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魔女的男人[全文完]

魔女的男人  作者：裴思

從第一眼見到顧干彌，李森便知道，今生所愛只有她!
她像朵含苞的玫瑰，值得他耐心等待，細心照顧——
怎知在他付出一切關懷，甚至為了救她，
不惜講求父親，高價從人口販子手上，
冒回她的自由後，她卻變得更加疏雕、迴避?
既然已是他的人，他絕不容許這拐走自己真心的小魔女，
逃離他身邊!矜持、淡薄，是顧千彌一直以來的保護色。
父母冷淡的婚姻關係，更令她從不相信「愛」的存在，
而李森對她的百般呵護，卻是她從未曾感受過的——
他說愛她呵!
為了回報他的情，已配不上他的自己，又怎能繼續留在他身邊，
成為他的阻礙……
         

第一章

　　春暖花開時節，萬物脫去了冰冶冬天的桎梏，迎接欣欣向榮、充滿新生喜悅的日於來臨。

　　私立「鳳鴻」高校的學生會也在這個時節，完成了新舊幹部的交接。

　　已經確定的是，這個在台北市赫赫有名、儘是政商名流子弟來就讀的學校，今年將會稀有地出現一位女學生會長。

　　而當她左右手的副學生會長，不可諱言地，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天生一對，無論是外表、家世背景、氣質、各項能力或超高智商，她與他組合的光芒，簡直是耀眼得讓每個人睜下開眼。

　　無怪乎那些今年高三、已經功成身退、準備要衝剌下一階段人生目標的學生會成員們，沒有人不暗自欣喜，他們給了「鳳鴻」高校最好的禮物：替它找到了最優的學生會接班人。

　　而顧千彌和李森這樣的雙人組合，恐怕是學校有史以來絕無僅有、未來也不可能再出現的華麗組合了!

　　今晨，高二生的他們，在正武的交接典禮中、在全校師生的掌聲和暍采中，一起誓言將會為學校的每位學生，謀取最大的福利。

　　然後在學生會室，辦過一場小型惜別叮嚀會後，學長們二散去，將來會和他們一起努力的其它同年級幹部，也一個接著一個回家，到最後，就只剩下這兩人獨處。

　　坐在新學生會長的位子上，顧千彌的一雙美眸，直直凝視著坐在她正對面，也默默無言回望她的李森。

　　她有一頭如瀑布般直直披瀉而下的黑髮，白皙、吹彈可破的皮膚，美得不可思議的星眸、和紅豔豔的嘴唇。

　　「冷若冰霜、豔若桃李」簡直就是為她而打造的形容詞。

　　「你為什麼要把學生會長的位子讓給我？」她對李森說話了，眉眼之間儘是冷冷的不解。

　　身為「連捷」跨國投資集團總裁的獨生女的她，一向就是高傲、自尊心超強、絕不妥協的個性。

　　她知道自己聰慧又傑出，但她同時也敏銳地知道，她在很多方面其實都是略遜李森一籌的。

　　課業成績、人際關係、在學生之間的聲望，她沒有一樣比得過他。

　　他就是「鳳鴻」高校最優秀的學生，也是各項表現、都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那一位，從她高一入學沒多久之後，這項無力且無奈的認知，早就深深刻印在她一向不服輸的心上。

　　「妳應該能瞭解，我為的是什麼。」李森淡淡微笑，一向狂野霸氣的眸中，竟然流露出一絲明明白白的溫柔。

　　只對她。

　　他是全校女生愛慕的白馬王子，俊朗有型的臉龐上，鑲嵌著一對濃密的劍眉、黑白分明的眼眸、高挺的鼻樑和性格的嘴唇。

　　在男生之中少有的絕佳髮質，讓他總是能夠天天梳出帥氣優雅的髮型來上學，再配上那副媲美頂級模特兒的身材，簡直就是一位令每個男學生又嫉又羨的天之驕子。

　　再說起家世背景，李森的只會比顧千彌的更好，絕不會比她的還差。

　　他是政商界中最有名、歷史也最優久的「李家」集團前任總裁的嫡長孫，現任總裁的長子。

　　李家的事業跨足航運業、百貨業、飯店業、國營公共建設等等，總資產估計是排名全台第一位，他們整個家族在台灣的勢力，可說是無人下知、無人下曉。

　　早已被選定是下一任集團接班人的李森，學校中有下少學生因緣際會，也早就變成圍繞他這顆明月的星群，或明或暗地在跟隨他的腳步、服從他的命令、甚至是心甘情願主動服侍他。

　　顧千彌微微皺起黛眉。「我為什麼應該瞭解你的理由？你何不承認、你是故意把學生會長的位置讓給我的!我早就從學姊那兒探聽到消息了，你去找過學生會的人，要他們把你原本的職位調換給我，你自己卻變成副手，不是嗎？」

　　「沒錯。」他仍然溫柔看著她，不想用謊言來對待她。

　　從她進來這個學校，他就一直在注視著她。

　　然而她是那麼高傲、那麼矜持、淡漠，似乎一點塵俗都不沾染，她從來不曾回視過他凝望的眼神。

　　「難道你瞧不起我嗎？非要用『讓的』這一招，來讓我清楚知道，我的能力永遠比下上你嗎？」

　　顧千彌的美眸中發出隱約怒氣的光亮，反而顯得比平時更動人。

　　「不是的，妳完全搞錯了。」李森失笑，唇邊揚起了完全包容她的笑意。

　　「你何不一次說個明白？不要跟我打啞謎!」

　　「在我回答之前，讓我先問妳一個問題，妳一直很想當這屆的學生會長吧？」

　　「當然。」她傲然直視他。

　　這是她向父母親證明未來的她，的確可以勝任「連捷」集團總裁一職的機會，也是目前，她能表現自己領導能力的最佳舞台。

　　「既然是這樣，妳應該對今天這個結果感到高興。」

　　「別人讓給我的東西，我有什麼好高興？」她冷冷回答。

　　「如果我說，這是我為了取悅妳，才故意做的安排呢？」李森將真正的答案揭曉了!

　　他喜歡她……應該說他迷戀她。

　　從他高一入學，第一眼見到她，他的心就失落在她身上了!

　　由於校內是男女分班，他們從來就沒機會一起上課，頂多是下課時間，幾次偶遇照過面而已。

　　自己是真正把顧千彌、放在心中最重要的角落，李森對於追求她的事，反而變得非常小心。

　　一年多來，他就這麼暗中看著她，探聽關於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個性、喜好、交遊、喜歡或厭惡的東西，他全部掌握得一清二楚。

　　當然，他也曾「技巧勸退」了不少、準備對她展開攻勢的同校男生，以至於到現在還沒聽說過，有哪個男生公開追求她。

　　直到現在，他們兩人都已經是高二下學期，李森決定他長久的等待，也應該告一個段落了。

　　聽到這句話，顧千彌訝異得小嘴微啟，瞼上也泛出微微的紅暈。「你……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們甚至連普通朋友都不是。」

　　「妳不懂嗎？」他站起身、慢慢走近她。

　　「我該懂什麼？」她心慌意亂了!

　　為什麼他要用那種獨佔又露骨的眼光看著她？為什麼他要說這些讓她一頭霧水的話？

　　「顧千彌，我愛妳!所以我要把妳最想要的、學生會長的位置，用我的雙手捧上送給妳，妳聽得夠清楚了嗎？」他熱情狂野地表白。

　　她愣住了!一雙美眸睜大，凝望了他好一刻，就別開視線望向窗外，並喃喃低語：「我真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麼？不敢相信我愛妳嗎？」李森拉開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他溫暖的體溫和氣息一下子就包圍住她。

　　「你是在開我玩笑吧？」她還是不看他，但頸脖上誘人的暈紅，卻洩露出她並不像表面那樣無動於衷。

　　他深沉地對她傾訴。「平常的我，像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嗎？」

　　「我怎麼知道？我根本不算認識你。」顧千彌終於轉回視線，晶亮的眸中有震驚，也有一絲緊張和羞赧。

　　「那麼從今以後，請妳認真看著我，好好認識我，並且……試著喜歡我，好不好？」他濃情蜜意地說。

　　「你這個人……」她有點失神。「太誇張了。」

　　「呵呵……我就是喜歡妳這一點，美麗高傲的外表下，卻有一顆比任何女孩都還純潔的心。」

　　「我該回家了。」她心慌回答，抓著書包就想站起來。

　　李森對她口口聲聲的愛和喜歡，他毫無預警的追求攻勢，讓她控制不住狂跳的心臟頻率，更無法阻止小臉上越來越深的暈紅。

　　她直覺就想逃開，不想再讓他看見她無助的窘迫……

　　「坐好，不要逃開我。」他突然按住了她的白細手腕，輕易地就讓她整個人定住不動。

　　「你到底想怎樣？」她無可奈何，羞得想怞回手，卻敵不過他的力道。

　　「我講得很清楚，難道妳下給我一個合理的響應？至少讓我知道，妳願意給我追求妳的機會。」

　　「我們都是學生，你怎麼可以……」

　　「這不是理由，千彌，給我機會!我求妳!」李森深情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太突然了……」

　　「一點也不突然!我用這種心情看著妳，已經一年多了。」

　　「你……」顧千彌呆呆回望他，心中氾濫出某種感動的暖流。

　　「我愛妳。」他再次對她大膽聲明。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嘆了口氣，羞澀地低下頭，顯然已經不再對這整個情況心生抗拒。

　　從來不識愛情滋味的她，當然不知道該如何響應他狂野的熱情，但是他的存在的確第一次落入了她的眼中，他對她的種種用心，也讓她的少女心輕輕顫動了。

　　要是她斷然不接受他的追求，好像會變得很可惜呢……

　　發現顧千彌終於展現柔順的羞怯，並且不排斥接受他的心意，李森高興得快瘋了!他卻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心愛的女孩嚇走。

　　「妳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當我的女朋友，讓我照顧妳就好。」他溫柔低語。

　　「我又不是小孩子，還需要你照顧我。」她對他綻開甜甜的笑容。

　　她的天真和純真，讓李森的整個心湖都蕩漾起來，整個人為了她意亂情迷、心蕩神馳，還有一種又酸又甜的串福感洋溢。

　　他可以一輩子就這樣望著她也不厭倦……

　　「那換妳照顧我好了。」

　　「你……唉……」她又笑又嘆，簡直不知該拿這個男孩子怎麼辦。

　　「我可以叫妳小彌嗎？」

　　「嗯。」

　　「那妳呢？」李森緊迫盯人、步步進逼。「妳也要叫我的小名，這樣才表示我們是一對。』

　　她困擾回答：「我又不知道要叫你什麼。」

　　「叫我『森』。」

　　「不要!好肉麻!」顧千彌直覺就想拒絕。

　　突然間，她發現他的「動作」真的好快!十幾分鐘前，他們甚至連普通朋友都不是，現在居然進展到、可以互稱小名的男女朋友階段了。

　　他的黑眸發亮。「不會的，快點，我想聽妳這麼叫我的名字!」

　　「你這人好得寸進尺!我不理你了!」她窘得乾脆站起來就要離去。

　　「不要走!」他急忙擋在她眼前。「我不逼妳就是，妳留下來，我們再多聊一聊，好嗎？」

　　顧千彌沒有異議，又靜靜坐回原位。

　　夕陽的光芒悄悄投射進學生會室中，讓這對今天才成為小情侶的男孩和女孩，一起沐浴在溫暖的紅橙色調之中。

　　李森和顧千彌成為「一對」的消息，很快就在學校內傳開了。

　　每到下課時間，他一定會來找她，放學之後，他也會來接她、並護送她回家，更不用說假日時間，他們一起出遊的儷影雙雙，常常被同校的人瞧見。

　　不少暗戀李森的女學生，聽到這「殘酷」的事實後心都碎了!也有不少男學生暗自扼腕，卻只能無可奈何認輸。

　　外人都將兩人，看成是一對愛得纏綿悱惻的男女朋友，殊不知，其實李森和顧千彌的戀愛進展過程十分緩慢，到現在都還只是牽牽小手的階段。

　　原因就出在於女方真的很「ㄍ一」。

　　他們交往開始，她就堅持要先好好認識李森這個人，才能認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他。

　　因此，他們是先從普通朋友的階段起步。

　　再來顧千彌原本就是不輕易交心的個性，她一向高傲、一向淡然、又有自己的主見和堅持。

　　李森想讓她敞開心胸，當個沉在愛河中的小女人，當然也就不是非常容易的事了。

　　但他對她非常有耐心，總是事事都以她的意願為主，也不曾強迫她要接受他的熱情或慾望。

　　在他心中，顧千彌就像一株寒苞末放的玫瑰，他一定要小心呵護、慢慢培養、專心等待它開花。

　　無論要花多久時間，無論要他多少次壓抑、想要更親近她的渴念，他都認為這一切的等待值得。

　　一如往常，放學時間一到，李森就站在二年愛班的外頭等她了。

　　無視同班女同學又羨又嫉的目光，顧千彌緩緩走向他，對著他微笑道：「嗨!森，你來了。」

　　「小彌，我們走吧。」他牽著她的手，兩人一同走向校門的方向。「妳來我們家吃個小點心再回去，好嗎？」

　　「堅啊，可是我得打電話先跟媽媽說一下。」說完她掏出自己的手機就撥打回家，交代清楚自己的行蹤，以免家人擔心。

　　由於他們的交往已得到兩方父母的認可，因此像這樣放學後到對方的家去玩，也漸漸變成是一種常態。

　　李森家的司機將載著兩人的黑色奔馳，駛進李家位在高級地段的優靜豪宅，兩人一下車，就看見玻璃溫室花園內的歐式茶幾上頭，已擺滿了糕點和花草茶。

　　一個威嚴的男聲，突然從石鋪小徑邊的大樹下傳來。「阿森、小彌，你們來得正好!過來幫我拿花。」

　　「爸，今天你不用加班？」李森好奇問他。

　　「當然，不!我未來的媳婦要來家裡玩，我怎能加班？」李祈爽朗地說，一邊手忙腳亂整理妻子喚他出來剪下、好用來裝飾客廳的花朵。

　　「伯伯!」顧千彌困擾地抗議出聲，小臉飄上兩朵紅暈。

　　「小彌，妳也別害臊了，我這個傻兒子心裡在想些什麼，我當老爸的還不清楚嗎？」他大笑，故意柔亂李森的頭髮。

　　「爸，你可不可以少說兩句？」他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爸爸老是喜歡故意開他和小彌的玩笑，真是氣煞他也!

　　此時，剛好走出客廳大門、來到庭院的陳心美，馬上熱絡地叫喚：「小彌，快過來!不要理他們父子了!」

　　「媽，妳真偏心，看到小彌就忘了我了。」李森笑苦說。

　　「我當然要讓她快點過來!她是個實心眼的孩子，我不『救』她，她會被你爸爸『欺侮』死的，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李祈故意仰天長嘆。「天啊!我在這個家裡越來越不重要了!兒子有了媳婦不理我，連老婆也為了媳婦唾棄我，我……我……唉呀呀……」

　　他一邊呼天搶地，還一邊把剪下來的花拿在手上，故作哀怨地比劃，當場更引起母子兩人的笑聲兼炮轟。

　　「你這樣像什麼話？趕快進去幫我洗花瓶啦!」陳心美雙手插腰斥暍，臉上漾著止不住的笑意。

　　「爸，我當你的兒子實在太丟臉了。」李森也跟著嘲笑。

　　「唉呀呀……我去『ㄌ一ㄠ』……」李祈耍著平劇身段，就這麼「飄」進了客廳，識相地躲開妻子和兒子的責備。

　　「小彌，妳伯伯就是人來瘋，妳不要被他嚇到了喔。」陳心美攬著她的小肩，將她帶進李家主屋大門。

　　「不會啦。」顧千彌微笑回答。

　　在後面看著母親和心愛的女孩親熱說話的模樣，李森綻開心滿意足的笑容，隨即快步跟上前去。

第二章

　　顧千彌和李家三人在溫室花園中、相談甚歡一個多小時之後，才跟著李森去他的房間坐坐。

　　李森還有一個念國三的弟弟李岩，因為要補習理化還沒回到家，因此沒辦法參加這個傍晚的小聚會。

　　兩人走進他的房間後，顧千彌習慣性挑了在窗邊的木椅坐下，笑盈盈地望著男友也在她對面落坐。

　　「你們的家庭氣氛給人的感覺好熱鬧、好融洽。」她有感而發，語氣中充滿羨慕。

　　「怎麼？難道你們家不是嗎？」

　　她搖搖頭。「我家一向就只有我媽和我在，爸爸常常待在公司裡加班，不然就是出去外面應酬。」

　　說「應酬」是好聽了點，其實她隱隱約約知道，爸爸是個花心、不甘寂寞的男人，寧可在外流連花叢、夜夜笙歌，也不願回家和妻女一起過平淡的居家生活。

　　聽出了她的話中，帶著些許的寂寞之感，李森熱烈地說：「那我每天就帶妳來我家玩吧!讓妳天天都覺得很開心，有很多人圍繞在妳身畔。」

　　顧千彌又搖搖頭。「不行的，我不能把我媽一個人丟在家裡。」

　　難怪每次他去顧家玩，都只有她的母親在，他終於知曉真正的原因，而小彌對顧母的那份孝心，讓他對她是更加愛憐。

　　「我有東西要送給妳。」李森轉過身，從置物櫃子最上層拉出小怞屜，拿出了一個深藍色的絨布盒。

　　當他打開這個作工津致的長盒子，一條閃閃發亮的水晶項鏈，同時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最特別的是，那顆水晶透明的程度，連一絲雜質都沒有，彷彿是顆天使所流下的淚滴。

　　「我下能收這麼貴重的禮物。」雖不知它真正的價格，顧千彌還是看得出來，它的價值頗為不菲。

　　「我是妳的男朋友，當然可以送妳禮物!」他乾脆將項鏈拿出來，打開它的絆扣，就準備直接幫她戴上。

　　「我不能收。」她困擾地看著他。

　　「妳還要跟我客氣？收下它，我才會知道妳喜歡我的程度。」

　　「這兩者之間有關係嗎？」顧千彌困惑了。

　　「如果妳收下我的禮物，就表示妳真心接納我，既然接受我的感情，妳收我再貴重的禮物都不為過，因為那全都是愛的禮物，不能用世俗的金錢來衡量。」

　　她無可奈何嘆氣。「我說不過你。」

　　李森笑得好燦爛，趕緊幫她戴上、他親自津心選購的這條純銀水晶鏈子。

　　「謝謝你!」她微笑地說，有種被他嬌寵的喜悅。

　　「真的好適合妳!妳就像這顆水晶一樣嬌貴、無瑕、又脫俗。」他心醉地望著她的麗顏，情不自禁低頭吻了她光潔的額頭。

　　顧千彌稍稍迷濛雙眼後，又睜著那水汪汪的大眼回望他，顧盼流轉之間，儘是小女兒的羞澀。

　　他的理智已無法控制愛她的心，他繼續往下親吻她的臉頰，輕輕的、緩緩的，彷彿她是易碎的寶物。

　　她的意識被他的輕吻迷醉了!柔順地任他親吻小臉，自己卻害羞得連動也不敢動。

　　她的美、她的純、她少女的優香，讓李森被一股更火熱的渴望驅使，他忍不住吻上她柔嫩的嘴唇。

　　這是他和她的初吻。

　　他並沒有粗魯地掠奪她，僅僅是輕柔地、誘哄地碰著她的唇辦，偶爾緊貼，偶爾輕輕吮著。

　　兩人純純的接吻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分開，然而只是這般簡單的嘴唇相碰，已讓他們呼吸不穩、心跳狂亂。

　　顧千彌很快低下頭，不敢接觸李森熾熱的目光，他卻自然而然將她抱進自己懷中，讓她有喘息的空間，也讓兩人更多了一份親密。

　　「我愛妳。」他低低地說，嗅聞她芬郁的體香。

　　「森……」

　　「小彌，妳愛不愛我？」

　　「你又要逼我了。」她依偎在他懷中撒嬌。

　　「妳是個好驕傲的公主，永遠不肯對妳忠實的騎士說一句『愛』。」這位癡心的騎士自然就是他了。

　　「你怎麼可以罵我驕傲？」

　　「誰叫妳不老實說妳愛我？」

　　「人家只是覺得說那種話好肉麻!我可不像你臉皮厚，一天到晚掛在嘴上。」顧千彌縮縮小肩膀，頗有消受不住的意味。

　　「枉妳冰雪聰明，竟然感覺這麼遲鈍……唉……」他用自己的下巴親暱地柔著她的頭頂，對她真是又氣又愛!

　　「我只是不想說而已，就換來你一大准批評!」顧千彌委屈嘟起小嘴。

　　「好好好……我錯了，都是我不對!我道歉!」李森勾起她的小臉，誠心誠意地致歉，不想讓心愛的女孩有絲毫的不高興。

　　「你不用說抱歉。」她故意別開眼不看他。

　　「原諒我好不好？」他在她的耳邊呵氣討饒。

　　「好癢哦……呵呵呵……」顧千彌被他弄得不得不笑出聲了。

　　「小彌，妳好可愛!我愛妳!我好愛妳!」李森緊緊抱住她，忍下住再次親吻她的芳唇。

　　這一次，同樣只是唇貼唇的吻而已。

　　他不想進行得太快嚇著她，她在他心中大貴重了，容下得他一絲絲不謹慎的魯莽求愛。

　　她柔順地讓他親著，純潔地默默獻上、她所心甘情願回報給他的情意。

　　由於趕著回家和母親一同吃晚餐，顧千彌委婉回拒李家全家人留她吃飯之後，就隨即讓李森送她回家。

　　在自家門口和男友再見後，她打開大門走進客廳，就看見母親孤單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身影。

　　「媽媽。」她輕喚。

　　「小彌，妳回來了，是阿森送妳回家的，對吧？」凌稚文溫柔對女兒笑道。

　　多年來，看著母親默默等待父親、卻常常等不到人的身影，顧千彌早就習以為常了。

　　只是偶爾她不免心中產生疑惑，他們不是因為相愛才結婚嗎？既然相愛，父親為何到最後無法只守著母親一人，非要到外頭去「玩」不可？

　　對於「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其實她並沒有什麼信心。

　　李森常常說他愛她，即使她覺得很感動，在她心中有某個角落，還是很清明地在分析、在思考，他對她的愛到底夠不夠純粹？到底能不能持續到永遠？

　　在她還沒得到確認之前，她真的不敢輕易說愛他。

　　她只是恐懼。

　　生怕自己將來有一天會變得跟母親一樣，被感情折磨、身陷無邊無際的孤寂卻甘之如飴。

　　可是到最後還是一場空。

　　不!她不要!她不要變成那樣!

　　凌雅文對陷入沉思的女兒招手。「快過來吃飯吧，不然飯菜都要涼了。」

　　「好的。」她趕緊跟上母親。

　　母女兩人靜靜吃飯，整個飯桌上只聽到兩雙筷子輕碰碗盤的聲響，這就是她們平日的居家氣氛。

　　雖然沒有很多談心的話，雖然很少笑笑鬧鬧，但至少母女都知道她們是陪伴著彼此的。

　　然而這寧謐的時刻，卻被一聲急過一聲的門鈴打斷了。

　　「我去開門。」顧千彌連忙起身。

　　「我也去。」凌雅文的眼神中突然有了光采。「說不定是妳爸回來了。」

　　她們一起走到庭院外圍的大門，卻看到數名身穿黑西裝的男人，個個凶神惡煞似地盯著這對美麗的母女。

　　「請問你們找誰？」凌雅文懷疑地問，心中冒出不祥的預感。

　　「這裡是顧忍冬的家嗎？」帶頭的那位問了。

　　「是，可是他不在……」

　　他突然色地看著顧千彌。「妳一定是他的女兒吧？」

　　她冰冷瞪了他一眼。「請問你們到底有什麼事？」

　　「小姐，妳必須跟我們走，不然妳父親的老命就要沒了。」他吊兒郎當地說。

　　凌雅文震驚得倒怞一口冷氣。「你們……你們在胡說些什麼？!」

　　「妳們不知情嗎？真是可憐啊!顧忍冬融資玩國際地下期貨，欠了我們老闆一大筆錢哪。」

　　「你們老闆是誰？」顧千彌心口發涼地問。

　　「問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妳跟我們走不就知道真相了？」

　　「口說無憑，我才不理你!」她立刻想把大門關上。

　　「小姐，妳要我們送還妳父親的一根手指頭，妳才願意相信的話，那我也不勉強，只是下一次我們送來顧家的，可能就不是這麼『微被的禮物。」他冷然回答後轉身吆喝：「弟兄們，走了!」

　　「等等!有話好說!」顧千彌急得上前阻止。

　　凌雅文臉色蒼白地說：「你們怎麼可以這麼目無法紀？」

　　「顧太大，我們老闆楊泰一是政界大老，妳想『法紀』這兩個字，嚇唬得了他嗎？他一向文明，就是討厭別人欠錢不還。」

　　他沒對她說出口的是，她的女兒恐怕即將成為他老闆的商品和賺錢工具。

　　旁邊的一位嘍囉突然插話：「老大，把顧小姐抓起來帶走吧!何必跟她們浪費那麼多時間？」

　　「我可不想弄得驚動警方，被楊掌櫃說我辦事下力。」帶頭老大又轉而面對顧家母女。「這樣好了，我給妳們一點時間進去打電話，向『連捷』集團的高階主管們求證這件事，這是我的名片，妳們也可以順便查核一下，我到底是不是楊泰一的手下。

　　母女倆趕緊關上大門，進客廳打電話四處詢問，不到十分鐘大門又打開了，走出來的兩人皆是臉色慘白、神情驚慌。

　　原來顧忍冬財迷心竅、好賭成性，竟然不惜將自己手中「連捷投資」集團百分之六十的股份當抵押品，向楊泰一借了近兩億元的錢來玩地下期貨。

　　然而全球性經濟不景氣，再加上他一直不願認賠出場的執著，讓他不但失去所有的錢和總裁職位，還又多了近四千三百萬元的負債。

　　他任性而為的種種，不但瞞著妻女暗中進行，連公司裡的主管和股東們，也是事情整個爆發後才知曉。

　　「顧小姐，可以了吧？」帶頭老大輕佻望著顧千彌。

　　「我也要去!」凌雅文心慌地想跟上，一個是她丈夫、一個是她女兒，她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陷入危險中？

　　「顧太大，妳最好不要插手，我已經沒耐心了!」他終於撂下狠話。

　　「媽媽，妳就在家等我和爸爸的消息，我們會沒事的!」顧千彌趕緊安撫著母親。

　　雖有預感等在她眼前的，似乎是地獄的門口，但是為了救父親的性命，她是不闖也不行!

　　「這……」

　　「媽媽，我走了，再見!」她給她一個堅強的微笑。

　　「小彌!妳不要去!」

　　越想越不對勁的凌雅文，沖上前想帶回女兒，無奈她勢單力薄，一下子就被人推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看著載走女兒的車子絕塵而去。

　　數輛車子在一戶庭院深深的大宅子前停下，顧千彌就被帶下車，眼睛還被綁上佈條，才能走進有警衛看守的大門。

　　搭上電梯不知升上了幾層，又走過好幾個長廊，轉了兩三個轉角，她終於到達目的地，眼上的布條也被解下。

　　一看到眼前傷痕纍纍、狼狽不堪、躺在地面昏迷的男人，顧千彌忍不住失聲驚喊：「爸爸!」

　　同時她也看到，就在父親的右方，有一名頭髮斑白、衣著華貴的胖老人坐在一張雕龍檜木椅上，身旁還站著兩名西裝打扮的中年男子。

　　帶領她進來的僕人一退下，現場就只剩下他們五人，還有顧忍冬無意識中痛苦虛弱申吟的聲音。

　　「顧小姐，妳知道我是誰嗎？」胖老人沉穩笑道。

　　「你是楊泰一先生。」

　　「妳猜對了。」他點點頭。「不愧是鳳鴻高中的學生會長，看得出來妳是個有瞻識的小姑娘。」

　　「我爸爸他……」她遲疑地說，只想越快進入談話主題越好。

　　「他欠了我很多錢，連你們家那棟漂亮的房子，也是他去我名下的銀行貸款買的，妳說，這件事該如何解決？」

　　「我不知道。」她吶吶回答。

　　「這麼說好了!如果妳不替妳父親還債，恐怕我沒辦法讓他活在這個世上，不然若是每個人都認為，可以像顧忍冬那樣欠大筆債不還也沒事，我豈不是要被拖垮得山窮水盡？」楊泰一笑著說，眼中根本沒一絲人性。

　　「若是我能做得到，我當然會替我父親還錢!」顧千彌恐懼又生氣地聲明。

　　「顧小姐，我再把話說得明白一點，妳得賣身救父。」

　　「賣身？!」

　　「沒錯。」楊泰一坦白說：「妳是個姿色絕佳的年輕女孩，我相信只要經過訓練，很多政商務流會不惜一躑千金，也要與妳春風一度，如果妳肯聽我的安排，乖乖去服侍他們，我想妳要解決父親的債務，就不是那麼困難了。」

　　「你要我當高級妓女？」顧千彌的臉上已毫無血色。

　　「別說得這麼難聽。」他呵呵笑道：「妳可以把這個當成自己人生中的寶貴經驗啊!畢竟不是哪個隨隨便便的女孩，都能被我挑選，來替那些有錢又挑剔的男人暖床。」

　　「我不能。」她直覺就困擾搖頭，嘔心感不斷從喉頭湧上。

　　「妳不能嗎？」楊泰一連臉色都沒變，只對旁邊的兩人命令：「給我打!」

　　他們一領命，抓起鼻青臉腫的顧忍冬，就是一頓狠狠的拳打腳踢，讓他口鼻血流如注。

　　「住手!住手!不要打我爸!不要打!不要打!」顧千彌慌張叫喊，已忍下住淚如雨下。

　　「顧小姐，妳改變心意了嗎？」楊泰一微笑。

　　「我……我……」

　　「妳爸爸再不送醫院，那條老命真的就要完了!可是他要是死了，妳還是一樣得『父債女還』，那妳又何必這麼想不開？現在早早下決定，還可以救他一命。」

　　「我答應你。」顧千彌強忍滿腹悲哀和傷痛，讓自己說出這會令她萬劫不復的話。

　　「這就對了!」他滿意擊掌。

　　喚手下拿來一紙白紙黑字的合約，楊泰一就遞給她讓她過目，好讓她知道自己今後的處境。

　　上面的內容大約就是，只要她肯進行一次xin交易，就會有五萬元的進帳，若是她肯讓某位高官或富商長期包養，一天則可以領到十萬元的酬勞。

　　而等她將家中房貸算在內、大約六千五百萬元的債務償清，就是她合約期滿，可以得回自由的日子。

　　由於要掩人耳目，這張合約擬得就像是一般工作的合約，只有簽約雙方彼此有默契，上頭寫的就是賣身下海條款。

　　沒給自己後悔的時間，顧千彌飛快簽下她的名字、蓋下她的大姆指印，就趕緊衝向前審視父親的傷口，並且對楊泰一叫道：「拜託你!快點送他去醫院!」

　　他沒多說什麼，就叫兩名手下，將氣若游絲的顧忍冬給抬了出去。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現在妳也不用回家了，就在這兒先住下。妳父母那邊，我會請人帶口信給他們，就說我想栽培妳，已經認妳當乾女兒、送妳去美國留學唸書，好讓妳大學畢業以後可以替我工作，來償還顧家的欠債。」

　　「楊先生，難道不能讓我以替你的公司工作的方式還債嗎？而不是……」顧千彌試圖改變他的打算。

　　他稍楷舉手阻止了她的請求。「我知道妳要說什麼，可是不行!那種還錢方法不但太慢，對我以後在政界的人脈拓展，更沒半點用處，妳應該明了我的意思。

　　她灰心了!也死心了!

　　茫茫然望著窗外的黑夜星空，她連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或許她可以在接下來的日子中懊悔欲死，可以怨恨自己生錯家庭，深陷最悲慘不見天日的深淵。

　　但是想到爸爸可以好好活在世上，想到媽媽終於可以等到爸爸回家，她突然覺得這一切似乎值得。

第三章

　　住在楊泰一家中的日子，時間對顧千彌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她不能回想自己以前過的單純又優渥的生活，也不能追憶從前的她，是多麼養尊處優、高傲聖潔，被所有人捧在於掌心呵護。

　　而她最不敢去想到的人，就是李森。

　　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彷彿被一隻手重重掐住，痛得她冷汗直冒，險些無法繼續呼吸。

　　她乾脆就連想都不要想起他。

　　是了，她已經不再是昔日的富家千金，在不久的將來更會變成一株殘花敗柳，永世無法在社會眼光的批判中翻身，她有什麼資格去想他呢？

　　她就這樣一聲不響消失在他眼前，短時間內他或許無法接受，但是時日一久，他必定會遺忘了她，重新愛上另一個跟他一樣身份地位、一樣光采奪目的女孩。

　　這樣子對李森來說會是最好的，顧千彌已經決定了。

　　但這個理智的決定，卻無法救贖身陷地獄中的她的心靈。

　　她將自己的驕傲、自信、自尊全部當成無用之物，收藏在心中最深的角落，強迫自己變成一個麻木、無感覺的洋娃娃。

　　這段期間，楊泰一請了幾個他所選擇的「老師」，過來楊家教她高級交際花必備的常識、知識和技巧。

　　有時教她政治學、人性心理學，有的教她國際股匯市概況、台灣各政商務流的背景分析，還有人教她如何穿衣化妝、如何在大人物面前說話得體。

　　最令她無法接受的是，她還得學會跟男人上床的媚術和技術，而這位女老師就是中山北路一帶酒家中的紅牌媽媽桑。

　　於是不情不願的顧千彌，在她半強迫的教導下，看了不知多少令她瞠目結舌的成人片，也聽了這位老師不少如何取悅男人、讓他們欲仙欲死的「秘技」，學到最後，她根本暗暗覺得這一切——真是嘔心!

　　而她自己也漸漸變得髒了。

　　有時想想，她……乾脆死了算了!自殺就一了百了，不用面對太多太多世間醜惡。

　　可惜的是她不夠自私。

　　她不能放下父母不管，讓他們被楊泰一抓去殺掉抵債，只要她活在世上一天，她就會保護她的父母一天，這是她永遠不會主動擺脫的宿命。

　　從顧千彌沒來上學的那一天開始，李森也陷入了焦急、擔心又不安的折磨中。

　　讀過媒體和報章雜誌的報導後，他得知顧家突然面臨破產的窘境，而這一切都是起因於顧忍冬投資失利。

　　他打過無數次電話到顧家都沒人接聽，放學後親自上門拜訪，想見到心愛的女孩，更是沒有半個人出來應門，讓他只能失落望著她家緊閉的門扉好久好久，再悵然又孤獨地回家。

　　過了兩天都是同樣情形，李森根本無法置之不理，他決定他再也不能這麼被動地等待顧千彌的消息了!

　　萬一小彌就是遇到什麼很糟的事，才會沒有任何預兆就失蹤、輟學，他一定要搶第一時間，將她從困境中救出來，再將她納入自己懷中保護。

　　他可不允許心愛的她吃苦，一點點都不行!

　　於是透過廣闊的人脈關係，李森輾轉從同學們的父親或長輩那兒得知，原來顧千彌是讓政界大老楊泰一給收養做乾女兒了。

　　這件在上流社會極為秘密的內幕消息，不但沒讓他釋懷，反而讓他更焦躁、更慌亂，心臟幾乎快失去正常的頻律了!

　　只要有點政商名流背景的人都知道，表面上財富權勢皆俱的楊泰一，其實也兼任高宮或富商的淫媒。

　　從他手中介紹出來的『交際名媛』們，個個姿色非凡、床技高超又各有特色，而那也令他在競爭慘烈的政治界中打穩樁腳、屹立不遙

　　聽說小彌因為要保住父親的性命，早就住在那個淫媒的家中「受訓」，李森整個人簡直亂了!

　　他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得知可靠消息的當天，他馬上跟學校請假，直接搭出租車，到父親上班的「李家」集團。

　　當父子兩人在頂樓總裁室的會客沙發坐下，李森馬上迫下及待開口：「爸爸，我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是小彌的事？」李祈深沉回望兒子。

　　「你早就知道了她的悲慘遭遇，為什麼不快點告訴我？讓我白白著急好幾天，還四處想辦法去問別人!」他微怒質詢。

　　「阿森，你放棄那個女孩吧，她已經不適合你了!」李祈乾脆地說。

　　這句話無異是在李森的心中投下一顆炸彈，他的怒氣突然爆發。「爸爸，你怎可以這麼說？你明知道我愛她!」

　　「愛不愛是一回事，相不相配又是另一回事，撇開顧千彌已經不再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不說，她還被那個惡名昭彰的楊泰一給收養了!我不可能會要這樣的媳婦，更不准你再為了她而費心費神!」

　　「這一切都不是小彌願意的，你不能就這麼否定她的善良和美好!」李森依然憤慨不已。

　　「阿森，我當然知道她是個好女孩，可是你是我兒子，我根本不願看到你為了一個已經墮入風塵的女孩失魂落魄，我承認顧家人是很可憐，但是我不會因為同情他們，就犧牲我自己兒子的福祉和未來。」

　　「如果我來得及救她，她不會墮入風塵!」李森強硬地說。

　　既然楊泰一還沒將小彌帶出來，在上流社交圈內公開「行銷販售」過，他就可以這麼肯定!

　　而且就算她已經不幸「墮入」又如何？她還是他所愛的小彌，誰能改變這個鐵錚錚的事實？

　　李祈的表情變得很難看。「你這孩子怎麼說不聽？天涯何處無芳草，世界上又不是只剩顧千彌一個女孩子!」

　　「爸，你說得沒錯，可是沒有她，我就算擁有全世界也沒意義!」

　　「你……你是想氣死我不成？!」

　　「爸爸!我求你!請你幫我救救小彌!」李森二話不說就向父親跪下了，這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跪在地上請求。

　　「阿森!男兒膝下有黃金，你竟然為了一個一文不值的女孩……」李祈氣得快頭昏眼花。

　　「因為我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他傲然昂首。「難道你不願意你的兒子是這樣的人？講得坦白一點，今天若是落難的人不是小彌，而是你、媽媽、或是阿岩，難道你也要我忘了你們，不要為了救你們而奔走嗎？」

　　「顧千彌是個外人!」

　　「爸，口口聲聲叫她『媳婦』的人是你自己。」李森堅定表明。「在我心中，我也早就將她當成是我的妻子。」

　　「好!很好!」李祈冷笑道：「我若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出手救她，你又要如何？」

　　「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武救她。」

　　「你只是個高中生，你能有什麼辦法？」

　　「我會去守在小彌身邊，不讓任何她不喜歡的人靠近她。」

　　「你是在找死!」他怒吼出聲。

　　「這是下下之策。」李森平靜地說：「所以今天我才要來找你，才要跪著求你救她!爸爸，我知道只要你願意，你一定有能力可以救她!求求你幫我這個忙!日後我入主『李家』集團，一定會賺雙倍的錢來償還這筆欠債。」

　　「阿森，六千五百萬下是小數目，再說用錢也不一定說得動楊泰一放人。」李祈不悅地說，但話中已有妥協意味。

　　為了保護為愛癡心的兒子，他是不得不妥協，但在他的內心卻又對顧千彌產生更厭惡的情緒了!

　　「我們還是能跟楊泰一談其它條件，一定會讓他覺得，他放過小彌是件值回票價的事。」

　　「我看你為了顧千彌，真的是賣了我們李家的家產都無所謂。」李祈冷哼，只能暗暗氣悶地想，兒子或許真是上輩子欠了她!

　　「爸，你肯放棄成見幫我救她，我非常感激你!你想像不出我有多感激!」李森眼中閃爍激動的光芒。

　　「起來吧!你要跪到什麼時候？」

　　他站起來後，又對父親不斷道謝：「謝謝爸!謝謝你答應我!」

　　「阿森，據我所知，楊泰一再過三天就要拍賣她，我會幫你把她帶回來。」李祈無可奈何地說。

　　「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不准跟!這是我唯一的條件，你若連這一點小事都不願讓步，別怪我打消救她的念頭。」

　　「好!我不去!我不去!」李森接著欲言又止地說：「爸爸，你該不會對小彌說一些有的沒的……」

　　「你放心。」李祈沒好氣回答，心中卻有另一番盤算。

　　他的兒子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遇上喜歡的女生就掏心挖肺，恨不得把所有的熱情全獻上。

　　為了父子情分，他不能一味阻止兒子，硬是要他在這當口慧劍斬情絲，那只會讓他的心遠離，更加向著顧千彌。

　　但是他李祈的媳婦，又豈能是個身世已經蒙塵的女孩？

　　萬一未來有一天，她真嫁給了阿森，有多少人要暗暗恥笑，他娶了個不清不白的妻子？

　　阿森是人中龍鳳，合該配上最好、最優秀、最純潔的女孩，已經失去資格的顧千彌憑什麼？

　　但是此時此刻兒子嚴重迷戀著她，李祈暫時也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看來他要拆散這對小情侶，可能要耗費一段時間慢慢進行了。

　　當楊泰一吩咐顧千彌，今晚就是她「出道」的日子，並請她的美容老師幫她化妝、盛裝打扮，她可以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一個人怎麼心都已死還可以呼吸？還可以冷眼看著自己、被別人打扮成一副秀色可餐的暴露模樣？

　　她不解。

　　傍晚時分獨坐房間、等待自己被拍賣的時候來臨的她，感覺渾身冰冷，卻沒有掙脫這一切的力氣，只能緩緩掏出自己一直掛在胸口的水晶項鏈。

　　森曾說過，她就像這顆水晶一樣嬌貴、無瑕又脫俗。

　　對她來說，那似乎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

　　多麼諷刺可笑!她顧千彌已經與這三個形容詞徹底絕緣，她與森的感情更是隨風而逝、不留一絲痕跡。

　　那她還戴著這條項鏈做什麼？提醒自己是卑賤、有瑕疵又低俗的嗎？

　　一瞬間她有個衝動，就是解下這條純銀鏈子扔進垃圾桶。

　　可是過了二十幾分鐘，它還是好端端躺在她的手心上，讓她發愣的目光留戀不已地停滯。

　　突然問，楊泰一打開她房間的門走了進來，顧千彌立刻將水晶鏈子放進衣服之內，讓它依然貼在心口處。

　　「有人要見妳。」他開門見山。

　　她麻木地問：「是誰？」

　　楊泰一突然笑了。「我沒想到，妳竟是李祈未來的兒媳婦。」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顧千彌皺眉。

　　「他大兒子拜託他過來『接妳』，妳總該認識那個男孩子吧？聽說是妳的高中同學，也是妳的男朋友。」

　　希望的火花點亮了她整張小臉，她不敢相信地問：「你的意思是李伯伯幫我償還了所有的債務？」

　　「沒錯，而且我還硬是讓他欠了我一筆人情債。以後我有需要『李家』集團的地方，他們就沒立場拒絕我的要求了。呵呵呵……因為妳，我可是弄到很上算的生意，謝謝妳了!」楊泰一狡猾笑著說。

　　「可是這怎麼可以……」對於造成李伯伯重大的困擾，顧千彌感到非常內疚!

　　「快回去吧，妳未來的公公在一樓客廳等著妳。」

　　楊泰一說完這些話就走人了，得到自由的顧千彌飛快洗掉臉上的妝，又火速換回自己當初穿來的那套學生制服，就急急忙忙坐電梯下到一樓去。

　　「伯伯!」當她看到真是李森的父親來了，強烈的釋然讓她的眼眶不禁泛紅。

　　「小彌，我們走吧。」李祈沒有多說什麼，就帶著她離開了楊家。

　　坐在他駕駛的名貴房車上，顧千彌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感謝天!感謝上帝!她得救了!得救了!

　　但是她不敢懦弱哭出聲音，只是壓抑地輕輕啜泣。

　　李祈突然對她說：「我有事要跟妳談，等一下我們會先回我公司，在我的辦公室內比較好說話。」

　　「好。」她哽嚥回話。

　　她什麼都沒辦法想。

　　以後她該怎麼面對森？該怎麼償還已經被轉嫁到李家的負債？該怎麼對父母說明這陣子的遭遇？該怎麼調適心態、與心知肚明她的犧牲的父母，像從前那樣過日子……

　　她就只能不停靜靜哭泣，釋放在地獄中繞過一圈、又回到平凡人間的過度情緒衝擊。

第四章

　　在「李家」集團的總裁室內，已經拭淨眼淚的顧千彌就坐在沙發上，等待男友的父親說出他想跟她談的話。

　　坐在另一端的李祈也不拖延時間，就直截了當對她說：「小彌，有件事我希望妳能答應我。」

　　「你請說。」

　　「我希望妳不要害了阿森。」

　　「害他？」她疑惑極了。

　　「阿森將來會繼承我的職務，他會有光明璀璨的大好前途，若是被政商界的人知道，他娶了個家道中落、曾經與楊泰一的名字有過關聯的女孩子為妻，妳想那些人會怎麼說他？」李祈殘酷地指出可預見的事實。

　　顧千彌的臉色再度變得毫無血色。「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會立刻跟李森分手。」

　　「且慢。」李祈老謀深算地說：「事情沒這麼簡單，阿森他太喜歡妳了，若是他知道因為是我的意見才讓妳跟他分手，我想，他不但還是不會對妳死心，甚至對我也會心存芥蒂。」

　　「你希望我怎麼做？」

　　「妳可以閒慢慢疏遠他的方法。」他回答她。「當然在這一段期間內，妳的態度還是要跟以前一樣，只是妳得想辦法，漸漸讓阿森變得不再那麼喜歡妳，或是讓他想主動跟妳分手。」

　　「我知道了。」顧千彌很平靜地點點頭。

　　她這麼逆來順受，不禁讓李祈懷疑地起眼。「小彌，妳該不會只在口頭上答應我，實際卻是陽奉陰違，打算把今天我跟妳談的事全部告訴阿森吧？」

　　「李先生，我不是那種人。」顧千彌優優一笑。「再說，你肯伸出援手救我脫離苦海，對我已經是天大的恩惠，我怎敢忘恩負義、故意違背你的心願？」

　　他突然有感而發。「如果不是阿森跪下來求我，甚至想拿他自己的生命，去守護落入楊泰一手中的妳，我本來是不想救妳的。可是也因為如此，我才知道原來我兒子對妳用情這麼深，這更讓我害怕，他會永生執著於妳。」

　　「不會有那種事。」她淡淡地說：「他很快就會受不了我，你放心。」

　　「妳真的願意這麼犧牲自己的愛情？」

　　顧千彌突然微笑了。「李先生，其實我根本不懂什麼叫『愛情』。」

　　聽見她的回答，讓李祈不太自在。「我知道我對妳很無情，我也不打算否認自己故意拆散妳和阿森的惡行，所以妳不必說這種話來讓我的良心好過。」

　　「我說的是真的。」她平靜地說：「或許李森很愛我，但是我對他一直無法付出相對等的感情，我想他若跟我分手，對他也是一件好事。」

　　李祈心中突然升起一絲內疚。「小彌，如果妳家沒『出事』就好了!否則妳一定依然是我的好媳婦。」

　　「可惜天不從人願。」顧千彌聳聳肩，彷彿她看得很開。「但是就算那樣，我也不一定可以跟李森有結局，剛剛我說過了，我不會愛人。」

　　「好吧，既然妳能這樣想，我也把醜話一次說清楚。妳應該知道我已經幫顧家解決了債務，還幫你們留下了現在住的房子，若是妳暗中不遵守剛剛與我的約定，很抱歉，這些錢我就必須叫妳馬上還給我了。」

　　「沒問題。」

　　李祈一直以為，被他警告不得與阿森繼續有感情牽扯的她，一定會哭哭啼啼，不想跟兒子分手，沒想到她的態度竟然一直都是淡然處之，甚至還笑得出來，這真讓他感到意外。

　　矛盾的是，他竟然反過頭來，認為顧千彌並不值得阿森付出那麼深的感情，當然他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再內疚，而是慶幸自己有這個機會，及時將大兒子拉出無意義又空虛的情網。

　　「看來我真的多慮了，妳從沒愛過阿森。」他冷淡地說。

　　「我喜歡他，但是其它的感覺我不敢肯定，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我和他終究是無緣的。」

　　「記得我的要求!妳一定要不動聲色地疏遠他。」李祈叮嚀。「而且若是阿森再帶妳來我家玩，妳也還是一樣要叫我伯伯，而不是李先生。」

　　「我懂。」她點點頭。

　　「那麼妳可以回家，我就不送了。」李祈下了逐客令。

　　搭了總裁專用電梯下樓，再慢慢走出「李家」集團的大門，顧千彌不想立刻回家，只是沿著優靜的人行紅磚道上慢慢走著，任由思緒飄蕩。

　　果然……在她因為家變、險險淪為高級妓女後，她就不再適合李森了。

　　她並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只是親耳聽他的父親告知，她還是覺得很難受，渾身的血液彷彿一下子停止流動。

　　其實李伯伯真的想太多了!跟李森分手的事，她是住在楊泰一家中時，早早就想好了。

　　她根本不想拖累他，更不想讓他因為與她交往，而受到上流社會那群人的議論紛紛。

　　上流社交界是個很小很孝又標準很嚴格的圈子，斷然無法讓她成功地隱身在他背後。

　　當初她本以為在她失蹤之後，李森會乾脆忘了她，沒想到他竟然為了救她，向他的父親下跪，更不惜拿出自己的性命來當說項的籌碼……

　　你要叫我怎麼還你這筆情債呢？

　　顧千彌在心中嘆息，無意識伸出右手向上，似乎想抓住盛開在天際的木棉……但不久後，她又頹然放下手，繼續獨自漫步。

　　從一開始，她就無法發自內心愛上李森，現在為了他的大好前程，她更是不能愛上他。

　　以她自己現在的心情，她也沒自信再接受他的愛了。

　　在楊泰一家中過的那段日子，讓她失去一向的天真和單純，李祈對她的警告，更是讓她體會現實有多殘酷。

　　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嬌貴的富家千金，也不再是個高傲、自尊心強、充滿自信的女孩了。

　　她的心已經迷失，已經緊緊閉上門扉。

　　若是森來找她了，她真不知道她能怎麼面對他!或許她只能虛偽、只能演戲，然後再慢慢想辦法疏遠他。

　　短時間之內，她好像也只能這樣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個星期後

　　放學的鐘聲響起，穿著某公立高中制服的顧千彌就收拾好書包，準備去搭公車到打工的蛋糕店。

　　在她被李祈救出來的那天，凌雅文高興得喜極而泣，趕緊帶她去廟裡拜拜除霉運，顧忍冬也再三向女兒道歉，並承諾自己日後一定踏實工作，不再投機取巧，害慘自己的親人。

　　顧家三人原本富裕的生活，當然也有了重大的改變。

　　顧忍冬找了一家小公司，當起了最基層的業務員，每天為了拉攏客戶而奔波，凌雅文則到飯店當清潔女工，賺取微薄的薪水。

　　至於顧千彌當然也念不起「鳳鴻」高校了，她悄悄轉學到某所三流公立學校，每天放學後，還得打工到晚上十點半才能回家。

　　除了是為了賺取生活所需，顧家三人也沒忘記虧欠「李家」集團的債務。

　　雖然以他們三人合起來的薪資，想還清那筆天文數字般的錢，實在可說是「杯水車薪」，但欠人家的錢總不能賴著不還，至少也要讓李祈知道，他們的確有還錢的誠意，只不過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

　　站在公車站牌下的顧千彌，就像往常一般等著公車，沒想到先來到她眼前的，是一輛黑色奔馳。

　　接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李森下車，就直接走到她眼前站定。

　　「小彌。」他的神情有說不出的激動和想念。

　　「森……」看見他，她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

　　「妳是不是要去打工？我載妳去。」

　　「好。」

　　顧千彌馴服地跟他一起坐進他家的房車，李家的司機就將車子開進傍晚的擁擠車潮之中。

　　吩咐過司機她的打工地點，李森按了個按鈕，間隔車子前座和後座的黑玻璃就緩緩升起，讓他們兩人擁有了一個私密空間。

　　「你怎麼知道我是要去打工？」她好奇地問。

　　沒想到他一言不發，竟然狠狠將她抱入懷中，低下頭就親吻了她的小嘴。

　　「嗯……」她氣息凌亂地申吟。

　　李森想也不想，舌頭－下子就直接竄入她的蜜口，飢渴地糾纏她的丁香小舌，宣洩這陣子以來他對她的掛念和擔心。

　　顧千彌的意識被他的熱吻弄得昏昏沉沉，只能被動接受他，虛弱響應他。

　　「對不起，我對妳太粗魯了，對不起。」他低低道歉，勉強自己盡快平復那野獸似的粗重喘息。

　　「沒關係。」她搖搖頭，乖巧偎在他懷中。

　　「天啊!我以為我差點要失去妳了!」李森拉開兩人的距離，好讓他看清楚她整個人。

　　讓他擔憂到快沒命的她，終於回到他懷中，他怎能不欣喜若狂、甚至感謝上蒼的仁慈？

　　「森，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好感激你!」她淚眼迷濛地望著他。

　　她又何嘗不想念他呢？

　　他對她的好，他為了救她而不惜下跪，甚至情願用自己的命來護著她，在在都讓她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也因為如此，她更不想再讓他繼續為她犧牲不去。

　　「不要感激我，妳安然無恙就是我最好的報酬，我不需要妳再說一聲謝。」李森心滿意足笑著說。

　　「你好傻。」顧千彌溫柔凝視他。

　　「我寧願當傻瓜，也要看到妳好好的!」

　　她有點逃避心態地轉移了話題。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你知道我是要去打工？」

　　「我當然知道!從妳被我爸安全帶出楊家那天，我就密切注意妳的動向，妳轉學了，去找到蛋糕店打工了，還有妳爸媽現在在做什麼行業，我全都一清二楚。」

　　他可是有不少朋友，可以幫忙必須上學的他，打探各式各樣的消息。

　　「噢。」她無言了。

　　她明白以李森一向對她的心情，當她被救出來之後，他一定會想辦法掌握她的行蹤，只是她沒想到，他做得這麼徹底。

　　他的眉宇突然鎖起。「妳不覺得妳欠我一個解釋？為什麼悄悄轉學？為什麼連來告知我一聲部不肯？為什麼自己決定要打工，而不讓我幫妳設法、讓妳可以專心唸書？」

　　「森，你已經為我做太多了，我不能再麻煩你。」顧千彌歉疚地說。

　　「我隨時可以讓妳依賴，一點也不嫌麻煩!難道要我把我的心立刻挖給妳，妳才會相信我是真心誠意？」

　　「你要責備我嗎？」她的美眸再次染上淚霧。

　　「唉……不是的!不是的!」看到她的淚，他的心馬上被揪痛，一雙大手輕柔捧住她的小瞼。「噓……別哭，我完全沒有要罵妳的意思，我只是一直在猜，難道妳是故意疏遠我、想跟我劃清界線？這個可能性真的讓我很不安!」

　　「我們家已經變窮了，又害你們家要幫我們還那麼一大筆錢，我怎麼好意思再跟你見面？」

　　李森馬上嚴正聲明。「胡扯!妳是我心愛的女朋友，妳遇到了困難，我想辦法幫妳，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妳不要再跟我說這些見外的話!」

　　顧千彌的雙眸中滿寒無奈又心酸的柔情。「你讓我欠了你好多好多，多得連我花一輩子的時間都還不起……」

　　「我不要妳還!我只要妳愛我!這就是我給妳的還債方武。」

　　「你明知道我……」從不說愛埃

　　似乎跟她心有靈犀，李森馬上回答她的話：「我們部還年輕，我們有的是時間相處，我不會急著逼迫妳，妳放心。」

　　「可是李伯伯為了要救我，花了那麼多錢，我們顧家人一定非得還清這筆欠債不可。」

　　「等我接任氣『李家』集團，等妳成為我的妻子和家人，這筆債務根本就不是問題，甚至一筆勾銷都可以，妳不要這麼杞人憂天，好嗎？」

　　「為什麼你總是把事情看得那麼簡單呀？」她嘆息了。

　　「因為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他霸氣攬住她的小肩，一邊輕撫她的長發。

　　顧千彌滿心憂鬱地望著車窗外，在心中暗暗嘆了好幾口氣。

　　的確，森所說的話若是能實現，一切難關都會迎刃而解，兩人在一起的未來也會變得非常美好。

　　但是她就是不能、也沒資格成為他的妻啊!

　　只是現在她絕不會跟他把這個打算說清楚、講明白，否則一旦讓他產生戒心，他就不會讓她離開了。

　　看來她要讓李森心甘情願對她放手，似乎是要再做得技巧一點了!

　　她該怎麼辦呢？

　　她一定得好好想一想，做出最周全的「階段性計畫」。

第五章

　　顧千彌打工的蛋糕店，正好位在某巷子的轉角處，整個晚上李森就坐在店裡的小桌子旁，看她忙碌地替客人結帳，包裝送禮的糕點，有時也要替來店的客人們點餐、送上點心。

　　他沒有打擾她，就是在一旁默默守著她，怕造成她的困擾，害她被店長責備，他也不曾想要纏著她，要她一定得跟他說上幾句話。

　　終於晚上休店的十點豐到了，忙了一個晚上的顧千彌換下店裡的制服，穿上她原先的那套公立高中制服，跟店長道過再見後，才跟著李森一起離開。

　　當他們站在巷子口的路燈下，等待司機前來接他們，李森不禁關心問她：「妳都這麼晚回家？」

　　「是啊，所以我再來可能要買一台摩托車，這樣比較方便，不用趕著去搭公車回家。」

　　「小彌，我真想叫妳不要再打工了，看妳這麼累，讓我好心疼。」

　　「不會啦，我已經慢慢習慣這種生活。」

　　李森突然懊惱地說：「我好氣我自己!為什麼我現在還是高中生？為什麼我不快點長大？若是我已經二十五歲，已經接掌了『李家』集團，我根本不會讓妳吃這種苦!」

　　「森，你不要這麼想。」顧千彌安撫地握住他的手。

　　「我看這樣好了!我把我每個月的零用錢全部給妳，你明天就跟蛋糕店的店長辭職。」

　　她的臉色變冷。「我不能再虧欠你。」

　　「如果妳真要還清妳所欠我的一切，妳就照著我的話做。」李森霸道起來。

　　「你怎麼這麼強辭奪理？」

　　她真的服了他!明明是他要給她錢，他竟可以把那說成是她還清欠債的方法，他這麼好地對待她，只會讓她覺得欠他越來越多、越來越無法償還。

　　「我不要妳受苦，妳應該是要被我嬌養著、被我捧在手掌心中的。」李森的眼中對她釋放出一份霸氣的溫柔。

　　「我一點都不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很苦，欠你太多才會讓我覺得苦。」顧千彌不禁將真心話傾吐。

　　「妳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不能嬌寵妳嗎？」他不高興了。

　　她嘆道：「別說了，反正我就是不會辭掉蛋糕店的打工。」

　　「妳……唉，算了，當我沒說。」李森表情複雜地望著她，他真想代她扛起壓在她小肩上的重擔!

　　可是目前的他，卻是無計可施，因為，他自己也不過是個需要依賴父母的高中生。

　　何時他才能以自己的力量來保護她呢？這個問題真讓他心焦!

　　「森，待會兒你能陪我嗎？」

　　「陪妳？」

　　「我想待在你身邊……一整晚。」顧千彌沒有看他，但小臉上的暈紅卻清晰可見。

　　李森的心跳立刻整個亂掉。「妳……妳是怎麼了？怎麼會……」

　　「你再問下去，我會改變心意。」

　　「我不問、我不問。」他突然出手將她整個人攬進壞中，語氣急促地說：「告訴我，妳想去哪兒？」

　　「讓你決定吧。」

　　「我們回我家好了，妳再打電話給妳爸媽，說妳要在我這兒過夜。」

　　「好。」

　　李家司機駕駛的奔馳車，正堅此時開了過來，這對小情侶默默上了車，又緊緊握住彼此的手。

　　一路上顧千彌並沒有說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想把自己給李森，為的是還他情債，為的也是讓他看清、她已經變成了什麼樣的女孩。

　　若是他可以覺悟，她已不再是從前的她，或許他就會對她失望，進而減低了迷戀她的程度。

　　然而，雖然她是懷著這麼悲涼的目的，想把自己獻給愛人，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某種酸酸澀澀的甜蜜。

　　她從不懷疑自己會是李森的人，如果可以，她願意自己一輩子都是他的。

　　可造化弄人，現在她會起意想立刻把身子給了他，為的……全部只是要離開他罷了!

　　晚間十一點多，李家的人幾乎都回自己的房間，李森悄悄將顧千彌帶進他的房裡，還體貼地對她說：

　　「小彌，妳明早就跟我一起下樓吃早餐、一起上學，爸爸媽媽看到妳過來，一定也很開心。」

　　他的這些話無異是在告訴她，她早已是李家雙親認定的長媳。

　　她沒有糾正他的天真想法，只是有點害羞地對他說：「我想先洗個澡。」

　　「我跟妳一起洗，可以嗎？」李森熱情的眼光灼向她。

　　她輕輕點一下頭，感覺整個人好像從頭到腳都快燒起來了!

　　知道那些性愛技巧是－回事，真要實際行動，她其實是忐忑、慌亂又羞恥的，但是她不會給自己退路。

　　當兩人置身在李森的浴室之中，他緩緩地幫她解開了淺藍學生服上衣的鈕子，又幫她脫下深藍學生裙。

　　顧千彌並沒有閒著，她也替他脫下他身上穿的男生制服，只是她的動作太慢，後來全是他自己動手脫除。當她發現時，他的全身上下就剩一條三角褲，露出結實健康、充滿線條美的體魄。

　　將她的身子背轉向自己，李森解開她白色胸罩的鉤子，讓那件小衣物離開了她的身上。

　　然後又好似無慾無求，他將她的小內褲也脫掉，並蹲了下來，從她的白細腳踝上拿走那塊小布科。

　　她輕輕顫抖，咬著下唇，感覺他正在親吻她的後頸。

　　然後他說話了。「我要脫下我的內褲，等妳看到我之後，不要嚇一跳……我已經「變硬」了。」

　　她只能點頭，害羞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當李森再度將她轉過來面對他時，他們兩人就像初生嬰兒那樣赤裸裸相對。

　　他的雙眼滿寒激情的慾望。「小彌，妳真美!」

　　她的小臉早就整個紅暈，勉強只能對他說：「我們洗澡吧。」

　　他打開蓮蓬頭，調整了適當的水溫後，就將水花沖在兩人的身體上，大約沖濕之後，他就先關上水，再從沐浴乳的罐子中按出了乳液。

　　「真糟糕!這是男生用的沐浴乳。」李森的大掌抹上她細膩的皮膚，柔柔地滑過她的背。

　　「不要緊。」她緊張微笑，也模仿他的動作，替他抹了沐浴乳。

　　「妳怎麼能這麼美？讓我的雙手都發抖了……」他的眼神氤氳火熱的渴望，愛憐碰觸她身上的每一吋肌膚……

　　「妳已經是我的，我也已經是妳的。」他以宣誓般的摯誠對她說。

　　喉頭突然被某種莫名滿溢的感受哽住，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熱淚慢慢盈眶。

　　她可以看見她自己，就在他的眼瞳中。

　　「我愛妳。」當他們兩人如此完美地結合，已經沒有別的話，可以比這句更能表達他現在的心情。

　　顧千彌宿命地閉上眼，纖臂將李森摟近了自己，讓她跟他更緊密貼在一起，好似無人能分開他們了。

　　她不能對他說愛。

　　以前不能，現在不能，未來更不能。

　　她只能默默抱著他，只能把握她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然後等她離開他之後，這些就是她可以拿出來再三回憶的寶物。

　　這是她僅僅能給他、能為他做的。

第六章

　　顧忍冬和凌雅文由於把李森視為和他父親一樣是顧家的恩人，因此對於獨生女與他的超友誼關係，不僅是默然允許，更有樂見其成的心態。

　　而顧千彌在不想太常碰見李祈夫婦的顧慮之下，也經常把她和李森兩人優會的地點，不著痕跡地約在自己家中。

　　這天晚上一如往常，李森在將她從打工的蛋糕店接回顧家後，又和她一起度過甜蜜的夜晚。

　　激情的浪潮中，她對他極盡挑逗之能事，把在楊泰一家中學到的一切，全部運用在他身上，簡直是要讓他欲仙欲死。

　　然而在兩人結束歡愛後，她卻又常常逕自翻身睡去，甚至有好幾次，她是直接就下床到浴室去沖澡，也不管他還意猶未盡地想抱抱她、親親她。

　　早已發現顧千彌這種「奇怪現象」的李森，終於忍不住要跟她好好溝通了!

　　這回歡愛後，他不讓她睡、也不讓她下床，就將她緊緊禁錮在自己懷中。「小彌，妳有心事嗎？」

　　「哪有啊？你放開我好不好？我累了，好想睡……」她故意打個哈欠。

　　「最近我們兩人很少有時間談心，我想跟妳聊一聊。」他用自己冒出些許鬍渣的頰，貼在她的臉頰上輕磨。

　　「不要。」她躲開他。「我要睡覺了啦。」

　　「別這樣，我只是要妳給我十分鐘，讓我知道最近時妳是快樂、是憂傷、心情好不好。」

　　她乾脆閉上眼。「不用了，我很好。」

　　「可是難道妳也不想知道，我最近的心情是晴天、還是雨天嗎？」發現她的冷淡，李森的眼神越發深沉。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她低低呢喃，似乎真的想睡。

　　「醒來!妳休想逃避我!」他突然聲量變大，還有些粗魯地搖晃她。

　　他認真的追逼，讓顧千彌無可奈何地睜開雙眼，也不再徒勞裝睡了。「你在說什麼啊？」

　　「小彌，妳到底在打算什麼？妳不妨坦白告訴我!」

　　「我哪有？」她只能裝蒜。

　　「妳最近的一舉一動都在表示，妳只想和我有性愛關係，卻不願和我有任何感情上的交流。」李森終於說出重話。

　　她搖搖頭，神情依舊淡漠得可以。「你想太多了。」

　　「是嗎？我怎麼覺得我猜中了妳的意圖？」

　　「我有什麼意圖？」

　　「我不清楚，可是我知道妳已經把心關起來，不讓我進入!」李森挫敗地瞪視她。

　　她嘆息了。「你是在沒事找事煩嗎？」

　　「妳家還沒出事之前，雖然妳並不曾說過愛我，但我可以感覺，妳慢慢地試著在瞭解我、愛上我，但是現在，妳根本就完全把我拒在妳的心門之外!」他不平抱怨，將這陣子的感受一吐為快。

　　「森，我經歷過人生重大的變故，你還期待我像從前那樣的純真嗎？你太苛求了!」

　　「我知道妳受過的苦楚，但是這不該造成我們之間感情的變質!」

　　顧千彌微微苦笑。「如果你覺得已經變質，那就算是吧。』

　　「妳為何敷衍我？」他生氣了。

　　「若是我已不再是從前的我，你也要斤斤計較的話，那麼你還是離我遠一點比較好。」她緩緩說出計畫中的話語。

　　「妳到底在胡說什麼？我只是想跟妳溝通問題，為什麼妳要叫我離開妳？難道妳認為我的感情就這麼膚淺？」李森更是氣憤。

　　「森，不要生氣了，是我不好，不能讓你開心。」她放軟語氣，決定不要做得太明顯，被他發現她真正的打算。

　　「妳不要跟我道歉。」他冷漠回答：「我們之間最嚴重的問題還沒談好，妳別想用道歉矇混過去。」

　　「好吧，你說，我改就是了。」

　　「我們作愛之後，妳不可以不理我。」他抬起她的小下巴命令她。

　　「好。」

　　「妳要告訴我，發生在妳生活週遭大大小小的事。」

　　「好。」顧千彌又乖乖點頭。

　　「妳也要常常關心我。」

　　「沒問題。」

　　李森炯炯有神的眸子凝望她。「說話要算話。」

　　「唉……你怎麼這麼囉唆？」她輕撫他的頰，眼神放柔了。

　　他的嗓音變啞，放任脆弱全數寫在臉上。

　　「我只是害怕，妳的心離我越來越遠。」

　　「不會的，你儘管放心，我永遠是你的人。」

　　「妳這麼承諾，我就覺得很安心。」他將她擁入懷中，用滿懷的愛意將她整個人包圍起來。

　　顧千彌迷惘倚在他的胸前，－顆心彷彿飄蕩在半空中，不知要往何處去，也不知要歸向何處。

　　李森和顧千彌兩人一起度過高三繁重的課業和考試，又一起通過大學入學考，進入了全台灣第一志願的大學。

　　他們又是同校同學了!只是他念財金系，她念外文系，兩人上課的教室都不一樣，連生活圈裡各自的人際關係，也都變得較為多采多姿。

　　大一迎新、加入社團、同班同學聯誼、同系同學團體旅遊……這些活動一個接著一個，簡直令每個大一新鮮人應接不暇。

　　顧千彌也辭去了原本蛋糕店的打工，改為接家教學生的CASE，好讓自己的兼差收入比之前更好。

　　當然她賺的錢還是一樣無法自己存下來，全部都要交給爸媽，讓他們拿去還給李祈。

　　至於李森對於顧千彌，則是比以前更不放心。

　　雖然她的人一直都在他身邊，他也緊迫盯人地跟著她，每一天的行動作息都是為了配合她才排定。

　　但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她的心對他一直都是若即若離。

　　就算他跟她溝通過、甚至柔性抗議過，她的改變也不多，有時還讓他看出，她分明是在對他敷衍了事。

　　他對這樣的情況感到焦躁，一直想要探知她究竟在想些什。

　　之前他為了好好準備大學入學考試，暫時放下了這個煩心的問題，全心全意在課業上衝刺。

　　現在跟她考上了同一間大學，他終於有很充裕的時間，可以對她內心的想法怞絲剝繭、找出真正的癥結。

　　想到這兒，他就不再覺得那麼煩鬱了。

　　此時正在大學校園中、準備走向下一堂課教室的他，手機的鈴聲突然響起，他連忙接聽。

　　「森，是我。」原來是顧千彌打來的。

　　「小彌，有什麼事嗎？」

　　「今天放學後，你不用來接我，我們班上同學要聚餐。」

　　「我可以一起去嗎？」上次他也帶過她一起去他們財金系同班的餐會，清楚地對他的新同學們宣告，他已「名草有主」。

　　「我想自己去就好。」

　　「那你們班幾點結束聚餐？我開車去接妳。」他一考上大學，爸爸就送他一輛白色BMW做為獎勵，讓他的時間和行動更自主。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家，你不必特地多跑一趟。」

　　「妳不要我接送，可是今晚我想見到妳，那我就先去妳家等妳，好嗎？」

　　「我想還是不要。」

　　李森又感到熟悉的鬱悶沖上心頭了!

　　「從我們上了大學之後，妳不但忙著家教，還忙著班上和社團的活動，這些我都可以體諒，但是妳似乎不願為我怞出一點時間，妳不想常常看到我？」

　　「森，你有你的新生活，我也有我的新生活，你別強求我們一定要天天見面，好不好？」她冷淡回答。

　　「我們是情侶!」

　　「你不覺得你應該多認識一些大學同學嗎？」

　　「這是兩回事!」李森不快地說：「而且我就是喜歡跟我女朋友在一起，不行嗎？」

　　「森……」顧千彌猶豫地說：「你這種態度，會給我很大的壓力，我才剛上大學，我想拓展我的生活圈，結交更多的朋友，你為什麼一定要限制我、只能跟你在一起？」

　　「是我限制了妳嗎？」他冷笑了。「我只是卑微地、委曲求全地想見妳一面，竟被妳扣上這麼沉重的大帽子!」

　　「跟你講話好累，我不跟你說了。」她逃避地說。

　　「慢著!妳別想掛我電話!不然我就殺到外文系去，把妳拖出來談判。」李森生氣地威脅。

　　「你到底想怎樣？下一節課就快要上課了耶!」

　　「我想問妳，妳到底還當不當我是妳的男朋友？!」

　　「如果你老是這麼吹毛求疵，我實在沒有跟你繼續交往下去的心情。」顧千彌逮到機會，又提出了分手的打算。

　　「我還不夠愛妳嗎？」他心寒地反問。

　　「被愛得太多，會讓一個人喘不過氣的。」她對他撒謊，感覺心口好像也裂開了一個大洞，讓她空虛得難受!

　　「是嗎？我讓妳喘不過氣嗎？」

　　「沒錯。」

　　李森傷痛告白。「從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檢討自己，是否哪裡惹妳不開心？而我自認為並不是個壞情人，又對妳百依百順、萬般憐愛，但妳自己呢？妳卻總是硬起心腸對待我，甚至輕率說出兩人分手的提議，我真不懂妳到底怎麼了!」

　　「我們都不是高中生，想法和看法當然都會改變。」

　　「早在上大學之前，妳就變了!別對我玩愚民政策那一套!」他低吼。

　　「李森!不是我逼你當我的男朋友，你不用擺出受害者的姿態，我早就說過，你可以離我遠一點!」她也不客氣了。

　　「我不會遠離妳。」他冷酷響應。「在我還未探究出、妳那顆冰冶無情的心到底在想些什麼之前，我絕不會放手!」

　　說完這些話，他史無前例地主動掛掉與她的通話，氣沖沖地走向下一節上課的教室。

　　這個小女子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她把他當成什麼？一個幼稚無知的小夥子嗎？他怎會不知她在盤算什麼？她是在疏遠他、想慢慢跟他分手。

　　而他根本看不出、她有任何這麼做的理由!

　　他們之間有形和無形的感情牽絆大深刻、太濃烈、也太長久，豈由得她片面決定、要與他一刀兩斷？

　　他對於她莫名其妙的飄忽淡漠，對於她上大學後種種推掉約會的爛藉口，已經漸漸失去耐心!

　　考上第一志願的大學，並沒有帶給顧千彌任何快樂的感覺。

　　因為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會越來越痛苦，因為她得想盡各種辦法惹惱李森，慢慢讓他想跟她分手。

　　前一陣子她還可以推說，她是在忙著準備大學入學考試，而沒空去「處理」這段感情，但現在她的最後期限已經迫在眉睫。

　　她再不與李森分手，難保他父親不會想對顧家採取報復行動。

　　沒人知道，她上大學之後，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一顆心飄飄蕩蕩、沒個重心，唯一的人生目標，就是要離開一個愛她至深的男人。

　　她怎能對這樣的日子，有任何歡欣喜悅的感覺？

　　今晚難得她的家教學生請假，跟爸媽一起出國遊玩，也因此當她放學俊，就直接回家去，好讓自己可以跟父母一起吃頓飯。

　　凌雅文為了這頓三人晚餐，也特地下廚煮了好料，擺上滿滿一桌，慰勞辛苦工作的丈夫和女兒。

　　顧家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顧忍冬不經意對女兒說：「小彌，最近很少看妳帶阿森回家。」

　　「我們上大學後，他也變忙了埃」

　　「妳要好好把握住他，知道嗎？這個男孩子沒有因為我們家出現困難，就改變對妳的心意，妳可別傻傻放棄他!」

　　「喔。」顧干彌只是敷衍應了聲。

　　凌雅文連忙提醒丈夫。「你別跟小彌講這種話，年輕人之間的感情，哪有個定數？」

　　「我怎能不提醒她？妳也知道我們欠李家多少錢，若是小彌可以嫁給阿森，我們－定能減輕許多負債!再說，萬一哪天說不準，我又想做生意了，去找親家周轉周轉，也就不會太不好意思了。」他津打細算地說。

　　她大吃一驚。「忍冬，你在想什麼？小彌的一生幸福，可不能被你這麼胡亂破壞!」

　　顧忍冬很不高興斥暍妻子。「妳這女人懂什麼!我也是在為顧家的將來打算!我已經受夠了每天出去拉業務、看盡客戶嘴臉的生活，難道我不能設法找出一點轉機？」

　　「可是小彌和阿森又不一定會結婚。」

　　「妳說這什麼蠢話？小彌是一定要嫁給他的!」他轉向女兒說話：「妳聽爸爸的話準沒錯，你們兩人的感情那麼好，我不相信妳還找得到、比阿森條件更好的男孩子。」

　　「爸，現在的我們家跟李家是門不當、戶不對，你還是不要想那麼遠吧。」顧千彌淡淡響應，隱約覺得有些冷意。

　　她的父親骨子裡，果然還是好逸惡勞、好高騖遠的個性，前債未清，居然又想舉後債來做生意。

　　他真的從之前發生的變故中學到教訓了嗎？她很懷疑。

　　「小彌，只要阿森喜歡妳，妳就可以嫁給他。用點腦筋!妳可是我顧忍冬的女兒，妳絕對可以穩坐李家少夫人的寶座。」他講得有點虛張聲勢。

　　凌雅文忍不住為女兒心疼了。「忍冬，我拜託你!你不要這樣逼小彌，好嗎？她已經為我們家犧牲得夠多了，你還想讓她不能自由地談戀愛嗎？」

　　他突然惱羞成怒抱怨：「妳就是想要看我一輩子失意、失志，是不是？我想到這些，也是為了我們一家三口好!一來小彌可以嫁入富有人家當少奶奶，二來，我也可以有機會東山再起，這有什麼不對？妳說啊!」

　　「你根本是在為自己的野心打如意算盤!」她生氣地對丈夫說：「我告訴你，你不要再命令小彌該怎麼做了!她想跟誰交往，想跟誰結婚，我們當父母的人只能默默為她祝福，不能去想說要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真是婦人之見!我受夠妳了!我就是因為娶了妳這個老是想不開的女人，運勢才會這麼一路衰到底，億萬家產才會就這麼化成一堆泡影!」顧忍冬開始口不擇言亂罵。

　　凌雅文氣得雙眼寒淚。「你自己野心太大，還敢怪我!是我叫你去投資地下期貨嗎？是我害你賠了兩億多新台幣嗎？你說話可要憑著良心!」

　　顧千彌急忙當起父母的相事佬。「爸、媽，不要吵了，難得我們一家人有空一起吃飯，還是下要再講那些下愉快的事。」

　　「哼!沒事弄得一肚子氣，我不吃了!」顧忍冬摔下碗筷就怒氣衝衝回房，還將房門重重甩上。

　　「唉……」凌雅文只能一隻怨嘆息。

　　「媽媽……」顧千彌－手按住母親的肩膀，無言安撫她的憂傷。

　　「妳看看妳爸那副貪得無饜的德性!」

　　「不要緊，我的事我自有決定。」

　　「他再不好好覺悟自己的盲點，我看他不知道又要惹出什麼麻煩了!」

　　「媽媽，別心煩了，也許爸爸只是發發牢蚤罷了。」

　　「小彌，妳不要管妳爸說什麼，妳只要把日子過得開開心心就好，懂嗎？」凌雅文對女兒是憐惜又內疚。

　　「我知道。」她微笑。

　　母女倆一起繼續吃飯，一縷淒清感不知何時悄悄升起，無形伴隨她們。

第七章

　　從上次被李森掛過手機通話後，顧千彌就展開了她自己認定的、兩人之間的冷戰。不接他的電話，遠遠看到他出現就趕緊閃人，故意錯開兩人平常重疊的作息時間，讓他無法順利找到她。

　　反正是他要先跟她吵嘴的，她當然可以這麼響應他。

　　至於她會想這麼加速進行、她和李森兩人的分手，也是出自於她內心的另一個隱憂：她的父親。

　　她看得出來自己的爸爸又在不滿現狀了，她很擔心他因此又把歪腦筋動到李家身上。

　　以他那種太自我、太自以為是的個性，這並非不可能。

　　顧千彌不想再拖累李森了!拖累一次就已足夠，再發生第二次，她會對他一輩子感到愧疚。

　　「當－當－當－」

　　聽到下課鐘響，台上講課的教授，很快做了整堂課的結論後宣佈下課，於是一屋子的學生也開始喧鬧起來。

　　這是今天最後一節課，於是有人相約去吃晚餐，有人準備回宿舍，更有人急著離去，好跟自己的男朋友或女朋友會合。

　　顧千彌很快地收拾包包，打算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間教室。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她竟看到李森就站在窗外，一副終於逮到她的篤定神情。

　　他的動作怎麼這麼快？莫非他是故意在這一節課早退，好讓他可以早點過來她的上課地點堵她？

　　她的心一亂，連忙垂下了頭不看他，包包往右肩一背，就匆匆忙忙從後門走出去，當做自己沒看到他。

　　但她不可能如願，因為李森已經快步走來、擋在她的眼前。「妳想躲我到什時候？」

　　「是你先跟我吵架、先掛我電話。」她昂首對他說。

　　他定定看著她，突然嘆氣了。「我道歉，妳能原諒我嗎？」

　　「不必。」顧千彌急著想逃開。

　　早就猜到她的反應，他乾脆拉住她的手，就直接往校園方向走去。

　　「放開!放開!」

　　「妳再掙扎，我會當眾吻妳。」他威脅她，根本吃定她臉皮保

　　「你怎麼可以這樣？」

　　「小彌，跟我一起回我家吧，妳好久沒來我家玩了。」李森柔聲說，但硬是牽住她的手，卻明白告訴她，他再也不接受拒絕的答案。

　　「我不要!」

　　他倏地在她眼前站定。「妳要我求妳嗎？好，那我求妳!求妳不要生我的氣，求妳不要不理我，求妳到我家玩……」

　　顧千彌不忍心地掩住他的嘴。「別說了!」

　　她欠他那麼、那麼多!她怎能讓他如此低聲下氣請求她？

　　察覺她的心軟了，李森按住她的小手，親吻她的掌心，眼神中儘是濃得化下開的愛意。

　　「我只是想溝通……不，我不說了，免得我們再吵起來，妳又不想理我。」

　　顧千彌為難望著他。「我們還是不要回你家吧？去別的地方也可以埃」

　　她實在不想看到他的父親。

　　不是出自於怨恨，而是那種必須與李森分手的壓力，勢必又要讓她無法逃避地面對。

　　她真是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可李森卻不懂、也不可能得知她的痛苦。

　　他明澈的眼眸回視她。「我們家有什麼不好，讓妳每次都不想去？」

　　「不是的……」她別個頭不看他。

　　「跟我走吧!沒道理妳在上大學之後，就不能像高中的時候那樣，常常去我家坐。」李森一直認為，她一定是心存自卑才變成如此。但他想也想不到，他的父親才是造成她這樣反應的主因。

　　兩人走到學校大門口之後，他就開自己的車載她回家。

　　已許久不曾上門拜訪，在男友的強勢帶領下，顧千彌只得硬著頭皮、和他的父母打招呼。

　　李祈和陳心美夫婦，一如往常爇情招呼她，她也客氣有禮地響應。

　　但她深知這一切，不過是一出演給李森看的戲。

　　她心知肚明，自己永遠不可能成為他們的長媳!

　　大家吃吃暍暍聊天之際，李祈突然看了手錶，並訝異地對妻子說：「妳不是說要去參加扶輪社的義賣晚會嗎？」

　　「是啊，我只想到小彌要來家裡，都忘了這件事了!糟糕!我已經跟王太太約好時間碰面，現在趕過去，不知來不來得及呢？」陳心美焦急地說。

　　「阿森，你先開車載媽媽過去吧，」

　　「好埃」他轉頭對女友說：「小彌，我十幾分鐘後就回來。」

　　「嗯。」她點點頭。「你們慢走。」

　　當客廳裡只剩下李祈和她，她心虛得不敢直視他，只得站起來走向門外，假裝自己想出去走走。

　　「妳別走，過來坐。」李祈冷淡制止她。他有意地支開兒子，就是要跟她「談談」。

　　「是。」

　　當顧千彌又認命坐回原位，他就開門見山地說：「妳不守信用。」

　　「我有!我一直努力在疏遠李森。」

　　「妳不夠努力。」他無情地說。

　　「李先生，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跟他分手!」

　　「之前妳和阿森都在準備考大學，所以我不急著逼妳，可是現在，我發現妳好像不太記得妳答應過我的事。」

　　她急急地說：「我沒有!」

　　「妳不希望因為妳的一己之私，又害得妳的父母要被一大筆債務、給壓得喘不過氣來、甚至走投無路吧？」

　　「我會盡快與你兒子分手，在大一上學期結束之前。」她主動訂下最後期限。

　　「那沒剩幾個月了。希望妳不要讓我失望，萬一妳還是拖拖拉拉，休怪我對你們顧家不客氣。」李祈先把話說絕。

　　「不會的，你放心。」

　　顧千彌對他淡然頷首後，就急急走到外頭的庭園去透氣。

　　終於是最後了!或許她真像李祈所說，只是在拖延與李森離別的時刻吧？可是……終於讓她無法再拖延的日子也來臨了。

　　在客廳中對話的兩人，並沒發現本來在樓上認真唸書的李岩，正要下樓跟未來大嫂打聲招呼，卻因為不意聽見了驚人的事實後，又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間。

　　顧千彌懷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毅然找上了楊泰一。

　　就在他的辦公室內，他不敢相信地瞪視她。「妳真要這麼做？」

　　「是的。」

　　「妳好不容易才讓李家人給帶出我這兒，還已經考上一流的大學，為什麼又要親手破壞自己的名譽？弄不好妳可是會被退學!」

　　「我有我的理由，請你務必幫忙我。」

　　「嘖!妳要我幫妳安排的政商務流，可能不太好找!既要能配合妳演戲，欺騙妳男朋友，又不能真的對妳出手，這真是難題啊!」

　　「我會陪他們吃飯、聊天，會儘可能讓他們覺得開心，而且，我不收取任何費用。」

　　這已是她的底限，再多就不行了。若是楊泰一不願接受她開出的條件，她也只好再另外想辦法了。

　　「妳這女孩子也真奇怪!」他無法理解地搖頭。「我覺得李家那個長男很在意妳，妳怎麼不好好在他身上下功夫、撈個李家少夫人的位子來坐坐？反而無所不用其極要跟他立刻分手，妳是不是吃錯藥了？」

　　「楊先生，如果你找到適合的人選，可不可以在這個星期天以前聯絡我？」她對他的疑問避而不答。

　　「好，我們成交!看在妳不收一毛錢的分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做這筆生意。現在我的客人之中，倒是也有喜歡純潔交遊的那種類型，妳就安心等我消息。」

　　「謝謝你，我先走了。」她很快告退。

　　她可以放心了!

　　在她將種種醜陋又可怕的「計畫」全部實現之後，她就不信李森還不願跟她分手、還執意說他愛她。

　　她該覺得如釋重負。

　　可為什麼她的眼睛卻被淚水給模糊了？

　　從上次順利帶顧千彌回家之後，李森又對這段感情產生篤定感，他也覺得自己愛她的程度又比以前更深許多。

　　可是，當他正在雲端舒服地飄浮之際，她接二連三莫各其妙的行為，又將他給重重拉下谷底!

　　先是她又不接他的電話，後是她又開始躲著他，然後，兩人可以在一起度過的週休假日，她都一律不在家，也不知跑哪兒去，讓他根本找不到人。

　　李森實在無法抑止一肚子的怒火!

　　她到底想「玩」他幾次？!

　　他是那麼愛她、憐她!為什麼她不肯像他們初初戀愛時，那麼純真乖巧、那麼一心只想著他的事？

　　為什麼她動不動就演出失蹤的戲碼？為什麼她一再試探他的脾氣？

　　莫非真如她自己所說，她的想法和看法，都跟從前的她大相逕庭了？莫非她被楊泰一「收編」的那段日子，她已經被徹底洗腦，認為自己可以將男人玩弄在股掌間，卻不必付出相對的代價？

　　他的小彌真的變成那種可悲的女人了嗎？

　　不!他不信!他不信!

　　她不是那種女孩!絕不是!

　　儘管在心中，李森拚命說服自己，一定要相信愛人的人格，一如從前高傲、美麗。

　　然而當他又想到，自從她出事之後，她對待他忽冶忽爇，讓他患得患失的種種可恨態度，他竟然開始不敢肯定最初的信念。

　　小彌……妳真想辜負我對妳的愛嗎？

　　他的心似乎在發出悲鳴了!

　　或許是李森這陣子找女友，找得失魂落魄、黯然心傷，或許是他對顧千彌的情深義重，幾乎是全財金系的同學們皆知的事，他的同班好友王禎終於看不下去，忍不住告知他殘酷的事實。

　　「阿森，你別再找尋你的小彌了!不值得的!」

　　「雖然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准你隨意批評她!」李森怒氣衝衝瞪他。

　　王禎嘆氣地說：「你大概還沒聽到這個消息吧？聽說……聽說你的女明友在跟一些高官顯貴『援助交際』。」

　　「你在說什麼鬼話？!」他又驚又怒!

　　「這個消息是上禮拜二起，才在我們學校的學生之間流傳開來，也難怪你不知道。不過，與其讓別人在你背後指指點點，我不如先讓你知情，好讓你早一點採取因應對策。」

　　李森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阿禎，你還聽到些什麼關於她的謠言？」

　　「有人親眼看見，她跟不同的男人一起進五星級大飯店，還在餐廳裡公然打情罵俏，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在『搞什麼』。」

　　「這些事是誰說的？我要親自去問他們真相。」李森陰沉低吼。

　　「阿森，你不要想不開了!像顧千彌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你還是乾脆放棄算了!你還去管那些流言做啥？l

　　「我至少要搞清楚，她是不是被別人胡亂冤枉!」

　　王禎望著他，像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人，「無風不起浪，顧千彌要是沒做『那種事』，誰有空去說她的是非？而且要嘛，她就偷偷做，做得技巧一點!是她自己不顧顏面，要堂而皇之周旋在各個政商名流之間，還讓我們學校的人統統看見了，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

　　「除非我親眼看見，除非小彌親口承認，否則我不會定她的罪!」

　　「隨你吧!我已經給你忠告，剩下的，也只有請你自己決定該怎麼辦了。」王禎拍拍他的肩後，就先行離去。

　　此時的李森立刻陷入水深火爇的煎熬，身心部痛苦不堪。

　　她……她竟然狠狠背叛了他!

　　雖然剛才口中對王禎說，他會找到真正的事實，可是在內心，他早就知道別人不可能無聊到故意去造小彌的謠。

　　從好友繪聲繪影、舉證歷歷的描述中，他知道他最深的恐懼已成真!

　　他心愛的女人早就變了個樣了!

　　李森站起來就衝出大學的教室，也不管接下來他還行好幾堂課要上。

　　他要去發現真相!他要去追究那些謠言的起源，好讓自己知道，小彌到底是跟哪些男人有來往。

　　最重要的是，他－定要找到她!跟她好好「算帳」!

　　除非她能躲他一輩子，躲到天涯海角去，否則，她絕對無法逃過他的怒火!

第八章

　　「京城酒店」是一家有名的五星級飯店，來住宿的各國客人們，都是能接受它的超高消費的有錢人。

　　在一樓附設咖啡廳中的某個角落，正坐著一位如花似玉、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坐在她身旁的男伴，卻是個髮鬢微霜的中年男子，他一身名牌西裝、手上戴著伯爵名表，充分說明他的身價不凡。

　　只見那女孩一會兒幫他的咖啡加奶油球，一會兒巧笑倩兮倚在他肩上，旁人看了，莫不覺得那老男人實在是「豔福不淺」。

　　但下一刻事情就發生了!

　　突然有一個看來也是大學生模樣的男生，不知從哪兒衝了出來，一臉怒容地在這對「老少配」的眼前站定。

　　他就是四處打聽女友的消息，輾轉找到這裡的李森。

　　每個他問過的同校同學，都告訴他一樣的消息，而當他來到這問酒店，他也還不死心，躲在另一個角落拚命觀察，試著想找出小彌是被所有人誤解的徵兆。

　　但他徹底失望了!

　　他看得越久，心是越往谷底沉，他的小彌親密地和這個男人談笑，還為他張羅吃的、喝的，公然跟他摟摟抱抱……

　　他快氣瘋了!

　　李森直接大步走上前，拉住顧千彌的手腕冷聲命令：「妳給我過來!」

　　「喂喂，你是誰啊？幹嘛破壞我們的約會？」中年男子故意質問。

　　「你再多說一句，我會揍你!」李森兇狠瞪視他。

　　中年男子不想為了「一場戲」惹禍上身，摸摸鼻子就閉嘴了。

　　顧千彌假裝毫不在意地說：「放開我啦!你很討厭耶!」

　　「過來!」

　　「唉呀!好痛!」

　　在李森野蠻地拉著她走的力道之下，手腕吃痛的她，也只有跟著他狼狽地離開這間大飯店。

　　被他推進他自己的車內，接著又被他高速的飈車嚇到，顧千彌默不作聲地坐在副駕駛座上，不知他要將自己載向何處。

　　車子一路飛馳，經過鬧區、又經過郊區，進入盤旋而上的山路，終於一路來到一處少有人跡的山邊空地。

　　陰霾的天空緩緩飄下些許細雨，將週遭的樹和草地都染上霧濛濛的色調，空氣中也飄過絲絲輕嵐。

　　李森從停下車子後就不說話，只是他捏緊方向盤的指節泛白緊繃，似乎正在努力平息怒氣。

　　顧千彌當然也下願主動開口，她的「計畫」實行得很順利，也終於得到想要的結果，她只想盡快結束、她和他「最後的約會」。

　　「妳到底在搞什麼鬼？妳給我說清楚!」他冷颼颼地質問她。

　　「就像你所看到的，沒什麼好說的。」

　　「妳還能講得這麼冷靜？!妳為什麼要自甘墮落、自願下流？」他的眼中寫著憤怒的輕蔑。

　　「李森，我早就告訴過你，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她依然一臉淡然。

　　「好!那麼妳告訴我，現在的妳又是如何？」

　　「我在高中時，曾經住過楊泰一家中的日子，讓我學會了很多，關於男人，關於金錢和權勢的事……我的視野不但變得開闊，人生觀也有了新的轉變，我發現當一個交際名花，或許對我來說，是一種自我實現的辦法。」

　　她故意扯謊，將自己講得十分不堪，似乎她真的是有那種想法的女子。

　　「荒唐!這是出賣靈魂，你竟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有沒有大腦。」你森惱斥。

　　她微笑回答：「我並不曾徵求過你的認同，我也沒有義務向你報備。」

　　他的怒火被煽得更旺。「當我一個人的女人不好嗎？你非要跟別的富家們『援助交際』，才能讓你滿足嗎？」

　　「你是誰。你不過是一名大學生。」顧千彌聳聳肩，彷彿很看不起他。

　　「我是『李家』第一順位繼承人，這樣子還不夠嗎？!」他悲哀乎諷刺她。

　　「算了吧，我沒興趣等待一個羽翼末豐的小子成熟，等你有機會掌大權，我看你那時候大概也四五十歲了，跟我現在『交際中』的男人的年齡，還不是一樣？」

　　「顧千彌，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怕？」李森突然淒厲笑了。

　　「我早就變了!所以我一再想跟你分手，是你太幼稚無知、太鴕鳥，不願意接受，我和你的程度已經差異太大的事實。」

　　「程度？妳在向下沉淪，妳竟然自以為妳的『程度』很高!」

　　她冷冷響應。「夠了!我不想接受你的價值批判!如果你罵夠了，罵爽了，麻煩你快點送我回家!」

　　「顧千彌，妳老實說，妳愛過我嗎？」李森絕望地問，心中被憤怒、憂傷和失望的浪潮給淹沒。

　　「我從沒愛過誰。」

　　她的答案一揭曉，立刻讓他的情緒失控。「妳對我從沒一絲絲心動？就算我這麼愛妳，妳也不曾想過要回報我的感情？!」

　　「那些小兒小女的情愛太無聊，我不屑為之。」顧千彌故意裝得很超然，其實她的心已經在滴血。

　　她重重傷害他，何嘗又不是在尖銳地傷害她自己？

　　這一切……快點結束吧!越快越好!

　　她實在快受不了了!

　　「好!很好!我終於認清妳了!哈哈哈……」他誇張地笑出聲後，殘忍地反擊她。「妳是個無恥的女人，是個罹患了妄想症的魔女。」

　　「謝謝你的讚美。」她冷然望著前方，感覺心已裂成碎片。

　　「妳要無恥到什麼時？!」他抓著她的小肩用力搖晃，似乎想搖散她全身的骨頭。

　　「李森!你這野蠻人!你快放開我!」她拚命掙扎，強忍著不讓淚水湧出。

　　她不可以哭，絕不可以讓他看見她的眼淚。

　　不然萬一被他猜到什麼，她不就前功盡棄了？

　　他突然放開她，表情變得非常冷酷。「我告訴妳，妳既然喜歡『賣』，妳就只能賣給我，不准妳賣給別人!」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顧千彌吶吶看著李森，真的不懂了!經過她這麼努力醜化自己，他還不夠討厭她？還想要她嗎？

　　「妳欠了我六千多萬元，妳忘了這筆債務嗎？我要妳慢慢還錢給我，就用妳的身體來還。」他輕視地開出條件。

　　她感覺渾身冰冷，冷得她全身打顫，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跟我『做』一次，妳想算多少錢？三萬？還是五萬？」李森冷嗤出聲。「妳可別想獅子大開口，抬高妳的行情，不然我少『玩』了好幾次，不就虧大了？』

　　顧千彌顫抖地舉起自己的左手，比出一個「五』字。

　　「五萬？妳很津明，好，就這麼決定。」他淡淡地說：「妳現在就『上工』，我會幫妳計算好，妳跟我『做』的次數，絕不讓妳做白上。」

　　她臉色慘白地凝視他，突然淒豔笑了。

　　如果她必須這樣，才能擁有李森，對她來說，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對她莫名的笑意恨得無以復加，他繼續冷漠聲明。「我先跟妳約法三章，在妳還沒償清我的債務之前，我不准妳再跟任何男人援交!不然，我會立刻讓你們顧家人全部生不如死!」

　　「我知道了。」她只能這麼答覆他。

　　車窗外的霏霏細雨，依然飄飄而落，綿密地擁抱了這輛車子，也讓車中的兩人隱沒在這份無盡的溫柔之中。

　　將顧千彌送回家之後，李森做了一件他從不曾做過的事，那就是在自己的房裡喝得爛醉。

　　他狂笑、他囈語、摔東西、大吼大叫，將家中其它三人全都驚動，不約而同聚集到他的房門前。

　　「呵呵呵……你們來了……」李森矇矓的醉眼望著父母和弟弟。「來吧，陪我乾一杯!」

　　「你竟然喝得這麼醉!」李祈不快地奪下他手中的酒杯。「有什麼事讓你非得這麼藉酒澆愁下可？!」

　　「還給我……把杯子……還給我……」李森搖搖晃晃撲向父親。

　　李祈生氣地對二兒子說：「阿岩，去把哥哥桌上的酒，全都給我收走!』

　　沒想到醉醺醺的李森，竟然發起酒瘋，對弟弟吼叫：「你敢……給我收走……你就試試看!」

　　陳心美趕緊擰了爇毛巾進來，心疼地替大兒子擦臉，想讓他清醒些。「告訴媽媽，你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了？」

　　「小彌……不要我了!她寧可……自甘墮落……也不願讓我……愛她……」李森又哭又笑，在酒醉狀態下，完全吐露出心聲。

　　「那種女孩不要也罷!你怎麼這麼想不開？」李祈怒罵他。

　　「為……什麼……小彌要……這樣對我……為什麼……我不懂……不懂……不應該的……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一再不解搖頭，幾乎讓自己披頭散髮了。

　　「阿森，你別鑽牛角尖，也別再喝酒了，先睡個覺養足精神，一切等到明天再說，沒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陳心美實在不忍心看兒子受苦。

　　「我對她……好過分!我竟然說……要用錢買她……我怎麼會……這麼過分？我怎麼……會對她……這麼狠心……」他啜泣地懺侮。

　　假若李森現在的意識是清醒的，他是絕不會把這些話告訴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他自己的家人。

　　可是太強烈的打擊，讓他失控、讓他酗酒了。

　　酒津在他身體發酵後，蒸發了所有的憤怒、痛苦和憂傷，也讓他毫無自制力，宛如受傷甚重的孩子，只能不停哭訴。

　　李祈看到一向讓自己感到得意驕傲的兒子，為了顧千彌變成這副失意模樣，只覺得心頭十分火大。

　　「我竟有你這麼沒出息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失魂落魄!我早就知道顧千彌不適合你，你偏偏硬要喜歡她!這下子，你是自作自受了吧？」

　　陳心美扯扯丈夫時袖子勸道：「好了，阿森都醉成這樣了，你講那麼多也是白講。」

　　「他是被顧千彌下了符咒不成？全天下的女人那麼多，他為何偏偏非她不可？真是氣死我了!」

　　「這個孩子就是重感情，你別再責備他，他已經夠難過的了。」

　　李岩並沒有插入父母之間的談話，只是把傷心酒醉的哥哥，扶上他自己的床躺好。

　　得知「真相」的他，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小彌姐姐絕對是「事出有因」，才會無情地想跟哥哥劃清界線，但他不能把真話告訴哥哥，讓他對爸媽心有怨對。

　　可是，當他看到哥哥這麼傷痛，他又覺得父親的做法有待商榷，雖然他的出發點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好。

　　沉默，的確是李岩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與李森決裂的計畫成功之後，顧千彌似乎變成了無靈魂的娃娃，雖然每天還是照常生活作息，但她對什麼事都無感無覺了。

　　食不知味，魂不守舍，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往哪兒走，去大學上課時，她對同學們的異樣鄙夷眼光，也是一樣渾然不覺。

　　什麼都不在意的她，整個世界彷彿失去顏色。

　　每日如一縷優魂地來來去去，她的心早就不知丟到哪兒去，連她自己部找不回來，也沒有找尋的慾望。

　　和李森撕破臉還不到三天，顧千彌從學校回到家，和母親一起用晚餐時，一些流氓模樣的人又找上門了。

　　在她們根本措手不及之際，母女兩人就被這群人押上車，送到了台灣黑道「天海幫」的大本營。

　　而凌雅文和顧千彌一下車後，很快就被帶到幫主寇旭昌的眼前。

　　年屆中年、坐在輪椅上的他，雖然手臂上的龍形刺青多得嚇人，但是他已不良於行的事實，讓他的氣勢無形中就變得不那麼懾人了。

　　他將一張高利貸借條交給手下弟兄，好讓他拿給這對母女過目。

　　「兩千萬？忍冬向你們借貸了這麼多錢？!」凌雅文不看則已，一看清楚簽名處蓋著丈夫的私章，她不由得失聲驚喊。

　　「妳連妳丈夫在做什麼都不知道？」寇旭昌揚眉。

　　「他一天到晚不在家，有事也不會找我商量……」

　　「妳丈夫今天早上已經搭九點多的班機，飛去大陸的上海了，是單程機票，這妳也不知道嗎？」

　　「忍冬他……他到底在想什麼？」凌雅文被這意外大大震驚了。

　　「我不管他在想什麼，兩千萬元的高利貸借款，經過三個月時間，利上滾利可不少!如今他偷偷走人了，我當然要叫妳們母女替他還錢。」

　　「怎麼會這樣？」凌雅文似乎被嚇傻了!

　　她想也想不到自己的丈夫，竟是如此狠心對她、對女兒。

　　他悄悄向黑道借了一大筆錢後，就捲款潛逃去大陸，展開自己的新生活，不用理會自己之前欠李家的債務，也不管她們母女，會不會因而受到更深重的傷害。

　　或者，顧忍冬本來就是這種爛人!只是她一直不願去看清事實，而她這樣的優柔寡斷，不但替自己帶來災禍，也害得女兒要三番兩次受罪。

　　她真沒資格當小彌的媽媽!

　　一想到這兒，凌雅文趕緊回過神，對寇旭昌求情。「我會替我的丈夫還債，請你不要為難我女兒!」

　　「媽媽!」顧千彌驚叫，她不可能讓媽媽獨自受苦!

　　他淡然地說：「據我所知，你們還欠『李家』集團一大筆錢，光是妳一個人的力量，恐怕一輩子都還不清。」

　　「求求你!一定有辦法的……」

　　「顧小姐必須留在『天海幫』做事。」

　　「你想怎樣？!」凌雅文激動叫道：「你若是敢叫我女兒做見不得人的工作，我馬上死給你看!我連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上次她沒保護住女兒，讓她被留在楊泰一家中，她已經內疚不已，這次她絕不再對可恨的命運妥協!

　　顧千彌抓住媽媽的手，淚水盈眶地說：「媽，妳不要這樣!」

　　寇旭昌微笑，好像覺得她的反應有點可笑。「妳別緊張，我只是想讓顧小姐當我的看護。」

　　凌雅文懷疑地望著他。「你該不會對她……」

　　「我一個殘廢能怎樣？我只是喜歡漂亮的女孩子陪我，顧小姐正好是我喜歡的類型。」他聳聳肩。「妳若不放心，妳們母女就一起留在『天海幫』工作好了，我們這裡可以再多請妳一個廚子。」

　　「可是她還得上學……」

　　「好了!我已經夠好心，妳不要再囉哩囉唆，不然我可是會『變臉』!」

　　寇旭昌不在乎地揮揮手，命令手下弟兄帶她們出去，做一些回家收拾行李、準備搬入天海幫的後續事宜。

　　當母女兩人一回到家，不由得慘然相對。

　　「小彌，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妳!」凌雅文終於忍不住哭泣了。

　　「媽，妳千萬不要這麼說!這不是妳的錯!」

　　「妳好不容易考上那麼好的學校，卻因為妳那個可惡的爸爸，害妳連念都不能念……我早就該跟他離婚了!今天我們母女也不會被他害得這麼悽慘!」

　　「其實我並不是很想去唸書，留在『天海幫』工作也好。」

　　「妳別安慰媽媽了。」

　　「我是說真的。」

　　「可是妳要是住進『天海幫』，那妳跟阿森的未來……」

　　顧千彌平靜地說：「我已經跟他分手。」

　　「為什麼？」凌雅文吃了一驚。

　　「沒什麼啦，反正我跟他之間，早就已經是不可能，我也不想天天去學校，還得擔心會不小心碰到他。」

　　無可奈何、自身難保的凌雅文，也只能接受女兒的說詞。

第九章

　　因為父親向地下錢莊借高利貸，又捲款逃去大陸，害得顧千彌只能辦休學，住進黑道老大家中的消息，終究是紙包不住火，很快傳到李森的耳裡去。

　　這件事讓他對她是心急又心疼!

　　同時，他也對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恩議。

　　他不是已經對小彌很失望了嗎？他不是已經決定、不再將她看成是最重要的人了嗎？

　　她的狠狠背叛，她的水性楊花、荒謬思想，不是讓他心都碎了嗎？

　　為何一聽見她又出事，他竟然無法置身事外，還是會為她而心痛？

　　李森輾轉反側了一整夜，想過好多好多、小彌跟他之間曾經共有的回憶，他決定忠於自己的心情，去做他最想做的事：救她脫離苦海。

　　但是他這出人意料之外的決定，立刻被李祈夫婦給阻止。

　　「我不准你去『天海幫』救顧千彌!」李祈的怒吼在自家客廳中響起。

　　陳心美也連連嘆息。「阿森，你不要這麼癡心好嗎？媽媽都看不過去了!」

　　「爸、媽，我們李家既然救過小彌一次，為什麼不再救她第二次？」

　　「你當我們家是金山、銀山，一天到晚都要為這個女孩白白花大錢嗎？」

　　「我不管你們怎麼說，我一定要將她從『天海幫』手中帶出來!」李森固執地說：「這件事對我來說，絕對是無價的!l

　　「顧千彌把你害得還不夠嗎？之前你設法救了她，她不但不感激你，還去找別的富商援交，你為什麼還不對她死心？!」李祈被兒子氣得快得心臟玻

　　「她想怎麼做是她的自由，而我……也有想要拯救她的自由。」

　　陳心美哀傷地對兒子說：「為什麼你要這麼在意小彌？為什麼你不能試著忘了她，去接受別的女孩的愛慕？」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不能讓她受苦!至少在我能做的範圍內，我一定要看到她平平安安，我才能放心。」

　　李祈再度怒吼：「你那次暍醉，曾經說過她自甘墮落，搞不好她喜歡留在『天海幫』!你難道不能讓她留在那兒，非要去打擾她的『快樂生活』不可？」

　　「以我對小彌的瞭解，我知道她不可能喜歡留在『天海幫』、服侍一名黑道老人。」李森執著地說。

　　「她既然會去找有錢男人援助交際，討好黑幫大哥，正是她拿手的把戲!她有什麼好不喜歡？」

　　「小彌一定有她的苦衷!只是我還不夠關心她，以至於無法知道。而我打算慢慢找出原因。」李森說服著父親。

　　這就是了!

　　他和她爭吵那一天，他只顧自己被她傷透心，還把她狠狠罵了一頓，開出了侮辱她的交易條件。

　　他現在才想到，事情的確有點不對勁。

　　他一直愛著她，一直注視著她，他無法相信，她是個喜歡援助交際的女孩!他應該更相信自己的眼光，而不是被她撲朔迷離的作為，給弄得失去一向睿智的判斷能力。

　　「反正我不准你再去管她的事!」李祈氣得快暈了!

　　「爸，你別阻止我了!今天就算我單槍匹馬，我也要到『天海幫』去要人。」

　　「你真是無可救藥!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只知道為那個一文不值的女孩費心思!我怎麼會養到你這種笨蛋兒子？!」

　　「爸、媽，我可以告訴你們，我還是愛著小彌!今天就算她變得面目全非，我也還是愛著她!」

　　「阿森，這樣不值得礙…」陳心美不能釋懷地勸著大兒子。

　　「愛情有分什麼值不值得嗎？我既然很早就確定，我是愛小彌的，我為什麼要否認這一點？雖然她的改變，的確傷透了我的心，可是來日方長，我可以慢慢去理解，她為什麼想要改變，我可以慢慢讓她也愛我，花多久的時間都無所謂，一輩子也沒關係。」

　　李祈依然怒氣衝衝諷刺：「我竟然不知道、我兒子是個偉大的情聖!若是她還是不要你，你跑去救她，豈不是在自作多情？」

　　「我愛小彌，並不是因為她愛我，這就是我的愛情!我就是想讓她得到幸福!至於會不會得到她相同的回報，就不是那麼重要了。」李森肯定地說。

　　「你真以為她會為了你，而想改變她自己嗎？你別再癡心妄想!」

　　「我不想改變她，我只想救她出來。」

　　「搞不好，顧千彌希望你離她遠遠的!不要讓她為難!」李祈冷笑。

　　「不!我可以聽見，她的心在偷偷吶喊著，希望我能將她帶出來，希望我不要對她放手。」李森的神情變柔了。「我不會的!我不會棄她而去!」

　　看見大兒子的表情，聽到方才父子間所有的對話，陳心美真的心軟了!

　　對於丈夫給小彌的壓力，她一直都知情，也一直默許他的行為。

　　現在她決定站在阿森這邊了!

　　這對小情侶經過多少風風雨雨，經過多少痛苦的折磨，終究還是會在一起，她何必為了膚淺的門戶之見、故意阻礙他們呢？

　　再說，阿森情深義重的個性，讓她身為母親都覺得很驕傲!她又為什麼要改變他？

　　像他這樣的男子，會照顧所有他愛的人，他值得一個好女孩陪伴一生。

　　她私心認為小彌就是這個好女孩!

　　光憑她不惜犧牲自己的福祉和名譽，只為與阿森分手，不讓他因為跟她有牽扯而蒙羞，她就可以為她打上一百分的分數了!

　　陳心美堅定地對丈夫說：「祈，你別阻止阿森了，我贊成他去救小彌出來!」

　　「媽!」李森大喜過望。

　　「心美!妳還嫌事情不夠亂，非得要參上一腳？」李祈被妻子意外的抉擇給驚嚇了!

　　「錯的是我們，不是我們的兒子。」

　　「妳……妳怎麼會這麼想？!」

　　「你若不願意出這筆錢，那我來出好了!我會把我存放在娘家的信託基金領出來。」陳心美打定主意地說。

　　「瘋了!你們兩個是瘋了!」李祈氣得有點歇斯底里。

　　「我為未來的媳婦花一點錢，有何不可？我很正常!」

　　「妳知不知道顧千彌是個禍害？」

　　「我並不這麼認為。」陳心美臉色凜然瞪著丈夫。「還有，我不准你再說一句小彌的不是!不然我就跟你翻臉!我都沒在兒子面前『掀你的底』，你還敢自以為正義的一方!」

　　「妳……妳……你們……算了!我不管了!」李祈不敢得罪愛妻，只好氣得拂袖而去。

　　當客廳只剩下母子兩人，李森感激地用力抱緊母親。「媽，謝謝妳!謝謝妳!妳太棒了!」

　　「好了，我會被你抱得喘不過氣。」陳心美疼愛拍拍他的背。

　　「媽，妳剛剛為什慶說要掀爸爸的底？」

　　「沒事啦，我們快去銀行辦手續，好讓你趕快到『天海幫』去救小彌。」陳心美可不想說出實話，讓他們父子之間產生嫌隙。

　　「好!」

　　帶著一張三千萬元的即期支票，李森登門拜訪了「天海幫」的大本營。

　　早就跟他通過電話，知道他要過來的寇旭昌倒也乾脆，就帶著顧千彌一起到客廳，接見這位「李家」集團的少主。

　　「寇先生，你好!」李森有禮地對他打招呼。

　　他深情的目光，一下子就轉到站在天海幫主身旁的顧千彌身上，仔細打量她是否安好。

　　可是，她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不以為意，又將目光轉回寇旭昌，並奉上手中的支票。「這是你要的數目，如果你允許她和她的母親今天就回家，這張支票就可以馬上兌現。」

　　「哈哈哈……你這小子是個人材!做事阿沙力，又疼女人，我很服氣你。」他不吝惜讚美李森。

　　可一旁的顧千彌再也無法沉默了!

　　「誰要你帶我走？我不要你來管我的事!請你回去!」她生氣地對他喊叫。

　　她的心已死，也已經認命，自己可能會待在「天海幫」大半生。

　　她不曾料想過，李森會過來救她。他們之間早已了斷情緣，她一直以為，他們從此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段日子她一樣活得了無生氣，可是她還是得繼續活著，只為了愛她的母親。

　　但是李森竟然又出現在她眼前，擺明想為她「贖身」。

　　他可知，他還是執著於她，讓她有多難受？

　　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不想再虧欠他什麼!更不想讓他為了她費心費神、浪費金錢!

　　「妳不要他帶妳走？」寇旭昌玩味地望著顧干彌。

　　「是的，麻煩你請他回去。」

　　李森急忙走到她眼前。「小彌，無論妳對我有什麼怨氣，我們先回妳家再說，好嗎？」

　　「你聽不懂人話嗎？我不要你雞婆!」

　　「這是我心甘情願，妳不必有任何壓力。」他心急拉住她的手。

　　「你放開我!我喜歡待在寇先生身旁，你不要來打擾我!」顧千彌甩掉他的掌握，故意躲到坐在輪椅的寇旭昌身後。

　　「不管妳怎麼偽裝妳的心情，今天我非讓妳離開這裡不可!」李森的眼中燃著不可摧毀的決心。

　　「這才不是偽裝!我喜歡我現在的生活，你快滾!滾得越遠越好!我看到你就有氣、就厭惡!」顧千彌喊出違心之論。

　　旁觀事態發展的寇旭昌，覺得這一對小情人實在有趣得緊，不禁玩興大發、加入攪局。

　　「李森，我看你就死心吧!小彌喜歡待在我身邊哪!」他懶洋洋地插話。

　　「她才不喜歡!她只是想拒絕我幫助她!」李森微怒低吼。

　　「嘿!你以為你比我年輕、比我俊帥，就可以打擊我的自尊心嗎？」

　　李森只能煩亂地跟這位黑道老大道歉：「不好意思，我絕不是針對你，我只是想說服她。」

　　他又情急地靠近她。「小彌，跟我走!算我求妳!拜託妳!」

　　「我不要!我跟你已經一刀兩斷!」

　　「難道妳還在氣我、上次說了那些過分的話？我道歉!我道歉!」

　　「你走!你走!你走啊!我再也不要看到你!」顧千彌狂喊，用手指著客廳的門下逐客令。

　　寇旭昌故意裝成一臉冷酷。「李森，你也聽到她的話了，你還不離開？」

　　他咬牙瞪視心愛的女孩，氣她竟然如此固執。

　　「我就是要帶妳離開，妳趕不走我的!」

　　「那我只好讓人來請你出去了。」

　　寇旭昌叫來幾個手下弟兄，吩咐他們帶走李森。

　　豈料他竟像是捉狂了似的，誰碰了他、擋了他，都被他一一打倒在地上。

　　「你是故意來鬧場嗎？」

　　看到自己的手下們，被這小夥子的拳腳功夫「招呼」，個個弄得狼狽掛綵，天海幫主不高興了!

　　「不敢。」李森的表情略帶歉意，一手指向顧千彌。「只是沒有帶走她，我真的不能走!」

　　「可是她已經不要你了。」

　　「那不是真的!」

　　顧千彌心急地喊：「你這自以為是的傢伙!你憑什麼認定我的感覺？」

　　「小彌，妳再怎麼說，我都不會讓妳留在這裡!」

　　寇旭昌乾脆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槍，直直指向李森的心臟。「這樣你也不走？」

　　看到情況急轉直下，變得失去控制，顧千彌立刻被嚇得差點兒停止心跳!

　　「寇先生!請你不要這樣!」她驚喊。

　　「妳不是很希望他快點滾？我只是幫妳早點實現願望。」他淡淡回答。

　　一個衝動之下，她擋在寇旭昌的槍口前。「你不能傷害他!」

　　「該死!妳這女人在做什麼？!」

　　李森也被顧千彌的舉動，嚇得險險心臟碎裂，他快步向前，猛力將她扯到自己的懷中抱緊，反而讓他的背部開放給致命的手槍。

　　「不准妳再做這種笨事!永遠不准!」他對她暴暍。

　　雖然他對她這麼凶，可是在此時此刻，他的心卻溢滿了感動、和深深的激動。

　　在剛剛她做出傻事的那一刻，他忽然間知道，他的小彌絕對不是不愛他!相反的，她愛他的程度，或許比他愛她的，還要深沉許多!

　　這個認知讓他高興得幾乎快暈眩了!

　　「你快點走!不然你會被寇先生殺掉啊!」顧千彌淚如雨下。

　　「我要妳眼我走，妳若不跟我走，我的整個人生也會完蛋，那我乾脆現在就死在這裡算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任性？!」她哭著捶打他，恨他這麼逼迫地。

　　「別哭了，別哭了，看到妳哭，我的心好痛、好痛!」他輕吻她的瞼，一一吻走她的淚水。

　　人在後頭的寇旭昌，笑著收下了手槍，還對他們倆開玩笑。「你們快點一起滾出『天海幫』，不然讓我一不爽，我會把你們兩人都殺了!」

　　李森轉頭看他，看到他臉上的微笑，不禁投給他感激的一別後，就趕緊帶著顧千彌、還有她的母親一起離開了「天海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