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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水]剽悍情郎(銀色組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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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6:48:08 |倒序瀏覽 | x 1
剽悍情郎【銀色組之一】作者:千水

她是千峻集團的年輕總裁
因為一場商業爭奪戰
意外的墜入了一千六百年前的時空
他是馳騁沙場、名震北方的大將軍
卻意外的與她相遇在烽火連天的長安城
老天爺的安排,讓他們穿越時空相知相戀
但奈何世事多變──
先是趙主劉曜封鎖長安城三天三夜
誓言奪回佳人;
再則同袍手足石虎設計陷害
欲獨霸其權勢地位……
她知道愛人將會戰死沙場,
他也知道她愛他勝於一切。
她希望自己能改變既定的命運,
但他怎麼也沒預料──
她竟然以自己的生命來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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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6:48:36
楔子

  在這個世界,普偏存在著光明輿黑暗;而在這世紀之末,種種荒誕怪羿的現象不再被視為禁忌,相反的,有更多人好奇的直想追根究底。

  黑與白,是自古以來到分善惡的別稱,而眾多的是是非非卻從來就不是善惡兩字可以分得清,可笑的是人們對這種二分法依然樂此不疲;幫派一定就是社會罪惡的淵源。嗎?

  種種情況都不是任何人可以理得清,或許套句老話:時間,會為我們證明一切的。所以大家似乎也不必急於一時就封一切事物下太武斷的定論,是不是?

  有人曾為這社會上所出現過的種種大事作記錄,名為「黑幫之志」。在「黑幫之志」中,曾紀載著一個組織;一個至今仍是個迷的組織——銀色組,一個在一年內轟動整個黑道、卻又在一年後神秘消失的組織。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組織只有六個人,而且跟其它黑道組織不相往來。

  最令人疑惑的是,銀色組到底是屬於黑道、抑或是政府的組織?!

  有時候,他們會在警方捉不到要犯時出手制住犯人後離開;有時候,他們又奇異的幫助一些讓警方頭疼的嫌犯逃逸,並且迅速消失,快得讓人根本抓不到他們的把柄。

  總而言之,在那一年裡,他們沒有任何失敗的記錄,有的只是讓人既愛又恨、想清除他們卻又無從下手的無奈。

  而他們為什麼叫銀色組呢?

  據說他們六人所慣用的武器全是銀色,每次出現也都戴著銀色的面具,所以乾脆號稱「銀色組」。

  神秘消失的銀色組,最近似乎又有重現江湖的蛛絲馬跡……

  ***

  「毅,我不願離開你呀……」少女面色蒼白,眼神、表情儘是一味的傷痛。

  如同往常一般,他想開口安慰她,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而她彷彿看不見他似地,漸漸沉靜的情緒瀰漫著一股悲傷,一股令他幾乎無法承受的悲傷。

  「你已經忘了我嗎?」這次她沒有再如以往一般的消失,反而睜著她清亮的雙眸準確的迎向他。

  「我……」他極力抓住腦中的影像,一個熟悉的名字不知不覺的從他口中逸出。「心兒!」

  在他能出聲的同時,他也從糾纏的夢境中驚醒!

  他想起來了!

  那個他追尋了千餘年的女子!

  ***

  「早呀,總裁,你看起來像是嚴重睡眠不足!」一早到辦公室之後,他這個「日歐集團」的總秘書長直接推開門,大剌剌的走了進來,唇邊還漾著一抹幸災樂禍的微笑。

  「艾倫,你心情很好嘛!」歐陽毅絲毫不動怒,反而笑著反問。

  然而這抹笑卻讓魏艾倫開始提心吊膽。

  「呃……這個,總裁大人,你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現在從新開始。」他一本正經的在他面前站定。「總裁,早安!」聲音特別尊敬有力。

  「得了,艾倫,我認識你又不是一天兩天,這麼重的禮我承受不起。」收起開玩笑的心情,他正色的說:「艾倫,我要你盡速到台灣去甄選適合日歐的代理商,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看到成果,你親自去趟台灣,把日歐的市場擴展至台灣。」

  魏艾倫當場傻眼!

  「這……是最新的整人法嗎?」他不抱任何希望的問。

  「不是。」歐陽毅笑的很正經。「我是說真的。」

  「不會吧!」他哭喪著臉。「什麼相關資料都沒告訴我,你要我就這樣子去台灣,你太狠了吧!」

  「哦……我相信那難不倒你的;這幾年的歷練你也不是白混的,區區台灣,怎麼可能讓你頭痛呢?」

  「唉,好吧、好吧!」魏艾倫認命的接受。「說真的,你還好吧!」他關心的問著,在這裡,他的身份不僅是歐陽毅的副手,更是歐陽毅最信任的朋友。話裡的涵意,是指困擾他多年的夢境。

  「我已經知道她是誰,而且——也想起來我對她的承諾。」他的神情漾著一抹罕見的溫柔。

  「哦!她是誰?你對她有什麼承諾?」坦白說,他好奇死了。

  面對好友的關心,歐陽毅不打算隱瞞;前世的他不得不放棄,以致於抑鬱而終,今生,他不會再重蹈同樣的覆轍、再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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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6:49:58
第一章

  你一定覺得奇怪,以媒體記者大人們的本事,超乎尋常人數倍的耐力、磨功,陸勝儒如何能守得住他所堅持的隱私?

  其實也不必多想,陸家以傳播業起步,陸勝儒對媒體的能力自然十分清楚,加上他任她走出他的生命。「這一切,該從一千六百多年前開始說起……」有個在軍界數一數二的大人物裴知信在背後作保護措施,任是那只不死心的蒼蠅蚊子想探進頭,也會先被外面的那層蛛網絆住動彈不得。陸家就這樣平安無事的度過二十年的歲月。

  本來,一個話題人物即使再神秘,在眾多媒體前仆後繼,又一一不幸慘遭滑鐵盧後,大概也很難再找到有不怕死的人了。然而就在這股「陸家熱」漸漸消弭平息時,偏偏又爆出了令財經界為之一驚的消息:陸勝儒以四十八歲壯年之齡宣佈退休,將「千峻企業」的經營大權完全移交給他唯一的愛女陸織心繼承;那一年,她正好滿二十歲。

  一個年輕貌美、又身系龐大家產的單身女子,會不惹人矚目就叫「世界變了」!再加上她的資歷淺的教人不敢相信,她的能力也讓所有人質疑。陸織心真的有能力管理這麼龐大的企業嗎?

  就在眾人依然存著疑問的同時,陸勝懦夫婦已相偕飛往世界各地旅遊。陸織心延續其父的作風,對個人的一切不作任何透露,以其卓越的眼光及管理能力,打破了所有人的疑問,讓千峻持續良好的發展;一年半後,千峻業績在財經界獨佔鱉頭,而且更新辟了南美洲的行銷市場,再創千峻另一個企業高峰,而她本人,也成為社交界中最熱門的話題。然而,種種談論聲浪再如何渲染也無法使這顆天上星墜落沾塵,對於任何噫測,她從不干預也不加以澄清,態度平靜到足以令所有人一致認為——陸家人天生是媒體的剋星、所有新聞記者們心中永遠的痛!

  ***

  當你走進位於市中心繁榮的商業區,就絕對不會錯過這一棟尊屬「千峻」的商業大樓;金黃色閃亮的招牌直嵌在滿是玻璃的白色外牆上,耀眼奪目的教人無法忽視!

  千峻的員工總是認真工作不敢稍有怠惰;頂層的辦公室是公司決策的裁定處,坐上這第三十層樓的位置,如果沒有超乎常人的智能與耐力,恐怕不出三天就會從上而慘摔到底!但儘管如此,難免還是有人會不自量力的想向這個位置挑戰!

  剛結束在二十八樓召開的高階主管業務會議,從某道不贊同的眼光(其實用「陰毒忿恨」可能更為貼切),陸織心很認命的知道順利回三十樓辦公室是夢想,想讓腦袋瓜稍作休息、清靜個一分鐘是幻想。

  陸織心奮力的疾步向前,卻永遠甩不掉後面耐性超強、堅忍不拔的「老伯伯」,唉!她心底有一股想要瘋狂吶喊的衝動。

  「雖然你是千峻的總裁,有絕對的權力決定每一個員工的陞遷職位安排,但是你亳無預兆、沒知會任何人的就把銘文由傳播總監調到地產的建築工程部,未免大不尊重我們幾位資深的董事,更何況銘文就任總監以來,從沒出過任何岔子,陸總這樣的安排實在叫人難以心服……」開玩笑!將他的寶貝兒子由最熱門的傳播業調到行情慘跌的建築業,美其名是升調為地產部管理經理,使其發揮長才、一展抱負,哼,這明升暗貶分明是想分散他們父子的勢力;門兒都沒有!想他陳延慶縱橫千峻……哦!不,是為千峻鞠躬盡粹了二十多年,這點兒小把戲,難道還會看不出來?!

  陸織心耐著性子。「陳叔,您一向關心公司的營運狀況,相信您比其它人更明瞭公司業務的推展情形;建築業雖然不景氣,但千峻地產的業績卻不曾下滑過,陳叔剛才也看到了,銘文自己也是贊成的;更何況,銘文本來學的就是建築,他的專長也在那裡,讓他到地產部才能讓他真正發揮自已的才能。」

  「這……」陳延慶一時語塞,復又逞強道:「誰知道你是不是有私心,像當初你父親——」
  「
  陳叔,」她溫和的打斷他,臉上一派從容,幾番的商場歷練,已使她不輕易洩露自己的情緒。「如果你對織心的能力不滿意,可以在董事會上提出來,只要是對千峻有好處、能使千峻成長的更好,織心不在乎是不是能繼續擔任總裁的職務。如果沒有其它事,織心先走一步。」說完便走進專屬電梯,直達三十樓的辦公室。

  留下陳延慶立在原地發射他不滿而怨憤的目光。

  ***

  陸織心一如往常的替自己沖了杯香氣四溢的咖啡,面對桌上已堆得比人還高的幾迭公文並不在意;才三點,還好!今天應讀可以在九點前離開辦公室,幾個重要方案得帶回家仔細評估,翻開公文夾,她分心地想著。

  猛然欺近的氣息使她心神一凜,機警的閃過突來的攻擊,在尚未釐清眼前的狀況時,來人又迅速對她發招,她反射性的以手隔開

  「影彤,別玩了!」

  一陣輕笑傳出,一張精靈般無瑕、雙眸閃著淘氣與慧黠的熟悉臉龐已毫不意外的出現在眼前。

  「好久不見!」她含笑招呼,絲毫不把陸織心的冷然放在眼裡。

  「還是這麼頑皮!」她輕斥一聲,意思意思而已;對著這一張稚氣未脫、始終純真的令人想憐惜的臉,誰能真的生氣?!

  「哪有?!她一臉無辜。「人家是怕你整天待在這小籠裡,悶壞了小腦袋瓜、又忙得沒時間運動有損身體健康,才會一來就先相鑣法讓你舒展筋骨活動活動,訓練機智反應能力,哪裡有頑皮?」說完還委屈的撇撇嘴,「心,你誣賴好人!」

  「是嗎?」她雙手抱胸,一臉似笑非笑。

  「你不相信我!」她便委屈的指控道:「人家一下飛機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就直接上高速公路趕來看你,又餓著肚子待在這裡好不容易才等到你開完會……嗚……陸織心,你沒有良心、連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天哪!這是那門子的指控?被嚇、被攻擊的人是她耶!陸織心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這個人如果是姓裴名影彤,那就沒什麼奇怪了。

  「別鬧了!」陸織心在她身旁坐下。「你比預定晚了三天才回來,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只不過有個同事臨時跟我調了班,所以我順便在香港多玩了三天,唉!真可惜,沒吊上半個帥哥。」她一臉惋惜。

  「你——算了吧!憑你裴影彤的條件,只有你挑別人、那有別人挑你的事,是你不要而已,否則出去手指隨便一句,要帥哥還怕沒有?」

  「說得我好像是只經驗豐富的花蝴蝶!」她嫌惡的皺皺鼻子,轉頭看向桌上那堆得如山高的公文,同情不已。「可憐的織心,你每天都得看這麼多東西,我真是同情你。」

  織心淡然一笑。「習慣了,也就不覺得辛苦。人沒有選擇自己出生的權力,至少我還能決定自己要做的事;我們不都一樣嗎?」

  想起那一段過往,兩人瞬間沉默。

  「不知道千雪怎麼樣了?」好一會兒,裴影彤輕言問著。

  「她一定會很好的。」織心肯定道。「關大哥不會讓千雪有時間難過、讓她有機會逃避;像他那樣一個睿智而霸絕的男人,只要錯過一次,便不允許自己再錯第二次!」

  「也是!」影彤展眉笑著,忽而想到另一件事,她不懷好意的再次開口。「織心,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耶;我記得我也不過才兩個月沒到這裡來,怎麼今天一踏進大樓,就聽到一件令我不想相信的事;如何?你怎麼說?」

  陸織心一派自在,不動如山。「影彤姑娘,沒事的時候多讓腦筋休息一下;外面的傳言你信幾分?」她好整以暇地反問。

  來人撫著胸口,輕呼一口氣。

  「幸好、幸好,我以為你被這些公文壓笨了,才會出現這種神智不清的情況。」抬起織心的俏臉瞧了瞧,煞有介事的直點頭。「還好,還留有一顆清楚可愛的小腦瓜瓜!」

  「還鬧!」什麼叫「小腦瓜瓜」?!真是「頑」興不改!陸織心一手隔開她進逼的「魔掌」,開始反攻,也好,反正很久沒活動了,辦公室也夠大,就來一段「臨時操」好了!

  兩人各使本領,一下子二十五坪大的總裁辦公室,轉眼變成了兩人的競技場;至於那些待批閱的公文……管它的!

  ***

  「爸,什麼事讓你氣成這樣?」

  陳延慶一把拉過兒子,怒氣未消。

  「銘文,你自己說說看!要作這麼大的人事異動也不知會我一聲;當真以為她父親把公司全交給她管理,她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自作主張的把你調到地產部門,也不問問我同不同意,好歹我也是個長輩,論公、論私,她都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以他一個為千峻賣命了二十多年的人居然現在還得去聽一個黃毛丫頭的指使,想起來就嘔!

  陳銘文沉默了一會。「爸,你不要怪織心,這是我自已要求的,和織心沒有關係。」

  「什麼?!」

  「您知道我學的是建築,我的興趣也是建築,前幾年我聽從您的安排進入傳播業,但是我並不快樂.!爸,我希望依自己的理想去選擇我的人生。」

  「你……你要氣死我是不是?!你有理想,沒有權、沒有錢,你要怎麼實現你的理想?你爸爸我一生為千峻奔波賣命,最後得到什麼?我一個五十多歲的老經驗,還得去看一個二十幾歲小丫頭的臉色過—子;爸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能不能給我爭氣點兒!」

  「爸,您這麼說對織心並不公平,她並不是只靠著陸伯伯給她的繼承權才掌握公司;如果她本身不具有相當的能力,是不可能將公司經營得這麼好。」他略顯激動,眼底不—覺流露出幾分愛戀,但依然盛怒的陳延慶並沒有發現。

  「好了!你眼中如果還有我這個父親,就乖乖聽我的話,不許再自作主張!」

  「爸……」

  「好了,我累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說罷,陳延慶起身上樓,留下陳銘文一個人獨自在客廳裡兀自苦惱。

  ***

  早上八點三十分,陸織心一如往常的提早半個小時出現在千峻企業大樓;要讓員工在各自的崗位上勤勉盡職,在上位者首要能以身作則,這是陸家的治家格言,織心一向奉行不悖。

  准九點整,總裁辦公室大門被推開,走進一名身著一襲標準套裝、年的二十六、七歲的女子,在細緻婉約的溫柔外表下,藏著的是聰明俐落、能力卓絕的內在;她是葉蘭婷、千峻企業的總秘書,也是公司內唯一可以不敲門便直接會見總裁的人。

  「總裁,早安。這是上個月各級部門業務推展的概況統計、也是稍後十點業務會報的主要內容,請您過目。另外歐洲方西寄來一封文件指名給您,發函處署名『日歐集團』。」

  日歐集團?!掌握全歐洲仕女精品流行趨勢的龍頭企業?!

  一聽完葉蘭婷的報告後,陸織心腦海裡立刻清出一些關於日歐集團的概略印象;接過文件後,她才開口道:「謝謝你、蘭姐,你先出去吧。」

  「是。」

  待蘭婷退下後,織心拆開信封,迅速閱覽其中的內容。

  日歐集團發函徵求東亞洲的代理商?

  下星期一日歐將派遣專人前來會見台灣區的兩大傳播企業:千峻與上凌,詳談後再決定台灣區的合作對象。在見面的同時,希望各公司能同時附上一份完整的企畫方案,依目前的市場環境構思出產品的行銷方式,日歐將以利益均分的優惠條件以期雙方合作愉快。

  陸織心沉吟了一會兒,日歐集團的確有足夠的條件來挑選台灣的傳播公司,但千峻並不是只靠傳播業為主的公司,雖是利益均分,但主控權始終歸於日歐,這不是千峻所需要的;若是能在合作的同時籍日歐集團在歐洲的市場親和力將千峻推進歐洲,這倒不失為一次好機會……

  正在思考的同時,桌上對講機傳來葉蘭婷的聲音。

  「總裁,傳播部陳總監有急事要見您?」

  陸織心按下對講機,「請他直接進來。」

  在敲了兩下門後,陳銘文一臉凝重的走進。

  「銘文,出了什麼事?」

  「向偉住院了,這是他一星期來受到的第三次狙擊。」

  織心眼神一變。「他傷得嚴不嚴重?」

  陳銘文搖搖頭。「還好,都是些皮外傷,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陳銘文揉了下太陽穴。「從事情發生後,我就開始注意,可是到目前為止還無法確定誰是主謀;向偉沒什麼私人的交際,因此我懷疑,會不會是因為同業間的競爭,有人蓄意挑釁?」

  織心想了一會兒。

  「這件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封鎖所有的消息,另外,這段時間凡事多小心些,絕對不能有任何差錯。」

  「我知道。」事情討論完,陳銘文才露出了強抑的疲憊。

  織心敏銳的聯想到事因。「陳叔仍不同意你離開傳播部嗎?」

  他苦笑,幾度無奈。

  「我不懂我父親究竟在堅持些什麼?為什麼他始終不能接受我的選擇,甚至不惜以脫離父子關係來要脅我!」

  織心默然。這是一個作父親對孩子的私心、也是期望,外人不能介人,也不容置喙;尤其,她是陳叔最大的心結。

  「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老實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不會傷到父子間的感情,而我又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他吐出長長的一口氣。「謝謝你對我的支持與幫助,我為我父親對你的無禮向你道歉。」

  織心搖搖頭。「我只是希望在我底下沒有不情願的員工,也沒有不能一展長才的人,希望你一切順利,下次再見到你時,你已經達成願望。」

  「謝謝。」深望她一眼,陳銘文轉身離開。

  ***

  復安醫院。

  平時最多「血腥」、最讓人不敢接近的外科病房,今天反常的熱鬧滾滾,各科室的女醫師、護士、送病歷的小妹,甚至是清潔部的「歐巴桑小姐」們,全找盡了各種可利用的借口飛奔到寞裡,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魅力,吸引了這麼多的良家婦女一下子全湧到這兒?到底是那一號大人物呢?

  唉!其實他既非有名的政治人物,更不是商業雜誌上票選的黃金單身漢;說有錢嘛,台灣三十大富怎麼排也不會有他。那他到底有何本事呢?說起來也沒什麼,他只不過剛好具有全亞洲地區,人氣最旺、知名度最高、最佳演員、實力派巨星……等等什麼的;這些全讓他一個不小心、兩個不注意的沾上邊,還蟬聯榜首、聲勢不墜,這下又三個不好意思的受傷住了院,怎能不教平日生活灰暗、平淡的一塌糊塗的姊妹們個個蠢動了芳心,一窩蜂的全湧了上來?

  唉!唉——!

  人長得大帥也是一種罪過,要是再加上個大受歡迎、才情高的令人前仆後繼不斷地傾倒,這,這……這可不就成了個禍水了嗎?

  陸織心走進這家享譽全國、仁名遠播的醫院,一路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想來不免覺得好笑,幸好眾女子們還記得現在是上班時間,否則這號「禍水」的罪過就大了!

  她推門進入特別病房,看到的是「禍水」緊繃後又鬆了口氣的表情,忍不住調侃道:「偉哥,艷福不淺嘛!我一路進來看到的女性動物,沒有一個不是拜倒在你西裝褲下的。嘖嘖,真是罪過,區區一個凡俗男子何德何能,讓一干女子為你傾倒、失落了滿地的玻璃心啊!」

  「你是來安慰我、還是來看我笑話的?」向偉沒好氣的回答。

  織心笑了出來,走近病床坐下。

  「別氣、別氣,我是關心你嘛!醫生怎麼說?」

  「只是些皮外傷,沒什麼。」向偉不在意的說,他想到另一件事。「外面的反應如何?」指那群神通廣大的記者大人。

  「我暫時將消息封鎖,以瑩的能力,可以保證你在住院期間絕對安寧。」

  〔瑩?!」

  「她是醫學界外科權威嚴崇復的獨生女兒、現任復安醫院外科主任,也是我的幾名至交之一。」她簡單說明。

  向偉瞭解地點頭。「知道是誰搗蛋嗎?」

  織心搖頭,「還不確定,但可以想見這件事不是意外,我會盡快查明;這段時間你多小心防範,如果真是因為商場上的競爭,恐怕他們不會輕易罷休。」

  「是因為『日歐集團』來台發展的事嗎?」

  「你怎麼知道?」織心頗訝異,向偉的演藝表密集的沒一絲空隙,她一向瞭若指掌,怎麼可能還有精神注意到其它事?!

  向偉看著她的反應,不由得苦笑,他真的是被看得太緊、不務正業太久了。

  「『上凌』的人上個月找過我,以相當優越的條件要我加人,那時我拒絕了;之後不久我便開始遭人盯梢,間歇的接到恐嚇電話、受到不明的狙擊行動。時間太巧合了,讓人很難不去聯想。」向偉說出他的推想,此時的他散發出冷靜與危險的氣息,完全沒有平日嬉笑玩世的不正經樣。

  「發生這種事,你為什麼都不說?」真受不了,這人要「玩」也該有個限度吧!

  「織心,身為一個公眾人物,你必須有某種程度的認知,不是每個人都具有運動家的精神;今天我成功,不論是不是存心,不免都會阻礙了某些人,如果每次發生這種事我都害怕而逃避,弄得滿城風雨、天下皆知,乾脆我直接退出演藝圈,生活還安全平靜些,也不必每天為了趕通告而讓自已一身疲憊,沒一刻清閒。」

  「偉哥……」她不知道怎麼說。

  他笑著拍拍她,像個大哥般給她安慰。「放心,我沒那麼脆弱;在演藝圈這麼多年,見多了也就不足為奇,我自己會小心,別愁眉苦臉的,不然乾爸乾媽會以為我欺負你,來,笑一個!」他像兒時般逗著她。

  想起從前,織心笑得單純而滿足。

  「還說呢!要不是你不肯接『千峻』,爸也不會把主意動到我頭上,害我現在每天待在水深火熱的辦公室,泡在一堆又一堆的公文裡,枯老了我寶貴的青春。」她抱怨著。

  「能者多勞嘛!」他笑得賊賊的。「何況你就任後,不但沒被那群虎豹豺狼給吃了,反而讓千峻有更高的成就,哥哥我那比得上你這個天資過人、美麗嬌俏的妹妹!」

  「少來!」她不理會他的阿諛諂媚,眼神一轉,笑的別有深意。「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養傷,現在我是老闆,你得聽我的。」邊說邊往門口退。「我要——幫——你——安排一——個貼——身——保——鑣。」最後一個字說完,她退出房外,剛好闔上門。

  不意外的,門內傳來一聲怒吼。

  「陸織心,你敢」

  誰理你呀!陸織心在心裡頭扮個鬼臉,隨即娉然走出醫院。

  ***

  「你……你們是誰?」

  一大早出門,莫名其妙的被劫持,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來後又發現自已被蒙上眼罩,看不見任何東西;最近治安不是很穩定,他心裡起了陣陣的恐慌。

  「很抱歉用這種方法請你來,諸多得罪之處請你多包涵。來人,還不快放開!」

  「你——」束縛一被解下,他吃驚的瞪大眼。

  「我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你盡可放心。」他淡淡地說,將他的反應看得明白。「之所以會用這種方式請你來,只是想和你合作、談一筆生意。」

  「什麼生意?」

  「一筆你我都能得到好處,日後還能繼續合作謀取利益,而你又不必冒大大風險、對你百利無一害的生意……」

  ***

  「什麼!」高潔幽從椅子上跳起來。「你要我去當一個男人的貼身保鏢,而且那人還是我最討厭的小白臉人種?」

  她這種反應叫正常。

  一旁的方韋昕繼續和她的寶貝電腦奮戰,連頭也不抬;只是對著在辦公傢俱間跳來跳去、兀自氣憤不已的潔幽說道:「小心點兒,別破壞桌椅,否則後果自行負責。」她才不要三天兩頭的老往辦公室用品行跑,又不是吃飽太閒!

  潔幽不甘不願的重新坐下來,兩眼瞠大的盯著陸織心。

  「為什麼要找我,昕也可以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那種不務正業、光靠一張漂亮臉蛋專門騙吃騙喝的男人!」

  織心一臉茫然,而後想起什麼似的無奈的看著雙手忙碌不已的方韋昕。「昕,怎麼你跟幽在一起這麼久,還沒把她這種『習慣』改正過來?!」

  此時方韋昕才轉過身,推推鼻樑上的眼鏡,聳聳肩答道。「古有明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倒是你,怎麼突然提出這種要求,還要幽去?」

  「你們知道,向偉是我爸媽認養的兒子,原本千峻請由他接管,但他礙於自己並不姓陸、也怕侵佔了我的權利,所以他一頭栽進演藝圈,料準了我爸不公開陸家人的個性,以他自有的方式暗暗幫助我、報答陸家對他的恩情。但其實他不必如此的,總裁的權位我從不眷戀,他雖然不姓陸,卻永遠都是我哥哥,對於陸家的一切,他是有權利擁有、也有義務要維持的。最近他接二連三的受到不明人物的狙擊行動,現在人在瑩那兒,我擔心這事並不單純,到目前為止我也還沒掌握到任何明顯的線索,而偉哥堅持後天就要出院,所以我才希望幽能幫我這個忙,保護偉哥。」

  「原來如此。」韋昕了然道。「也好,最近保全公司裡的事全都上了軌道,暫時不會有什麼特殊狀況發生,幽,你就幫幫織心吧,反正你也好久沒活動筋骨了。」

  「什麼嘛!」她咕噥道。」二對一,加上又是織心重視的親人。「好吧、好吧,我答應去保護向緯的安全,可是僅此一次喔,下次我可不要羅!」

  「那麻煩你了。」織心這才放心。

  「你這樣說我要生氣了,只要是『銀色組』的事,再怎麼難我都會去做。」她看了看時間,下午五點整。「我帶公司的人去運動運動,細節部分你和昕談就可以了,我先走了!」說完人已經跳出了辦公室。

  「織心,你憔悴了許多。」方韋昕深思地看著她。

  她無力的一笑。「還好,只是接了千峻,事情難免多些。」

  韋昕搖搖頭。「我指的不是身體上的疲累,而是你自己、你的心;遇上麻煩了嗎?」

  「別擔心,這點小事我自已可以應付,你該很清楚我的能力;我唯一擔心的是哥哥的安危,」一旦對方的行動毫不留情,偉哥必然首當其衝;幸好幽肯幫忙。」

  「為什麼不找影彤?她不是正好放假嗎?」

  「除了回來當天她曾找過我之外,我根本聯絡不上她,算算日子,這個月是她的失蹤期。」她歎口氣。「她仍然忘不掉那段過去。」

  韋昕與她一同走向落地窗。

  「人的一生總有一個執著,注定得為它嘗盡滋味,我們有誰不是如此.幸運的是我們還有彼此的支持,心,別想大多。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好你自己,我會多留意最近道上的所有活動,我覺得這件事並不單純;或許他們真正的目標——是你!」

  織心淡然一笑,十七歲時加人銀色組,在經歷過年少時那段屬於「銀色組」的黃金歲月之後,危險對她們而言已是家常便飯;或許平靜規律的生活偶爾來點刺激也不錯!

  她俏皮的回答:「雖然現在的我並不像從前那樣勤於活動,但是每次影彤去找我時都不忘先來場暖身運動,根據每次的成績紀錄,我想不至於連避開危險的基本能力都沒有!」

  「好吧,我不再多說,你自己小心;需要任何協助隨時找我。」感覺上像是又回到從前,彼此絕對關心也讓彼此絕對自主的空間,韋昕一向是她們六人中最淡然的人。

  織心笑著,說起了過往。「五年了,自從千雪走了之後,我們從沒有真正相聚,不知是巧合或是怎麼的,每一次總有人無法依約見面;東帝答應過,會還給我們一個健康完整的寒千雪,現在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年,他真的能讓千雪重新再站在我們而前,恢復往日的神采嗎?」

  「我想,你毋需去懷疑這一點;東帝比我們更希望千雪復原,在他心中,千雪甚至比他的生命更重要,他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千雪痛苦消沉。過去,在千雪十七年的生命中從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快樂,但我相信東帝不會任這種情形繼續下去,尤其在千雪受到那麼大的傷害之後,他不會輕易任千雪再有機會——背著他獨自背負傷痛!」

  「嗯。」織心同意的點頭,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時間不早了,我得再回公司」一趟,記得幫我提醒幽,請她明天務必先到復安醫院找偉哥;特別記住,要她千萬別嚇到那個可憐的病人喔!」

  蕭灑的揮揮手,在韋昕應允的目光中,她離開了「旭日大樓」。

  ***

  「你憑什麼認定我一定會答應?再怎麼說,你我的立場不同、誰都不會聽命於誰,就算我對她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會拿自己的公司來開玩笑。」

  「你會同意的。」他篤定地說。「第一、她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第二、我們只在這一點上合作,你不必做任何事,只需提供董事會上一些小小的情報,我自然有辦法讓她在公司無立足之地;第三、她一旦離開,公司就等於是你的,從此以後你再也不必受人指使、看人臉色;第四、一切發生的事都和你無關,唯一的損失是無法取得日歐的代理權,但依貴公司目前的實力,我想有沒有取得這項代理對你們而言是沒差別的。如何?這種生意可不是天天有,如果你猶豫大久,那你想當上總裁,今生恐怕是沒機會羅!」

  他頓了頓,一咬牙:「好,我答應。但你也別忘了你承諾過的事。」

  「那是答應。」他眼中閃過得意的光芒,伸出手與他的交握,「希望我們合作愉快,也預視我們順利達成目標。」

  ***

  「後天就是決定一切的日子了,你們到底把事情辦好了沒?」

  「這——」

  「到底怎麼樣了?我要知道結果!」他怒吼著。

  「老闆,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我保證、我保證陸織心絕對無法出現在後天的會談。」回答的人誠惶誠恐。

  「保證?!你拿什麼做保證!我對你的能力太失望了!」

  「不!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完成您的交代。」

  他沉吟了一會兒。

  「好,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明天晚上十一點以前,我希望可以聽到我想要聽的消息,否則,你自已知道請怎麼做。」

  「謝謝老闆,我絕不會讓您失望的!」他鬆了口氣。這次他不再留手,必要時,他將採取強制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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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6:50:56
第二章

  這是什麼天氣?!

  早上烈日驕陽、下午烏雲密佈、傍晚傾盆大雨,這老天爺也太情緒化了吧!難怪古時候的人總說:天威難測。

  葉蘭婷撐著一把大傘,踩著快步由對街跑向公司的騎樓,儘管那把大傘足以罩下好幾個人,但在這個又是風又是雨的夜晚,仍是不免被灑濕了些許衣裙。

  呼!總算是進了公司的大門,門外的風雨再大也礙不著她了。葉蘭婷把傘一收放進架子裡,手上提著兩盒她好不容易才買回來的晚餐,按下高階主管專用電梯的密碼,直接殺進總栽的辦公室。

  「總裁,休息一下,先吃點束西再繼績吧!」一進門就看到陸織心仍埋首桌上的文案中,現在還有那個企業家是這樣的嗎?今天是週末,所有的員工們早就不知道去那兒度假休息了,而她,堂堂「千峻」企業的總裁不但仍待在公司,到現在過了晚上八點的時刻,她不但沒能去度假,反而仍在為星期一的case而努力。

  她聞言頭一抬,「蘭姐,你還沒走?」

  「你這個大老闆還在這裡努力,我這個小秘書哪敢先下班!」蘭婷打趣道。

  「對不起,蘭姐,我一忙都忘了,耽誤了你真抱歉。」

  「我說笑的。」看她真的愧疚起來,蘭婷忙說道。「我知道你一忙就會忘了注意自己的飲食正餐、再加上我也有些事要處理,才留下來的。先吃點東西再說,別弄壞了自己的身體。」

  「謝謝你,蘭姐。」

  她們坐在沙發,邊吃邊聊。

  「日歐的企畫案這么難做嗎?」

  「也不是難做,只是企畫部交上來的文案一直不能讓我滿意,而星期一又必須要有一個完整的個案出來,剛好這個週末有空,乾脆我就自己做,順便也重溫一下在學校時我最喜歡的課餘活動。」

  「對了,你有沒有發現,這星期開會的時間短了許多,陳董沒再找麻煩、也沒有對任何一項方案提出質詢,安靜的叫人有點不敢相信。」蘭婷突然值。

  的確。織心仔細一想,自從她上任以來,陳叔總是處心積慮、百般計較的想挑出她的缺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情形出現……是她太多慮了嗎?心中隱約有一些奇怪的預感,卻始終抓不住完整的感覺。

  「蘭姐,待會兒吃飽後,你先回去,不用再陪我了;今天天氣不太穩定、又有豪雨特報,你還是先回家比較好。」

  「那你呢?」

  「我沒關係的,待會兒我把企畫案整理好,頂多再一個小時,我就會離開公司,你別為我擔心。」

  「可是你一個人……」蘭婷遲疑著。

  「放心,我有能力自保的。」織心笑著打斷她。「另外,有一件事麻煩你;一會兒企畫案寫完,我會將它放在保險箱的第一格,若是星期一我沒來,你就代替我去參加『日歐』的說明會;以你對企畫案的瞭解,我相信這對你而言並不困難。」既然是她下定決心要得到的案子,那麼就絕不能有任何原因的缺失。

  葉蘭婷機警的嗅到一絲危險意味!「總裁,是不是會發生什么事?」

  織心微微搖頭。

  「蘭姐,你別多心;我只是預先告訴你當意外發生時該做的應變措施。這件事花了我們那么多的心力,你也不希望它功虧一簣的,是不是?在商場這些年,為爭取生意不擇手段的事早已不新鮮,樹大招風是必然的道理,你應該很明白;原則上我會親自去,但若臨時走不開,就只好偏勞你了。」

  跟在陸織心身邊四年了,織心的個性多少她也明白。

  「我明白了,我會照你的意思做。」她保證。

  「那就好。」織心放心地說。

  ***

  「好了沒?動作快點!」

  「快好了,再等一下。」

  「動作快點!不要被發現了!」

  「好了!」

  「快走!」

  ***

  哇!雨勢還真是挺大的。

  陸織心緩緩把車開出車庫。心想,幸好公司的排水系統一向有專人定期作檢查,否則經過這場豪雨,地下室的停車場非淹水不可!

  大雨滂沱的夜,海濱公路上的車輛明顯少了許多,三三兩兩的汽車交錯幾盞燈光,一點兒也不若平日的繁華擁擠,這種情境也是生活中靜與動的交替。

  明天不上班,今晚也不需急著回「心海園」。一個人獨居慣了的她,索性減緩行進的速度,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後視鏡,咦?不對!為什么後面三部車子從出公司後就一直緊跟著,不快也不慢,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是巧合嗎?

  也許他們的目標是你。

  韋昕的話驀然跳進腦海,陸織心提起精神注意著後方的舉動,她車速開始不穩,後方車輛依然緊跟不捨;看來,是真的有人要對付她了。一個換檔動作,好,就陪你們玩一場吧!

  陸織心留心後方車的舉動,一面在車輛中穿梭,一連超了三部車,時速居高不下,然後,老到編劇們都不太愛用的「兩光」情節發生了:煞車失靈!然後,她幾乎是呻吟的發現,整部車已經不在她的控制內,除了方向盤仍有所作用外,其它功能完全停擺,真是該死!一抬眼,下一個彎道已在眼前——

  天邊劃過一道巨大的閃電,接著一聲悶雷傳來,所有的事全在眨眼間結束!

  三部黑色轎車依序在損毀的欄杆旁停下,由車內各走下一人步向欄杆,仔細觀察著斜坡下的動靜。

  「車子墜毀,但沒有爆炸。」

  「要下去確定陸織心的生死嗎?」

  「嗯!」他沉吟了一下。「走,我們下去看一下。」說完帶頭跨過欄杆,正當另兩名男子預備跟進時,「轟隆」一聲巨響伴隨著一陣火光沖天,他們不約而同舉著雙臂遮住眼睛的同時也反轉過身。

  「陳哥,我們……」

  「走,快離開現場!」

  ***

  晉成帝成和年間

  「可惡!」

  伴隨著一句漫罵而來的是一陣杯盤落地的破碎聲。

  「義父,請息怒,別急壞了自己。」石虎趕緊上前安慰。

  「這劉曜實在太可惡了,我原想與他和平共處,互不侵犯;他竟然以為是我怕了他,三番兩次擾亂我境內的居民,絲毫不將我放在眼裡!」怒氣發洩過後,他轉向一旁沉默的兩人。「軍師,你有何高見?」

  被點名的軍師張賓,拱手恭敬地回答:「啟稟王爺,臣以為此風不可長。自舊時並居於廟堂之上,劉曜便一直與王爺對立,不滿王爺智勇過人而一再刁難,王爺不願與其爭鋒故而出走;如今王爺幾經困難,才建立了今天的局面,這是王爺仁德所致。反觀那劉曜,自稱帝還都長安後,驕奢無度,雖得艮將相助經營關中有成,但他始終視王爺為心腹之大患,幾年來無一日或忘,更不時以行動擾亂我邊城百姓之安寧。王爺,就目前之局勢分析,我不犯人不表示人亦不犯我,正所謂三山不容二虎,臣以為——該是王爺決意之時。」

  「嗯!」石勒撫著鬍鬚。「生兒,你以為呢?」

  「義父,軍師之言不無道理。義父若有任何不安,石生當竭盡心力為義父除憂。」

  石勒一聽,心神大定,前半生馳騁沙場的快意,天生渴求自然天地的氣息再度自內心升起,謀士將才一應俱全,他無所猶豫。

  「義父,石虎願為您除去任何不妥。」

  「好!」石勒決心反擊。「本王要親自出征,眾將聽令!」

  「在!」

  「生兒,命你為左前鋒,虎兒為右前鋒,各領兩千軍士紮營長安城外伺機予敵人痛擊,本王率領大軍隨後即到;務必一舉殲滅敵人,若有誰能殺了劉曜,本主將完成他一個願望。」

  「臣等定不負所望,誓殺敵人以慰主公。」

  ***

  「找到陸小姐了嗎?」葉蘭婷急問著。

  「很抱歉。」搜尋的警官無奈的搖搖頭,事發至今十四個小時,他們不斷的探查,除了一部墜毀的轎車確定為陸織心所有,其它根本毫無所獲,此刻天空仍飄著不絕的細雨,搜救的效率令人擔心。

  此時方韋昕及高潔幽也趕抵現場。

  韋昕概略看了一下現場情形,毫不猶豫的就走向轎車。

  「對不起,小姐,這區域全面封鎖,請你們離開。」守衛的警員盡責的阻止她們。

  「讓開!」一路的擔憂著急在遭到這個不識相的警察攔阻時全爆發了出來,潔幽火氣大的很。

  「潔幽,稍安勿躁。」韋昕以眼神安撫她,以她一貫的冷靜開口詢問:「抱歉,我的朋友心情不太好,請你不要見怪。我們都是陸織心的好朋友,可以讓我們進去嗎?」

  「什麼事?」負責指揮調查工作的組長林勝暉走了過來,他認出了高潔幽。

  「高小姐,保全業何時也兼起了交通意外的事故調查?」在前幾次會面總是屈居下風的情況下,林勝暉出口諷刺著。

  「你——」潔幽氣不過就要衝過去給他好看。

  韋昕抬手阻止她,向前走了幾步,迎視林勝暉挑釁的眼神,她不慌不亂的開口。

  「林組長,久仰大名。我和潔幽都是陸織心的好友,今天來只是因為私人交情,並非代表『旭日保全』,請你不要混為一談,另外,織心目前下落不明,現場也沒有絲毫的血跡,事發原因至今仍有待查明,你如何肯定這是件交通意外而不是綁架或其它陰謀犯案呢?」

  林勝暉的臉色忽青忽白。

  「你們警方已經進行了十幾個小時的搜尋依然沒半點進展,如果你們沒有辦法找到織心就不要妨礙我們!」潔幽瞪了他一眼,拉著韋昕就往封鎖區內走。

  「站住!你們——」

  潔幽火大的回頭丟給他一個東西。「拿去看清楚這是什麼,閉上你的嘴別干擾我們!」

  林勝暉仔細一瞧,是署長簽發的通行證?!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而潔幽和韋昕早已走遠不理他了!

  韋昕在車子墜毀爆炸的附近仔細觀察一遍,隨後又走近車子旁,在熟悉的位置上毫不意外地找到一個烏黑的小盒,她悄悄收起,不動聲色的走回葉蘭婷面前。

  「蘭姐,織心的事你先不必擔心,我和潔幽會處理,你只要專心處理好公司的業務,別白費了織心的心血;至於其它的,你不必多想,有任何問題,隨時到旭日找我。」說完,和潔幽兩人坐上車子絕塵而去。

  ***

  「織心沒有死。」

  「你說真的?!」潔幽驚訝的看著韋昕。

  「嗯。」她肯定的點點頭,在分心動腦的同時也注意著手中握著的方向盤。「車子裡並沒有織心留下的標記,以織心的能力,我敢肯定她沒有被綁架也沒有遇害,但她究竟去了哪裡,就是一個謎了。」

  方韋昕猜測:織心應該早在車子撞上欄杆前就離開車子了。

  「有辦法找到她嗎?」

  「我會盡力,不過,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織心請你的幫忙!保護向偉。」

  「我才不要!」她馬上反彈。「織心失蹤了,我要幫忙找她,至於那個向偉,現在身體健康的不得了,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死忠的影迷跟著,還怕不能自保嗎?我才不要回去跟那個傲慢的人對看!」

  「你必須回去!」她立刻阻止她即將出口的反對。「聽我說,這件事並不單純,我要你跟在向偉身邊,除了確保他的安全無虞之外,另外還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什么事?」她懷疑地道。那個傲慢自大的傢伙除了長得一副騙死人不償命的臉之外,還會有什麼長處?

  看著幽氣嘟嘟的模樣,她輕吐出一口氣。

  「這件事也是織心的心願……」

  ***

  長安城西。

  石勒大軍行進至長安城外哨兵勘察不到的遠處即停頓紮營,只有石生及石虎率兵分為兩路繼續接近長安,分別在城東及城西兩處駐兵,此時位在城西的石生正仔細聽取探子的回報。

  「劉曜荒淫無度,帶兵的能力也遠不及王爺,在他的勢力穩固之後,便開始沉迷於酒色之中;聽說最近劉曜迷上了一名神秘女子,既不知道她來自何方也不知道她是誰,他全部的心力都花在找尋這名女子的身上,完全不理政務。」

  「哦!」石生沉思道,「知道這名女子是誰嗎?」

  那名探子搖搖頭。「不知道,整個長安城沒人知道,劉曜鎖城之後,找了三天三夜也找不到人,差點兒沒將長安城給掀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繼續注意劉曜的舉動,有任何消息即刻回報。」

  「是!」他飛快的退下。

  持將整個軍務看完之後,石生才發覺夜已深了,但他卻沒有倦累的感覺,闔起卷宗,他起身走出帳外。

  他一路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之中,盤旋在腦海的是如何以最短的時間打勝這場仗,直到一陣悉索聲引起了他的警覺。

  「誰?!」他目光尋向聲音來源。

  「呀!」一聲驚慌的輕呼逸人耳畔,一道人影迅速轉身就要跑開。

  「別想走!」石生提步就追,這裡是他營帳重地,豈可隨意任人來去,他一個箭步伸手便擒住了轉身逃跑的小伙子。

  「放開我、放開我、不要捉我——」她猛烈的掙扎,口中不斷地呼喊,連日來的恐懼與疲憊一波波襲向她,她虛弱的幾乎支撐不住自己。

  「冷靜點!」他大喊一聲,適時止住了她的掙扎,她一楞之後,幾乎站立不住,石生想也不想的擁住她,讓她不至倒下,這才發現懷中人的體形瘦弱嬌小的可以。

  「放開我……我不要被抓……」

  一句可憐兮兮的話傳來,石生低頭仔細一看,瞬間竟失了神;一身不合宜又沾了泥污的小廝裝扮及凌亂的髮絲掩不住她清麗的容顏,這小伙子竟是名女子,晶瑩動人的雙眸裡此刻盛滿了過度的驚嚇與害怕。

  「放開我、放開我!」她盡全力的想掙脫環抱住她的銅牆鐵臂;石生不由得擰起了眉,怎麼回事?她的臉色不尋常的發白、掙扎也使不出力?!

  「放開——」話未說完,她終於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身體便軟軟的往下掉,昏了過去。

  凝視她蒼白而惶恐的表情,石生心中湧出了千百個疑惑。

  連昏睡也如此不安,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不等大腦仔細判斷,他不再猶豫的彎身便要橫抱起她,卻聽見懷中女子驚惶無助的囈語,纖弱的柔荑緊揪住他的衣服。

  「不……不要……放開我……放開……救……」在口中逸出求救的言辭時,她緊緊依入他寬闊的懷中。

  那樣無助又全然的依附信任,瞬間撼動了石生冷硬如鐵的心,他收緊雙臂給她需要的安慰與保護。

  「別怕,沒有人可以抓你,沒有人會傷害你,別怕,我會保護你!」

  一串溫柔而低沉渾厚的嗓音,似天籟般地安撫了她充滿不安的心,漸漸的,她不再顫抖,完全的放鬆自己,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石生深深裡著她,直到感覺她的沉睡,才又抱起她,緩慢穩健的步回自己的營帳。

  ***

  一早,石生便如往常指揮若士兵們作戰前演練,一夜無眠的他,看起來仍是冷靜而威嚴,長年在外征戰的他早已習慣這一切,只是這一次,他並非為了戰事而不眠,而是為了那名神秘又陌生的女子。

  昨夜,他暫時將她安置在自己的營帳中;人睡之後,她做了幾次噩夢,幾回從夢裡驚醒,無助又驚慌的尋找可以庇護的地方,看她這副模樣,他的心竟泛起些疼痛的感覺,他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擁人懷中細細安慰,直到她再次入睡……

  天色稍亮,他起身步出帳外,身為主帥必須要能冷諍果決的處理任何突發的狀況;即使只是名女子、即使她看來如此纖弱,卻也有可能是敵方派來的間細。他該嚴加詢問,但面對她,他卻躊躇了;幾回夢斷驚心,好不容易才得以安眠,他如何忍心再打破她這份難得的安寧。有多少年了,他一度以為自己的心早已沒有溫度,現在卻因為這個仍不知是敵是友的女子,喚回曾經失落了的感覺,這是喜還是憂?!

  他揮汗退出校場外,一邊指揮將士們稍作休息,一邊走回自己專屬的營帳;一早他請煮飯的嬤嬤準備的衣服,該已放在帳內了吧;正在冥想的同時,突然聽到棚裡傳出一聲抗拒的驚喊,他飛快閃身入內!

  他一進入營帳,便看她死命的抓緊棉被,將自己嬌小的身軀縮向床的角落邊,一雙明亮的眼眸充滿驚懼而戒慎的神情注視若欲替她更衣的嬤嬤。

  「姑娘,你別怕,我只是要幫你換衣服而已,你身上的衣服太髒了……」嬤嬤不死心的接近,引來她更慌亂害怕的反應,她不停的往內縮,臉色愈來愈蒼白。

  「好了,嬤嬤。」他開口阻止道。「你先出去,讓我來勸她。」他低沉渾厚的嗓音一出口,立刻攫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嬤嬤依令退下,帳內便只剩下他們兩人。

  石生沒再開口、也沒有接近她,只用眼睛與她相對;面對她,他不自覺地褪下一貫冷凝的神情。不該的,他竟希望她記得他,明知道昨夜的她根本不可能記得任何事;不該的,見她脆弱無助的模樣,他竟想如同昨夜一般,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給予安慰。

  突然,她丟下手中緊抓著的被子,不顧一切的衝下床奔入他寬闊的懷中,整個人不住的輕顫。

  「怕……怕……」她像個小女孩般將他緊緊抱住,惶恐的低訴。

  「別怕、別怕喔。」她的舉動再度攻陷他內心冷漠的藩籬,敲入了他柔情的一角,他順勢抱起赤足的她回到床上,但她的雙手卻環住他的頸項不肯放開,他只得陪她一同坐下。見她彷彿是安心了,才開口:「方纔嬤嬤只是想幫你換一套乾淨的衣裳,讓你舒服些,並沒有惡意,你明白嗎?」

  低頭看著自己沾了泥污、又有數處被勾破的衣服。半晌,她才又抬起頭,似懂非懂的朝他點點頭。

  「好,你先乖乖待在這裡,我去請嬤嬤進來幫你梳洗、換掉這一身髒衣服,你不用怕她、她不會傷害你的,嗯?」

  見他要離開,她趕緊又樓緊他。「不要——不走、不走,怕、怕」她念著不清不楚的話。

  石生卻立即會意,他回擁住她,輕拍安慰著,「別怕,別怕,我只是暫時在外面,只要你一叫我,我馬上進來,你不用害怕,等你換好衣服,我就進來陪你。」

  「不走?」

  「絕對不走!」

  有了他的保證,她才緩緩放下摟緊他的雙手。

  ***

  在淨身過後,嬤嬤拿出已準備好的衣衫替她換上,在她清洗完露出如白玉般精美無瑕的臉蛋後,連嬤嬤都忍不住為她的美麗而出神。

  在鏡台前,嬤嬤將她及背的長髮輕攏,梳成簡單的式樣,便將已在帳外等候許久的將軍喚入,自己則退了出去,為他們準備飯菜。

  石生一進入,便被她緊緊攫住了視線。

  她一身白衣,長髮在背後直披而下,只靜默的端坐著,蛾眉輕蹙,螓首低垂,清麗絕倫的容姿此刻再無遮掩;輕易地奪去他的心神;此情此景,似夢猶真。

  聽見有人進來,她渾身一顫,尋聲望去,在看到他的同時,艷開了沒有表情的臉,她起身奔來,毫不設防的依偎在他展開的懷抱中。

  他輕撫她如絲綢的發。「還怕嗎?」

  她在他懷中微微搖頭。「有你,不會。」依然是簡短的詞句。

  為她的嬌憨無飾,他微笑了。「現在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她疑惑的重複。「名字……名字?!我的名字……名字……」她努力回想,卻徒勞無功的發現自己腦中儘是一片空白,她驚喊地抱住頭!

  「別慌、別怕!」石生拉下她的手,毫不猶豫地將她緊緊抱摟在懷中,她卻依然痛苦的縮著自己,一張小臉因頭疼而變得慘白,額角也沁出了冷汗。

  「別想了!」他喊道。

  「我……不知道……好……疼!」她急喘著。

  「沒關係、沒關係。」他迭聲說著。「別想了,不知道名字無所謂的,從今以後,你不需要想了!」他命令著。

  聽者他沉穩而有力的心跳,她漸漸平靜下來、慢慢的放鬆緊繃的情緒,劇烈的頭疼也一點一滴地減輕。

  「從現在起,你的名字叫做君心,你不必要想起以前的一切,你只要記得你是君心、我是石生,就夠了。」

  「石生。」她仔細說一遍。

  「將軍,您吩咐的飯菜準備好了。」

  外頭傳來嬤嬤的聲音,石生回應了一聲,便扶君心在矮桌旁坐下;這么一番下來,居然已是中午時刻了。待嬤嬤將飯菜在桌上擺放完畢後,石生再吩咐道:「嬤嬤,勞煩你準備一個乾淨的床鋪,以後君小姐就由你照顧,有任何問題隨時找我。」

  「是,將軍。」嬤嬤隨即告退。

  「心兒,多吃些;以後你跟嬤嬤同住,沒事別出來,知道嗎?」他一邊交代,一邊夾菜到她碗裡。

  她努力嚥著含在口中的食物,乖巧地點頭。

  「待會兒嬤嬤會來收拾東西,你跟她一同到後面的營帳,我還有事處理,晚一點再去看你,嗯?」

  「我不可以跟著你嗎?」她問著;為著要與他分開而感到些許的不安。

  「這裡是兩軍交戰的最前線,你不應該留在這裡,但是我又沒時間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不得已才讓你跟嬤嬤一起留下。你聽話,別讓我擔心。」

  在他半是命令、半是溫柔的眼神下,她默然應允。

  ***

  今天依舊平靜。

  按理說,劉曜應已察覺我方的潛進,但他卻沒有在守衛上多加留心,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莫非真如探子的回報,他全部的心力都放在尋找那位美人身上。

  美人?!他靈光一閃,心兒?!他開始思索這個可能性。下午大夫診治過心兒,她的怯懦與茫然並非是假裝,大夫判斷她可能是失憶。初相遇時,心兒似乎已經逃了許久,又驚又累,才會體力不支的昏倒在他懷中;想起乍見她時的驚艷——嗯,這不無可能。

  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刻,她也有可能是敵方派來的人;身為領兵者,他不能讓私人情緒左右了正確的判斷,但在他的心裡硬是不願相信、不願接受纖弱的她,會是劉曜派來奪取軍情的人。

  唉!他歎了口氣。

  石生向來冷漠理智,何曾如此紊亂?他理不清心中所浮現的某些情緒,讓他狠不下心對待她,明知這是非常時刻、此地為軍事重地,任何來歷不明的人都不可以掉以輕心、等閒視之;但這些禁忌他部犯了。這是為什么?

  正在冥想的時候,他的腳步已不知不覺來到她所居住的營帳外。還未走近,就看到衣著單薄的她衝出帳外。

  「石生……」她驚恐的不知道該往那裡去。

  他心一緊,立刻奔到地面前。「心兒,你怎麼了?」

  「石生!」一見是他,她隨即投入他懷中,雙手緊緊抱住,安心的汲取自他身上散發出的安定力量,平撫自己從噩夢中驚醒後的恐懼。

  石生環著她來到營帳後方的草地,將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心兒作噩夢了?」

  「嗯。」她咬著唇,委屈的點頭。

  他深吸一口氣,將她重新擁入懷中。「告訴我,你夢見些什么?」

  心兒睜著美麗的大眼與他對望,一會兒,才低訴道:「好多人要抓我,甚至有人假意要幫我,背後卻去密告那些要抓我的人,我一直逃、一直逃……都沒有人救我!」她渾身顫抖,更偎緊地,雙眸因害怕而閉上。

  「心兒……」即使她是那么輕描淡寫,他卻從她的表情中讀出了她當時的無助;他握緊雙拳、努力抑下心中的怒火。

  好一會兒,他才尋回自己正常的聲音。

  「心兒,很晚了,我送你回營再休息一會兒。」

  「不要。」她猛搖頭。

  「聽話,心兒,你還沒完全康復,大夫說你要多休息。」見她猶不肯,石生微沉下臉。「心兒,別任性。」

  石生哥生氣了?!心兒委屈的眼眶盈滿了淚,她可憐兮兮道:「心兒沒有任性,夢裡、壞人。」她又開始說著簡短的話了;當她感到慌張或恐懼時,就開始無法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石生幾乎是立即的斥責自己的急躁,他摟住心兒安慰著,「心兒別怕,石生哥沒有生氣,只是擔心你沒有好好休息;告訴石生哥,怎么樣你才不害怕?」

  「有石生哥陪著心兒,心兒就不怕。」

  「這……」石生聞言不禁猶豫了,以心兒現在的模樣根本不懂男女之別;望著她絕美而信任的容顏,難道唉,承認吧!自己已經放不開她了!

  他甩頭不再深思,毅然地道:「走吧,心兒,石生哥陪你!」

  ***

  「飯桶、全是一群飯桶!」他手一揮,掃翻了眼前所有的物品,任它砸往底下跪著請罪的人。「這么多人,居然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抓不到,朕要你們這些人作什麼?來人,全給我拖下去砍了!」

  「皇上饒命、皇上恕罪,臣等已盡力尋找……」

  「往口!」他怒火更熾。「長安城就這麼點兒大,難道她還會飛天遁地不成?」盡力?哼!全給我拉下去!」

  「皇上請暫息雷霆之怒,請聽微臣一言,皇上位居萬人之上,乃黎民之首,一旦平了天下,何愁找不到合意的美人相伴;區區一名民間凡女,怎能人您眼?皇上,您與石勒之間的成敗未分,微臣得到消息,石勒已派了石生與石虎兩名義子為前鋒,準備與我們一較高低;戰事將起,皇上怎可未出兵先斬大將,微臣斗膽,懇請皇上三思。」找不到皇上鍾意之人,皇上之怒是必然,幸而軍師及時趕至。

  一番肺腑懍然之言提醒了皇上目前局勢的為難,也暫息了皇上滿腹的怒氣。

  「起來吧!」

  「謝皇上恩典。」一干臣子感激的望了軍師一眼,退至一旁。

  皇上對著軍師道:「朕要她。」

  軍師反問:「皇上可知她是誰?」回想城郊的初相遇,她不經意的顧盼,那張清艷絕倫的容顏、連天地都為之失色的神韻,讓他震驚沉溺其中,深深為之傾慕……待他回神時,她卻因慌張而迅速逃開!

  多么美、又多麼令人心動的女子!

  連日來全城的搜索毫無斬獲,有幾回明明尋著了她,她卻寧可振著受傷的翅膀搏命遠走,她是那么的特殊、神秘而難以掌握;今生僅此一人,讓他想牢牢鎖住她,要她只為他一人而展顏。

  「微臣夜觀星象,常空之下飛縱一抹流星,擾亂了星象原來的平衡,它是危機、也是轉機,如今天下局勢如此混亂,若能得善人助,自能成就霸業。」他頓了頓,「皇上,紅顏或許為禍國之源,古有明訓,不得不慎哪!」

  「先生之言,朕明白;但朕,非要擒住她不可!」現任趙主——劉曜,依然不改初衷。「先生儘管放心,朕亦知曉事有輕重緩急;請先生調度軍將,先將敵方之虛實查明,一日一知彼之謀略安排,朕要他們知道我趙之驍戰!」

  「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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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6:52:23
第三章

  從那一天起,君心夜夜與石生同帳而眠,要說兩人之間尚是清白,有誰會信呢?心兒的怯懦在石生的開導陪伴下漸漸消失,但為免再衍生其它問題,石生下令不許任何人隨意接近,能見著心兒真面的只有他與嬤嬤。

  心兒的來歷仍是個謎,有時見著她凝思時透露出的威儀、對事物的洞悉力及過人的才智,無一處不令他疑惑;不知不覺,他對她,越來越難放手了。

  他心頭另一個憂慮,則是長安城內劉曜的動靜。

  他與石虎在長安城外紮營已過七日,劉曜不該一無所覺,連一絲絲防範都沒有;只知道,他仍繼續在找尋那名神秘女子,可惜至今依然無所收穫。

  莫非真是心兒?!

  那女子出現與消失的時間太巧合了,若真是——心兒好不容易有現在的平靜,他絕不允許有人破壞!

  日斜落西,石生決一帶整日待在營裡埋首書中的心兒縱馬奔馳一番;他掀開布簾,便看見心兒倚著床柱閉目休息,膝上還放著一本書,顯然才闔書沒多久,君心一聽見有聲音,便立即睜開了雙眼。

  「石生哥!」她放心地笑了。

  他走到她身邊。

  「讓你一個人待在這裡整天看書,會覺得悶嗎?」

  她搖頭。「石生哥有心事。」

  「沒有。」他掩飾。取走她手上的書,他一把抱起她走向專屬的馬廄,一時之間只想與她快意的馳騁。

  「石——」

  她莫名的任他帶著跨上馬,話未說完,他的座騎已像一陣風似的奔往樹林而去!

  他看來很輕鬆,像是掙脫了層層的束縛,此時此刻,他與她,只是單純出來遊玩的兩人。她依在他懷裡,不再多問。

  掀開蓋著她的披風,他已將奔馳的座騎駕為平緩的散步,她抬眼與他相對。

  「心兒,明天我派人送你到別館,那裡比較安全。」

  聞言,她的錯愕與不願全化為一句低語。「我在這裡不好嗎?」

  「心兒,你聽我說。」他解釋。「現在兩軍對峙,戰爭一觸即發,一旦開戰,我怕自己無法兼顧到你,我不希望你冒任何危險,才要你到別館去,在那裡,你也可以得到比較好的照顧。」

  「可是,我不要離你那麼遠!」

  「心兒,聽話;別讓我擔心好嗎?」

  她咬住下唇,始終不肯點頭。

  「心兒……」

  「誰在那裡!」一陣喝斥驚醒了降低警戒的石生,他暗罵自己的粗心,迅速觀看四周,發現有五、六名身著長安軍服的士兵,他側身擋住心兒的面孔。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幸好這件外出披風遮住戰袍,他將心兒圍住摟在懷中,」邊衡量情勢、一邊虛應著。

  「對不住,各位官爺,內人有些不舒服,我正要帶她回家。」心兒乖乖依著他不敢作聲,只在石生提及『內人』二字時渾身一顫,石生卻以為是她害怕的緣故。

  「喔?」他懷疑道。「叫她抬起臉我瞧瞧!」

  「這……官爺,內人有病在身、人又怕生的很,我擔心嚇著地了,請官爺行行方便,讓內人早些休息。」

  「我說的話你沒聽清楚嗎?再囉嗦我就以奸細的罪名抓你進牢房!」他一示意,其它士兵已將他們圍住。

  「官爺……」

  「大膽刁民,以下犯上、妨礙公務、公然拒捕、藐視王法;來人哪,拿下!」一連串流利的罪名念完,對方的士兵便開始動作。

  石生眼明手快,在對方來不及反應之前策馬虛晃一招,在逼逼他們的同時,護住心兒迅速離開。

  「石生哥——」

  「心兒,別怕!有我在。」

  「站住!別跑!」後頭緊追不捨。

  心兒暗自焦急,只能抱緊石生,腦海中漸次浮現一些影像,不由得渾身一凜;忽然,她摸到腰上的琉璃珠,想也不想的取出一顆,反射性的一擲,琉璃珠準確的在碰到第一個士兵後爆開,倏地瀰漫著一陣輕煙,身後的士兵們也一一躺下。

  石生聽到聲響,勒住馬回頭一看,眼前的景象教他疑惑;他低頭看懷中的人兒,只見她一臉沉靜;陷入自我的思緒裡,他下馬走近觀看那些倒地的士兵。

  「哇!。心的技術越來越好了,百發百中那!」

  「對呀!再配合瑩的獨家迷藥,簡直可以說是無堅不摧。」

  「才幾天時間,心更懂得如何以智取勝,往後再遇上緊急的狀況,也不必擔心會寡不敵眾了……」

  「心兒?」石生不知何時已回到心兒的身旁,只見她秀眉微蹙,雙眸直視眼前的一切。

  君心腦海中斷斷續續響起一些對話和幾張感覺熟悉的美麗容顏,她們與自己——是那麼的親近又互相瞭解,她該記得她們的,但……她們是誰?是誰?

  心兒凝神拚命的想,不自覺地眉頭愈皺愈深,不曾預期的疼痛一下子忽然刷進腦中,她難受的閉上眼睛,雙手抱住頭,身體虛軟的幾乎要倒下。

  「心兒!」他眼明手快的扶住她。「怎麼了?」

  「我……想起了一些人,我記得她們,可是又——想不起來了!」她懊惱的敲著頭,企圖想起些什麼!

  「心兒,別再想了!」石生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幾乎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  「別再想了,我在這裡,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假如失去記憶可以讓心兒不痛苦、可以使心兒留在他身邊,他寧願心兒失去記憶。

  好一會兒,心兒才恢復平常。

  「石生哥,我沒事了。」她在他懷裡輕道。

  聽到她的話,石生恍如初醒般,稍稍放鬆了力道。「心兒,你……可有想起什麼?」

  她眼神略黯,搖搖頭。

  「沒關係的。」他安慰著。「別太勉強自己,要是你再像剛剛那樣,而我又不在你身邊,你一個人怎麼辦呢?」

  「可是——」

  「別和我爭論!」他點住她的唇,雙眸認真又危險的直盯住她。「或許我該用另一種方法才能說服你。」這一刻他決定了,既然放不開她,那就用他的方式留住她。

  心兒驀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用手摀住雙唇,迅速漲滿的紅潮使她想也沒想的將自己埋入他懷中。

  石生忍不住大笑,摟她回到馬背上;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抬起心的臉看著她。

  看著石生充滿疑問的眼神,心兒明白的點點頭,眼裡有著明顯的驚慌,她偎入身後的胸膛用力抱住。閉著眼睛困難的訴說:「他們追了心兒三天三夜,有一回心兒被他們捉住,他們強迫心兒去侍奉一個人,心兒好害怕,又逃了一天一夜,才在城郊外遇上石生哥。」

  果然是她!石生的眼中瞬間染上一抹冷酷。

  思考間,她繼續回憶訴說:「我只記得,我醒來以後,看見的一切全是陌生的,我想走到一個至少是我熟悉的地方,但是始終都找不到;後來我碰到幾個人,其中上個一看到我就說要帶我回去,我一害怕就趕快逃走。我不知道他是誰,他能夠命令所有的人,我走到那裡都有人要抓我卻沒有人肯幫我!最後一次是有一個客棧的老闆好心收留我,結果……他竟然帶了好多人回來,我以為我再也逃不掉了……」她娓娓道出那段僅有的回憶,忍不住全身顫抖。「我假裝順從的跟他們走,在途中趁他們不注意時,我才有機會逃到城外——」她深吸一口氣,勉強綻出一抹微笑。「不過現在已經不要緊了,我知道,我不再是孤單無依的一個人了。」

  「心兒……」他冷酷的氣息直到聽見她最後一句話時盡數化為和風,輕吐出一口氣,他策馬往回走,此時此刻,已不適合再談論任何話題。

  他們相偎無言,任一股親暱與知心圍住他與她。

  一向冷漠無感的心,在遇見她的那一刻起開始有了跳動,只有她能引出他內心真正的情緒;只要她在他懷裡,他就能感到滿足;他密實的摟緊她。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

  「你確定,石生營帳裡真藏了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稟右將軍,屬下親自求證過,此事絕無虛假。聽說左將軍非常珍視她,除了服侍她的嬤嬤外,誰也不許靠近營帳一步;根據那位嬤嬤無意中透露,那名女子長得非常美麗,堪稱傾國傾城。左將軍替她起了個名字叫『君心』。」

  「喔?!」他覺得有趣了。石生一向視女人如無物,前幾年在義父的命令下勉強收了兩名女子:媚真和麗似。她們可都是北方有名的美人呀!除卻那張艷若桃李的面孔外,一身令人蝕骨銷魂的嬌軀現在想來都還令他垂涎不已,石生卻完全無動於衷;而那名女子竟讓石生破例了,為什麼?真有女人的美貌能勝過那兩名妾室,他實在不相信!

  「不僅如此,聽說前日左將軍一時興起帶著君姑娘出遊,不巧碰上劉曜手下巡城的士兵,他們對君姑娘不禮貌,左將軍一怒下差點全殺了他們!」

  「真有此事?」」石虎忖思這,心中對這名『君姑娘』起了莫大的好奇;北方兩大美女全讓石生一人給獨佔了,若這名女子真加外界傳聞一般,那天下好處豈不全讓石生享盡了?不行!他石虎不會一輩子不如石生的!

  看著石虎陰晴不定的表情,那名屬下試探道:「將軍可想見一見君姑娘?」

  「有話直話。」石虎不耐道,難掩興趣。

  「按理說,前線重地除了軍妓或負責伙食的嬤嬤外,不該有女人的;左將軍卻打破了這項禁忌,加上對方更是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他連問都不問、也沒查明就留她在自己的營帳中,將軍不妨利用這點——」他向前在石虎身旁低語了幾句,石虎詭譎的笑了。

  「好,就依你的方法做。」

  主從二人得意的笑了。石生,我石虎不會一輩子不如你的!

  ***

  營帳內,石生正與部下研擬軍情。一名前方哨兵匆忙告進。

  「將軍,劉曜不知道什麼原因,派出了大量的人在城外四處搜查,其中有一群人正朝我們的方向而來。」

  「繼續再探。」

  「是。」

  石生揮退士兵,不因此突發情況而有任何慌亂與意外,他闔上卷宗,瞬間已擬好應變之策,「金副將,傳令下去,兵分三路,一路隨我引開敵人的注意力;一路守在營帳外圍,見到任何零散的趙兵一個活口也不留;一路由你指揮,化整為散,將整個營盡數掩閉在樹林之中。」

  「遵命!」金全立刻反應。

  一交代完畢,石生立即走人內帳。

  「心兒,你跟著嬤嬤,她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好。」她順從的點頭,方才外面的對話,她全聽到了,起身投入他敞開的懷抱,她低語道:「你要小心!」

  他輕歎一口氣,低頭吸入她發間的幽香。

  「心兒會怕嗎?」

  她微搖頭,抬眼堅定的與他對視;在他完全的呵護下,不知不覺的,她恢復了一些原來的性格;此刻的鎮定與她初時的怯懦判若兩人。

  「我相信你一定會贏,不會丟下心兒一個人,」她伸手勾住他的頸項,拉近兩人的距離,「心兒等你。」

  在她吐出堅定的承諾後,他再也禁不住心中的悸動輕啄住她誘人的唇瓣,等他戀戀不捨的離開,卻看見她臉上那抹暈紅。

  他用力抱住地。「等我回來。」

  深看她一回,他便鬆了手頭也不回的走出帳外!

  從來不知的別離苦,從此刻開始,駐進了她不識愁的心。

  ***

  「找!給朕仔細的找!就算要翻遍長安城裡裡外外每一寸土地,也得給朕好好的搜,」劉曜大發雷霆。

  「皇上請息怒,切莫因一時之氣而給敵人乘虛而人的機會。」所有人一見聖上大怒無不抱頭鼠竄,就怕自已成了那可憐的受害者,唯有軍師面不改色,依然不動如山。

  「你要朕如何不生氣?!這麼多天了,連一點兒消息也沒有,朕已經沒耐心再等了!」皇上依舊忿忿難平。

  「皇上請稍安勿躁;臣保證,最遲五天,一定給您帶來好消息。」

  「先生此話當真?」

  「微臣絕無半句虛假,請皇上寬心。」軍師似是胸有成竹,但萬事皆有數,冥冥自天定,強求不得。

  ***

  石生駐營區前方,人馬雜杳而來,分不清是敵是友?

  金全定眼一看,竟是——

  「屬下金全,參見右將軍。」

  「免禮,我聽說大哥的紮營處被發現了,現今情況如何?」石虎親自率領一隊騎兵兼程趕來。

  「多謝右將軍關心,目前一切狀況皆已穩定,劉曜的兵馬尚未查到我軍藏匿之處;但左將軍仍以慎心為上,命屬下撤營。」、

  「喔!」石虎虛應這。「大哥如今可在營帳內?」

  「稟右將軍,左將軍帶兵分散趙兵的注意力,至今未歸。」

  「金副將,主帥出征未回,而你竟只駐兵在此,對陣前勝敗漠不關心,這等失職,該當何罪!」石虎臉色一沉,存心找碴。

  「右將軍,屬下依軍令而行;將軍領兵多年該知軍令如山,作戰首重整體的勝敗而非一己之安危,況且在敵人尚不足以為患時便自曝我軍力之虛實,又豈是作戰之道?這與將軍所言之失職若有出入之處,望右將軍明示,屬下自當請罪。」金全不卑不亢,對石虎之冒然來臨,心中正揣思其真正來意為何?

  「這……」石虎一笑,話鋒一轉。「哈……金副將果然深具見識,臨危不亂、盡忠職守,大哥有將若此,實屬大幸;本將軍到營帳內等候大哥。」

  「將軍請留步。」金上急忙喊住,搶身至石虎面前。「屬下為將軍另辟一舒適之處以供休憩,請將軍稍候。」

  「不必了,本將軍只待大哥平安回來,便要歸營,金副將無需費事。」

  「將軍——」

  「金副將不必多言,本將軍不打擾你執行命令。」說罷,石虎便直接朝將軍帳管走去;後頭跟著的金全臉色忐忑不安,他隨後也進了營帳。

  聽見聲響,心兒與嬤嬤不約而同停下手邊的動作。

  「右……將軍!」嬤嬤不穩的聲音喚道。一見是石虎,她趕緊步向前拜見,下意識想掩住心兒的容姿。

  「嬤嬤不必多禮。」石虎的目光只鎖住那名被藏於身後的女子,一時之間只能癡癡的站在那兒。她……的確是美麗的能教人動心、叫人忍不住想獨佔;即便只是一身粗布棉衫、未經點妝的素淨臉蛋,依然是美得驚人,這等佳人世間怕是再也難尋了;石生,你的運氣總是比我好!

  「等等!嬤嬤,她是誰?為什麼在大哥的營帳裡自由來去?」一回神,佳人便急忙的要躲開,石虎豈肯輕易放過?

  「右將軍,君姑娘是左將軍親自帶回來的人,是左將軍允許君姑娘在這裡自由來去。」金全趕緊上前稟告,心中擔憂不已——糟了,將軍再不回來,君姑娘可能就要被帶走了,這該如何是好!

  「喔?」石虎找了張椅子坐下,擺出主帥的架勢。「君姑娘?她是打那兒來、是何等身份,見了本將軍為何不行禮!」

  見石虎存心為難,嬤嬤陪著笑臉解釋:「右將軍,小姐她初來乍到,不知道您的身份,以致失了分寸,請將軍多多包涵。」她牽著心兒到他跟前。「小姐,這位是右將軍,也是將軍的弟弟。」後頭那句,嬤嬤用著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音量訴說。

  「右將軍。」君心低著頭,乖乖行禮。

  石虎滿意的點頭。「過來讓本將軍瞧瞧。」

  君心咬著唇,遲疑著。除了石生,她不喜歡靠近其它人;嬤嬤與金全在一旁緊張的流著冷汗。

  「將軍,君姑娘……她怕生——」

  話未說完,石虎一聲重擊拍向桌面,截斷了金全的解釋。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本將軍是毒蛇猛獸,會傷了她嗎?你不說本將軍還沒想到,她來歷不明,依侍著自己有幾分姿色,迷惑住大哥、留在軍營裡,尋常女子怎會無緣無故在城外逗留;也許,她是劉曜派來盜取我軍情報的奸細!」他一步步逼近。

  「右將軍,君姑娘她……」

  「讓開!」推開擋在身前的金全,石虎大步向前跨,一把攫住直往後退的君心。「大哥被你的美色所迷,我石虎可不會;跟我走,本將軍要好好的審問你。」

  「我不是奸細,放開我!」君心掙扎著。

  「右將軍!」嬤嬤也搶上前。「小姐是左將軍的人,您不能隨意帶走她。」

  「你敢攔著本將軍?」他一把便將嬤嬤推倒在地。

  「嬤嬤!」心兒急喊,想奔上前查看嬤嬤有無要緊,卻怎麼也掙不開石虎的箝制!

  他怒目威脅的開口。「誰敢再攔著本將軍,就是以下犯上,一律依軍法論處!」

  說完拖著猶在掙扎的君心大步走出營地,指揮著自己的手下全跨上馬,一群人隨即絕塵而去!

  「金副將,右將軍是存心來找麻煩的,以他對將軍的不滿,他對小姐絕對不安好心眼;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怎麼對將軍交代?」嬤嬤又急又擔心。

  金全也同樣著急。事到如今,我立刻出發去找將軍,你留在這裡,若是將軍回來,就由你告知將軍有關君姑娘的事。」

  「好,你快去吧!」

  「嗯。」帶著幾個人,金全直奔出營。

  「但願來得及!」嬤嬤祈求著。

  ***

  一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石虎毫不顧忌的命人將君心帶至專有的帳子中。

  此刻,石虎大剌剌的坐在將軍的座椅上,一雙眼溜溜地直在君心身上打轉,很明顯的表示出他的企圖。

  從被帶離石生的營帳、一路快馬奔馳到現在被強迫站在這裡,君心發現自已沒有想像中的害怕,為什麼?感覺上,她似乎也曾經歷過類似的情況,她的表現沉穩的不像一個身處險境的人;她疑惑的想著,她有能力再使用一次琉璃珠救自已嗎?

  「『君心』,聽說是我那親愛的大哥親自為你取的名字!」恣意的打量夠後,發現伊人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他用嘲諷的語氣打破沉默。

  「右將軍,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君心抬起頭,沒有初時的慌亂,雙眸清澈、毫無畏懼的看向他。

  他一愣!隨即笑了,起身走向她。

  果然是不一樣。鮮少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鎮定若此,尤其她只不過是個女人;如果她不是個腦袋空空、以為有幾分婆色便可以保自己安全的女子,那麼就真是有超過常人的勇氣與智能;那麼,君心是屬於何者?

  他走到她身前,支起她的下頷。「什麼原因你看不出來嗎?我要你!」他含笑吐出尖銳的話語。「我要你——成為我石虎的女人!」

  君心被他眼中毫不掩飾的佔有驚退了一步,她用手擦拭自已被碰過的地方,像抹去什麼不潔的東西。

  「我不是你的!也不會成為你的女人!」

  「你敢抗拒?」他一把再度攫住她。「別忘了你現在站的地方是誰的,你讀知道一旦你不順從我,會有什麼後果!」

  不料她眼中的拒絕更為明顯。「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倒我嗎?君心也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女子,但是,誰也沒有權力強迫我做我不願做的事!」

  「你……喜歡上石生了?」

  她一怔!他在問什麼呀!

  她的遲疑讓石虎當成是默認,他的怒火猛地揚起。

  「石生、又是石生!」他狂怒的眼逼向她。「再說一次,你從是不從?」他的力氣,幾乎捏碎了她纖細的手腕。

  「你休想!」她忍住疼,咬著牙回答。

  「好!」話聲未落,他將她抱到柱子旁用繩索綁住,不理會她手腕沁出的血絲,不服從他的人都該得到應有的懲罰。石生,哼!

  「我再問一次,你從是不從?」他揚起手中的鞭子。

  掙不脫繩索的她,更加不屈的抬起頭,迎向他的威脅,「你作夢!」

  咻!一陣無情的刺痛襲向她不及防備的身體,她緊閉雙眼,幾乎要咬破了唇,她倔強的不肯求饒,石虎再不容情的將怒氣全發洩在鞭子上,一下、又一下……

  「住手!」」聲石破天驚的大喝遲疑了石虎的動作,在他來不及反應的瞬間鞭子已被奪下,人被逼退至一旁。

  「心兒!」他顫抖的喚道,迅速解下她手腕上的束縛,扶住她虛軟的身子靠著自己,無法置信的望著她背上數條血痕,有幾處幾乎是皮開肉綻、血流不止;而她雙目緊閉,人早已昏述。

  「石生N」石虎錯愕,他沒想到石生會在這個時候趕來。

  「心兒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待她?」石生怒目沉問,整個人散發出強烈的冷肅與殺意;三十年來第一次,他顯示了內心真正的情緒,不再平靜無波、不再淡然處之。

  「她……她是奸細。」石虎困難地回答,努力擺出理所當然的樣子,但石生的神情卻叫他不寒而慄。「她不肯從實回答,對待奸細原本就不必留情」

  「所以你鞭打她?」將心兒交給身後的金副將,他一步步逼近石虎。「你如何肯定她是奸細?在左營中你又為何執意強帶她走?在左營中她便是我的人,就算是奸細也由我處置,你為何不知會我,就任意將她打成重傷?」他幾乎是當縫間迸出問話。

  石虎被逼的腦羞成怒。「石生,我敬你是兄,你別太過分,難道我身為右將軍,連處罰一名女子的權力也沒有?」

  「你要處罰誰都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唯獨我左營中的人你不能擅自決定;心兒是我的人,她有錯沒錯都與你無關,就算要處決,也請由我來決定;石虎,你這次太過分了!」長年忍讓,石生不再客氣。

  「區區一個女人算什麼,你居然為了她傷了我們兄弟間的和氣,未免小題大作。」打都打了,你又能拿我如何?!

  「你——」

  「將軍,君姑娘的脈息愈來愈微弱了!」金副將突然喊道,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

  「心兒!」石生回身一探,心中一驚,抱起君心,即刻與金副將跨上座騎狂奔離去。

  石生一離開,石虎才彷如失了力氣般跌坐在椅子」;完全沒了方纔的強逞威風。想不到石生竟然為了一個女子失控至此,可想而知君心對他的重要性已超過了往昔的一切。回想起方纔的對峙,石生的怒氣實在可怕!

  鎮定過後,石虎臉上竟出現了一絲微笑。石生呀石生,你終於也有弱點了;君心對你而言既然那麼重要,我就非要得到她不可!

  ***

  在途中石生暫時止住了君心背上的血,在盡量不劇烈震動的情況下,迅速的奔回營。

  「小姐!」天呀!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離開沒多久,竟然傷成這樣!嬤嬤忍不住悲從中來。

  石生下令眾將士休營待命,令金副將巡視各哨不得輕心後,立即大踏步的回自己的營帳。

  他小心的將君心安置在鋪好的軟墊氈上,盡量不扯動背部的傷口,卻仍見昏迷中的她痛苦的表情,他的心再一次揪緊。

  「嬤嬤,準備些溫水進來,,另外,別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嬤嬤依令退下後,他深吸一口氣,開始除去心兒的上衣。

  不一會兒,心兒的背完全無掩的呈現在眼前,石生狠狠閉了閉眼,強忍住一股殺人的衝動。

  白皙的皮膚上青紫、血紅的痕跡交錯,有些傷口上的血跡已凝固,他仔細觀察,幸好沒傷及肩胛骨,他緊鎖的心稍稍放寬。

  「將軍,水來了。」嬤嬤放下水盆,抬頭瞥見的景象,叫她忍不住驚呼著落淚。「天哪!他們是怎麼待她的,小姐」

  「嬤嬤,先別難過,我需要你的幫忙,心兒的傷有些發炎,待會兒我幫她上藥時她可能會因痛而掙扎,我要你抓緊她,可以嗎?」

  嬤嬤點點頭。「好。」

  他回身取出需要的傷藥,對嬤嬤道:「我們開始吧!」

  ***

  折騰了半天,總算將心兒背上的傷處理完畢,交代嬤嬤隨侍著,石生才放心的走出營帳去看看外頭的情形。

  金副將盡責的將一切事務安排妥當,石生隨後巡視一遍,再交代些不周的地方,這才放心的回到營帳內。

  此刻,他坐在床沿,伸手拂開她臉上散落的髮絲,眼神裡滿含疼惜的注視她蒼白憔悴的容顏,回想起今日的一切。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大的情緒反應,直到眼見心兒受傷的那一刻,他才恍然明白,她在他心中竟然佔了這麼大的份量。

  身為一方霸主的義子,即使他沒有正式娶妻,身邊亦有王爺賞賜的美人為伴。對女人,他從來不放在心上,直到心兒的出現,所有以往認定的一切完全不同了。她害怕任何陌生的人,獨獨對他無條件的信任,一雙清澈的眼眸仿若不解世情般只依附著他,展現在怯懦背後的真性情聰穎而慧黠、倔強而冷靜、以及偶然陷入回憶迷思的脆弱,都引發他不為人知的柔情。

  他知道,心兒絕非一般尋常的女子,即使是失去記憶,卻沒有失去她過人的才情,在遇事時,她不慌不迫;遇險時,她反射性的予以反擊、動作俐落無誤;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疑惑,然而在這一切尚未清楚前,他的心已給了自己一個答案——他是不會再放開她了。

  「唔……」一聲輕吟驚動了沉思中的石生,他立即蹲下來與趴著的她平視。

  她虛弱的睜開眼睛,一見是他,努力扯出一抹笑:「石生哥。」

  「心兒!」他低喊。「讓你受苦了!」

  「不!」她想搖頭,卻不意扯動背上的傷口

  「別動!」他急忙穩住她。「你背上傷的很重,必須好好休養,這段期間,你不能任意行動,否則傷口會更難復元。」

  經他這麼一說,她才發現自己的上身竟是不著寸縷,只在背上蓋了一條軟被,在無法有動作的現在,她微低頭、閉上眼睛不敢再與他對視,蒼白的臉上覆」潮紅。

  他禁不住心動,傾身啄住她紅唇,卻見她驚愕的瞪大眼睛,他不由得低低的笑了。

  「心兒,我不放你走了。」

  她再度望向他,不明白他的語意。

  石生輕撫她面容,臉上沒有冷漠的表情,凝視她的眼神,有著令人無法拒絕的深情與溫柔。

  在真正吻住她之前,他只來得及說一句:「心兒,我渴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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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6:54:11
第四章

  「石生——」他點住她的唇。

  「叫我君毅,石生只是義父為我取的名字。」

  自她紅唇上尋足安慰後,他才不捨的離開,小心地將她兜衣的帶子綁好、輕裹上一層軟毯子後,在不扯動傷口的情況下,他抱她靠在自己身上,取過小桌上備好的清粥,一口一口的餵她。

  待她吃完大半後,他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

  「君毅?義父?」她不明白。

  對她的疑問他只是一笑,抱她躺回床上的內側,眼神瞥見她忍疼緊鎖的蛾眉,心中滿是疼惜,「明天醒來後,就不會再那麼難受。」

  心兒深吸一口氣,搖搖頭表示還受得住。

  「那人……是你的兄弟?」幾經猶豫,她終於問出口。

  除去外衣,石生脫鞋躺上床外側,偏頭與她對視,「是的,義父有三個兒子,除了石虎之外,另」個叫石弘,但我們之中只有石弘是義父的親生子,他的年齡也最小。我幼年失估,幸運的碰上義父,他收留了我、認我為義子,教授我各種技能;石虎在晚我三年後也被義父收養,名義上我與他確為兄弟,但他與我始終處不來。後來,為了超越我,贏得更好的戰功、更受到義父的重視,他對我的敵意一天比一天深,從前我對他一直不多加理會,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今天你會這樣,有絕大的原因誰也是為了我——」儘管他說得輕描淡寫,心兒仍聽出他語氣中隱含的無奈與身不由己。

  她努力抬起手,撫上他擰皺的眉。「不是你的錯。」

  「心兒?」他握住她的柔荑。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若他不能接受你勝過他的事實,那是他該檢討,為何能力不足。」她輕言道,卻說出了他們都避免面對的事。「既能為手足,本應珍惜友愛,卻因一時的名利之爭,破壞了一切的美好,你真的樂見嗎?今天的事,也許只是個開始,若真無法挽回,毅哥,你也不可能一輩子避著他。」想起石虎對自己的誓在必得,心兒有些惶恐,她微轉頭,想甩去不安的感覺。

  「心兒!」他扳正她,堅定的望進她眼底。「若是石虎再不知收斂,那麼往後,我將不再退讓!我絕不讓你再受任何委屈!」

  他粗厚的手掌與她的交握,輕易的將她的纖弱包圍住,靜靜相依片刻;心兒輕輕的開口:「毅,你懷疑過我的身份和來歷嗎?」

  「你想問什麼?」

  「在我僅有的記憶裡,只有你和未遇見你之前那幾天被追捕的日子,其它的一切完全沒有印象,對我突然出現在你紮營的地方,難道你沒有想過,我也許真如石虎說的,是個奸細、是個敵人派來盜取軍情的人,我所表現的一切只是為了取信你的假象——」

  「心兒!」他的手驀然握緊。「不,你不是;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你來自何方,但我相信你的失憶不是假象。就算你是來盜取情報的人,但從我帶你回來的那一刻開始,你再也不是了;不要懷疑自己,不要貶低你自己。」

  她被他語氣中的深情與信任所感動,雙眸凝淚,正是,我的確不知道自己是誰。」

  「不許哭。」他霸道而溫柔的命令著。「你的過去是誰並不重要,就算你真的想不起來也無所謂,你只要記住,從我遇見你開始,你是君心,我君毅唯一在乎的女子。」「毅!」連暴力酷刑都無法逼下的淚水,此刻終於落了下來。

  「別哭!」他拭去她的淚水,輕輕環住她,圈她在自己的氣息中,堅定的訴說:「待長安的戰事結束,我立刻帶你回府,請義父為我們主婚,正式娶你為妻。」

  「你真的不在意我的身份?」她仍有些擔心。

  「傻丫頭,我幾時騙過你?」他愛憐的輕擰她小巧的鼻。「無論往後如何,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你只能永遠待在我身邊。」

  ***

  徐機翻閱著由長安城各哨傳回來的報告,仔細的研究讀著。

  五名官兵在尋找美人的途中,遭到一個不名男子的反抗,那男子馬上另載著一名女子,推測有可能即是皇上下令要找的人,而那名男子極似石勒麾下之左將軍石生……。

  終於到來了嗎?

  他一手扶持的朝代竟是如此的短暫,富貴功名如過往雲煙,不可多戀棧,天意如此,又豈是他區區一名謀師所能改變,天命不可違啊!

  感歎無濟於事,他能做的,只有盡力而已。心神一定,徐機決定順天而行。

  ***

  「先生所說可是真的?!先生真的有美人的消息了?!」劉曜精神大振,一掃幾日來的萎靡與煩躁。

  「啟稟皇上,城裡的官兵曾在長安城西遇上一對自稱夫妻的男女,加以盤問之下,那名男子堅決不肯讓自己的妻子露面,最後兵刀相見的結果,五名官兵盡落敗;那名女子極可能為皇上朝思慕想之人。」

  「先生,照你所言,那名女子始終沒有露臉,先生當時並不在場,何以肯定她即是朕想要找之人?」

  「皇上,連日來的搜查,長安城內一無所獲,加上前次的疏忽得知,那名女子逃離的方向只有城外,以她的纖細柔弱、孤立無援情形下,必然逃不遠;但皇上所派出的人卻始終尋不著她,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將她藏起來了。我朝之民,必無此膽量敢違抗旨意,除非遵旨之人不受我朝之約束;論佳人傾城容姿,任何人見了都會想將其獨佔,而據當時士兵之描述,臣推測,那男子極可能為石勒之屬下,有左將軍之稱的石生。」

  「石生?」劉曜冷笑。〔憑他也想和朕爭奪同一名女子?好,朕倒要瞧瞧他有多大本領;先生,查到敵人藏匿的地方了嗎?」

  「已得知大略方位,但臣以為此時不宜與石生正面交鋒。」

  「為什麼?」劉曜怒眉難平。

  「皇上請暫息怒。依臣推測,既然石生會在長安城外露了行蹤,想必絕不會對城內情形一無所知;以石勒往常之作戰方式,絕不會只派一支前鋒軍隊來,我們不能不提防石勒麾下另一著——右將軍石虎。」

  劉曜餘怒難平。「先生,朕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看到朕要的人,另外,朕要會會石生;人稱左將軍智勇雙全,朕要見識一下他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皇上……」徐機還想勸阻。

  「不要說了!」劉曜打斷他的話。「朕心意已決,三天內,朕要看到成果,否則,你別再來見朕!」話一說完,劉曜即起身回後宮。

  徐機只能望著他的背影一歎,在劫難逃呀!

  ***

  「這右將軍也太過分了,居然把你傷成這樣;幸好、幸好將軍來的及救你……」嬤嬤一邊替君心擦淨身體一邊叨念著,說到後來眼眶忍不住又紅了。

  「嬤嬤,別難過,雖然我現在還不能任意活動,但是傷口已經不疼了,真的,你別為我擔心,倒是每天得勞煩你來幫我作清潔,真的很謝謝你。」心兒誠摯地說。

  「小姐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嬤嬤我活了這把年紀,從沒有見過比小姐更美、更溫柔的人,以往我伺候過的那些小姐們,一個個不是自恃容貌長的好看、就是認為自己身份尊貴,根本不理會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是小姐你就不會,也難怪將軍會那麼重視你,將你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心兒臉蛋微紅,跳過這個話題。「毅將軍最近很忙?」

  「對呀,聽說最近長安城裡有發兵的跡象,將軍不敢掉以輕心,命人—夜監視、仔細打探呢!」

  正在說話的當兒,一個巨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將軍!」嬤嬤行禮道。

  「嬤嬤不用多禮。」看了眼床鋪上乾淨的心兒。「辛苦你了。」

  「這是我該做的,老奴先告退了。」嬤嬤端起水盆,識趣的自動離開,將空間留給房內的兩人。

  「心兒,今天感覺好點了嗎?」石生走近,坐上床沿。

  「還好,傷口比較不疼了。」心兒趴在床上。

  「我看看。」他輕輕掀開蓋在她背上的絲被,見傷口大多已結痂,烏青紅腫的地方也消褪了些,才稍稍放心。他起身取出藥來配製搗碎著。

  心兒看著他忙碌的動作,一身塵埃尚未卸去,又擔心著她身上的傷,每每親自照料,夜半也時常醒來看她是否因姿勢不舒服而苦了自己……這點點滴滴的情意分分寸寸都累積在她的心中。

  不多久,他捧著藥再度走近她,開始為她上藥。

  他輕柔的力道加上藥敷清涼的感覺,舒服的令她閉上眼睛,「今天很忙嗎?」

  「再忙、再多的事都難不倒我,行軍作戰對我而言就如生活一般的平常,能讓我掛心的只有你的傷。」

  「君毅……」她睜開眼睛迎上他上完藥後注視她的眼神,掙扎的起身。石生取過外衣披上她單薄的肩。

  「我妨礙你了嗎?」她輕問,坐起身與他平視。

  他微微搖頭,意味深長的一笑,「有些事,也許終我一生,都注定要為它奔忙,我從不以為名利會是我想要的一切。」他頓了頓,輕撫她光滑柔嫩的臉蛋。「不,心兒,你怎麼會以為你是我的阻礙呢?你不會知道你的出現,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傾近她,他將他們之間的距離化為零。

  他輕易的將她擁入懷中,他的懷抱彷彿是為她而生,將嬌小的她完整的契合在其中,半生的戎馬生捱只在她面前才能全部褪下防備。

  心兒諍靜的任他擁著,是他汲取她身上沉穩安定的氣質;是她依著他,尋著可停泊的港灣。

  「告訴我一些你的事好嗎?」

  他歎了口氣,眼光瞬間變得複雜而遙遠,她抬眼望見他陌生的表情,對他的沉默感到不安。

  「不說,是怕你聽了難過。」

  「毅!」她因他的話而搖頭。「我也許沒有完整的自己,但現在的我已沒有初見時那樣的脆弱;我希望自己不是你的累贅,我能和你一起快樂,也能分擔你心中的苦。」

  「心兒!」他沙啞的低喊,她的堅持沒有退卻,他往後靠著床柱,開始訴說他從未對人表明的過去,「我並不清楚我的身世,從我有記憶開始,我一直在流浪,從這個城走到下一個城,在人們的憐憫、憎惡欺侮的對待中長大;一個無父無母、到處流浪的小乞兒是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尊重的。」他諷刺的一笑。「在這樣的混亂局勢裡,跟我有相同遭遇的人並不少,我的身世並不稀奇是不?直到我十二歲那年,有一回為了爭奪食物,我被幾個人打成重傷、丟在雪地中,任我自生自滅;那時義父正領軍作戰,在途中救了傷痕纍纍、奄奄一息的我,才得以撿回一條命;他見我一個人孤苦無依,於是收我為義子,開始教導我各方面的技能,而我在成年之後便開始帶兵作戰,直到現在。」

  他冷淡的語氣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只有那雙眼眸洩露了他臉上的平靜,她噙著淚抱住他。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他低首拭去她不小心滴落的淚珠。「別難過呵!心兒。從前沒有你,我將一切視為理所當然、將自己訓練得冰冷無情,從來不知快樂為何物?但現在不同了,你讓我懂得世間有喜怒,是我唯一——真正擁有的牽掛呀!小東西!」

  她解下頸子上從不離身的銀色琉璃晶墜,圍上他的脖子,晶墜的中心隱隱顯露出一個模糊的「心」宇。

  「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墜子對我的意義,但我可以感覺到,它在我身邊已經很久了。我把它送給你,從今以後,心兒永遠不會屬於別人、只屬於你!」

  「心兒!」

  他將頭埋入她的髮絲中,震撼的幾乎不能自己!

  「不論生生世世,君毅絕不負你!」他在她耳畔許下承諾。

  朦朧中銀色光芒一閃,那晶墜似乎更耀眼了。

  ***

  「嗯?怎麼會這樣?這怎麼可能?」石勒剛接到由右翼軍傳回的最新消息;生兒營帳裡留了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駐紮之地還差點被發現?!

  「王爺,怎麼了?」張賓接過冊卷,迅速讀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生兒怎麼會這麼糊塗?他的做法簡直與往常大相逕庭,置一切軍紀如塵土!」石勒深感詫異,怒氣也一點一滴的開始凝聚。

  「王爺,可否聽聽屬下的想法?」

  「你說。」

  「王爺,姑且不去論左將軍的過錯或這件事情的真假,王爺想想,左、右兩軍同時出兵攻打長安,由左翼傳回的消息無一不是敵軍的一舉一動,而右翼所傳的軍情不僅寥寥可數,更甚的如現在,整篇冊卷幾乎全是左將軍的生活報告,這豈是為人主帥者該有的舉動?倘若這件事是真,那待左將軍回來時,必須向王爺解釋這一切,屆時王爺也可酌情給予適當的懲洽。但更深遠的去想,屬下可以肯一,右將軍與左將軍之間,必定有一些心結存在。」張賓很客觀的剖析整件事,最後的結論也讓石勒不由得冷靜而沉默。

  半晌後,石勒才開口:「先生,依你之見,此時本王該怎麼做?」

  「維持原來的計畫。」張賓說出他的應對方式。「大軍即將開戰,一切以大局為重,原本王爺就打算卒軍親征,現在就依原定行程,親自率軍上陣,如今可準備動身;另外,派人傳消息給左、右兩翼,限期一個月,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下長安城,取得劉曜的首級!J

  ***

  「哼!石生,這次我看你怎麼替自己辯解?」石虎坐在主帥營帳內,想著自己傳回給義父的消息;滿懷期待的等著石生被處置的消息。

  「右將軍、右將軍,王爺有緊急的軍令到達了!」一名探子飛也似的棒著最新的王爺手諭衝了進來。

  「快給我!」石虎幾乎是立即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把搶過手諭。

  他越看臉色越鐵青,差點沒撕爛它!

  「這是什麼意思?義父接到消息,對石生違背軍紀的事一個字也沒提,反而下令,限定我在一個月內必須攻下長安城、取得劉曜的苜級,否則依違背軍紀論處,太過分了!」

  ***

  同一時間,石生也接到了同樣的命令。

  金全見主子蹙眉不展,忍不住開口詢問:「將軍,王爺在諭令上寫了些什麼?」

  石生抬起頭,已恢復一貫的冷靜,他淡淡的答道:「義父下令要我在一個月內取得長安。」

  「這……」金全訝異的張口難言,怎麼會這樣?

  「想必石虎也接到了同樣的諭令。」

  「將軍,我們該怎麼做?王爺親自下手諭並且又設下期限,可見得這件事只許成功,否則後果難以想像!」金士擔心不已。

  王爺並不嗜血、也不曾因一時喜怒而濫殺人命,但他一向重視紀律,有功必賞,違紀必懲,而且絕不容情;如今他既下重諭,定無第二種結果。

  「你認為我們無法做到嗎?」石生語氣平常的反問,金全自他領兵征戰開始便一直跟著他,雖為主從,但情藝、不止於此,他想知道他的看法。

  「將軍,屬下絕沒有看輕您的意思……」他急急辯解,惟恐石生誤以為他是不信任他帶兵的能力。

  「我知道!」石生幾乎是失笑的打斷他,怎麼跟了他這麼多年,金全還是改不了這拘謹認真的個性,倒不是說他不好,只是有時候真的叫人啼笑皆非。

  「金副將,你誤會石生哥的意思了,他只是想聽聽你的看法而已,並沒有任何怪罪你的意思。」

  輕緩的掀開幕簾,君心一身淡色素衣踏了進來。在石生悉心照顧及有效的藥草醫治下,她現在已能下床走路,一場病痛、幾許消瘦,卻沒有減少地一絲一毫的美麗,只在她纖弱的體態中,更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韻致。

  「君姑娘!」金全連忙回神。

  「心兒,怎麼出來了!」石生走了過來,扶著她到椅子上坐好,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我沒事的。」她巧然一笑。「休息了好多天,該讓自已起來走一走,或許這樣,傷會好的快些。」

  對她的巧辯,他只寵溺的搖頭。

  看到這副景象,金全就是再不識相也知此時自已要閃一邊涼快去;可是,正題討論出來了嗎?好像還沒吧!

  見副將一臉無措的不知該進該退,君心好心的開口。

  「毅,你還沒聽副將的看法呢!」她低語提醒。

  「金副將,現在你可以放心的說了。」他回到座位。

  「是。」金全噓了口氣。「將軍,長安是座古城,歷經過不少戰役,它不僅易守難攻,加上劉曜又把重兵駐守在這裡;單靠我們幾千兵馬,要攻下它實在不容易。將軍您該也瞭解,否則便不會將軍隊停駐在這裡,遲遲沒有發動攻擊。」

  石生沉默。的確,金全說中了一部分的事實,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在沒有充分的準備與把握前,他不願讓將士們作無謂的犧牲;但,這段時日來的打探與對劉曜行事作風的瞭解,這場仗未必再如之前預料般的難以取勝。

  「你說的沒錯,之前所以採取觀望的原因的確是如此,但現在不同了;根據這些日子來探子的回報,劉曜手下並無多少領兵善戰之人,唯一最難應付的,是軍師徐機先生,此人能測過去未來,對戰略的應用更是難有與其匹敵者;若是能讓劉曜不再對徐機重用不疑,那麼即使長安城有再多的守兵,也只是烏合之眾而已。」

  「離間的計策用來對付疑心重的敵人,向來最能收到直接的效果;只難在一點——導火線要如何引發?」君心直接點出重點,惹來在場兩人驚訝的眼光,她看看自己,疑惑的問道:「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沒有、沒有。」只是不太相信以她一名弱質女子,竟然也懂得分析軍情、給予敵人適切的反擊,金全在心中默默想道。

  「劉曜荒淫無度,稱帝后更助長了他個人浮誇的作風,帶兵征戰、治理國家的政事全由他手下的臣子代理,若不是他有個忠心耿耿的軍師徐機為他撐住大局,「趙」早就不存在了。」

  「所以只要沒有徐機,要攻下長安就不難了!」君心流暢地幫他接下去。

  「對。」石生讚賞的看著她。

  君心回給他一個笑容,腦中已有些方向。

  「劉曜疑心重,石生哥不妨先製造一些假象,再派人擴大這些假象的傳言,讓劉曜一而再、再而三的聽見這些傳言,這麼一來,劉曜即使沒有撤除徐機的權位,也會開始提防,對徐機不再委以重任,如此,我們就有機可乘了。」她迅速的說出心中的想法,希望能給他們一些幫助。

  金全瞠目結舌,對她的聰穎感到不可思議。他面色一轉,恭喜自己的主子,「將軍,你撿了個女諸葛回來了呀!」

  這麼一說,君心反而不好意思了。

  「金副將過讚了,倒是心兒胡亂說的意見,只是心中的一些想法罷了,若是有錯的地方,還請兩位多包涵,別怪罪心兒才好。」

  「不,心兒,你的碓說出了重點。」石生說道。他意識到心兒迷離的身世,即使失憶,她的敏銳度與聰穎卻絲毫未減,這使得他對心兒除了憐愛外,更添了一分心折,對心兒的一切,也愈來愈好奇了。

  「告訴我,心兒,你還想到了什麼?」石生問道。

  於是營帳裡的三人開始熱切的談論,連時間快速的流失也無所覺。

  ***

  夜晚,天邊點綴著幾顆閃爍的星星,銀色的彎月從淡淡的雲層中露出臉,在大地中揮灑著只屬於她的溫暖。

  「冷嗎?」

  難得的獨處,石生拗不過心兒的堅持,只好在巡視完各哨的勤務後,帶著她到營後的山坡上欣賞夜色。

  心兒搖搖頭,淘氣的把身子更偎近他,一把抱住,「這樣就不會了!」

  「你呀!」他憐愛的裡捏她小巧的鼻。「傷才剛好一些,又想頑皮了。」

  「我哪有?」她不依道。眼神中隱念著些許的擔憂,似自言的低語:「心兒想,以後也許沒有這樣的時候了。」

  「心兒,你說什麼?」他耳尖的聽到她的自,抬起她埋在他懷中的臉,仔細的校巡她的表情,直望進她低垂的眼,絲毫沒有放鬆;他不能忍受,她在他面前有著隱瞞。然而在對上她的沉默時,忍不住柔了剛強的語氣:「告訴我,心兒,你在想什麼?」

  她凝望了他一眼,再將視線調向遠處的黑暗,「這樣的寧靜,要用多少人的血淚,才能夠換得?」

  石生會意的攬住地單薄的身子。

  「別擔心,即使兩軍交戰,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你安心的待在安全的地方,等長安的戰事結束,我立刻帶你回府,娶你為妻;與我相伴一生。」

  心兒閉上眼,靠人他懷中,「毅,我知道你對我好,也知道你並不介意我不明的身份;可是,從今天的談論中,我知道自己正是劉曜遍尋不到的人,我的過去會不會和他有關聯?如果我真是他的人,我……我……」

  「別說了,心兒,聽我的話,不許你再想!」他用力摟緊她,讓她除了他之外不能再想其它,他對著懷中的人兒命令著:一聽著,你是君心,不管以前的你是何身份、是何許人都不重要,只要記得,你是心兒,是君毅要守護一輩子的女子,我不許你還記掛著其它的事,懂嗎?」

  他強烈的摟抱幾乎要使她無法呼吸,但她仍是聽見了他霸道的命令阿!

  他低頭埋入她如絲的長髮中,「也許,再不用多久,我軍就要開戰,在這一仗中我絕不允許自己失敗。尤其現在,義父已經下了命令,不論是我或是石虎,都沒有放棄的權力。心兒,我要你跟著嬤嬤退到更安全的地方。」

  一聽他說到這裡,心兒便猛烈的開始搖頭。

  石生半強迫的壓住她猛搖的頭,眼睛不小心對上她眸中的淚,他心疼的幫她拭去,小東西、唉!

  「心兒,兩軍一旦交戰,我便沒有把握能兼顧著你,而除非我軍遭挫才會退守回這裡,但我不打算吃敗仗,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下長安;為了安全起見,才要你跟著嬤嬤退得更遠,我會盡快去找你,嗯?」

  她咬著唇,半晌,才吐了句可憐兮兮的話:「可是,人家不想離你那麼遠!」

  「心兒!」他笑著吻吻她。「我又何嘗願意與你分開那麼久?你要相倍我,絕對會遵守諾言勝利歸來。」

  心兒凝眸與他對空,久久、久久,她投入他的懷抱,用力的摟住他,「我等你!」

  「心兒!」

  他溫柔的環住她,臉上儘是憐惜與愛意。

  ***

  黑暗中,漫天的烏雲遮住了月娘清亮的臉孔,空氣中凝聚的不平靜驚得連最不願放棄熱鬧的蟬兒都提早散會,自然界的小星星螢火蟲們都飛得不知去向。

  夜空下靜的出奇。

  長安城內外一片靜默,驀然,由西方林子裡市出一道火光幾乎要衝上天際,猛然劃破了沉寂的夜空,烈火焰焰,驚醒了每一個沉睡的人。

  「失火了!失火了!」

  「救火呀!」

  「快去拿水!快呀!」

  首先發現火光的守兵忙不迭的大喊,邊叫邊跑的趕緊想法子滅火,驚慌加上叫囂,整個營子幾乎要沸騰起來!

  在第一陣吵雜聲中,石生立刻清醒過來,他迅速著裝妥當。

  「怎麼回事?」

  石生循聲轉過來,看見一臉擔憂的君心正坐在床上看著自己,他以平穩的態度安慰道:「放心,沒什麼事的,你待在營內不要出來,我一會兒就回來。」拋給她一抹微笑,示她不必擔心,旋即快步離開去看外頭的情形。

  一出營帳即看見西邊大火熊熊的燒著,火舌雖蔓延的不快,卻沒有被控制的樣子;石生毫不遲疑的接近火場。

  「快,多取些水,別讓大火繼續擴散,第一、二軍立刻將糧草移到東邊,當哨的立刻回崗位,其餘人全部幫忙滅火!」

  石生果決的下了一連串的命令,一邊注意火勢蔓延的方向及速度,所有的將士絲毫不敢輕忽,對這場意外的災難盡全力搶救。

  經過半個時辰的努力,火勢才終於撲滅。

  沒有預兆的大火,不是疏失,倒像是有人故意縱火,但卻又沒有任何攻擊……為什麼?

  心兒!

  石生立刻往自己的營帳直奔!

  「心兒!」

  揮開帳帷,簾後哪有伊人的影子,空氣中充斥著一股奇異的味道。

  是迷藥!

  石生仔細觀察著帳內可留有任何線索,胸中的怒氣漸漸上揚;他步出帳外,地上的痕跡與不遠處的馬蹄痕證實了他的猜測。

  望著足跡消失的方向,他深吸一口氣。不論你是誰,我石生絕不善罷甘休!

  冷凝的臉上全是肅殺的表情,不、他不會在此刻亂了應有的分寸,他絕對會將怒氣留到那個膽大妄為的人的身」!

  ***

  長安城內。

  「徐先生,今天是你答應為朕找回美人期限的最後一天了,朕——可沒有再多的耐心等了。」大殿上,劉曜端坐於上位,口氣雖然平淡不帶惡意,但雙眼已隱含一片山雨欲來之勢。

  「皇上請再等候片刻,微臣派出的人應該快回到城內了,請皇上放寬心。」徐機先生一貫的平和,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若無法完成交辦之事,問斬的可就是自己了,其它在場的文武官員們則莫不身心微顫的後退一小步,生恐自已會是下一個替死鬼,不小心刮到皇上怒氣的颱風尾,可也不是好玩的事,太划不來了。

  像是無感於大殿之中緊張的氣氛,徐機依然神態自若。

  「皇上,微臣有一件事上奏。」

  〔說。」

  「待微臣為皇上覓回佳人之後,微臣也將離開長安城,回家鄉與家人團聚,還請皇上成全。」

  「什麼?」劉曜完全沒有料到徐機會突然提起辭官回鄉之事。倏地,他微沉下臉,「朕虧待你了嗎?」

  「皇上言重了,皇上待微臣恩寵有加,何來虧待之說?皇上忽出此言,微臣實惶恐不已。」

  「那先生因何要辭官?」

  「啟稟皇上,微臣離家已多年,承皇上不棄,握為要巨,委以重任、信任有加,使微臣得有機會一展抱負,君恩浩蕩,實非微臣今生所能回報;奈何時不予我,天命微臣該歸於田園,家中父母妻小每日引頸盼望,微臣本欲接其同至長安,未料家母病重,唯一心願是微臣能回鄉送終,微臣接獲家書掛念不已,但請皇上成全,使微臣能一盡為人子最後之孝恩。」

  「朕可以答應讓先生返家數日,先生大可不必辭官。」

  「皇上,微臣隨軍征戰多年,年紀已屆耳順;自出仕至今已十年未曾返家,幾次魚雁往還,知父母深以微臣出外為念,但微臣始終以公務為重,不敢稍有怠情,如今微臣年事已高,又家中請人懸念已久,只待微臣返鄉共享天倫,懇請皇上成全。」

  劉曜撫著下巴深思著。

  「徐先生,朕明白這些年來你為朕盡的話多心力,朕能有今天,先生功不可沒。但如今天下未平,石勒又遣軍來犯,長安戰事將起,先生又於此時提出返鄉之意,朕實不知該如何答應。先生,這事能否待退了敵軍之後,朕再好好斟酌;屆時如果先生仍然執意離開,朕也好親自為先生餞別一番,以慰先生多年之辛勞。」

  「謝皇上思典。」徐機低頭謝恩,遮去臉上的表情,推測時間,他派出的人應該已經完成任務回官了。

  〔啟稟皇上,皇上囑咐微臣今晚之前須完成之事微臣已辦妥,皇上日夜思念之人如今已於未霄官候著,皇上可一償這些日子來的心願。」

  「先生是指……」劉曜腦中一閃。「莫非先生已--」

  徐機含笑肯定的點頭。

  「來人,擺駕未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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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二更天,長安城東方的宮殿燈火通明,所有的守衛以及宮人們全都盡責的守著自己的崗位絲毫不敢稍有怠忽,自從方才胡將軍送進來一名女子後,他們的精神更是緊繃到最高點,惟恐有任何差錯。

  未霄官,是長安城中佈置最舒適、最豪華,也是皇上寵幸後官諸多佳麗的地方。此時,官殿內最醒目的大床上躺著一名昏述的女子,一身樸紊的衣衫與宮內奢華的擺飾一點也不相襯,而殿外的官人也沒人敢懷疑些什麼。

  「呃……」

  床上的人兒輕輕呼出氣息,緊閉的雙眸慢慢睜開,她眨了眨眼,一時之間不明白自己身處在那裡,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扶著猶有些昏沉的頭坐起來,仔細打量著四周;腦中回想著之前的遭遇,她記得自己在石生的營帳中,著好衣服後打算出去看看營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剛走到帳門口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然後她昏了過去,再醒來,便已在這兒了。

  她走下床,漸漸恢復了思考的能力,望了裡宮殿內豪華的裝飾,腦中浮現出些許的疑問,是誰這麼大費周章的要抓她?不惜深入營地施用了調虎離山之計,可以想見的這個人對整個左軍一定有相當程度的瞭解,難道石虎仍不死心嗎?但他應該不會在此有著如此奢華的府邸。莫非……

  「皇上駕到!」

  宮外忽然傳來高喊的聲音,她心中頓時了悟……是他,

  她步往門口的方向,此刻她才注意到門外眾多的守衛及侍女,隨著來人的前進,她一步一步的往後退。

  一踏入門口,他立即揮退了眾人。然後目光全鎖在門內那名女子身上。

  他臉上充滿了驚艷與不可言喻的歡欣,「朕終於找到你了,美人,你可知道朕為你犯了多少的相思,朕想你想的心都疼了,快過來給朕好好的瞧瞧!」劉曜等不及要摟她人懷,好好的溫存一番。

  「站住!」退到無路可退,背抵著了床柱,她急喊出聲,強自鎮定的看著他,「你究竟是誰,為什麼一再的要抓我?」

  「我?」他笑了笑,一臉縱容的看著她,「原來你不知道我是誰,難怪會一再的逃跑,避開我所派出的人,你聽著,朕乃是趙國的劉曜,堂堂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

  他就近在椅子上坐下,不再接近她,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然而她卻沒有如往常的女子一般飛奔過來,她臉上沒有預期中的驚喜,只有在聽見他名諱時浮現些許的戒慎與防備。

  「我不認識你,為什麼你要再三的派人追捕我?」經過這段日子的調適,君心鎮定以對,不再如以往一般的只能任自己無助害怕、任人宰割。

  劉曜驚異的看著她的反應,眼神中滿是新奇與——更多的佔有。果然不愧是他日夜思念想得到的女子,那日初見後,他念念不忘;而今再見,她依然是如此特別,不似尋常女子般貪慕榮華與富貴的直討好他,這女子——果真有令他不惜動用所有長安城兵馬也要找到她的資格。

  「你叫什麼名字?是何許人氏?」對她的詢問他不予回應,只霸道地自我認定她該回答他想知道的。

  君心冷然的看著他。「為什麼擄我來此?」

  「哈……」他驀然大笑。「你不回答朕的問題已是不對,知道朕的身份也不行禮,大膽妄為的你,朕該怎麼罰你才好?」轉眼間他已欺近至她跟前。

  君心吸口氣,勇敢的直視他。「放我走,我不想待在這兒!」

  「你以為朕的宮廷是任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嗎?一旦進了未霄宮,你就只有一件事該辦好,那就是好好伺候朕、取悅朕!」

  君心倒抽口氣!

  「你休想!要不是你派人擄我來,我才不會到這裡,我才不要待在這兒!」

  君心猛地推開他,拔腿就往門外衝!卻在踏出門口的那一步,被守衛用兵器攔了下來,」步步的逼回門內。

  回頭一看,劉曜依然坐在椅子上,有恃無恐的看著她。

  「朕要的人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也從來沒有任何女人敢對朕不敬,你不會是例外;朕要的人絕逃不出朕的手掌心!」他起身揮退守衛,守衛們隨手關上宮門。

  君心惶然的看著他,這重重的官闈,她逃得掉嗎?毅……

  「你還是乖乖的服侍朕要緊,想想怎麼取悅朕吧!」劉曜不容她有任何逃避的時間,猛地出手制住了她的雙臂,君心驚呼出聲。

  「放開我!放開我!」她劇烈的反抗,怎敵得過劉曜的力氣,拉扯中,她被拖往床的方向,轉眼間已被拋上床。

  君心掙扎得要爬起來,但劉曜豈會讓她如願,他迅速脫去外衣壓向她。

  「小美人兒,別再反抗了,你現在是朕的人了,還是聽話點兒吧!」他制住她的雙手固定在她的頭頂上方,一隻手已不規矩的開始脫去她的衣服。

  「不要!你走開,放開我!放開我!」君心呼喊著,奈何雙手已被擒住,她轉動著身軀抵擋不住他伸來的祿山之爪,反而扯動了背後尚未復原的傷口,一時之間,疼痛與屈辱逼下了她難抑的淚。

  「不要……」

  「皇上,皇上,有人攻擊城門了!」

  宮外胡將軍急急的大聲稟告軍情,劉曜因好事被打斷而震怒的回應。

  「有人來襲,你們不會領兵抗敵嗎?還需要來打擾朕,滾!」

  胡將軍在外頭聽得惶恐,但卻不得不繼續報告:「皇上,敵軍深夜突襲,我方大部分的軍隊都駐紮在東城外五里處,光靠城裡的守兵根本無法抵擋,想要召回在城外的兵馬回來,所有信道又全被敵軍給阻隔了,請皇上速下退敵之計,否則不必一個時辰,長安城就要被攻破了。」

  「什麼?!」劉曜聞肓一驚,這才下了床步往宮門處,而被他制住的君心一翻身揪緊被撕裂的衣襟,渾身顫抖,淚流不止的立刻將自已縮在離他最遠的地方,猛烈的喘著氣,雙眼警覺的直盯著劉曜的舉動。

  「軍師徐機呢?」劉曜此刻沒理會君心的舉動,他含怒的問。

  胡將軍一見著皇上,立即誠惶誠恐的點膝著地,「皇」,徐先生自您擺駕未霄官後就不知去向,只留言說,他決意辭官離開這裡,還說……說……」

  「說什麼?」劉曜大吼。

  「他說皇上若要守住自己所打下的江山,除非您不再縱情於歡樂、眼中只有醇酒美人,整日不理朝綱;還有,請皇上以宮內的那名美人為餌,才能夠退敵。」胡將軍吶吶的說完,內心對自己必須承擔皇上的怒氣而擔憂不已。

  「住口!」劉曜果然大怒,「朕乃堂堂一國之君,這徐機也未免太不把朕放在眼裡了,說朕不理朝綱,分明是指責朕是一名昏君,胡將軍,朕命你率領東城出口的守兵打開一條通路,傳朕旨意,要城外的竇將軍立刻領軍回城救駕,不得延誤。」

  「遵旨!」胡將軍領命而去。

  劉曜步回未霄官,君心的眼神立即變得戒慎,她雙手護在自己身前,掌心中緊握著一顆琉璃珠——她唯一找到可以保護自己的武器。

  他有如貓戲老鼠般的逼她入死角,再也沒有退路。

  「朕現在有事,不過你也別以為你能逃得出去,等朕擊退了來犯的敵軍,你就是朕的慰勞品,美人兒,你好生淨身沐浴好等朕吧!」

  差人進來看住她,劉曜轉往前殿。

  ***

  長安城一片烽煙,劉曜一看見這情形,才徹底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而他所派出欲搬救兵的胡將軍也被狼狽的打回城內。

  「皇上,微臣盡了力,可是依然衝不出城門。」胡將軍被攙扶進來。這模樣看得劉曜怒火更加高張。

  「飯桶!全是一群沒用的傢伙,朕平日養你們是幹什麼用的,」出了事沒人能替朕分憂解勞、勇猛退敵,朕要你們這群人做什麼?」

  所有的人士噤聲不語。

  「稟皇上,是石勒座下的左將軍石生率軍來攻,他已經完全封鎖了我軍的求生之路,我們根本聯絡不上城外的責將軍,如今城門的守兵也擋不住多少時候了。」

  話才說完,城外的守兵已緊急來報。

  「皇上,西城門已經被攻破了!」

  「什麼!」劉曜驚怒不已。

  「皇上,您快由北城門出長安,只要能到得了竇將軍駐兵的地方,您就安全了;皇上,您快走吧,臣等願為您斷絕後方的追兵!」

  劉曜此時才明白自己的過失,這些日子來的貪享安逸,居然讓他忘了身旁的危機;為了一己的私慾,竟然逼得對自己最盡忠盡職的軍師不得不離開以保全自己的生命,他——錯——了!

  軍師曾交代,以那美人為餌!

  「來人,到未霄官把那名女子帶上城門,聲明如果石生再不停下攻勢,就先殺了她。」

  「皇上……」

  「快去!」劉曜亳不猶豫。

  來人不再遲疑的衝了出去,不久卻又慌慌張張的進來。

  「啟稟皇上,未霄宮的守衛以及所有的宮女們全被迷昏了,而您要找的那名女子也不知去向!」

  「這……怎麼可能!」劉曜急急的下令。「快分頭去找,務必要找到,以她一個弱女子絕不可能逃出去的,快去找!」

  眾將分頭去找,劉曜提起久未使用的配劍也登上城門。

  ***

  君心使用了最後一顆琉璃珠,讓散開的迷香迷昏了所有未霄宮的宮人,趁著沒人發現前離開了未霄宮。

  她不知道該怎麼走才能出城門,卻一步也不敢停留的直往前奔,至少,她不要待在這裡讓人再有機會捉住她!

  然而,就在她快接近長安城西面時,追尋而來的胡將軍發現了她。「在那,快圍住她,別讓她逃了!」胡將軍大喊。

  君心尋聲回頭一看,心中驚駭的一步也不敢延遲的直往前奔。

  「來人,快追!」

  就在君心以為自己快要再度被擒時,攻破長安城西門長驅直入的金副將也率人一路打到這裡。

  君心看見前方的一群人接近她,幾乎要認為自己失敗了,難道她真的逃不開這裡了嗎?但為首的金副將已先認出她,喜形於色的立即衝向她,「君姑娘!」

  君心聞聲仔細一看,「金副將!」她奮力的奔向他。

  「君姑娘,末將終於找到你了,你可知道將軍為了你失蹤的事有多著急!一確定你是被劉曜派人捕走,便不顧一切的下令攻城。」金副將扶住已快失去力氣的君心,話尚未完全離口,已注意到了君心身後的追兵。

  「金副將,他們……」

  「君姑娘不必擔心,將軍就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他安慰道。抬頭迎視急追而至的胡將軍。「就憑他們,休想從我手中再抓走你!」

  胡將軍率人在他面前兩軍對峙,心中盤算著有多少勝算。

  「原來是你,金副將軍,交出你身旁的這名女子可保你安然無事,否則,莫怪本將軍手不留情!」

  金副將冷笑道:「胡大將軍,你認為你自己還有多少勝算?就算你今日毫髮無傷的與我兵戎相見,你都未必能贏我,更何況你方才在東門已被將軍打傷,現在還領著這些殘兵敗將的來跟我要人,你的確有氣魄;只可惜你忽略了一件事,君姑娘本來就是石將軍之人,你憑什麼要我交出她,休說如此,今日我主上下令攻城,長安城在明日破曉之前,必定會掛上我石家軍的旗幟。而你,只有俯首稱降的路可走!」

  「好大的日氣!既然你敬酒不吃,本將軍也不再客氣了!」

  話聲一落,胡將軍立刻舉兵動手,金副將也毫不遲疑的迎戰!一西吩咐後頭的幾位士兵:「立刻護送君姑娘去找將軍!」

  士兵們隨即聽令的將君心帶離現場,而在場兩批人馬的戰鬥也隨即展開。

  ***

  以區區幾千兵馬就冒然下令攻城,既要能牽制住對方城內的守兵,更要能阻斷對方往外求援,尤其援軍又僅在離城不遠的地方。

  石生沒有多遲疑,若是軍機稍有延誤,君心隨時都有可能遭遇上危險,更何況劉曜的目標本來就是心兒,心兒一失蹤,石生心急如焚,就算冒著只有一分成功的可能,他也要試一試。

  西城門一破,金副將立刻領兵進入長安城內,石生也由城門邊圍針對各崗哨守兵一一擊破。就在東城門上,他與劉曜正式對上。

  「劉曜,你終於露面了。」

  「哼!石生,你無端挑起戰事,朕要你為自己的魯莽行為付出代價!」劉曜手執長劍,一臉怒氣殺意。

  「無端?劉曜,你也未免太會為自已脫罪了吧,若非你放縱下屬一再擾亂我方居民,又視我方的警告於不顧,義父也不至於忍無可忍的派軍征伐長安;就國家而言,你我之間原就勢不兩立,而現在你又擄走了心兒,劉曜,你我的恩怨就在今天做個了斷!」

  「笑話,你以為朕會怕你嗎?心兒?朕根本不知道誰是心兒,你攻打朕的城邑、傷害朕的臣民、現在又污蔑朕搶了你的人;石生,就算你想善了,朕也絕對要你用命來賠償,否則難消朕滿腹的怒氣!」

  石生唇邊只噙著一抹冷笑,對劉曜的惡言恫嚇絲毫不加理會,整個人宛如一尊戰神般的緩緩步向前。

  「君毅……」

  突來的聲響震散原本一觸即發的氣氛,眾人的目光全轉向聲音的來處。

  「心兒!」石生驚喜的望著來人衝進他早已敞開的雙臂。

  「毅、毅……」她在他懷中頻頻低喚著。

  「心兒、心兒……」

  離散後重逢的兩人緊密相擁互喚著彼此,有些無法置信卻又無比慶幸著他們終於能再相見,然而待石生看清楚心兒有些狼狽的模樣後,他的怒氣完全被引發,他脫下披風披在心兒身上。然後將心兒重新攬入懷中,眼神冷肅的瞪向劉曜,肯定不會瞪錯人。

  這一連串的景象看在劉曜眼裡,更是刺紅了他已沾怒的雙眼。

  「放開她,她是朕的人!」他怒喊著。

  「你的人?」石生冷笑著,完全不將他的怒氣放在眼中,現在心兒已經回到他的身旁,他再也沒有顧忌;冷凝的氣息自他口中疾射而出。「來人,攻下長安城!」

  石生一聲令下,身後的將士一致拔起武器向前衝,準備一舉殲滅敵人。石生本人則護著心兒退到安全的地方。

  劉曜這一方的人馬也在主帥的帶領下全面迎戰,劉曜手中的劍一路見敵則殺,他全無後退的前進,目標是退至人群之後的石生。

  石生早料到劉曜的目的,他讓君心待在安全的地方,「心兒,待在這兒,別擔心我,我很快就回來!」低聲交代完,石生也舉起創迎向劉曜的挑戰。

  雙刃相交,點點金光在其中閃爍;一個怒意橫揚、新仇舊恨難抹平,一個為保護自己的心上人、軍令在身也難違背,恩怨夾雜在兩人之間,相視之間殺意滿盈,手中的兵刃揮動更是招招毫不留情。

  劉曜自從稱帝后,整日縱情於酒色之中,對於帶兵作戰、手執武器與敵人一較長短已然生疏,不若石生重於平時的演練,因為身為武將之首,長年在外征戰,故而兵器鮮少離身,一出手、一揮創皆帶有相當的準確度與力道,不多時,劉曜漸漸露出頹敗之勢,雖是因狂怒而使得手中兵刃多了些許的殺傷力,但對石生而言,這只是敵人臨敗前的掙扎罷了,左將軍自成名以來,從來沒有吃過敗仗,他已看出劉曜攻勢中的缺失,他一轉守勢為進攻,出手之間乾淨俐落;劉曜心中一驚,疲於隔擋其招式而使得自己的狂猛在瞬間弱了氣勢。

  城門上兵對兵、將對將,兩方打得如火如荼,另一方面,金副將已搶下胡將軍拘在一旁,趕到這裡。

  「君姑娘!」金副將來到君心的身旁。

  君心聽話的待在一旁,雖然明白石生不會輸給劉曜,但仍是為他的安危懸心不已,一看到金副將趕來,不禁鬆了口氣。

  「金副將,你快想辦法幫幫君毅擒下劉曜!」

  金副將站定後,仔細觀看交戰中的兩人,他原本的擔心轉為微笑,「君姑娘請別擔心,將軍一定會打勝的,憑劉曜的實力要贏過將軍根本是不可能的,君姑娘只要待在此地好好看著就行了,不用多久,將軍一定會擒下劉曜的。」

  談話間,石生已一劍揮開劉曜手上的兵刀,須臾間已將創抵上劉曜的脖子。

  金副將一見此勢立刻趨向前押下劉曜,大聲說著:「長安城的兵士們聽著,你們的皇上劉曜已在我手上,各位要想保住性命就丟下兵器投降,否則別怪我等手下不留情!」

  長安城的守兵們個個面面相觀,一時之間投降不投降的私語充斥整個城門。

  一會兒後開始有人丟下手中的兵器表示不再抵抗,漸漸的有人陸續放下兵器,不久,所有的守兵已全部棄械投降。

  石生滿意的看著這情形,交代著,「眾將士聽著,長安城上的標幟換上我軍的旗幟,所有人開始整理方才一戰後所造成的破壞,將戰俘全部暫時押入大牢中;除了繼續駐守長安,將軍營移入城內之外,不許打擾到城內居民的日常作息,違令者一律以抗命處置,絕不寬待。金副將,將劉曜單獨關入長安城的地牢中,等義父來時再行處置,派人巡守各城門,慎防城外的趙軍趁機反攻。」

  「末將遵命。」金副將明白自己該做的事。

  見各人員大致依令行事後,石生這才放心的帶著君心步下城門,善後的事則交由其它各部的領導負責。

  ***

  雖然攻城的決定下的匆促,但幸好早在這之前石生便已掌握了所有長安城內的部署及守兵的位置;再加上趙國軍師徐機的出走,剩下的其它人根本不足以為懼,所以這一仗能贏得順利。

  隔日一大早,同樣駐守在長安城外準備攻城的石虎、以及紮營城外守護長安的趙國竇將軍全得知了長安已被攻下的消息。

  「昨夜石生下令半夜攻城,不到三個時辰已搶下劉曜、拿下了長安城!」石虎得了消息驚愕不已,這……這怎麼可能?!駐守在城外這麼久,石生不但沒半點兒動靜,甚至對戰事避而遠之,而長安城中又有個可媲美諸葛的軍師徐機,再怎麼說,徐機都不可能讓長安這麼輕易的被攻下呀!

  「這怎麼可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稟將軍,聽說在左將軍下令攻城之時,劉曜一向仰重的軍師徐機已提出辭官返鄉之事,雖然劉曜並沒有正式同意,但徐機卻堅決的在留了口訊之後,毅然的離開長安城,讓劉曜連阻止都來不及;爾後沒多久,左將軍便下令要拿下長安城。」

  「喔!」石虎仔細推想著,自語似地道:「石生一向不打沒把握的仗,這次沒道理這麼反常,不但沒知會我,甚至倉卒之下就發動戰事;這其間是不是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事發生了呢?」

  「將軍,左營裡還流傳著一種說法,但是沒有人證實,小的不知道該不該說?」負責留意前方消息的探子試問著。

  「說。」

  「聽說在攻城之前,左營的糧倉附近發生了一起火災,雖然火勢很快就被控制下來沒再蔓延,但是左將軍最重視的君心姑娘卻在此時被捕走,左將軍得悉自己中了他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後非常生氣,一查出是誰搶走了君心姑娘,立即不多遲疑的便下令救人,以奇襲包圍之計在最短的時間內,便救回了君心姑娘,並且攻下了長安城、生擒趙國的皇上劉曜。」

  「君心被擒!」石虎腦中浮現了一張清艷的面孔,想起了那一天的情景,心中對石生的恨意又加深了幾分。「難怪,難怪石生會不惜一切代價下令攻城,做出了他從來不會做的事。」

  石虎身旁的副將提醒道:「將軍,左、右兩軍同時受命攻打長安,如今左軍已順利在沒有外援的情況攻下了長安;王爺若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對左軍有更多的榮寵、對左將軍更加倍任,這對您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呀!」

  這一番話提醒了石虎,義父曾經允諾過,若是誰能搶先攻下長安城,便可以任意向義父要求一件事;雖然義父有一個親生子,但義父從不曾對他有任何偏愛,至今也尚未決定將來接任他王位的人選,對三名愛子他平等視之,反而是石生能力屢受義父肯定,這對他而言,的確是一大威脅;一思及此,他不禁想起上回他讓人傳消息告知義父石生違亂軍紀之事,義父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這不是間接表示了義父對石生確實是有所偏愛,否則怎會對這件事不聞不問、不下任何裁決呢?

  「依你之見,本將軍現在該怎麼做呢?」石虎問著身旁的副將。

  「依屬下之見,將軍不妨先寫封信給左將軍,恭喜他旗開得勝、順利拿下長安城,然後探探左將軍的口風,伺機也將右軍移科城內駐紮;如此一來,若王爺前來這裡,我們也有協助防禦長安的功勞,王爺不會只注意到左將軍的勝利,同時也會發現將軍您的配合;屆時如果要論功行賞,至少也有您的一份。」

  「這倒是個方法。」石虎邊點頭道。

  「將軍,屬下尚有軍情稟告。」

  「還有什麼沒說的,一次說完。」石虎不耐的說。

  「將軍,劉曜尚有一支持兵駐紮在長安城之西,為首的竇將軍也是個戰功記錄輝煌的人,他已經知道長安城落在左將軍的中,似乎有意發兵反擊,奪回長安並救回他們的皇上。」

  「有這回事?!」石虎沒多做考慮。「繼續注意竇將軍的一舉一動,有任何消息即刻回來報告,另外,傳令所有將士,隨時進入備戰狀態,不可稍有疏忽。」

  「是,屬下立刻去辦!」

  待那名探子下去後,石虎隨即著手寫信。

  「副將,我們開始吧!」

  ***

  長安城外的竇營裡,因為長安的失守而一片嘩然。

  「將軍,我們可要攻回長安城以解救皇上呢?」

  面對軍人的疑問與慌亂,竇何將軍手一抬示意罩人稍安勿躁。

  「就算長安城中守兵僅一萬人,但也不該這麼輕易就被攻陷,軍師呢?為什麼沒聽說他的消息,他到那裡去了?」

  竇何一問之下,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注意到這件事。

  帳內諸將均無言以對,直到一名士兵匆匆來報。

  「稟將軍,軍師徐先生在營外求見。」

  「快請他進來!」竇何起身走出座位。

  「徐先生,請進。」在眾人皆落坐後,竇何才問道:「先生為什麼會任意離開皇上身邊,你可知現今長安城已被石生攻下,皇上也落入他的手中。」

  「我知道。」徐機心中有著感慨,他早知會有這一劫。

  依著多年相交之誼,竇何明白徐機表情下隱含的意思。他揮手要人退下,「你們全到帳外去,留意外面的動靜,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

  待閒雜人等全退下,帳內只剩下竇何與徐機兩人。

  「徐兄有什麼難言之隱,現在盡可直言無妨。」

  竇何畢竟是有些瞭解他的,徐機感慨的一笑。

  「在戰事開始之前,我已向皇上提出辭官之事,隨後,我便離開了長安城。」

  「什麼?」竇何一時愕然。「為什麼,好端端的為什麼你要辭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要在此時匆匆離開長安?」

  徐機一歎。「竇兄,我並非故意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皇上身邊,置皇上的安危於不顧,你該知道數十天前,皇上在城郊遇見一名女子,一見傾心之餘,下令找了她許久,一度因為遍尋不獲而差點遷怒眾臣民的事嗎?」

  「記得。但這跟我們現在說的事又有什麼關係?」

  「那名女子的來歷並不簡單,在她出現的那一夜,我夜觀星象發現原本的排列因她的出現而重新排列過,皇上的劫難注定是避不開的;在她與石生相遇之後,原本應該漸漸隱滅的石生,他的本命星卻反而更加閃亮,我百思不解其中的原因,只知道我無力扭轉天命歸象,而皇上又因為一些小事而遠離了那些可以幫助他的人,對我也漸漸起了不滿與不信任……唉!這一切,全是天意呀!」不得不離開他傾盡數年心力扶持的王朝,怎能不教他心生遺憾與感傷;這份無奈,又有誰能瞭解呢?

  〔真的沒有方法可以挽救了嗎?」

  「若有方法可解,我何嘗願意放棄!」

  竇何一震,面對這樣的情境,他也不禁茫然了。究竟該繼續為主盡忠反攻長安、救皇上,或是讓一切只到此為止,那麼其它將士們又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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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00:50
第六章

  自從攻下長安城後,已過了四天,城外的竇將軍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反而原本該是戰友的石虎卻動作頻頻,若是允諾讓他進了長安城,是否他又會重演一次傷害心兒、越權干擾軍將士的正常排練、亂了左軍的秩序呢?

  石生獨自在書房中沉思著;一進駐長安城,他立刻讓人傳消息給義父,請他盡速到長安,決定如何處置劉曜。再來便接到了石虎的信函,表面上看來,只是一封恭賀的信,事實上他卻乘機要求一同駐守長安;左、右兩軍本一家,左軍既進了長安,右軍當然也可同進;但近幾年由於石虎的妒心作祟,兩軍之間的分野越來越清楚,甚至到了作戰時,在不起內訌的情形下各自為政,誰先完成任務便是誰的功勞,容不得他人來分。

  其實早在他接到石虎的信函時,就隱約猜到他的目的,尤其這次義父又許下重諾,石虎想必是對王位的繼承有了野心,因此在這次的行動上,他的主要對像反而不是劉曜,而是他——石生。

  君心一踏入書房,看到的石生便是這副沉思又為難的模樣。

  她端著晚膳進房。

  「毅哥,什麼事困擾了你嗎?」

  石生抬頭一見是心兒,露出了些微的笑容,待心兒放下手中的托盤後,他握住她一隻手輕輕一拉,便將她扯入了自己的懷中。

  「沒什麼。」他傾近將她身上的清香全數吸人。「只是一件小事。」

  心兒伸手撫著他緊鎖的眉,「毅哥,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你的喜怒我還不至於看不出來。」眼睛一瞄,看到攤在桌上的信。「是為了石虎嗎?」

  石生搖搖頭。「這些事你不用擔心,相信我;我會解決的。」

  心兒深看了他一眼,螓首依入他的肩上,果真不再多言。然而她真的沉默了,石生卻不安了。

  「心兒……」

  「毅,我知道你是不願讓我多擔心,才不希望我知道;如果這麼做可以讓你少些負擔,我不會多問、也不覺得委屈;我只要你記住一點,你不是孤單的。」

  石生動容的看著她,感覺到自已對她的憐借又多了一分,天下間有多少女子能似她這般,既在關心一個人的同時又能體貼的注意不造成對方的負擔;不管是什麼樣的機緣讓他碰到了她,他都衷心的感激,不相信命運的他,此刻卻寧願相信了。

  擁著她,籍著她身上能讓人安心的氣質平復自己心中的焦躁。

  「心兒,等義父一來,安排好長安這裡的事情,我就立即帶你回我們的家,在那裡,你就可以不必再擔心有人能任意傷害你了,跟我一起回去,好嗎?」

  迎視他企望的眼,心兒忽然有種想調皮的衝動。她垂下臉掩住自己的表情,「如果,我說『不』呢?」

  石生一窒,「不」?!

  他的心驀然緊縮,擁著地的手臂加重了些許力道,對心中湧上的怒氣與失落感到更加生氣,不知是對她或對自己!

  霸氣專制的話不多思考的衝出口,「沒有你說不的權力!我要定你了,這一生一世,我絕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我!」

  一聲輕笑自她口中溢出,他看到了她臉上促狹的笑容。

  「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又何必問我同不同意呢?更何況,你該知道,除非你不要我,否則心兒怎麼會離開你呢!」說到後來,低聲訴出了她的心聲。

  對上她深切的眼眸,石生頓時覺此生再也無憾了。

  「心兒,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會傷害你的!」

  心兒只是柔順的依人他懷中,她真的希望能夠一生一世依靠著他。

  ***

  對石虎的請求入城,石生並不打算多理會;原本他擔心駐守城外的趙國將軍竇何會率兵前來營救他的皇上,討回屬於他們的長安城,然而,卻意外的發現竇將軍最後竟是領著兵馬西走,這樣的結果令他百思不解。

  而事實上他也沒有時間花在這件事上,因為當王爺府接到消息後不久,石勒便親自來到了長安城。而石虎也乘機入了城。

  「義父。」石生恭敬的喊了聲。

  「生兒,你辛苦了。」看到長安城如今的模樣,石勒對石生的能力相當肯定。

  「義父言重了,石生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而已。」

  石勒欣慰的點點頭。對石生,他一向放心。

  然而這副情景卻叫石虎看不下去了。

  「義父,請你為孩兒作主;大哥他太沒有手足之情了。」石虎神態嚴謹的單膝下跪,趁著石勒終於來到了長安,他不打算放棄這個機會。

  「虎兒,怎麼回事?」石勒皺起了眉頭。

  「義父,當初您派大哥與我分兩路出兵攻打長安,為的就是希望我們兄弟能合作盡早攻下長安城,但大哥不但違反了軍紀,在自己的營帳裡留了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導致敵人有機可乘偷襲了軍營;而後我為了調查那名女子的真實身份盤問她,然而大哥不但不問明原由,甚至為了那名女子差點傷了自己的弟弟;而後攻打長安也沒有告知我應有的行動;進了長安城也不許我入城;這次若不是義父您,恐怕大哥早忘了我這個弟弟還帶著支孤軍在長安城外餐風露宿!義父,您要稟公處理啊!」

  石勒聽完石虎的控訴後,並不立即作出回復,沉思了一會兒,他抬頭看著自己一向最引以為做的兒子,「生兒,你怎麼說?」

  對義父的詢問,石生感到一絲溫暖,畢竟義父沒有因為石虎的片面之詞就定了他的罪,於是他很合作的開口,不再如以往的惜言如金。

  「義父,您想知道什麼呢?」

  「首先,你營帳裡留了來歷不明的女人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是。」石生肯定的回答,眼中沒有任何畏懼,態度坦然。「她也許不清楚她自己從何處而來,但石生可以用性命擔保她絕不是劉曜派來的奸細,甚至這次能這麼順利的攻下長安、擒住劉曜,也是心兒所提供的計策。」

  「喔?」這麼一說倒引起石勒的興趣了,真有女子也能和男子一般相提並論,充滿智能嗎?「她在哪兒,為父的想見她。」

  石生聽出義父口中沒有責怪之意,稍稍放了心。

  「義父若想見她,我待會兒就帶她來見您。」

  「嗯。」石勒滿意的點頭,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你為什麼會為了她而與虎兒起了衝突,再怎麼說你們也是兄弟,怎可為了一名小小的女子鬧得如此不像話?再者,為什麼你不許石虎進城?」

  「義父,石生並非故意要與石虎起爭執,也絕非不念手足之情;只是石虎趁我不在時強行擄走了心兒,又不明是非的將心兒鞭笞成傷,心兒不過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堪鞭子的惡意毒打,若非我及時趕至,只怕心兒早已香消玉殞。再說到攻城,義父您亦曾帶兵征戰,應當知道軍機延誤不得,石生只是把握住可以攻城的契機,進而完成義父的托付,如此而已;石生才攻下長安,石虎便來信要求入城,石生不過是想等城內一切安頓好,再研擬兩軍合一的事;希望將來在駐守方面能少些磨擦,因此才晚了些回信,結果尚來不及安排好,義父您便來了。」

  「原來如此。」石勒明瞭道。「虎兒,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再責怨你大哥了,一切到此為止;從今天開始,我希望你們兄弟間能和睦相處,別再有任何嫌隙,若有誰敢無視本王的命令,就休怪本王不念父子之情。我這樣說,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孩兒謹遵教誨!」石生與石虎異口同聲的說。

  石虎握緊了雙拳,咬牙切齒的低著頭,內心對石勒的偏袒有著更多的不滿。

  一旁的謀士張賓始終沒有吭聲,覷見了石虎憤懣難平的表情,他深思的想著,提醒自己不可忽略了石虎的舉動。

  ***

  大殿裡沒有達成目的的石虎回到自己的行宮內將怒氣全發洩了出來。

  「滾!滾!」他砸碎所有觸手可及的東西,把所有伺候他的人全都趕了出去,心中的怨憤依然難消!

  「可惡!」他握拳拍向桌面。

  義父對石生的寵愛愈來愈多了,在大殿裡的言詞分明就在袒護他,連他犯了軍紀也沒多苛責,甚至用話轉了開來,再這樣下去,他還有什麼希望能勝過石生,得到王位的繼承權呢?

  「不行,我絕不能讓石生有機會得到王位,為了我一生榮華富貴,為了我生命的安全無虞,為了——得到那名絕世女子,我不能就此算了!」

  想起自己權貴加身、佳人在抱的模樣,石虎得意而陰毒的笑了,誰擋了他的路,誰就別想活!

  義父,既然你一點都不肯為石虎,就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

  「心兒,這是我義父。」

  大殿會後不久,石生便親自帶著君心到正陽宮晉見石勒。

  「民女拜見王爺。」君心低首行禮。

  石勒仔細打量地。「君姑娘不必多禮。」

  君心起身微微抬起臉。

  莫怪啊!石勒在心中想著,果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佳人,難怪生兒會為了她不惜與虎兒起衝突,在沒有必勝的把握下執意攻打長安。

  除去傾城的容貌,她渾身散發出一股謎樣又纖弱的氣質,像是朵臨水無依的水仙,令人忍不住的想去憐惜她,不讓她任風飄零;她深而幽的眼眸中卻隱隱透露著一種智能與從容安定,即使是面對威武如他、凶狠如石虎者,她依然不動於其中,是她本身如此還是依侍著生兒的疼愛呢?

  石勒縱橫沙場多年,當然知道為什麼他兩名義子會起衝突,石生決心攻城的動機、石虎心中的計量,他豈會看不出來,在軍師張賓的調查下,其中過程他早就一清二楚,之所以沒有揭穿,只是念著父子之情,而石虎的挑釁對石生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他不願說開來並加以懲治,只在言詞上戒律著他別再輕舉妄動。

  回神看著石生對君心隱約的保護姿態,顯然生兒已陷入其中,但君心對生兒又是如何?一旦動了真情,對自己、對生兒是福是禍?畢竟這名女子的來歷不明,他該不該有所提防?

  「生兒,你心裡有什麼打算?」石勒偏頭問著自己的兒子。

  石生望了心兒一眼,以堅定的神情訴說著他的決定。

  「義父,我打算帶心兒回襄國,請義父為我們主婚,我希望心兒成為左將軍府的夫人,名正言順的待下。」

  想不到一向對女人沒有興趣的生兒這回真的是動了情,以往在他的強迫下,他才勉強接受了兩名北方的美人為侍妾,功名、女人,沒有什麼能令他卸下冷漠的面貌,也從沒有人能讓他有成親的慾望,更別說要求他主婚了;而現在他這麼慎重的提出請求,足見君心在他心裡頭的份量遠遠超過任何人。

  他撫著下巴的鬍鬚考慮著;也好,讓生兒先與虎兒分開一段時日,或許能減低他們之間的衝突。籍著這段時間的緩衝,他也可以乘機調查君心的來歷,若真的沒問題,屆時再讓她與生兒完婚。

  「生兒,既然你已經決定了,為父的當然願意成全你。這樣吧,你先帶君心姑娘回去,長安城的事就由義父來打點就好,回府後你也可以先準備成親的事,待義父回到襄國,會盡快為你和君姑娘舉行婚禮。」

  「多謝義父。」石生不禁喜露於色。

  「你先下去吧,若是交代完長安城的事務,你就可以動身了。」

  「孩兒遵命。」

  石生帶著君心離開正陽官,石勒深思的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君心?

  ***

  這幾天石生忙著軍務的交接與城裡諸事的打理,白天都不見人影,君心也沒有去打擾他,一個人在花園裡散步、閒晃著,消磨著時間。

  眼前一這黑影擋住去路,一抬頭才發現居然是石虎!

  「君姑娘,別來無恙呀!」石虎裝模作樣的打著招呼,一雙眼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她,想不到才十多天不見,她更形嬌美了,一點兒也看不出曾受了那麼重的傷。想必是石生用了十分珍貴的藥材,才使得她得以復原的這麼快。

  「右將軍!」君心不著痕跡的退了幾步,拉開了兩人一點距離。

  「看來,我大哥真的很寵你,不惜一切只求能盡快使你復原。」

  君心提防的看著他,猜不出他真正的目的。石虎眼中漾著侵略與佔有,然而他卻沒有再接近她。

  「你放心,就算我對你有再多的興趣也不敢在這裡動你;不過你也不必失望,我石虎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你——遲早會是我的!」他直言不諱的說完,便得意的轉身離去。

  君心意外的看著石虎離去,他居然沒有其它行動!

  偏頭凝思的同時,一雙強壯的手臂突然環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她屈著雙手阻止兩人的貼密,她抬頭一望,明亮的大眼跌入一雙深幽的黑眸中。

  「毅!」她軟軟低叫著。看清來人,她的雙手一改抵抗的姿態圈住他厚實的身軀。

  「方纔石虎跟你說些什麼?」他低頭凝視著她。

  「沒什麼。」她搖搖頭。自從她有記憶以來,自己就像塊上好的肥肉般,人人想搶;她真的不懂,自已到底那點值得每個人為她爭?

  看著她怔仲間略黯的表情,石生感到自已彷彿被什麼剌了一下,他不愛看她有不快樂的時候。

  「心兒,你在想什麼?」表情是不得到答案絕不罷休。

  心兒勉強對他一笑,離開他的懷抱走上園中花池的拱橋上,雙手攀著欄杆,雙眼凝視著遠方。她輕輕一歎:「毅,我不懂。為什麼每個男人都企圖抓住我、不惜用暴力也要佔有我?」她回首,迷惘的眸子對上身旁的他。

  望見她眼中的脆弱,石生心疼的擁她入懷,「心兒。」他緊緊的擁著地,想給她全然的信賴與依靠。「相信我,我以生命起誓,絕不讓你再遭受到任何的傷害。」

  君心在他懷中想著,或許她是不*再想太多,或許,這樣,就夠了吧!只是……

  她心中的不安定感由何而來?

  ***

  三日後,石生告別義父,帶著君心,連同金副將及幾名隨從,起身準備回故鄉。

  府中的老管事徐沖一接到主人即將回府的消息,特地命人再次打掃主人所居住的松林苑,以期主人能在回府時得到最好的休息。

  在天候入秋時,石生一行人終於返抵北方的府邸。

  「恭迎將軍回府。」

  石生等人風塵僕僕的抵達家門時,老管事早列了兩排的家僕,盛大的歡迎主子回府。

  「徐叔辛苦了。」石生皺眉看著門口的場面,雖不喜歡這麼勞師動眾,卻也不忍拂逆徐叔的好意,他直接下馬走向馬車,先下車的嬤嬤已將簾幕掀開,廉後露出了一張玉雕似的容顏。

  石生不顧身份,親自攙扶君心下馬車,珍寵的行為教眾人全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石生帶著君心走到徐管事面前,「心兒,這是徐叔,將軍府的總管事,將軍府內大大小小的事全由他打理;以後你若有什麼事不瞭解,盡可請徐叔幫你忙。」

  「徐叔您好,以後要麻煩您了。」心兒有禮的頷首。

  「不敢當,小姐千萬別客氣。將軍,松林苑我已命人打理好,將軍可先行休息,晚膳在觀雲樓為將軍洗塵,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徐叔,這事由你決定就好,我先帶心兒回松林苑休息,其它的事就交給你安排,另外,找一名伶俐乖巧些的女孩到松林苑伺候心兒。」

  「是,將軍。」徐叔略微訝異,看來,這名姑娘對將軍果真具有不同的意義,以往將軍可不曾為哪名女子如此費神過。

  在一群人看呆沒回魂的情形下,石生已樓著君心往松竹苑走去。待一雙儷影消失於廊後,一些僕人開始竊竊私語、七嘴八舌的研究起來,最後還是靠徐管事發揮他管人的專才,將一群人士吆喝回自己的工作崗位才讓將軍府安靜了下來。

  金副將看到這副情景,忍不住搖頭歎息。將軍才一回來就給這群人這麼大的刺激,看來將軍府裡恐怕要熱鬧好一陣子了。

  ***

  松竹苑。是石生個人單獨居住的廂院,平時除了徐管事、金副將、早晚打掃僕人准許進來外,平時若沒有石生的傳喚,誰也不得擅入一步。

  松竹苑名副其實的栽種許多的松樹與竹樹,整座廂院乾淨簡單、明亮寬敞,充滿陽剛氣息,君心一踏入院子中就有這種感覺。

  她不像一般女子喜歡充滿柔和與華麗的擺飾。她一路游賞著,更加鐘意這裡的簡單與明亮。

  「心兒,以後你就伴我住在松竹苑內,若戰事不再起,我們就永遠廝守在這兒,將來還可以養一大堆我們的小孩,你說好嗎?當然,若你對廂院內有任何不合意的地方,盡可以吩咐改成你所喜歡的模樣。」石生溫柔的說著,彷彿美好的未來已呈現在眼前。

  君心在聽他說完後,停下來注視他,絕美的臉龐上映滿與他相同的笑意。

  〔這裡很好,每一處都充滿了你的樣子,若是妄添了其它,只會破壞它的美好,我很喜歡它現在的模樣,」她走開去,故意背過身細細的低語:「你就那麼肯定,我會為你生養小孩?」

  「心兒!」他追上去,一把擒住她。「你不願伴我在此?」不期然迎上她眼中笑意,才猛然直覺自已被這小女人給耍了!

  「心兒,你太頑皮了!」他又好氣又好笑。正想好好的教訓她一下,心兒卻先發制人的一把抱住他,螓首埋入他懷中。

  「毅,你這樣會把我寵壞的,教心兒如何償還你這份深情?」

  原先興起的懲罰念頭全被這番話給壓了下來,石生回擁住她。

  「你什麼都不要還,只要快樂起來;答應我,別再為其它事輕易動了愁絲,我不愛看你輕愁沾顏的模樣,只愛看你盈然的笑顏。」

  他俯下頭直到兩人幾乎鼻息相間,眼中閃著逗弄的神情,「現在,我要罰你剛才的頑皮!」沒給她躲避與退卻的機會,他疾然的掠奪她柔嫩的唇,糾纏住的舌瓣遲遲不願放開,直到她紅艷的檀口全染上他的氣息,才饜足的放鬆稍許,雙臂牢牢擁抱住懷中柔軟的嬌軀。

  「你……欺負人!」

  「就算是欺負人,本將軍也只獨愛欺負你這小女人而已。」他說得天經地義,彷若他做的事是則「真理」。

  面對他這張耍賴的臉,心兒怎麼也氣不起來,只能瞪著他毫無反擊能力。

  ***

  傍晚時刻,石生命人來伺候君心打點一切。

  「小姐,奴婢名喚小意,是特地來伺候小姐的。」徐叔果然遵照石生的交代,特別挑選了一名乖巧伶俐的丫環前來松竹苑。

  「小意,你不必拘禮,我只是有些事想請你幫忙而已。」

  「小姐千萬別這麼說,這是小意應讀做的;小意幫小姐換衣服,好嗎?」君心的態度讓小意有些意外,她沒想到這個美若天仙的小姐竟毫無一點架子。

  「嗯——小意,其實這些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君心習慣自己打理自己的事,其它整理的事才需要他人幫忙。

  時間拿捏的剛好,君心才穿戴整齊,石生便進了房門。

  「心兒!」

  縱使心兒在他身邊已有一段時日,但每見她一次,仍是不免要為她所展現出的美麗而讚歎。

  心兒起身迎向他;一旁的小意早在大將軍出現時,識相的退了下去。

  「我改變主意,不想帶你去觀雲樓了。」撩起她一給髮絲湊近輕聞,發間的清香讓他心神一蕩。語氣依然悶悶的,「這麼美麗的你,應該只能給我看!」

  說穿了,又是大男人的佔有慾作祟。

  「毅!」她輕斥著,拿他的孩子氣沒轍。怎麼這個功業彪炳的大將軍在她面前,著實變樣的離譜!

  看她氣鼓鼓卻又發不出脾氣來的模樣,更是讓他心動;他發現自己愈來愈喜歡逗她了。

  「好娘子,原諒為夫的霸道好嗎?誰叫娘子長得如此誘人呢?」他不正經的賠禮,引來她羞紅的嬌嗔。

  「石毅!」

  「好,好;心兒,我們走吧,其它人在觀雲樓想必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

  當初建這座將軍府時,一來因為石生總長年在外征戰,真正能在家休養生息的日子並不多,二來將軍府裡的主事者始終都是男人,從來也沒有想過這裡會出現一個真正的女主人,因此除了當初奉王爺之命住進了兩名舞姬(其實是將軍的侍妾),特地佈置了「百花苑」供她們起居之外,將軍府裡並沒有別的排場。比起一般官宦之家,將軍府顯得簡單平凡。

  唯一慶幸的是,將軍府邸佔地寬廣,牌匾也夠氣派,否則人家一看還以為是什麼芝麻官或城裡一般小富之家而已。

  將軍府裡用來招待賓客及*般聚眾用餐的觀去樓,算是將軍府中唯一佈置的較用心、較講究的地p,未及晚膳時間,徐叔已命人裡裡外外打掃過一遍,重新擺設好餐席及器皿。

  當時間快到時,眾將已陸續入座,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回到家的滿足笑容,談論著離家前及離家後的種種、軍旅生涯中值得懷念的記憶片段……直到坐在這裡的這一刻,一切的不快與思鄉離愁,全都得到撫平。

  「徐管事,怎麼將軍今晚在觀雲樓設宴,你沒知會我們呢?」

  門口出現的不滿責問奪去了眾人的注意力。

  「兩位夫人,將軍並沒有交代要兩位列席,所以……」

  「你這是什麼話!將軍好不容易從長安城打了勝仗回來,更加需要有人在旁好好的服恃他,你身為將軍府的總管事,怎麼連這點小事都不會為將軍設想,真虧將軍還那麼信任你的把將軍府交給你掌管,我看這件事,將軍得再好好的計量才行,免得用錯了人!」她嬌哼不滿的道。

  帶著君心前來的石生,一走進觀雲樓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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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01:18
第七章

  「將軍!」

  徐管事一見到石生出現,不禁鬆了口氣。

  「徐叔,怎么回事?」他步向前發問。

  「將軍,她們……」徐管事正要解釋,卻冷不防被打斷了話語。

  「將軍」話尾拖得老長。「您回來了怎麼沒召喚我與麗兒去伺候您呢?您出外這麼久,我與麗兒可念您念得緊呢!」柔軟令人銷魂的嬌軀直往石生身上貼去。

  「放肆!」石生威嚴的一喝!將她推了開去。「你們沒經召喚為什麼到這兒來,還與徐管事爭吵?」

  被推開的美人兒不情願的呶呶嘴,即使有著不滿與委屈也不敢造次的立在一旁,另一名女子卻開口了,她沒像前一名那般纏人,語含謙卑與嬌態,然而也充分的表達出了她的意圖與委屈,「將軍,請原諒媚真一時的魯莽,我與媚真只是謹守王爺交付於我們的事,前來伺候將軍的。將軍今晚在觀雲樓設宴慰勞眾將官,雖然您未傳喚我們,但我們斗膽前來,只希望能伺候您舒舒服服的用餐,如此而已;將軍,您不該怪罪媚真與麗姒的。」

  君心在一旁漸漸聽出了端倪,她垂下頭掩去表情,一時之間理不清心中的滋味,是酸、是苦、是澀……

  石生的臉色緩了綬,左將軍的侍妾是她們僅有的榮耀,他的碓沒有理由拒絕她們;除了是北方有名的美人外,她們的舞藝也受到相當的肯定,就安排她們人席獻舞娛樂大家吧!

  這麼一想,石生作了決定,「徐叔,你安排一下,讓她們為今晚的宴席獻舞。」

  「是,將軍,」徐管事連忙答應。

  「心兒,我們進去吧!」

  「哦,好。」君心回了神,讓石生牽著她步入大廳,微側著頭壓下心中真正的情緒,黯然的心微微疼了起來。

  隨徐叔下去打扮的媚真與麗姒回過頭正巧看見石生對君心的關注與憐惜,滿心的疼愛同時惹紅了兩雙眼睛。

  ***

  將軍府的正廳,石生正在聽徐管事報告這些時日府裡所發生的事。

  「稟將軍,三世子來訪。」前門的守衛匆匆來報。

  「弘弟?」石生訝異道。「快請他進來。」

  守衛退下後,迎門走進來一個面貌俊秀的男子。

  「大哥,恭喜你在長安得了勝仗,還生擒了劉曜,爹對這件事一定非常高興。」石弘一臉笑意的走進來,對大哥的成就感到與有榮焉。

  「三弟,怎麼有空來將軍府,義父沒把這裡的工作全交給你?」兄弟倆擁抱了一下,石生才打趣地問。

  這一問可教石弘瞪大了雙眼。這是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哥嗎?

  「大哥……什麼時候——你變了?」石弘小心地問。

  石生看著他反應有些失笑。

  「我真的有那麼難以親近嗎?」

  「那倒不是。」石弘認真的回答。「只是從前的你,冷漠自制,很少會顯露出情緒。」仔細打量他,「真的有些不同,現在的你,眉宇間不再那麼嚴峻,臉上也不再只有冷漠的表情;多了絲生氣,令人覺得親近些。看來,二哥信上寫的全是真的了。」

  「哦!」他眉一挑。「石虎寫信給你?」

  「嗯。」石弘點頭道。「他說你迷戀上了一個女人,還差點為了她傷了兄弟之間的和氣。大哥,我並不反對你收了一個女人在身邊侍寢,但若為了這樣而傷了兄弟之情,恐怕為弟的無法贊同。」

  「石虎這樣告訴你嗎?」石生淡淡地問,大略也猜出了信的內容。「你相信?」

  石弘赧然一笑。「老實說,二哥說的話我並不十分相信,況且,大哥應該不會只為了區區的女人就做出這樣的事。」

  「凡事都有例外,對我而言,這句話一樣管用。」

  他輕輕的一句話讓石弘愣在當場。

  「在長安,我的確為了一個女人差點與虎鬧翻,但若不是他行事太乖張,我也不會以激烈的手段應對。況且,心兒對我而言是不同的。」

  「心兒?」提到她,大哥整個表情都柔和了。

  「義父已經答應我,在他回來後,將會為我與心兒主婚。」

  啊!這?從來不想成親的大哥,現在主動要娶妻了?

  什麼樣的女子會讓大哥動心,他可好奇了!

  「大哥,你要娶妻,為弟的當然為你感到高興。不過,那兩名侍妾你打算如何安排?」以大哥的個性,既然會為了女人成親,那麼他是不太可能再留別的女人在身邊了。

  「安排她們嫁人或者讓她們自己決定去留,不過若是選擇留下,身份將只是將軍府裡的舞姬,不會再有其它的了。」這是他所能想到對她們最好的安排了。

  石弘理解的點點頭,他早料到會是如此。

  「大哥,我可以見見未來的大嫂嗎?」石弘提出請求,他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捕獲大哥的心。

  「可以。我帶你去吧!」

  ***

  昨晚的觀雲樓之宴,可以說是相當成功、賓主盡歡的。這除了歸功於徐叔辦事的仔細外,那兩位北方出了名的美人所齊獻的漫妙歌舞也著實功不可沒。

  她是在嫉妒嗎?為著她們是他的侍妾?

  君心笑著對自己搖頭,要說嫉妒,她恐怕還沒那資格;整個晚上,石生的關注全在她身上,對那兩名女子的慇勤獻媚視若無睹,甚至等到要表演時才准許她們入廳;她看到了她們的不滿,而整個晚上,她就在這樣指控的眼神下度過她最食不下嚥的一餐。

  她要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呢?

  松竹苑裡松竹處處。在這裡,感受不到入秋的輕愁,唯有那毫不掩飾的涼意會侵襲人心;一個人站在「日松亭」裡,君心想得出神,連秋意襲涼了身子也毫無所覺。

  遠遠地,石生就看見君心衣衫單薄的站在秋風中。

  「怎麼不多加件衣服,要是著涼了怎麼辦?小意呢?她太失職了!」石生走近後第一個動作便是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君心身上。

  「不關小意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你別怪她!」君心聽到他責備卻帶著濃濃關懷的言辭,轉過身對他說。

  隨後而來的石弘在君心轉過身的那一刻可真的有點兒傻了!

  哇!難怪大哥會為了她不惜與二哥起衝突!

  他見過的女子不少,光說大哥身邊的媚真與麗姒已經是北方數一數二的大美人了,但到了今天,他才真正瞭解,世界上原來還有這樣細緻婉約的美人!

  君心的個子不若北方女子那麼高大、卻也沒有南方女子那般嬌小瘦弱,然而不論南、北對美麗觀感有多少不同,但對容貌的要求卻是相同的,因此,君心細緻的五官就更讓人驚歎、進而想擁有了。他已能明白,為何二哥會動起她的主意了。

  「你總是這樣不經心的,叫我怎麼能放心呢?」

  君心只微微一笑,看到了石生身後的人。她用眼神詢問石生。

  「心兒,這是我三弟,石弘。」石生一手攬著心兒,兩人同時面對石弘。

  「三弟,她是心兒;也是大哥即將迎娶的妻子。」

  「君姑娘。」石弘有禮的問候。「多少年來,從沒有人能令大哥興起成親的念頭,我還以為以大哥的才能,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人能與他相匹配,幸好,還有個你。」

  「三世子過讚了。」君心淡淡的回答。「是心兒幸運,否則以左將軍的盛名,恐怕不是區區心兒所能見著的。」她會傾心,也只在石生,不在他身上的功名利祿、權勢財富。

  石弘因她的回答而怔仲,聰明的他當然聽得出她話裡的意思。

  這君心,氣度不似一般女子,居然不把名利看在眼中?那麼她心中所求的是什麼?

  石弘忍不住衝口問出心中的疑惑。「那麼你想看到的是什麼?」

  太過直接、也太過無禮,心兒看了眼石生,他並沒有阻止石弘的探問,那麼——是表示他也想知道嗎?再看著石弘,她語含深意,「如果你希望有一名女子能全心對你、一生一世毫無怨尤,你最想從她身上得到的是什麼?三世子應該明白。」

  回答完,她微一欠身,娉然的轉回臥房。留下心思各異的兩人。

  石生隱約感覺到——君心有些不同了!

  ***

  「麗姒,將軍的心思全在那名他帶回來的女人身上了。將軍可從沒這樣對待過任何一個人!」媚真不甘願的說。「麗姒,萬一將軍要把我們逐出將軍府,那我們要怎麼才好?」媚真的個性直率,喜怒表達相當明顯。

  麗姒注視著媚真,「媚真,當初我們姊妹選擇陪伴左將軍,是以為我們能有機會得到他全心的寵愛,甚至我們之中可以有一個成為左將軍的夫人;但兩三年來,左將軍對我們非但冷漠對待,也沒有特別的關注。我以為這樣也好,至少我們可以陪伴他這樣過一生,但是君心的出現,卻讓我們的希望破滅了。媚真,我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將軍娶別的女人!」

  媚真看著彷彿變了個人的麗姒,這才知道,麗姒對將軍用情有多深!

  「你想怎麼做?」媚真疑惑道,雖然她對將軍的別寵有諸多不甘,但她們——不過只是將軍的侍妾而已,能做什麼呢?

  麗姒回復以往無害而帶著溫柔的表情,「媚真,若將軍真的娶了君心,你能接受嗎?」

  媚真幾乎是立即的猛搖頭,開玩笑,將軍若真娶了別的女人,她豈不是淪落入冷宮的命運了嗎?這怎麼可以!

  「好。」麗姒滿意的點頭。「現在我們必須多注意府裡的情況,若那女人真的奪走了將軍全部的寵愛,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麗姒像是胸有成竹,一向溫和的臉上首次出現了狠絕的表情,令在旁的媚真看了不由得心中一凜,

  ***

  石生批著公文,腦海中不期然浮現那句心兒對石弘說的話,筆一擱、身體往後仰靠著椅背,他不由得沉思了起來。

  自從回府後,他沒再與心兒同房——因為怕克制不了自己會傷了她;因此安排心兒住在離他最近的地方,讓他隨時都可見著她。

  想著那日她臉上的神情,心中有著陣陣的疑慮;雖說他在府中的事務繁多,但也不會多到連想心兒的時間都沒有,每當他要找她時,她若不是在徐管事那兒學習事務、便是在膳房那兒學下廚,過了晚膳之後,好不容易有機會好好的相聚一番,她卻總是說不到幾句話便在他懷中睡著了,他只好負責抱她到床上,幫她蓋好被子後,又眷戀的望了她的睡顏許久,才不捨的離去。

  這一切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對,但他就是覺得該死的不對極了!

  或許他該找人來問一問了。究竟是誰對她說了些什麼、或者是發生了什麼他所不知道的事,才使得心兒如此反常,她甚至可以說是在躲他了,為什麼?

  徐叔?對了,徐叔與心兒相處的時間最長,或許他會知道原因。(雖然這樣想讓他有點兒傷心,因為他的心兒不再找他談心事了)

  ***

  松竹苑裡。

  「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小意始終不明白。

  「小意,你不會懂;或許有一天當你有了鍾意的人,你會明白吧!」君心站在寢房的窗口,一眼望出去,這松竹苑,漸漸成了禁錮她身心的地方。

  「小姐,或許小意是不懂。但是小意卻知道一點,那就是將軍是真心疼愛你的,否則不會破例的讓你住進松竹苑、不會天天都關心你的生活起居。」

  君心回頭看了她一眼,又將螓首轉向窗外。

  其實,她並不想見到這樣的結果,只是那晚,她彷彿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心中雖然不愉快,但卻又清楚的明白,她是沒有任何立場說任何話的;同樣是依著一個男人,或許她們也有她們的身不由己。

  面對這樣一場糾纏不清的情感,她刻意躲著他,也許是真有那麼一點存心吧!

  不見他、不看他、就不會讓自已有機會再去愛他更多,縱然會因無法相見而思念,也好過心痛的滋味,不是嗎?

  秋夜襲來的風,似乎更冷了。

  ***

  「徐叔,心兒常來找你,曾對你說些其它的事嗎?」石生找來徐沖問道。

  徐管事想了想。「沒有,小姐每次來這兒,都是問我有關府裡的事務,鮮少提到其它的事。將軍,有什麼不對嗎?」

  「哦,沒有。徐叔,這陣子還要麻煩你辦一件事,在長安時義父已經答應我和心兒的婚事,待他從長安回來,便為我主婚,所以,徐叔可以開始安排一些成親的事宜。」

  「恭喜將軍!」徐沖太高興了,沒想到終於還是讓他等到了。「屬下馬上去辦,將軍請放心。」

  石生點點頭,準備回松竹苑找心兒好好談談。

  徐沖仍沉醉在喜訊中,將軍府要辦喜事了,一定要好好熱鬧一番!徐沖已經可以想像將軍府裡有小孩子們的和樂情景,他從來也沒有樂觀的預料到將軍會有這一天,但是卻還是讓他等到了!

  ***

  石生離開後,竇何原先撤離的兵馬竟然回頭發動戰爭,幾經險境,竇何終於兵敗身亡,石勒將所有的降兵收歸於長安。至此長安戰事底定,卻也讓石虎手中握有了更多的兵權。

  半個月後,石勒決定班師回裡國,而石虎,也決定利用他的優勢,打算給石生一個驚喜!

  在襄國的石生與石弘,同時接到了消息。

  想不到竇何竟會捲土重來,在石勒身旁少了一名大將時決定攻城,也幸好石勒老當益壯、石虎帶兵也有他獨到之處,才使得這場戰事順利結束。但石勒的諭令中也言明了一個讓石生與石弘不解的命令——君心之事將在眾人齊聚時重新決定。

  「大哥,爹不是已經答應了為你們主婚,為什麼現在又出爾反爾?」石弘不明白事情為何會演變至此,爹一向是個守信諾之人啊!

  石生陰霾的看完信。「看來石虎仍不死心!」

  「二哥?」石弘一驚。會嗎?

  拿著信的手緊握,石生堅定不移寸心;無論如何,他絕不允許心兒離開他身旁,更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心兒!

  ***

  「麗姒,我聽徐管事說,府裡快要辦喜事了;等王爺一回來,就要親自為將軍主婚,讓他與君心成親,麗姒,我們該怎麼辦?」媚真得了消息,便急忙回來找麗姒。

  麗姒雖已料到會有今日的情況,卻還是忍不住被這消息驚了心房,王爺竟答應親自為那名女子主婚?!

  「麗姒,你說話呀,我們該怎麼辦?」媚真心中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將軍如願的娶了君心,那她們還能待在將軍府嗎?

  「媚真,別急,你瞧你一急都失去思考的能力了!」麗姒安撫道,浮在腦中的思緒可沒停下來,看來,也該是讓君心知道她的反擊、知道她厲害的時候了。

  她與媚真面對面,認真的問她:「媚真,你要任人宰割,或者和我一同反擊?」

  「你知道我一向都是聽你的!你想怎麼做?」她急切的表明。

  「即使失敗會被逐出將軍府?甚至是被處死,你也願意?!」

  「對,我絕不後悔!」無論結果如何,她都寧願放手一搏!

  「很好。」麗姒滿意的點頭;開始說出她的計畫……

  ***

  「小姐、小姐,大事情喔!」小意大呼小叫的衝進君心的房間,本來就沒什麼心機、急慌慌的個性,在君心的「不介意」之下,更加肆無忌憚了。

  正在看書的君心一聽到聲音抬起頭,正好看見衝進門的小意。

  「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小心被將軍看到,你可能會挨一頓罵喔!」君心不甚在意的警告著,她是不在意,但石生可能會介意有人在他的居處中這麼放肆!

  「哦!」小意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輕手輕腳走進來,關上門。然後一臉興奮的跑到君心的身旁開始說她剛剛才得到的消息;「小姐,我聽徐管事說,將軍吩咐他在王爺回來以前準備好成親該用的物品,只要王爺一回來,將軍就要正式迎娶你為將軍府的夫人喔!」她一臉嚮往。「哇,到那時就沒人敢欺負小意、隨意呼來喚去!」

  君心無奈又好笑的看著她,曾經她以為這會是她今生聽到最好的消息,但現在她不再那麼肯定了。

  「府裡,常有人欺負你嗎?」

  「其實也不能那麼說啦!身為婢女,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只不過主子苦受寵得勢,咱們多少也沾光,說起話來也比較有人肯聽呀!」小意想了想繼而說道:「小姐,有件事小意還是要提醒你,希望你無論如何都要將它放在心中,別大意了!」

  「什麼事,你說說看。」

  「媚夫人和麗夫人進將軍府已經有幾年的時間,始終沒能得到將軍的寵愛,而你的出現更是讓她們沒了希望,尤其現在你即將成為將軍府的夫人,她們一定不會服氣的,小姐要小心,別讓她們有機會找你麻煩!」她太清楚像她們那樣的人為了爭寵,什麼事都做的出來,而小姐太善良了,不得不更加小心!

  「謝謝你,小意。」君心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想,她們還不至於這麼膽大妄為,敢在這裡撒野!」

  「小姐」小意為她的態度感到憂心。

  「沒事的話你先下去吧,我還想看些書。」送走了一臉為她擔心的小意,君心才露出心中真正的情緒。

  會怕嗎?不,她一點兒也不擔心媚真和麗姒會對她怎樣;只是君毅如果放任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那麼到最後,他終會失去她。歎口氣,她真是愈來愈不知足了呵!

  她該妥協嗎?

  ***

  清晨,君心一個人獨自在松竹苑中迎接黎明。

  自從住進了這裡,她就喜歡上這裡的清靜,隱約記得,自己曾有種想逃離混亂人群的衝動,那種感覺……久久在心中揮散不去,那麼真實又遙遠,幾次努力回想的結果是讓自己的頭又疼了;幸好沒讓任何人發現。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昨天小意說了那番話後,明明自己不在意卻讓那番話盤繞在心中不去,令她昨夜睡得不安寧;也因而知道毅昨夜很晚才回房。

  她知道,他因她的寡歡而揪心,然而,連她自己也理不清方向的事,她如何能說出口;兩個相愛的人也會產生無力感嗎?

  也許,真的是她太苛求了,他願意一生眷寵她,她就該滿足了,

  走著走著便來到松竹苑的盡頭,一條通向外面的河流旁。

  這兒,是她最愛流連的地方。寧靜無爭的感覺可以讓她忘了許多不想思考的事。

  「嘖!嘖,果然是長得很漂亮,難怪能讓那麼多人為你不惜一切!」

  突來的聲音讓君心一驚,她警覺的回頭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已站了兩個人。

  「大哥,她長得這麼美,讓我就是想殺她也下不了手,不如……我們把她帶走,反正只要讓她從將軍府裡消失就行了!」那名男子看向她,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讓她有機會逃跑了。

  君心力持鎮定。這裡雖然是松竹苑的一隅,但毅在天快亮時才入眠,不可能這麼快醒來,一般家僕又鮮少出人這裡,她能脫身的機會又少了一些。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闖進這裡?來這裡的目的又是什麼?」

  「大哥,她問我們的目的喔!」

  另一人笑了出來,似乎覺得她的問題很可笑。

  「你叫君心,聽說石生非常珍愛你;大名鼎鼎的左將軍甚至勇闖敵軍之地,只為了要救你、不讓劉曜有機會冒犯你,你的碓是不簡單。」

  他說得愈多,反而令君心愈加鎮定,能將這些事知道得如此清楚的人,想必是與將軍府有所淵源,只是她不明白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石生就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你們不怕他發現,一怒之下殺了你們嗎?」

  「若是會怕,我們就不會站在這裡。你以為我們不知道,石將軍通常在一大早就會到前廳去處理事務,現在整個松竹苑裡就只剩你一個人而已,你想嚇退我們,恐怕這招還不夠高明!」

  「二弟,別跟她囉唆那麼多,先將她捉起來,否則我們就拿不到另一半的賞金了!」身為大哥立即決定,兩人一前一後撲向前,讓眼前的弱女子逃無可逃!

  「啊!」君心一聲驚呼,勉強逃過前一名男子的攻擊,卻在轉身時被另一個人抓住手,她努力掙扎,呼喊聲引來了剛起身的石生。

  「誰?」石生飛快的趕到,只見著了令他狂怒的畫面,居然有人能侵入他的松竹苑中,對心兒不利?

  那兩人一看到石生出現,一時間有些慌亂,只記得趕緊將手上的護身符拉在身前,另一隻手上的刀緊迫著君心的咽喉。看著石生一步步接近,他們倆禁不住起了陣陣寒顫,口中虛聲恫嚇著,「別……別過來,否則小心她會沒命!」

  「是誰叫你們來的?」石生一步也沒放鬆,緊盯著他們問。

  他一向不嗜眠,若不是因昨晚貪戀著心兒溫婉的面容,他也不會睡得沉過了頭,只覺得一向不易得的優閒再度回到了他的身上,以致他今晨晏起了。然而,也幸好今晨起晚了,當他正準備在林子裡演練招式時,卻聽到了他難以置信的呼喊聲,居然有人潛進了松竹苑,而且目標是他誓言守護的心兒!

  這簡直是在對他的權威下戰書!

  「你……你站住!」來人再度喊著,口氣卻虛弱了許多,盛怒下的石生沒幾個人敢和他面對面,更何況他的怒氣是針對他們而來。

  另一人搶過君心,一劍亳不留情的在君心的咽喉上劃下一道血痕,君心眉頭一緊,石生的怒氣徹底被引發!

  「你再敢向前一步,我手上的美人會先見血!」他厲言道。

  石生不怒反笑,眸中的冷酷傾瀉而出。「見血?該見血的人會是你們!」

  話一說完,他同時出手,而君心就在他們反應呆愣的半秒內,掙脫了身上的箝制;在石生擺平其中一人的同時,另一人意圖再度制住君心,可惜石生的劍已到眼前——

  一聲哀號出現的同時,君心竟被推落下水,撞上河水中突起的石塊,鮮血湧出的同時她也因劇疼而暈了過去。

  「心兒!」

  眼見自已惜勝性命的女子隨波流隱,石生亦毫不遲疑的跳入水中!

  一早前來準備服侍心兒的小意見狀,驚叫一聲之後立即跑了出去;待徐管事等人接到消息火速趕來,只見石生抱著已然昏迷的心兒躍出水中。

  徐管事立刻差人去請大夫。

  石生面無表情的道:「金全,把他們兩人帶下去,廢了他們的四肢,別讓他們死,他們別想以死求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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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01:44
第八章

  「昕,心已經失蹤兩個月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我們該怎麼辦?」

  千峻企業的頂樓,此刻幾位身份足以影響亞洲各界人物正聚集在這裡,每個人臉上都是擔憂的。

  「我們動用了軍、警、甚至是黑道聯盟的力量找了將近兩個月,依然查不出織心的去向,這沒有理由啊!」在場唯一的男士向偉百思不得其解。

  「除非織心的去處在我們的搜尋之外。」裴影彤簡單的下了註解。她的直覺向來準確無誤,除了織心失蹤的那晚她有所感應外,直到目前為止她並沒有感受到有任佝危險的氣息。只是,她在那裡呢?

  突來的開門聲引起屋內所有人的注意,那個她們永遠不會忘記、永遠以她為瞻的絕世女子竟完好的出現在她們面前,她們驚異的不能成言。

  「各位,對不起,我來遲了!」

  「久違了,各位女孩,我來實現對你們的承諾。」隨著她身後進來的,是一個俊美的連阿波羅都要自歎弗如的男子,他的出現,永遠是所有人的焦點。

  「雪!」

  四名女子齊擁而上,心情是萬分的激動,而她——仍是淡漠如昔,唯一不同的是,在她眉宇之間已無往日的愁與恨。

  「他」只是站在一旁的看著她們的重逢,他的小未婚妻永遠都這麼令人難以捉摸,總是喜歡給別人驚喜,看著她,他令女人心眩的眸中永遠只存在無盡的深情!只會為她無怨無悔的深情。

  在一旁滿頭霧水的向偉忍不住提出他的疑問:「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向先生,敝姓關,這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潔幽與織心的好友,寒千雪;我想,她的名字你應該不陌生。」

  寒千雪?銀色組中最令人聞之膽寒的人,是她?這個看來纖弱的不經風吹的女孩?!

  向偉一時不大能夠接受!但沒人有空理他,雪回來了,正代表織心的事有著落了!

  「雪,織心的事……」嚴流瑩正想說明,寒千雪卻明瞭的點點頭。

  「我都知道,也知道織心在哪裡。」她一句話令的其它人全安了心,不論是過去或現在,她自有一股氣勢能令其它人以她為中心。

  「彤,到你那兒去吧,那裡有我們需要的東西。」其它女子皆點頭同意,立刻往外走,向偉正滿腹疑惑的想跟上,卻被關東帝阻止了,他優閒的往沙發中坐,一臉恬適。

  「關先生,你……」他不知道那幾個女孩子在一起做的事全在危險邊緣嗎?怎麼還這麼放心?!

  關微微一笑。「你不瞭解她們,還是先待在這裡;雪要做的事從來沒人能難得倒她,這一切,你就等幽和心回來,你再好好的問她們吧!」

  ***

  這裡曾是寒千雪住的地方,現在則成了裴影彤的私人住處,放置了她們每個人出去辦事時該有的「道具」。

  「這幾年,我一直沒和你們聯絡,但是關於你們的動態,我一直是明白的。前一陣子千俊的事,我也知道,但我想這種事應該難不倒你們,加上那時我尚未完全復元,東帝他根本不許我離開;但是他保證,如果你們需要協助時,他會全力相助。」她頓了頓。「前些天,我遇見了芸兒,送我銀絲的那個人,她是個異能者,是她告訴我心無意闖入了時空縫隙的事,我才知道心的去向;她要我們去更正這個錯誤。」

  「更正?莫非她要我們穿越時空?」方韋昕有些訝異。

  寒千雪點點頭。「我們必須先到她居住的島嶼,她會告訴我們該怎麼做,以她和我之間血緣的聯繫,我可以感應到她的能量,這可以使我們平安的穿往古今;你們願意去一趟嗎?」

  她們一致點頭,全無猶豫。

  「銀色組一向是共同行動的,心有了麻煩,我們沒有理由撒手不管,雪,我們先去見那位異能者吧!」

  雪微微笑著點點頭,即使睽違了多年,屬於她們的這段情誼從不因時間的交替而有所更改!

  「時間不多了,我們立刻走!」

  ***

  雪……

  隱隱約的,她看見了其它五名好友,連睽建多年的雪都出現了,那是一段她生命最值得記憶的片段——

  朦朧中,她渙散的意識漸漸回籠,一聲聲強而有力的呼喚震動了她的心湖,彷彿要將她扯離這裡;是誰?她不想離開啊!

  然而那呼喚並沒有放過她,一次比一次更能激動她,是……他嗎?

  她逐漸傾向聲音來源,一聲聲的焦急與自責,軟化了她不願清醒的心,她想起了所有的事——

  正當她尚無法決定去向時,無邊無際的黑暗再度吞噬了她!

  ***

  「將軍,讓小意來照顧小姐吧,您已經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休息了,不吃不喝、也不睡,再這樣下去,您會受不了的!」

  床前的人依然動也不動的只守在床前。

  「將軍,明天一早王爺就要回來,您還得出城去迎接王爺,若是您累倒了,教屬下如何向王爺交代?將軍,這裡有人陪著,小姐一醒來我們一定立刻通知您,您就別再固執的守在這兒;我想小姐一定也不希望您為她而累倒啊!」金副將也在一旁勸著;奈何石生根本聽不下任何建言。

  「你們全都出去吧!明天一早我會準時到城外迎接義父,你們不必為我擔心。」

  「可是……」

  「你們難道連我的話都不聽了!」目光一掃,眾人全低下頭。

  「是,將軍!」眾人無可奈何的全都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房間內只剩下兩個人,石生輕撫她沉睡不願醒的容顏,額上的紗布提醒他,他讓自己的女人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受了傷,雖然大夫已經說過不要緊了,只要等傷口癒合就沒事了;但他仍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自責。

  他曾承諾過要一生一世保護她的!

  「心兒,你在怪我嗎?怪我沒能好好保護你,讓你受了傷;不然,為什麼你不願意睜開眼睛看我呢?心兒……」

  他執起她無力的柔荑握在胸前,一遍遍低啞而飽含痛楚的自責聲蕩在這小小的空間內,久久不絕……

  ***

  昏昏沉沉了許久,她終於掙脫了黑暗的束縛,努力睜開乏力的雙眼。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木床上,屋內的柱子全由原木鐫刻成各種圖飾,木床兩邊還繫著輕妙床幔,加上圓桌、方椅、精緻的木窗等,整片場景就好似一座古典的樣品屋般;她一時迷惑了。

  「小姐,你醒了?!」聲驚呼打斷了她的思緒,門口走進一個打扮古意的女孩,手裡正端著水盆,」見她醒了,把水盆往旁邊一放,立刻跑到她身邊扶她坐起來。

  看著她,記憶似乎正一點一滴的恢復——

  「小姐,你昏迷了好久,大家都好為你擔心,尤其是將軍;他自從把你從河水中救起來以後,便一直守在你的身旁,任我們大家怎麼安慰、怎麼勸也勸不走,你不吃不喝的昏睡著,將軍也跟著你不吃也不喝,徹夜不眠的守著你,讓我們都好擔心。直到王爺飛書來說他今天將會回到襄國,所有城內的官員全都必須出城去迎接,將軍才不得已的暫時離開,等一下王爺入了城,將軍一定又會馬上趕回來繼續守在你身邊;幸好你醒了,將軍回來一定會很高興的!」小意見她醒了便一直滔滔不絕的訴說她昏迷後的種種。

  君心努力消化小意所說的一切,籍著往日的組織能力,她已經大略的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也記起了所有的事情,只有一點,為什麼地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長安?

  「小姐,你一定餓了,小意去吩咐廚房弄點兒吃的東西,給小姐補一補!」話說完小意已一溜煙的跑出去了。

  君心都還來不及說些什麼,門口又衝進了一個人,似乎這裡的人都喜歡用衝進衝出來表達出他們心中高昂的情緒!

  「小姐,你真的醒了,我聽小意說……太好了!」這人顯然此剛才那位更嚴重,連說話都顯得顛三倒四的。

  雖然如此,但他們眼中暖暖的關懷卻是她忽略不了的,這些人是真正關心她的。

  「謝謝你,徐管事,我沒事的。」她笑著說,雖然體力虛弱了些,但精神已恢復了許多,不似剛醒來時的混沌不明。

  小意忙端著補品進來,擺在桌上。

  「小姐,您要不要先吃點兒東西?」

  「是呀!小姐,你昏迷了三天,身體一定還很虛弱,多吃些東西才能早日恢復體力,我立刻去找將軍,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說著,徐管事立刻要出門。

  「徐管事!」君心連忙喊住他。「算了,別去打擾將軍,也許他正忙著;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

  「可是……」他心中想想也對,王爺一回來可能又有其它的事要吩咐將軍,他現在去的確是不太適合。「也好,那奴僕先下去忙了,若有什麼需要,小姐儘管吩咐。」

  「謝謝你。」待徐管事離開後,君心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小意,幫我準備一些熱水,我想梳洗一番!」

  「是,小姐。」小意立刻下去準備。

  看來,這次,她是因禍得福了,雖然受了傷,卻意外的恢復了記憶;但事情並沒有結束,石生能夠接受她的說辭嗎?她來自未來,也許終究是要回去的,現在她還有資格自私的要求石生只守著她一人嗎?但種種紛亂的問題並不影響她心中的決定,她是陸織心,既然她已明白了自己是誰,就不會任情況如之前那樣膠著下去,是聚、是散,都該要有個抉擇!若真是無緣,她也只能接受!

  ***

  石勒在大批官員的迎接下回到了襄國,隨即下令所有人各自回府,準備晚上在王爺府中開慶功宴,只留下石生一同回到王府。

  書房內,只剩下石生與石勒兩人,石生雖為照顧君心而有數天未曾好好休息,但長久的訓練使得他即使再累,也會將該做的事做完;如同現在,他知道義父會單獨留下他一定有事,但對心兒的事,他必定也有話要說明。

  「生兒,」石勒果真先開了口。「你一定覺得奇怪,為什麼為父的會對已經決定的事出爾反爾?」他歎口氣。「我老了,很多事也不似從前那般果斷決絕.!在長安,我以為只要讓你帶著君心回到襄陽,就可以免除你和虎兒之間的摩擦,但我沒想到的是虎兒對君心也動了真情。虎兒在竇何反撲的戰役中力保長安城,也算達到了我當初設下的規定,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君心,但是為父答應你在先,又怎可將君心再度易人?虎兒不要求為父把君心賜給他,只希望我別太早為你們主婚,讓他有機會可以與你公平競爭,並且保證絕不傷及兄弟之情……。為父希望你們兄弟之間沒有任何嫌隙存在,以一個月為限,屆時,君心若決定和那一個人廝守,另一個人不得有異議。生兒,你同意嗎?」

  石生沉默的聽著,臉上毫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爹,我不贊成。」

  本來石弘還在門外徘徊到底要不要進來打斷他們的談話,但聽到這裡他卻忍不住了,他不知道為什麼爹要這樣莫名其妙的出爾反爾,就算是二哥提出的要求,爹也不該在承諾了大哥之後又變卦。

  「爹,您為什麼要答應二哥的要求?就算他在長安守城有功也不該與大哥的婚事混為一談!」

  「弘兒,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也輪不到你來插嘴!」

  「爹,您明知道大哥一向最聽您的話,您提出的事情,他從來都只有全力以赴,就算他再不願意,也不會反對;現在大哥好不容易有了心儀的人,只希望能與她長相廝守,您卻又出爾反爾;爹,孩兒不明白,您不是一向最信任大哥,為什麼連他的心願您都不願意幫他完成?!」

  「三弟,謝謝你,但是請你不要再說了。」石生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隨後轉向石勒。「爹,我可以答應您把婚事往後延一個月,但事實是不會有所改變的,心兒不會與二弟有任何牽扯;希望您轉告二弟,要有君子風度才好!義父若無其它事,石生先告退了。」

  石生言盡於此,心中對這樣的生活也厭倦了,留心兒在這裡,只會產生更多的事情而已,心兒永遠都得活在危險中,他決定等心兒醒過來之後,要逐步退出這個紛亂的官場,帶著心兒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石生離開後,石弘依然憤懣難平。「爹,您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了區區一名女子,我兩個兒子弄得要手足反目,你以為爹會樂見這樣的結果嗎?爹想出這樣的方法,為的也不過是希望可以和平的解決這件事,生兒會明白的。」石勒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得的,他承認君心的確是個少見的美人,但,還不就是一個女人而已。

  「爹,您真的這樣認為嗎?」留下意味深遠的一句話,石弘也只能無奈的離開。

  而石勒仍沒察覺出什麼。

  ***

  簡單打理過自已以後,君心走出房間,同樣的景致,同樣的人,卻已是不同心情。

  什麼樣的因緣,讓她在大雨的那夜避過了劫難,卻穿越千餘年的時空,莫非只為了她與石生的這段情緣?然而真的如天所願相遇、相愛了,但又讓她恢復了記憶,她是二十世紀的人,縱使對石生的感情已難捨難分,她仍是想回去……

  會有兩全其美的方法嗎?

  石生離開了王爺府後,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回松竹苑;王爺的那番話雖讓他煩心,但他心中最記掛的還是心兒的病情!

  他匆匆的進了松竹苑,一眼便看到了那個他日夜掛念的人兒!

  「心兒!」他低喊,眼神熾熱的直盯著她,原本急促的腳步也變得緩慢而小心翼翼,真的是她?他的心兒?她醒了?

  君心聞聲一抬眼,心中最真實的想念便讓她毫不考慮的,直直奔入了石生險些來不及敞開的懷抱!

  「毅!」見了他,才發現自己的感情原來已經放得這麼深了。

  「心兒,心兒!」石生有些無法置信的抱緊了懷中的人兒,他的心兒病真的好了?「心兒,你真的醒了?!你真的醒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我知道、我知道……」她迭聲回答,所有的事小意已全對她說了,就是因為如此,才讓她不知如何是好;現在見了他,心中更是牽念難捨。

  秋風中,他們緊擁著彼此,對他,君心有著深刻的愛戀、也有著分離的絕望!

  好一會兒,他們才稍稍放開彼此,攜手走進日松亭。

  「心兒,你在乎我的身份、我是不是一個大將軍嗎?」

  君心依著他的手勢,偎進他的懷裡。雖不明白石生為什麼這麼問,還是乖乖的回答:「不,我從來就不曾在乎你是不是一名功業彪炳、人人敬仰的大將軍,我在乎的始終只是你這個人,君毅。」她肯定的喚出他獨有的姓名。

  石生驀然摟緊她。「有你這句話,我再也無所畏懼了。」

  「毅,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君心沒有反抗他的舉動,只在他懷裡低問著。

  他低頭吻了吻她,微笑了,「心兒,無論未來變化如何,我只認定你一人是我的妻子,你只要記住這點,就夠了。」他不想說出王爺的決定來讓她擔心。

  「毅……」冰雪聰明的她明白了稍早一定有事發生,並且和她有關,她已經不是那個只能靠別人保護的心兒了,所以她不會順從他的意思,即使他是為她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要瞞我,我知道一定和我有關!」

  石生搖搖頭,一手輕撫著她額上的傷。「我絕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再傷害你!」他吐出堅定如誓言般的一句話,便不肯再多說了。

  君心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答案,她也不再堅持,事情終會發生的,而她也一定會弄清楚,所以此刻,她不急;但她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對他說。

  「毅,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她離開他的懷抱,與他對視。「我已經恢復記憶,也知道自己是誰了。」

  石生一震。「你恢復記憶了?」

  「嗯。」她肯定的點點頭,神情再認真不過。「雖然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荒謬,但我希望你至少試著相信我,我現在神智很清醒。」她深吸一口氣。「我——不屬於這裡,更正確的說法是,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雖然我並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使我到了這裡,但我卻來了;我的名字叫陸織心,來自一千六百多年後的未來。」

  石生震驚的無法成言;一千六百多年後的未來?

  「心兒,你還好吧!」他勉強吐出一句。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確實是未來的人;而且我很清醒,知道自已在說什麼。」

  她那麼正經的表情,使得石生冷靜下來,提出了他的疑問,「你如何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我知道你會這麼問。」她淡笑,「記得我們在長安城外遇到劉曜的手下嗎?我反射性所用的武器,便是我擅長的絕技——琉璃珠,裡頭含有強烈的迷香粉,所以那些人才會在琉璃散開以後,全都不支倒地。如果你還不相倍,我還可以告訴你,再不久你的義父石勒會派你與石虎攻打上邦;你可以先保留你的疑問,留到那時再證實。」

  石生沉默了,暗器的使用或許可以歸類於每個人的巧妙,但——戰事真的會再起嗎?

  「心兒,我知道你不是說謊,但是——」這太令人難以相信了!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我並不想瞞你,或許往後某一天,我忽然消失在你面前時,你才不會到處慌亂的找我——」

  「心兒!」他驚喊一聲。「你想離開?」

  陸織心再度笑了,含著輕愁。

  「我的來去不由自己。既然是那樣未知的力量帶我來到這裡,或許有一天,它也會突然的帶我回我原來的地方;毅,這並不是我能夠決定的。」

  「不!」他緊緊擁住她,似乎要將她嵌入懷中。「我不許任何人帶走你,我絕不允許你離開我!縱使是要違背義父、縱使是要與所有人為敵,我石生都再聽不惜!」

  織心緊咬住下歷,阻止不了淚水的滴落;就算之前對他待妾的事有再多的不諒解,此刻也會消弭於無形,但命運的安排向來不容得人猜想啊!

  她從他的臂彎中抬起頭,雙手捧住他的臉,含淚帶笑,「我不明白上天給我們的,是怎麼樣的一段情緣,但是,心兒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我愛你,一生無悔,」

  石生渾身一震,幾乎承受不住她這般的深情,「心兒……」

  ***

  「二哥,你為什麼要對爹提出這樣的要求?」

  「弘弟,一個男人一生所追求的,除了權勢名利以外,所欠的,就只差一個女人了。自古英雄愛美人,如今好不容易、走遍了南北才出現了這麼一個絕世佳人,你說,我有什麼理由放棄?」石虎自命不凡的喝著酒。

  「這……」不可否認,美人誰都愛。「但你不該把對像設定在君姑娘身上,她是大哥即將過門的妻子啊!」

  「過門不過門,要等一個月後才知道。」石虎有把握一個月內讓石生不得不放棄。

  「難道只為一個美人,你連兄弟之情都不顧了?」石弘真的不敢相信。

  「弘弟,我不會不念兄弟之情的。」石虎好言安慰,在義父尚未決定三位繼承人前,他不能得罪石弘。「我和大哥只做君子之爭,一個月後誰可以羸得佳人的芳心,另一個就自動放棄,並且不得有異議。」

  「真的只做君子之爭?」

  「那當然——」是騙你的;開玩笑,他石虎做事向來只問結果,不擇手段只要求能達到目的便成。

  一向單純又容易相信人的石弘,自然不會猜到石虎話背後的意義,放心之餘,和石虎繼續在右將軍府中喝酒談笑。

  就在兩人快意喝酒時,一名侍衛匆匆來報:「稟將軍,三世子,王爺府來了急令,請兩位立即到王爺府晉見王爺!」

  什麼事這麼急?兩人心中同時打著疑問。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侍衛依令告退。

  「奇怪,這個時候爹會有什麼重大的事找我們?」石弘想不出原因。

  「別想了,等見了義父就知道了。」

  石虎說完,兩人相偕趕往王爺府。

  *  **

  心結解開後,石生與陸織心不再有隔閡,兩人又恢復到那段相依日子中的甜蜜。

  雖然兩情繾綣,但織心卻隱約感覺到兩人相聚的時間不多了,她的來去不由自己,因此她更珍惜這段平靜而幸福的日子;不能擁有永遠,至少有這麼一回,可以讓他回憶一生、承受來日的寂寞。如果她記得沒錯,石生的長安之役是他生命的盡頭,她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戰死沙場,她會用她的命來換他的。

  石生深深的看著她——他最珍愛的女子。這幾日來兩人的確過著與世無爭、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但他卻會在她動人的眉眼間,偶然發現她不經意流露出的哀愁,但當她面對他時,卻立即的收起那種情緒,對他展眉以對。

  「心兒,」他拉起正在為他沖泡茗茶的佳人,摟她到自己的懷中,「你在擔心什麼?這幾日來你雖然總是歡笑,但那股輕愁卻騙不了人,告訴我,在你心中擔憂的是什麼,怕我們終究會分離嗎?」

  織心只是淡笑著。

  「我有五個以生命相交的朋友,在多年以前,我們號稱為『銀色組』;各有各的絕技,而千雪的冷靜果決,卻讓我們五人不約而同以她為中心,不論是誰發生了任何事,其它人都不會坐視不理。見了她,你絕對不會相信,那樣纖弱的連風都會吹走的女子,竟擁有毀滅敵人的絕對能力,可惜命運並沒有善待她,為了她摯愛的父母,她幾乎失去了她的生命,後來,一個對她愛逾生命的男子帶走了她……」她感傷的說完。「我一直以為那樣的感情世間不會再有第二個了,但是我卻遇到了你,這一生我再也沒有遺憾了。」她笑著對他說,不論能不能一生相伴,她都覺得夠了。

  「我不許!」他瞪著她,表情認真又威脅。「心兒,我不許你有那樣的念頭,一生一世我都嫌太短,我要與你生生世世相伴;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石生的妻子!」

  他對她的深情暖暖的溢滿她的心懷,她嬌憨的笑了。

  「生生世世啊!」她故意皺皺鼻子,「生生世世太長了,我看久了同一張臉會膩,啊」逗人的語氣換成了驚叫不休!

  「會膩,嗯?」他蟄猛的盯著她,神情危險!「會厭煩,嗯?」雙手猛然向她的敏感處進攻!

  「別不要了,我不敢了」織心的雙手忙阻止他的進攻,而他卻怎麼樣都能避過她的閃躲,讓怕癢的她迭聲求饒。

  「相公,娘子我再也不敢了!快說。」他稍稍停了下手。

  「嗯。」她頑皮的摸摸他的臉。「既然娘子肯認錯,相公我就寬宏大量的原諒你。」可惜織心還沒玩過癮,頑興上頭的她繼續一皮。

  「你!」這小妮子竟然佔起他的便宜來了!他不懷好意一笑,雙手再也不留情的往她身上攻去。

  「啊——」織心呼叫不休,怎麼也擋不下他的雙手,忙求饒道:「相公,我再也不敢了!」石生這才滿意的緩下手勢,她輕喘不已的將虛軟的身子倚進他的懷裡,他低下頭接收她漸斂的笑意,頑皮的唇在她檀口上摩蹭著。

  「心兒,別擔心大多,再大的困難都有我在,我只希望你快樂,不要輕易讓愁緒沾上你該展顏的眉。」他輕輕說完,對上她盈濕的雙眸。

  她緊偎著他,心中對自己發誓——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他,不讓他輕易喪生!

  松竹克裡溢滿兩人幸福的氣息,徐叔實不願意打斷這濃情蜜意的兩人,但——實在沒辦法。

  「將軍,王爺府派人來報,請將軍立刻到王爺府一趟!」

  石生一歎。「我知道了;謝謝你,徐叔。」

  徐叔飛快的退了下去,直罵自己為什麼要打斷兩人的安靜。

  「也好,藉此,我也可以向義父表明我的心意。」

  「毅?」他的表情讓織心不安了。

  石生對她一笑,「別擔心,我只是要向義父表明我的決定,多年來,戰場上血腥的生活已讓我覺得疲倦了,我只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裡,能有你伴著我度過每一天、每一夜,遠離這紛擾的一切,過著平淡卻能相守的生活。」他收回看向遠方的目光。「你願意嗎?心兒,以後我不再是馳騁沙場的大將軍,只是一名尋常的百姓,你願意陪著一個平凡的男人度過從今以後的每一天嗎?」他尋求保證似的,再次詢問她。

  織心柔柔的看著他,再堅定不過的回答。「我願意,不論你再問我多少遍,我的回答仍是一樣,我從不在意你的身份,你依然是你,我的毅、我的男人、我唯一的丈夫。」

  兩人再依偎了一會兒,石生不捨的放開她。

  「義父有急事找我,我必須到王爺府一趟;答應我別再胡思亂想,嗯?」

  織心點點頭。「我等你回來。」

  ***

  送石生出府以後,識心正要回松竹苑,卻在廊上遇上她幾乎已忘了的人:媚真與麗姒,帶著幾名婢女正迎面而來。

  織心正想避過。

  「站住!」媚真喊住,她們是存心來找她的。「我叫你站住,你聽到沒!」原本不想搭理的織心終於停下腳步。她回過頭,「你找我?有事嗎?」

  這戲碼像極了肥皂劇裡常有的情節,失寵的女人來找奪去她丈夫的人理論,再來八成是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真是老套呀!

  織心的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抹淡諷的笑。也許,她確實奪走了她們心中仰望的夫,畢竟她出現的晚,但感情無法退讓,為此她對她們也許會有所虧欠;但不代表她會委屈的任她們欺凌而不加反擊。

  「你……」易怒坦直的媚真看到織心這副自得的模樣,怒氣立即被引發。

  「媚兒!」麗姒及時阻止她將要傾瀉的怒氣,走向前對著織心。「君姑娘,我知道你是將軍親自帶回來的人,目前正受到將軍的寵愛,但你也不該沒有了為人妾室該有的禮數,對我們一點都不尊重;算來,我們比你早進了將軍府許多年。」

  「失禮了。」看起來,她比那位媚夫人來得可親,不過卻是真正難纏的人;陸織心能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縱橫多年,識人的本領自然不差,這點兒手段騙得了別人,若是在她面前展現,充其量也不過是彫蟲小技而已。「但我想,你們並不樂於見我今日又何需特意到這兒來等我?有什麼話不妨直言!」

  織心的犀利讓麗姒不由得一驚,看來,她是低估了眼前這個看似嬌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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