心我……你知道嗎?上個月在路上看見她和她的丈夫在逛街,就站在我面前,竟然認不出來我,看也沒看一眼就從我面前走過去。」

  「這不是妳的錯。」

  「我知道不是我的錯,因為我的出生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只是,還是不免想著如果沒有我,他們或許不會離婚,大哥也就不會死,就算是或許,我的心也好痛,能明白那種徹底遭到否定的絕望究竟是什麼感受嗎?」

  眼睛逐漸看得見,夏士青抹去的淚珠,抱著:「我不知道妳有多痛,可是我不會再讓妳受到傷害,相信我。」

  由他毫不詫異的口吻聽來,他應該是全部都知道。

  「我的事情……盈姊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約妳在舊咖啡館的那天。」

  「難怪那天你會問我那些事情。」傻傻地笑。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笨呢?明知那已經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人也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來,我還呆呆地守在那裡,希望有能夠讓希望成真。夏大哥,我是真的希望他們都能回到我身邊,我總是告訴自己只要等下去,他們一定會回來,不過等很久很久,直到我再也受不了安靜、受不了沒人跟我講話才逃去盈姊那邊…… 我知道變成現在樣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出生就不會有些事情,我大哥也不會死,大哥的死是我害的,爸媽離婚也是我害的,如果沒有我的話……」

  如果沒有我的話,或許就不會有想哭也哭不出來的眼淚。

  哭得很小聲,彷彿刻意壓抑內心的痛,不敢太放肆,夏士青清楚是因為她傷得很深,才會連哭也要內斂,因為始終不安,怕得不到別人的喜歡,怕造成旁人的麻煩,必須小心翼翼管束自己的感受,免得再次受傷。

  「小萸,哭出來好嗎?不要這麼害怕,在我面前妳想做什麼都可以,就算妳想哭也不要怕,想哭就哭,別壓抑!」

  害怕寂寞、孤獨的人往往會更害怕接觸人群,因為會怕無法融入,會擔心成為異類遭人討厭,然而愈怕愈躲得更遠,所以他要用雙手臂副胸膛好好保護,讓她願意走出來。

  「一直以來,只有大哥會在意、關心我,是他給我一個美麗的童年,讓我不至於覺得寂寞,可是……怎麼會是他死呢?如果當時沒有肚子餓的話,就不會、就不會… …」

  范多萸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把臉埋入他胸口,過不知多久,突然放聲大哭,哭得不能自已,哭得猶如回到嬰兒時期,不會說話,只懂得用哭泣來表達自己的感覺。

  悲傷,就這樣滴宣洩出來。

  夏士青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髮上,抱著她,直到哭聲斷斷續續,他的耳邊始終繚繞她的自責以及絕望,他或許改變不了她之前的人生,但她的將來,他會完成她的心願,獻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厚!老師,還是不是男人啊?男人不該讓女人流淚知不知道啊?」

  不知何時,小鬼頭們又溜回來偷聽。

  「對啊,未來師母哭得好傷心,老師,這樣太不應該!」

  「你們回來做什麼?」回來的真不是時候。

  「當然是要回來拆東西啊。」

  「老師,為了尊師重道,原本是要讓兩位慢慢享用鬼屋的,不過教務主任有交代,下午六點要恢復原狀。老師,應該不會想害我們被罵吧?」

  「好,統統進來拆除!提早弄好,老師請你們去吃麵。」

  他聲令下,小鬼頭們開心地邊拆除邊想著待會兒要吃什麼麵,終於暫時解除他們愛搗蛋的危機。 轉頭就看見她哭紅的雙眼,他很高興願意告訴自己這一切是個好的開始。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他問。

  范多萸吸吸鼻子,想想後回答:「嗯……大概是第一次見面保護我那時候開始吧。」

  「我就知道我是有魅力的。」

  一個笑容感染,稍微沖走內心的哀傷。

  如果真有哪個地方能讓她不再孤獨,除大哥以外應該是他的懷抱吧。

  從今起,多第六個心願──不要和他分開。

  她好像開始貪心了呢。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大魔王】:電玩遊戲最後個關卡出現的大魔王,通常是壞蛋。 許寧婷將齊海比喻為大魔王,意思是他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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