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民間故事系列〈二〉流目屎的銅像

ntyang1961

台灣民間故事系列〈二〉流目屎的銅像







秋天快要過去的時候，雪山上的楓仔樹紅得像血一樣。

楓樹的旁邊，有一仙銅像，他披著一件寬大的紅外衫，騎在一隻白馬仔頂面。

這仙銅像的目〈目〉周鑲著藍寶石，看起來像大海那麼藍；伊有一顆純金仔的心；紅外套上鑲著一片一片透明水晶，反映著紅色的楓仔林，照著陽光，看起來像彩虹。

白馬的眼睛是一塊玉，中心有一圈綠，看起來像一座小森林。

有一隻藍色的鳥，飛呀飛呀，伊要飛向溫暖的南方，好度過寒冷的冬天。

夜晚降臨的時候，伊飛高飛低，想要尋找一個可以躲避寒冷的地方。

伊飛到銅像的胸膛，那裡有一顆高貴的心，這鳥仔靠著那顆心，看著滿山的楓仔林，那美麗的顏色，這隻鳥仔就更加高興起來了，伊在想，今晚的眠夢一定是彩色的。

到半眠，這隻鳥仔感覺有一粒雨落到伊的眼睛頂面，伊以為落雨了，趕緊躲進銅像的胸崁內面。

接著，又有一粒雨落在伊的羽毛上，伊很驚惶，叫起來了。

後來，伊知了雨陣不大，一粒兩粒，有些雨是沿著胸崁的心流下來的。

這隻鳥仔發現是這仙銅像在流目屎。

伊講：難道有誰比阮更寂寞孤單嗎？

阮的朋友都不要理阮了，將阮丟下，飛得快快遠遠的。

阮的那個查某仔朋友，莉莉，也嫌阮，動作慢慢吞吞，不會給伊找吃的物件。

伊準備離開阮了，阮才要哭呢？為舍咪恁要哭唄？

這隻鳥仔想到莉莉，這隻黃色的鳥仔，在樹頂上唱著歌，在天頂飛來飛去。

這時陣，不知伊敢欲想阮。

這仙像講話囉：幾十冬來，大家都叫阮英雄，叫阮偉大的人，因為伊們講，就是因為阮犧牲生命，才給山地人不再割人頭。

伊們用高貴的寶貝來裝，來拜阮，給阮看起來水水的，很有面子，很有尊嚴。

幾十年來，阮想，英雄就是給人掛寶貝，偉大的人就是要給人給人拜。

幾十冬了，阮站在高山的頂面，看著山下發生的代誌，阮感覺很悲傷。
   
這隻鳥仔奇怪囉：阮每伊冬都飛來這粒島過冬節，阮都沒看到〈口〉舍咪。

阮只想要飛往南邊，來去找阮的朋友。

這仙像講話囉：鳥仔阿兄，鳥仔阿兄，今眠留下來陪阮！那邊那條橋的下面，有一個查某人帶幾個囝仔住在那裡，生活很困難，那個查某人做粗工，孩子去撿垃圾屎，那個查某帶囝仔，租厝，納不起房租，有時陣睡橋下，有時陣睡破車頂面，冬節欲來了，阮不知要伊們欲去叨位過冬。

鳥仔阿兄，鳥仔阿兄，恁將我的一粒目〈目〉周拿去給伊，給伊過好年冬。

這隻鳥仔講：阮不要做這件代誌，阮會害恁變成獨目仙。

但是，這隻鳥仔還是拿著英雄的目周飛去了。伊四處飛，在這粒山頭四處轉。

伊找到橋下面，那個查某人伊家伙睡在一輛破車上，有一個囝仔發著高燒，睡在查某人的膝蓋上，這個查某人因為日時的疲勞已經睡得死死囉，伊完全不知這個囝仔燒到發抖呢！

這隻鳥仔將彼個寶石放在囝仔的額頭上，彼個囝仔喊大聲囉：阮欲去吃冰！

天光彼時陣，彼個查某人帶囝仔去醫師館，租一間厝，找到一個看護的頭路，開始照顧伊的囝仔。

這隻鳥仔對這仙像講：阮欲離開恁囉！阮的朋友早就在南邊唱歌等待阮囉！我欲飛去南邊，彼邊才有溫暖的日頭！

這隻鳥仔又看到這仙像在流目屎囉。
   
這隻鳥仔講話囉：仙咧，恁為〈口〉舍咪擱在流目屎咧？

這仙像擱講話囉：鳥仔阿兄，鳥仔阿兄，今眠留下來陪阮！那山腳下，有一個查某囝仔要給人騙去賣囉。

伊老爸賺無錢，愛喝燒酒，去賭間，欠賭債，將查某囝仔當掉囉。

那個查某囝仔不要去，但是討債公司上門來包圍，威脅欲捉人。

那查某囝仔拜託彼陣人，給伊寬限借錢來還。

今眠就是最尾眠囉，假使借無錢，彼個查某囝仔是欲要怎？恁將阮的目〈目〉周拿去給伊。

這隻鳥仔悲傷囉：這樣一來，恁就變成青瞑囉。

阮不要做這款代誌。

這時陣，彼隻白馬仔講話囉：主人，阮代替恁變青瞑先用阮的目〈目〉周

這仙像講話囉：不可以。鳥仔阿兄，恁拿我的目〈目〉周去囉。

這隻鳥仔拿著彼個寶石，飛到山腳下。

彼個查某囝仔因為借不夠錢，正在悲傷地流目屎呢。

當伊拿到彼個寶石，一張臉本來皺得像麵龜，笑開了。

這隻鳥仔飛返來的時陣，有兩個做官的人，感到奇怪囉：這麼冷的天氣，為舍咪有鳥仔飛來飛去。

這兩個人打算上山給彼仙像拜拜，打掃，拜託伊保佑伊們趕緊升官。

這隻鳥仔飛返來，伊停在這仙像的胸崁內，那裡有一粒溫暖的心。

這仙像講話囉：鳥仔阿兄，鳥仔阿兄，恁緊飛去過冬，冬節來囉。

這隻鳥仔講話囉：阮不甘離開恁咧，阮欲留在這裡陪恁。

這仙像講話囉：鳥仔阿兄，鳥仔阿兄，今眠留下來陪阮！這粒山頭地牛在地動，做大水，有濟多人的厝都給水沖走囉。

恁將我身軀頂面的水晶葉仔，一葉一葉拿去救濟那群人。

這隻鳥仔歸眠飛高飛低，將水晶一片一片拿去送給災民，伊們都得到生活安頓，快樂起來了。

這隻鳥仔飛返來了，看見這仙英雄，無目〈目〉周囉，也無好看的衫，換伊在流目屎囉，同時，伊開始唱一條悲傷的歌。

這仙像講話囉：阮還有最後一件代誌。

山腳的人，兩邊在相戰。

一邊的人講，是因為我穿紅衫，裝做山地人，頭給割去了，所以山地人才不去割人頭。

另外一邊的山地人講，這是亂講。

這兩邊的人戰不休，打算欲上山來將我傷害。

我剩下一粒心，真希望將這粒心送伊們，叫伊們不要再相戰囉。

這隻馬又講話囉：用阮的目〈目〉周送伊們就可以囉，不需要主人的心。

恁彼粒心，伊們恐怕戴不起。

這隻鳥仔繼續唱歌，彼條歌那麼悲傷，傳遍歸粒山頭，連上山的人都聽到飄飄渺渺的歌聲呢。

這仙像聽到難過了，伊講話囉：恁敢是欲離開阮，飛往溫暖的所在。

這隻鳥仔講話囉：是啊，阮是要離開恁，永遠離開，告別囉，阮欲去彼個永遠溫暖的所在，莉莉在那裡唱歌，伊在等阮。

講話了後，這隻鳥仔就躺在這仙像的胸崁上，當伊的目〈目〉周欲要閉上的時候，伊親像看見莉莉和伊的朋友，唱伊條很快樂的歌，同時，展開伊們七彩的鳥翅，親像孔雀在跳舞。

這隻鳥仔就開始唱歌囉，伊的歌聲傳到天頂，這條最後的歌，日頭聽到都不敢出來，當伊用盡全身的力氣，唱出最後一個聲音，那時陣，伊就躺下來了，緊緊地靠著那顆心，伊正發著微微的光呢。

這隻馬仔這時陣，突然間跑起來了，伊跑得麼快，那麼高，世界上任何一隻鳥都追不上。

伊載著這兩個，到另一個有愛的所在囉，在那裡，連雲彩都找不到。

這時陣，那兩個作官的人上山來囉。伊們看見這仙像，目〈目〉周無去了，外衫也無，全身軀都生鏽了，胸崁上還躺著一隻鳥仔。

那隻白馬的目〈目〉周好像在流著目屎。

其中一個人講話囉：這仙像無路用囉。

只剩馬的目〈目〉周有路用。

阮們給這隻馬仔留著這兩粒目〈目〉周，可以照光黑暗的所在。

另外一個人講話囉：這樣好囉，讓目〈目〉周留著，永遠照著這粒山頭。

彼個人講話囉：接下來，欲換〈口〉舍咪人的像咧？

兩個人互相對看：換恁還是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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