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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水]影子情人(銀色組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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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08:49 |倒序瀏覽
影子情人【銀色組之二】千水

想來想去她還真是歹命!  
莫名其妙惹上日本黑道四大派之一的神戶組  
從此不甩「組頭」的  
男性魅力都不行  
三番兩次遭人暗算,差點淪壓寨新娘!  
她本領高強,只可惜粗心大意  
擁有很強的第六感,唯獨對自己的事不靈光  
獨自傷心多年,對心上人的守候早已沒有信心  
十年前的一場分別,讓她再也學不會相信自己……  
而他獨自在黑暗世界尋求釋放  
不要命地惹上黑幫、不要命地打鬥  
不理會任何人地獨來獨往  
但面對唯一深愛的女子,他卻退縮彷徨  
她如天空中的星子完美耀眼  
他卻如星墜落塵俗,再也無法明亮  
人人視為毒蛇猛獸的浪蕩子如今功成名就  
仍然無法抹去不堪的過往  
他該如何擺脫晦暗,真正與她迎向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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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09:09
第一章

  「裴」,在軍、政、警界裡,是人人不敢忽視的大姓,只要提到裴慶源,更沒有人敢任意輕忽,就連最高統帥見到他,也不得不賣三分面子。

  試問一個跺腳能讓全國陸海空三軍為之震動的人,有誰敢對他不尊重?即使在已經退役多年的如今,他仍然有其份量。更何況,現下握兵權的將軍們全是他昔日的屬下,受過他培育之恩。這樣的一個人就算未來回老家了,恐怕就連總統也不敢不來參加他的「送行大典」。

  裴家的大家長年近七十,一生軍旅生涯,其建立的功勳,對國家的貢獻只怕連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這樣看盡人生百態,面對過無數生死的他,到了如今的年紀,世間能動搖他的事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了。

  多年來的修身養性,他逐漸收斂形於外的威儀,多了份慈藹,然而初次見到他的人依然會不由自主的肅立起敬,不敢稍有放肆。

  儘管如此,那微乎其微的幾乎還是發生了。今天的裴慶源失去了平時的從容冷靜,他端坐在大廳上,一張沒有表情的臉更形嚴竣。

  裴家位於陽陰山的別墅裡,此刻聚集了所有裴家第二代的重要成員,連軍、警兩界的重要人物也到場了。整個大廳一片肅穆,除了廳中央正跪著的婦人不時發出啜泣聲之外,其他人全安靜得連大聲呼吸都不敢。

  終於,裴家第二代最具當家資格的人,亦是裴慶源的長子——裴知信開口了。

  「林嬸,你什麼時候發現小彤失蹤的?」

  婦人抽泣了幾聲,喑著聲音回答:「我……我帶小姐到公園散步,然後小姐看見賣冰棒的小販,一直……一直吵著要吃,我只好去買,特地叮嚀小姐不可以走開;誰知道我到對街買支冰棒,才不過一個轉身的時間,再……再回頭時,小姐……小姐就不見了!」她大聲哭了出來,心中驚懼不已。「我一發現小姐不見,立刻在附近不停地找,可是找了好久,問了所有在公園裡的人,結果……結果沒有一個人看見小姐,我就趕快回來……;老爺……對不起!」

  林嬸斷續的將小姐失蹤的過程說了一遍,大廳又回歸於靜默。

  警政署署長站向前開了口,「老師不必擔心,我立刻下令動員全台北市各警政單位,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小彤的下落。」

  「是的,老師,請你放心,學生也會請軍方單位全力配合找尋。」國防部長亦加入保證。「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分頭行事。」

  「等一下。」裴慶源威儀十足的喊了一聲。「記住,封鎖一切消息。如果小彤的失蹤是衝著裴家而來,那麼主事者遲早會出現,在此之前,一切行動都不能曝光。」

  「學生明白。」兩人同聲回答後,相偕離開。

  「林嫂,你先下去。」

  摒退其他人,大廳上只剩下裴家位重要人物。

  「爸,你休息一下吧,自從知道小彤失蹤以後,你沒有一刻放鬆過,這對你的身體不好。」裴知信勸慰道。

  「不必擔心我。」裴慶源揮手阻止。「想辦法安全的找回小彤最重要。」

  裴慶源膝下有三子,分別命名為知信、知仁、知義。而三個兒子也各自育有三個孩子,其中只有裴知信在四十歲那年生了個女兒,其他八個孩子全是男孩。裴慶源對這個遲來的孫女打小就疼愛有加,兩祖孫的感情好得不得了,他還親自替這個孫女起個名字,叫「影彤」。

  說也奇怪,裴慶源的其他八男孫對他都必恭必敬,獨獨這個小孫女總是出人意料的敢對裴慶源的話提出質疑,對他的命令敢說個「不」字。種種違背起之有因,教裴慶源對她又疼愛又無可奈何。若這世上還有誰能令裴慶源動容的——就只有這個小孫女了。

  三個兒子眼見勸不動父親,也只能隨侍在側,靜靜的守候了。

  ※※※

  昏暗的巷弄,繁華城市的一角,光明照射不到的陰霾處,卻是黑暗世界的天堂。

  一名身著國中生制服的少年毫無懼意的往前走去,在他臉上看不見一絲絲國中學生該有的單純與被書本殘忍壓迫的無力感。他一臉的桀騖,不馴的眼光彷彿沒有把任何事物放在眼內。

  陰暗處,一點火光突然燃起,前方有人點燃了一根煙,吐出煙圈後抬眼迎向來人。

  「冷靖愷,低挺有種的嘛!敢單刀赴會!」

  他停住步伐,對於眼前人所說的話置若未聞,只有在他抿著薄唇微微牽動時,彷彿看到了他不屑的倨傲。他正眼都不瞧對方一下。

  「媽的,冷靖愷,低敢不將我放在眼裡!」對方身後驀然走出了一個人,分別在他身旁站定。「低打傷阿成的事該怎麼算?」

  「咎由自取。」冷冷的語氣,一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該有的表情卻出現在他略帶稚氣的臉上,沒有溫度的迫射出嚴峻。

  那人面色一變。「在我面前,你還敢這麼囂張!今天我要是不替自己的兄弟討回一點公道,我銅仔怎麼在道上繼續生存?來人,給我打!」

  一聲令政,身旁一人齊衝向前,圍攻面前這個狂妄,不知收斂的臭小子。

  冷靖愷冷目一掃,敏捷的閃躲一人的拳腳,而手上功夫精準的出擊,不多時,主動的一人身上全掛了彩。

  「渾帳!」銅仔見自己的手下居然被一個國中生落花流水,手上煙蒂一丟,氣憤的拔出身上備好的開山刀,凝神就往冷靖愷身上砍去。

  這等陣仗該說是家常便飯了吧?自他十三歲不再依附任何「監護人」開始,每隔三.五天總會有這麼一場比鬥在等著他。是的,生命之於他早已不具任何實質意義,只有在這種爭奪生存的遊戲中,他者能感覺得到自己仍是活著的,流下的紅色血液代表了他生命的脈動。

  一個手刃將銅仔的最後一個手下打昏在地後,感應到背後的危險時已經來不及,他勉強一個閃身,只避過了迎身而來的要害攻擊。

  左手臂上狠狠的劃出一道血痕,他眉頭卻連皺都不皺一下,揚起嘴角,以更強的氣勢攻向銅仔,除非對方倒下,否則他絕不怕死!

  絲毫不將身上的傷口當一回事,那股不為瓦全的狠勁嚇倒了銅仔。一個不小以,手上的開山刀被打倒在地。

  「冷……冷……冷靖愷,我……我認輸了,你……你饒了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原意從今以後拜你做老大,聽你的差遣,老大,你原諒小的吧!」銅仔屈縮在地上,畏懼的求饒。

  他太看輕這個國中生了,在冷靖愷的身上,竟然有股無與倫比的氣勢。這個人……這個人若真的往黑道發展,必定會成為一方的霸主。

  對落敗者前倨後恭的態度,冷靖愷連瞧也不瞧一眼。

  左手臂上的刀痕依然流著血,他表情未變,似乎對疼痛已無感覺。一如來時,他灑脫的跨步離開。

  ※※※

  糟糕,她跑到哪兒了?

  小女孩一身雪白的紡紗洋裝,頭上還繫了兩條白色髮帶,任一頭長髮直洩而下,襯得一張美麗的小臉蛋更加白晰,儼然就像個落人凡間的小天使一般,晶瑩剔透得教人移不開目光。

  一張小臉東張西望,天色已經暗了,她要追的小汽球不道飛到哪兒了,她想回家了,可是林婆婆呢?她怎麼不見了?

  小女孩慌了。

  「妹妹,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面玩?這樣很危險的。來,阿姨帶你去附近的冰淇淋店吃東西,然後你把家裡的地址,電話,家裡有些什麼人告訴阿姨阿姨再丟你回去好不好?」

  她仰頭看著說話的女子,剪裁合宜的套裝、乾乾淨淨的打扮,配上和藹可親切的笑容,儼然就像個鄰家大姐般。

  「阿姨,你真的要帶我回家嗎?」

  「當然。」她笑著回答,然後牽起小女孩的手。「來,跟著阿姨走,告訴阿姨,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家中還有什麼人?」

  「我叫小彤,家住陽明山……」

  ※※※

  小彤已經失蹤整整一天一夜了,動員了軍、警界所有人員,幾乎快把整座台北市翻過來了,然而小彤的行蹤依然渺茫。

  一天一夜未曾合眼,裴慶源一樣守在大廳裡等候消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也愈來愈擔心。

  「爸,你還是先回房歇著吧,這裡由我來處理好了。我答應你,一有小彤的消息,立刻叫醒你。」裴知信不忍再見年老的父親如此擔憂,不斷地勸著。

  「我不要緊,中益跟國榮那兒有沒有消息?」

  「還沒有。」裴知信臉色一黯。如果動員了警、軍兩大力量仍然找不到小彤,那麼……小彤還有命回來嗎?

  一道類銳的鈴劃破了沉寂,震驚了在場的四人。

  「喂,裴園。」籬電話最近的裴知信反射性的接起話筒。

  「裴園?」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一頓,似乎是無聲一笑。「請找裴知信先生。」

  「我就是,請問你是——」

  「我是誰並不重要。」她很快的打斷問話。「我想你對一個全身穿著白色洋裝的小女孩應該不陌生吧?她她叫小彤。」

  「小彤!」他一震,電話已被父親接去。

  「她現在在我這裡,你放心,她很安全。」停了兩秒之後,她的聲音變得冷硬。「立刻準備好一千萬新台幣,我要現鈔,其他的我會再通知你。記住,不要輕舉妄動,我知道裴家軍方的勢力不小,不過你如果還想看見一個活生生,安然無恙的女兒,我勸你最好乖乖的聽命行事!」

  「卡」一聲,電話已斷。

  裴慶源掛上電話,表情變得僵硬。

  「立刻準備好一千萬的現款,小彤被綁架了。另外,要國榮與中益立刻到這兒來待命。敢動我裴慶源的孫女,我要那些人一個也逃不了!」

  宛若當年帶兵作戰的果決,裴將軍說一不二。

  ※※※

  小小的身影瑟縮在牆角,顫抖的身軀緊緊倚著冷硬的水泥牆,「爸爸……爺爺……小彤怕怕……」

  漆黑的夜裡,四周暗不見光,尤其在密閉的空間,特別容易使人產生恐懼。「砰」地一聲,緊閉的門突然被打開。

  「小妹妹,來,吃點東西吧!」

  「不要,我要回家!」小彤瞪著她,對她端著美味的餐點示好的態度視若無睹。

  「小彤,你要乖,阿姨已經打電話通知你的爸爸,他會來接你回家的,現在你乖乖的聽話,吃點東西。」

  「阿燕,不必哄她了。」一個高大的魁梧男子突然出現罩住門口那道光亮,一個人幾乎填滿了整道門。他揚著凶狠的表情說道:「告訴你,如果不想餓死最好乖乖聽話,否則一旦惹老子生氣,有你好受的!」

  小彤被他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哇哇大哭。

  「嗟,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讓阿燕放下餐盤後,他拉著她走出小房間,外面的幾個兄弟可還需要她來煮些東西祭祭五臟廟呢,他輕易地阻絕了剛放進來的光亮。

  不知道哭了多,小彤漸漸回神,嘴裡喃喃著:「爺爺……小彤好想你……」

  一有記憶開始,爺爺常帶她和眾位哥哥們玩「官兵捉強盜」的遊戲,所以她認定他們是壞人,一定不會那麼好心的把她放回去。壞人都是凶的,又沒有人性,她一定要逃出去,開始在四處摸索,找尋可能逃出去的方法……

  ※※※

  不能停、不能停!

  小彤盡全力的跑著,每隔幾十公尺就跌倒一次,她驚慌得只想到要往前不斷的跑,完全不辯任何方向,如果被抓到了,他們一定會打死她的,所以不能停,她一定要跑到一個他們追不到的地方才安心。

  「阿燕,快追,絕不能讓那個小孩逃了,她很值錢哪!」

  背後不遠的地方傳來幾個人追趕的喊叫聲,小彤內心更加恐慌,一個不小心又被路上的凸起物絆倒。

  「啊!」她痛叫出來,一股驚慌隨即罩下。

  「在那裡!」更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啊!」小彤的驚慌突然消失,她愣愣的看著眼前扶她起來的人。

  先是被關在小房間裡,然後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跌跌撞撞,身上原本雪白的紡紗洋紗早就弄得髒污,甚至因為跌跤太多次而磨破了衣裳,跌破了白晰柔嫩的皮膚,小彤全身上下狼狽不堪。

  從來他都是叛逆冷硬的,不曾多留意過別人一眼,太多親身體驗過的事造就了他一身冷硬剛強的鮮明性格。他向來不是個會救人免於苦難的人。

  今天晚上剛去赴完一場斗約,身上不免又掛了一道新傷,他應該如同往常一般回去嚇嚇那些自以為是上帝的高貴人種,而不是像現在這副模樣。顯然,她史無前例的多管閒事了。

  這個小女孩……僅僅是那麼淡淡的一瞥,就讓他不能泰然自若了。該死,他居然無法看著她就這麼跌得傷痕纍纍。

  還沒理清心中的感覺,他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行動了。他蹲下身子,將跌倒在地的小女孩扶了起來,手臂似乎有其意識的放輕了力道。

  「喂,別多管閒事,把她還給我們!」

  聽見這「兇惡」的聲音,小女孩的身體明顯一僵,然後想也不想的伸出雙手緊緊抱摟住他的頸項,小臉埋入他的頸窩,不可抑遏的顫抖著。

  他的心因為受到了感應而抽緊。

  「喂,我說的話——」

  男人將要出口的威脅被身旁的女人所阻止。

  「這位小弟,麻煩你將我的小侄女還給我好嗎?因為她叔叔罵了她幾句,她就鬧脾氣跑了出來,讓我們一家人為了找她而不得安寧,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她了,我得趕緊帶她回去,才不會讓她你爸媽擔心。」

  「不是,不是!」小女孩大喊著,「他們是壞人,是壞人,他們把我關起來,不讓我回家!」

  冷靖愷漠然的抬頭起身,順手將小女孩抱在懷裡。

  男人的臉色明顯一變,女人趕緊和緩的解釋道:「唉,小孩子鬧鬧脾氣,鬧鬧脾氣而已,稍微罵了她幾,就把叔叔,嬸嬸當壞人了,真是!謝謝你幫我們找到她,麻煩你將她交給我帶回去,不然我不好向她的爹媽交代的。」

  他還沒有做出任何表示,小女孩卻抱得他更緊,彷彿他真的會丟下她一般,小小的身子也顫抖得更為厲害。

  看著眼前的兩人,冷靖愷揚起沒有笑意的嘴角。

  「不管你們說的是真還是假的,這個小女孩我帶走了。想要回她,讓她的父母親來吧。」

  他們讓他想起那群空有血緣關係卻沒有半點溫情的親戚們。虛偽!

  冷靖愷轉身就走。

  「站住。」隨後而來的三名男子堵住了他的去路。

  「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將那個小女孩放下,然後馬上離開,老子還可以放你一馬。」

  冷靖愷似笑非笑的冷哼了一聲。

  「乖,在這裡等我。」將小女孩放在安全的一角,他低聲交代一句,隨即反身迎向挑釁的幾人。「一路上吧,我沒時間陪你們耗!」他直接站到三人的中央。

  「可惡,上!」一聲令下,三人同時出手,決定給這狂妄的小子一點教訓。

  常年與人動手的結果,冷靖愷身上少有不帶傷的時候,然而一旦面對敵人,他的心中便只有一個念頭,除非對方倒下,否則他不會停手。任何傷口在他動手時,都變得微不足道。就如同現在,手臂上包紮好的傷口因為用力而汩汩的流出鮮血來,然而他眉頭連皺也不皺,身體依然敏捷又快速的移動,即使是面對三個大男人,他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一旁的女人趁著他們纏鬥不休時,準備接近小女孩。

  「啊!」正看得專心的小女孩猛然驚叫一聲,揮開她伸來的手,跳起來立刻想跑開。

  「想跑!」女人更快的拉住小女孩,在拉扯之際,揮手給了小女孩一巴掌,企圖阻止小女孩的掙扎。

  正專心與人動手的冷靖愷一個分心,瞧不清楚小女孩逃開的模樣,下腹不慎中了一拳。他悶哼一聲,怒火迅速燃這深邃的眼眸。他不退避,反而硬生生往對方的太陽穴回了一記,對方應聲倒地。

  這狠勁……其他人全瞧呆了,沒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他迅速的解決另外兩個,不可避免的身上又添了新傷。

  他面色未變,一步步走近那個女人。

  「你……你……別過來」她低聲恐嚇,可惜囁嚅的語氣達不到嚇阻的效果。

  冷靖愷一個箭步向前握住她拉住小女孩的手,用力之大像是要捏碎她的手骨般。

  「啊……放……放……」

  「我最恨有人碰我的東西。」他冷冷地說,隨後甩了她兩巴掌。

  女人應聲跌坐在地上,他看也不看一眼,彎身再抱起小女孩。

  「你們最好小心,別再讓我遇上。」

  沒有任何恫的惡言,卻教那不能動彈的四人驚懼的瞪大雙眼。一如每一場爭鬥後,他傲然地舉步離去。

  ※※※

  帶著小女孩回到他私人的居處,讓她坐在沙發上後,冷靖愷取出屋裡常有的傷藥,再轉回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幫她處理傷口。

  合上門扉後,他斂去了形於外的冷漠與逞狠,細心地在她的傷口上消毒上藥,在處理完她四放上的擦傷後,他才微微一怔。

  她居然連痛也不叫一聲?

  將藥物推置一旁,他抬頭,只見小女孩緊咬著下唇,淚珠凝在眼眶,卻始終強忍著沒叫痛,也沒讓淚掉下來。

  他看了她好半晌,輕輕歎了口氣。從來不會多管閒事的他竟然破了倒,還帶了個小女孩回來,莫非是覺得自己的麻煩不夠多,非要再添一樁不可嗎?

  「如果覺得痛,不要忍著,可以叫痛,也可以哭。」沒有理由的,他就是放柔了語調。

  小女孩搖搖頭,一手指著他肩上血紅的傷口,硬咽著聲音道:「痛痛!」

  他一愣,然後微微笑了。

  有多久了?他幾乎快要忘記什麼是「笑」了。

  冷靖愷無所謂的看了傷口一眼,坐上單人沙發,然後將她抱坐在腿上。

  「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盯著他的眼睛,她似乎在解讀些什麼,對他輕忽自己的態度終究什麼也沒說。她抓過他的右手,翻開掌心,清清楚楚的寫下三個字。

  「裴影彤……」看完她寫的字,冷靖愷微一抬頭,與她的雙眸相對。

  「六歲。」她低低地回答,明確的感受到一股全然的安全,讓她放了心。「我迷路了,他們騙我說要送我回家,結果把我抓住,還關在一個小房間裡……」說著,她又緊緊的環住他的頸項,深深切切的依靠著。

  他心一動,只默默地任由她摟著,不由自主的給予呵護。不多久,她卻主動放了手,直直地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

  不必言語,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她的擔心。她——注意到他這個陌生人,只關心他身上始終沒去理會的傷口。

  「幫我把藥箱裡的東西拿過來……」

  他開始動手解開原本包紮好的紗布。小彤依著方才看見的過程,首先將棉花沾上消毒藥水遞給他。

  「不是這樣的——」他瞧得心頭一暖,傾身將藥盒擺在兩人面前,然後逐一替自己上藥,一邊教她,一邊也讓她為自己敷藥。

  在兩人的合力下,影彤終於學會了最簡單的包紮方法。

  衝動的救了人回來,直到現在他才想到該送她回去的,總不能就這麼留著她吧!但想到即將來到的分離,似乎又有股異樣的情緒在心頭鑽動著。不,跟前他的事夠多了,留著她只會為他們兩人帶來麻煩。

  他不假思索的握住她的手,攤開她的手掌後依樣寫下三個字——冷靖愷。

  「認得嗎?」他抬頭問。

  「靖。」她笑了,卻只念了一個字。

  「我的影子!」出乎自己預料的,他動情的抱她入懷。

  該放手的,她並不屬於他。但是,好難呵!他歷盡了五年的寒冬,好不容易才遇見的一抹溫暖……

  ※※※

  不同於以往常常出人的普通警局,冷靖愷被押進了警政署署長的辦公室,真拜懷裡這個不知是天使還是惡魔的小女孩所賜。

  影彤從一開始就只賴著他不肯下來,只要她一哭鬧,連署長都懼怕三分,不得已,只好讓他進入私人辦公室,不過還派了兩個人緊跟著。

  不一會兒,辦公室的門再度被推開。

  「找到了小彤了?」裴慶源親自來了警政署。

  「爺爺?!」一直埋在冷靖愷懷裡的小彤突然抬起頭。

  「小彤!」一看見孫女安然無恙,裴慶源激動的向前。

  「不要!」小彤一反常態的拒絕爺爺的摟抱,抱著冷靖愷的雙手圈得更緊。

  「老師,」署長何中益趕緊走過來解釋情況。「我們發現小彤的時候,小彤是跟這個不良少年在一起的,我查過他所有的資料,才國中生的他已經有一大堆打架滋事的前科紀錄,所有親戚朋友都將他視為毒蛇猛獸,拒絕往來。」

  毒蛇猛獸!冷靖愷揚起譏誚的表情,好個形容詞呀!他褪了半個月的冷漠與不馴再度溢滿全身。

  「我懷疑是他拐走小彤的。」

  「喔?」裴慶源這才仔細的打量眼前這個少年。這孩子全身上下淨是桀驁不馴的氣息,唯一最不搭調的,就是他那雙始終溫柔抱住他孫女的雙手,裸露的手臂上明顯有著幾處淤青。

  「爺爺,他們是壞人,他們打靖,不要理他們呀!」小彤喊著道,剛才他們打靖,太過分了!她嘴一扁,哭了起來,「他們是壞人,我不要在這裡……靖,痛痛,痛痛!」對於冷靖愷因為抱著她而被打得處處淤青,小彤心疼不已。

  「好,好,不哭,小彤不哭。」裴慶源的眉頭攢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老師,因為他一直不肯放開小彤,為了救小彤,所以才發生了一些衝突……」

  自始至終冷靖都不言不語,也不多加解釋,只是小心的抱著小彤,並不因為任何事而鬆手。裴慶源深思的看著這一切。

  「中益,這件事到此為止,記住,封鎖任何有關小彤的消息。信兒,帶他們回裴園。」裴慶源不容反對的下了命令。

  ※※※

  「你想留在小彤身邊嗎?」好不容易讓始終不肯離開冷靖愷身邊的小彤睡著,累了一天的裴家人終於可以放心地睡個好覺。裴慶源私下將冷靖愷找了來,認為有必要瞭解一下那個救了他寶貴孫女的人。

  冷靖愷昂頭直視著他,並不答話。想與不想有什麼差別?有誰能不帶任何一絲異樣眼光看他?除了——裴。

  「很謝謝你救了我的孫女。」裴慶源不以為忤的繼續道。

  「我救的只是裴,與她是不是你的孫女無關,更與她是不是裴大將軍家的公主無關。」他終於開口,語氣冷淡疏離。

  就在不久前,裴慶源完全看完由何中益所提供的資料。

  冷靖愷,龐大遺產的繼承人,他的父母在他十歲時死於空難,之後有兩年多的時間在各個親戚間流轉,而他的親戚們並沒有給予這個十歲的男孩應有的關懷,反而終日為了能不能從他身上得到多一點的財富而絞盡腦汗。看盡各種醜陋人性,造就了他今日冷漠又不馴的個性。

  「我可以讓你留在小彤身邊,但是你必須接受我的訓練安排。我可以讓你從今以後在裴園過著單純的日子,不必受你那些親戚的打擾。同樣的,你必須答應我,只要在裴園一天,你就有保護小彤安全的責任。」冷靖愷也許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不良少年,但是小彤只信任他,那麼他就必須做一些安排。這次的事不能再有下一回。

  冷靖愷深思著,他不明白裴慶源可以提出這樣的條件,如果是為了裴的安全,一個裴家難道還不夠嗎?

  「靖!」門口傳來的驚呼聲讓兩人的注意力同時轉了開去,只套著一件色睡袍的裴影彤揉了揉眼睛,尚來不及適應房內的光亮,就立刻奔進了冷靖愷的懷裡,怎麼也不肯離開了。

  裴?!她不是睡著了嗎?怎麼起來了?

  「爺爺,我要靖,我要靖。」她躲在他懷裡不住地顫抖,有壞人會抓,她要靖……

  「作惡夢了嗎?」冷靖愷扶住她的肩,看著她問道。

  她可憐兮兮的點點頭,雙手緊緊抓著他不放。

  「我帶你回房睡。」抱起她,冷靖愷往門口走去。

  「不要。」搭著他的肩與他平視,裴影彤堅決的搖搖頭。「靖要走,我也不要留在這裡。」說完立刻抱住他,小臉偎在他肩上。「靖不可以一個人走!」

  很奇怪,只是一次不經意的巧遇,便足夠讓她完完全全的信任他,甚至超越自己的親人。

  他一直以為自己注定是一生孤獨了,現在卻無端多了個牽掛。他可以不必理會的,她有那麼多呵疼的親人,實在不缺他一個的,然而……他卻該死的沒有辦法拒絕她說的每一句話。

  這是什麼感覺?為什麼他竟會捨不下她。

  偏過頭與裴慶源瞭然的眼神對視,他微吐出一口氣,「我會留下。」

  簡單的一句話決定了他未來的命運,他沒有多加深思,抱著裴影彤離開了書房。

  這麼鮮明的愛惡……但願他的決定沒有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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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10:38
第二章

  旭日保全的頂樓,高潔幽一如往常的又開始大喊無聊。

  「聽,找點事給我做吧!」她一臉期待地看著仍然悠哉的大玩電腦的方韋昕。她還真的是挺佩服昕的,明明沒什麼事,也可以整天面對那台硬邦邦的機器都不厭倦。

  「無聊?打電話去騷擾你的「親密愛人」呀!」對於這種幾乎每天都要聽到的哀號聲,方韋昕依照慣例,連抬一下頭都懶。

  「拜託!」她立刻由「癱」著的動作跳起來,一臉正經八百外加不敢領教的表情。「他只會找我過去陪他一起受苦受難,我才不幹咧!」

  話說高大小姐潔幽的親密愛人就是現任千峻企業的總裁陸向煒,自從接了千峻之後,他每天為了公事忙得不可開交,當然能夠盯著潔幽的時間也大大的減少,所以每次潔幽一喊無聊,他就開始設法拐她一起加班,弄得現在潔幽打死也不敢打電話告訴他自己無聊沒事做。

  其實潔幽也不是沒那個本事辦公事,但是誰教她全身上下好動的細胞多於安靜的細胞呢?所以要她乖乖坐著辦公簡直就是要她的命。

  「不然去找織心呀!」

  潔幽一聽,委靡得更加嚴重。

  歷經了一世的追尋,好不容易織心才和她生死相許的戀人重逢,這個時候叫她去當電燈泡,歐陽毅不怨她殺風景才怪咧!

  「方韋昕,我跟你沒有仇吧?」潔幽很認真地問。

  「是沒有啊。」韋昕推了推眼鏡。

  「那你為什麼老是出這種會整死人的的餿主意?」她輕輕一躍,斜靠在桌子旁。

  「那是因為小姐你太煩人了,早點把你送走免得吵死我。」

  「昕,你沒良心!」潔幽委屈的指控。

  韋昕翻了翻白眼,搞清楚,誰才是那個被騷擾的人呀!反駁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辦公室的門小聲的被推了開來,探進一張慧黠又純真的美麗臉龐。

  「HI,我可以進來嗎?」她小心地問。

  「彤!」潔幽臉色一改,驚喜地衝過去,準備來個法國式的大擁抱。

  裴影彤眼明手快的一閃身,關上門的同時也讓潔幽撲了個空,她已經移到韋昕身邊好整以暇的站著。

  「彤,你的功夫一點兒都沒荒廢。」韋昕讚賞道。

  「沒辦法呀。」她笑得嬌憨。「常常要一個人在外面跑來跑去的,功夫不練好一點,遇到危險怎麼辦?」

  裴影彤放著優閒的大小姐生活不過,頂著空姐的身份長年在世界各地東奔西跑,只有她一個單身女子難免教人擔心,更何況她又是個讓人容易心動的特殊女子。

  「我們之中就屬你最不安守本分了。」韋昕歎道。

  「要是真的守本分呀,就不是裴影彤了。」潔幽笑著走過來加入她們。

  「人家哪裡不守本分了?你們看,我很敬業的啊,該出勤的時候出勤,從來沒有曠職過喔!」她辯解。

  潔幽與韋昕相視了一眼,同時爆笑出聲。

  「小姐你想休假的時候也沒人阻止得了你呀!」沒錯,她是很「認真」的上班,但是她不想上班的時候一律視為休假。

  「你們兩個欺負我一個,不公平啦!」影彤開始抗議。

  最後還是韋昕最先恢復正常。

  「彤,怎麼有空來?」

  「沒有,明天又要出勤了,所以先來看看你們呀,免得你們又說我不告而別,要是把我登報作廢了,我會很傷心的。」她半真半假的回答。

  好不容易她們六個人終於又團聚了,知道彼此安好,是她們最感快樂的事。雪隨著關御回東島,心在千峻移交給向煒後,和好不容易再相遇的歐陽毅一同遊歷台灣,過著兩人的甜蜜生活,瑩也繼續她救人的心願與工作,留下昕和幽守著這個由她們創立的旭日保全。

  「我們哪敢把你登報作廢呀!」潔幽走過來搭著影彤的肩,笑道:「我們還不想被小姐你追殺,所以儘管你又要一個人去快樂逍遙了,我們還是一點都不敢怪你,只能怪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識人不清、誤交匪類呢?」

  「什麼話嘛!是物以類聚,誰教我們都是匪類的人種呀!」

  韋昕忍不住大笑。

  「幽,別鬧了,你說不過彤的,不是喊著無聊嗎?有人來陪你了,你還不好好利用?」

  潔幽恍然大悟。「對喔!」她不懷好意,立時朝影彤出招。

  「昕,你沒天良!」影彤一邊閃躲,一邊還對韋昕發出不平之鳴。兩人打著打著,又把這個大辦公室當競技場了。

  韋昕趕緊關機閃到一邊納涼去。

  「唉,這下子又得損失不少辦公室用品了……」邊看著她們的身形,她還邊計算損壞了多少的辦公用品。

  可以想見,在經濟這麼不景氣的今天,有這種隨時把辦公室當競技場使用的人存在,賣辦公用品的商店絕對倒不了。

  ※※※

  「中益,怎麼有空來?」警界父子雙雄連袂造訪,裴園一下子熱門了起來。裴知信親自出面接待。

  「裴大哥,好久不見了。」何氏父子隨著裴知信進了大廳。

  「裴伯父。」

  「鴻宇,聽說你上個月又破獲了一樁走私案,真是恭喜你。中益,你果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裴大哥太誇讚了,身為警務人員,這種事本來就是我們的義務。對了,老師他老人家在嗎?」

  「他老人家到南部走訪幾個好朋友去了,大概得到下個月才回來。中益,既然來了,不如留在這兒一起用餐吧,我想小彤等一下就回來了。」

  「小彤也在?」何鴻宇驚喜的叫出聲。

  「嗯,不過她明天又要出勤了。」提起這個唯一的女兒,裴知信其實也挺頭痛的,一直希望女兒能乖乖地待在家裡,以裴家的家勢,不需要她一個女孩子家老是在外跑來跑去的,多讓人操心啊!無可奈何的是,裴慶源完全支持小彤的任何決定,他這個做父親的還能說什麼呢?

  「小彤還不打算定下來嗎?一個女孩在外頭奔波畢竟不是辦法呀!」何中益試探的問道。

  裴知信笑著回道:「這個我倒不擔心,只要小彤自己高興就好,我唯一希望的,是她能夠不要再這樣到處跑,多留在家裡陪陪我們就行了。」

  「爸!」人未到聲先到,門扉一開一合間,一道靈活的身影已飄進了裴知信及時起立、險些來不及敞開的懷抱裡。

  「小彤!」抱著女兒,裴知信所有責備與不滿的話全都消失了。這個女兒總是讓他又疼愛又生氣。「這個時候才知道回來看爸爸呀?」

  「爸,你知道的嘛,小彤不會忘記要回來看你的。」她從包包裡掏出一隻紀念手錶。「爸,你看,你最喜歡的紀念品我都記得帶回來啦!」

  「你呀!」看著女兒送的貼心禮物,他就是有再大的氣也沒了。「今天要陪爸爸在家裡用餐,不准你再出去喔!」

  「當然啦!小彤怎麼會忘記陪爸爸吃飯這件事呢?就算爸不交代,小彤也一定會回來的。」

  「嗯。」裴知信這才滿意的點頭。「對了,你何叔叔和何大哥也來了,你都還沒跟他們打招呼呢?」

  裴影彤的表情沉了下來,但隨即恢復,轉身問候道:「何叔叔,何大哥。」

  「乖,小彤,你愈大愈漂亮啦!」何中益笑著稱讚道,對於裴影彤,他是從小看到大的,對她實在滿意。

  「小彤,你的身手還是那麼靈活。」剛剛進門的那個動作,實在是美麗又迷人,身手俐落漂亮。

  「是嗎?那得感謝我有個好老師呀,如果沒有靖,怎麼可能會有今天的我呢?」裴影彤一派天真地提起了這個何家最忌諱的人。只見何氏父子當場臉色一變。

  最後還是裴影彤打破了僵局。

  「爸,我想先上樓休息一下,何叔叔,你們坐,小彤先失陪了。」

  沒等對方反應,如一隻翩翩飛翔的彩蝶般,裴影彤鎮定自若的上樓。

  ※※※

  晚餐結束後,影彤回到臥室,換上一套棉質睡衣,卸下及腰的長髮,背靠著自己最鍾愛的白色大熊沉思。自從靖不在以後,原本可以容納兩個人的窗台一下子變得冷清空洞,這隻大熊就成了她的陪伴者。

  同樣是黑夜,同樣的地點,擺設,不同的是天氣……

  停電了!

  原本安坐在書桌前寫作業的小女孩突然跳了起來,回身時不小心踢倒了椅子,也絆倒了自己,她受痛地坐在地上。

  窗外劃過幾道閃電,她驚叫了起來。

  「裴!」隨著她的驚叫聲傳出,一個男孩毫不猶豫的衝了進來,一片漆黑之中,他卻準確無誤的找到小女孩的位置,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別怕,別怕,我在這裡。」他將她的頭緊貼胸口,將瘦小的她完全嵌入自己的懷抱。

  「靖!」

  一分辨出來人,影彤立刻反手抱緊他,不哭也不再害怕。

  同樣的姿勢,同樣的人,卻已是不同的時空。

  突然,她的思緒被打斷,來人敲了兩下房門後自動走了進來。

  「爸!」影彤步下窗台。「這麼晚了,怎麼還沒休息?」她扶著爸爸在單人椅上坐下,自己則坐在床沿與父親相對。

  「小彤,回家好嗎?你總是一個人在外頭奔波,一年難得回來幾次,你知道爸一直很心疼你嗎?」

  「爸,對不起,我老是讓你操心。可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且我有絕對的能力照顧自己,你別為我牽腸掛肚的。」雖然知道自己總是讓人擔心,但是裴影彤始終不願放棄自己的堅持。

  裴知信看著女兒堅定又祈求原諒的眼神,搖搖頭,他只能歎氣了。

  「小彤,你就是不肯放棄,對嗎?」

  影彤一震。

  「原來爸的確什麼也不知道,直到今年年初,我請求你爺爺別再縱容你,你總是這麼任性,總是要選一條和別人不同的路走,你是個女孩兒呀!後來你爺爺才把事情的經過全部告訴我,他要我保證,無論如何絕對不干涉你的行為,他相信你有足夠的智慧與權利去選擇自己想要的。」想起當初父親告訴他的真相,他真的心疼小彤,也不免要埋怨起那個桀驁又孤僻的男子。

  裴影彤抬起原本低垂的臉,露出一抹堅定又無悔的笑容。

  「爸,不要替我覺得心疼,雖然這條路不好走,但是我早就有所決定了。裴家的人向來不輕易做決定,因為一旦下了決定以後從不更改。無論最後的結果會是怎麼樣,無論我會不會再見到靖,我都無怨無悔。」

  無論靖在哪裡,他所承受的一定不比她少,沒有靖,她還有關心她的家人,而靖沒有她,卻什麼都沒有了,所以她一定要找到靖。

  八年的情,十年的癡傻執著,若是會放棄,早就放了,又何需等到如今?

  裴知信早知勸不動女兒,卻忍不住仍要試一次。他唯一的女兒呀,他身為人父,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女兒選一條最坎坷的情路走叫?尤其這段感情分明沒有未來,他又怎麼能什麼都不做的任由女兒走進這解不的情結裡?

  「小彤,爸要你記住,你是裴家的女兒,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記得你還有最疼愛你的爺爺,最關心你的家人,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想想這些。」既然無法改變,那麼他只能支持了。

  「謝謝爸!」裴影彤抱住父親,她知道這表示父親已經同意,也不會再不諒解她這些年來的任性了。

  ※※※

  日本東京

  曲田大廈頂樓往下看,車水馬龍,站在高處的人往往害怕那往下掉的滋味,更懼怕獨佔高位的那種虛空,孤絕感受。

  冷靖愷向來不是個會去無端感歎的人,多年來他始終隔絕在人群之外,這種別人會感到虛空的位置,卻符合了他某部分的本性。在他的生命裡,從不曾有「感歎」可以停留的位置。

  但他終究也是個人,這世間終也有讓他難以割捨的人,但——那卻是他曾經下過決心要遠離的人。

  那抹容顏,他一生中唯一在乎,唯一牽掛的人呵!

  也許從此不再相見。

  「靖君,東京銀行的負責人已經到了。」

  踏入日本商界八年,石原彰一直是他最忠心盡責,也最信任的夥伴。冷靖愷行事眼光獨到,決策快准,加上石原彰分析市場利弊的獨特能耐,兩人正好形成絕佳的搭檔。

  「請他們到會客室稍候。」回過身,一張如雕刻家精心雕琢的臉龐映入眼簾,他依然沒有任何表情,讓人無從捉摸他真正的思緒。

  「是。」石原彰恭敬的回答,「另外,小姐明天出勤,從台灣飛東京。」

  石原彰不意外的看到上司眼中閃過的情緒,只有在提到小姐時,靖君才會有不一樣的表情出現。能夠讓他的救命恩人靖君重視的人,自然也是他石原彰重視的人,所以他稱她為小姐。

  他點頭表示知道。「待會兒把這次要和渡邊會社洽談的合約整理一下,準備下午開會。」

  「是。」石原彰得令退出總裁辦公室。

  裴呵,她要來了?!他再度將視線調往窗外,卻不是注視樓底下川流不息的眾生,凝注著天空的某一點,彷彿透析出他日夜思念的鍾愛容顏。

  ※※※

  「各位乘客,本班機已經抵達目的地,現在開始降落,請各位乘客盡快回到位置上坐好,並繫好安全帶。」

  麥克風一放下,所有空服員全守在各個據點,注意著客人的舉動,希望所有乘客都能平安抵達目的地。

  「小彤,到了東京,我們一起去逛街好嗎?」另一名空服員珍一臉嚮往地詢問。

  「珍,你這個逛街狂,總是不放過任何可以逛街的機會。」Mary揶揄道,對於珍的逛街熱簡直佩服得五休投地。別人來過幾次,把東京整個逛游過之後,少說對東京都不再那麼好奇,而這個珍,上班的時候不見她有多起勁,只是本分的在做自己的工作,這種態度跟她那股對東京的逛街狂熱比起來,簡直像天與地,相差十萬八千里,所有的人因此給珍一個外號——東京癡。

  珍對Mary的話只是聳聳肩,繼續對著小彤追問道:「小彤,好不好嘛!」

  「好啦,Mary,一起去吧!」小彤笑道。反正她鮮少飛東京,偶爾來這麼一趟,逛逛也不錯。

  「難得小彤要逛街,我當然會捨命陪君子啦!」

  送所有的乘客下飛機後,三個女孩推著自己的行李步出海關。她們準備先到員工專用的宿舍稍作休息,然後再上街游去。

  三人笑鬧著走向出口,玻璃門自動打開,門外左側站著的兩個人躬身歡迎道:「裴小姐,少爺知道你來東京,特地命我們在這裡等候,希望裴小姐能讓我們為你服務。」為首的中年男子隨即獻上一束花。「這花是少爺送你的,少爺已經在東京最好的餐廳訂好位置,請裴小姐務必賞光。」

  門外站立著一排全部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另外還有一排黑色轎車,其中第二部最為豪華,車身也最長,顯然是用來迎接客人的,從沒見過這等陣仗的珍和Mary都看呆了。

  只有小彤泰然自若,既沒有受籠若驚,更沒有欣喜若狂。她以純正的日語回道:「野上先生,請替我謝謝你家少爺的美意,不過我只是平凡的上班族,受不起這種大禮歡迎,他的好意我心領了,請他不必再費心。」

  說完,她帶頭越過人牆,推著行李瀟灑的離去。

  ※※※

  神戶組東京分部

  野上將機場門口裴影彤所交代的話一字不漏的傳達給他的少爺知道。松本藏青凝著眉聽完。

  野上小心的看著主子的表情,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松本藏青竟大笑了起來。

  「不愧是我松本藏青看上的女人,果然難纏。不過既然是我看上的女人,她就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順從我。」他漸漸斂起笑意。「裴影彤,我會讓你明白,什麼樣的女人才會討人喜歡、惹人疼惜。」松本藏青自信的說,露出了屬於日本男人才有的征服與狩獵的眼神。

  「少爺,不過是一個台灣女人而已,你要多少隨時都有,為什麼要對上這個裴小姐那麼費心呢?如果你非要她不可,只要一聲令下,野上立刻讓人把她帶來,不怕她不聽話。」在日本,這種不聽話的女人都該受點教訓。

  「你懂什麼?」他冷冽的眼神一掃。「裴影彤看起來只是一個美麗的中國女人而已,但是你知道嗎?在台灣軍界,只要裴家老爺說一句話,至少號令得動台灣一半的軍力。裴家最寶貝的就是這個女孩,裴慶源獨獨疼愛她,只要有了她,等於有了台灣一半的軍力。」

  「啊!」野上嚇了一跳,難怪少爺非要得到她不可。

  「她如果真的只是個普通的中國女人而已,我還需要你來教我怎麼做嗎?」

  「是。」野上立刻跪下。「少爺英明,請原諒屬下的無知。」

  目前日本四大黑道勢力在東京的分佈以山口組為首,其次是櫻木組,然後是熊原組與神戶組。為了保有自身的實力,四大勢力都不斷以各種方式保護自身的利益,如果神戶組能得到這股龐大的台灣勢力,那麼無異是如虎添翼,要成為日本黑道之首便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起來。」松本藏青命令道:「立刻去查出裴影彤的行蹤與動向。」

  「屬下立刻去。」野上隨即銜命而去。

  除了利益之外,裴影彤的與眾不同自然也重挫了松本藏青高傲的男人自尊,愈難得到的東西愈容易引起覬覦者的佔有慾,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她不但不像其他女人拜倒在他的魅力下,更不將他身為神戶組少主的身份放在眼裡,這讓松本藏青想得到她的念頭更加堅定。

  「裴影彤,你逃不出我的掌握的!」

  ※※※

  東京田中大廈的會客室

  「靖君先生,我們希望你能看在貴集團過去與本行合作的情誼下,不要將全部的資金調走。」

  面對兩張祈求的臉,冷靖愷依然不動分毫。

  「我看過貴行近三年來的營運及獲利狀況,回收利益和田中其他的投資相比,根本無法相提並論,顯然貴行的經營方式有待商榷。」

  「這……靖君先生,關於這一點,本行的董事也一直研討中,希望盡快將獲利率拉高。如果你一定要將資金全部調走,可不可以請你給我們一點時間,讓本行不至於發生資金短缺的情形?」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好,半年內我會先調走田中在貴行存放的三分之一資金,其他的就延到半年後,如果貴行有所改善,我可以考慮資金繼續留在貴行。」

  東京銀行的負責人聽了之後立刻欣喜的道謝。

  「靖君先生,就這麼說定,希望仍能和你合作愉快。」

  送走東京銀行的負責人後,靖君才一回到辦公室,石原彰立刻跟了進來。

  「石原,什麼事?」

  「靖君,小姐到了東京之後,神戶組的少主立刻派人在機場等候接人,結果被小姐拒絕了。小姐這趟可能會在東京停留三天左右,根據過去的紀錄,松本藏青不會就此罷干休。」

  他聽了之後不動聲色,石原彰繼續他的報告。

  「松本藏青一直對小姐很有興趣,可是小姐卻對他不假辭色,我擔心松本藏青老羞成怒的情況下,會對小姐採取激烈的手段。靖君,如果松本一直以這種明著的方式不,相信小姐自有辦法可以應付,但是難就難在松本藏青並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如果明著不行,他必定會採用黑道的方式,到時候小姐就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了。」石原彰分析提醒道,「靖君——」

  他抬手阻止石原彰往下說。

  「派人眼著小姐,一發現有任何異狀立刻回報,但記住,暫是不要與神戶組的人發生下面衝突。」

  「石原明白。」彎身行禮之後,石原彰隨即退下,讓主人有單獨思考的空間。

  ※※※

  六月時節,裴影彤以相當優異的成績自小學畢業。

  白天,參加完畢業典禮後,裴家所有的親戚朋友便借由這個名目全到裴園慶祝一番,也好乘機聚一聚,而全部的人當中就只有這個小小女主角早早就顯出疲累的表情,靠在冷靖愷身上勉強撐著不睡。

  「小彤,累了呀?」裴慶源一見到寶貝孫女這副模樣,失笑之餘當然也不捨得孫女這麼可憐的留在這裡繼續應付所有的人。

  「嗯。」小彤還是靠著身邊的人,模模糊糊的回應,「爺爺,小彤可不可以先回房間睡覺呀?」

  「當然可以啦。」裴慶源看向冷靖愷。「靖愷,你先帶小彤回房休息吧。」

  依然是淡漠不多言,微一頷首之後,他抱起小彤,在眾人的忽略之下悄悄上樓,對場中那雙怨懟的眼絲不予理會。

  上了樓,他很熟練的將小彤放到床上,正要為她蓋棉被時,那個應該精神不濟,已經睡著的人卻一古腦地坐了起來,雙眸晶亮的看著他。

  「裴——又頑皮了!」他一愣之後,隨即露出瞭然的笑容,坐上床沿。

  「靖,反正他們只是想找個名目熱鬧一下而已,我在不在場不重要啦,要我們兩個坐在那裡無聊的聽他們說話,不如躲到樓上還清靜點呢!」她扮了個鬼臉,轉個位置坐在他懷中。

  小大人似的童言童語讓他為之失笑,他寵溺的將她抱滿懷,將位置移到兩人常待的寬敞窗台。

  「裴,你還沒說出你的願望。」他答應過,在她畢業的這一天幫她完成一個願望。

  影彤搖搖頭,甩動了如絲的長髮。「靖,我覺得現在什麼都不缺。」

  「想想看吧,你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

  她想了想,想到了前幾天知道的一件事,突然用力的抱住他。

  「靖,我要一輩子都跟你在一起,永遠永遠不要分開。可是爺爺說你要離開兩年,靖,你會不會離開我呢?我不要和你分開,不要,不要!」她在他懷裡拚命甩頭。

  他怎麼會離開她呢?她是他這一生唯一重視的人呀!

  冷靖愷正要開口說明時,她卻忽然抬起頭來。

  「靖,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怎麼會?裴是我唯一重視的人呀。」他笑著輕輕拭去滑落她面頰的淚珠。「裴,你知道為什麼我一定要你學好功夫嗎?就像現在,我必須去服兵役,那麼將不能天天待在你身邊,所以我會擔心你萬一遇上危險,誰來救你呢?」歎了口氣,他繼續說道:「你要記住,不論我們分開多久,我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你是比我的生命還重要的人。」像宣誓般,他注視她的眼神始終沒變。

  裴影彤聽到最後,終於露出一抹只屬於他的嬌憨甜笑。

  「靖也是喔,靖是比我的生命還重要的人。」

  看著她,便是他一生最大的幸福,自那一夜相遇開始,她已是他生命的全部。

  「靖,那你一定一定不會不要裴的,對不對?」

  「當然。」他抵著她的額頭。「冷靖愷的生命是為裴影彤而活的。」

  也許這麼小的她不一定能懂得他話裡的含意,但這卻是他對她的承諾,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承諾。

  知道靖不會離開她太久,裴影彤終於放心的再度偎入他的懷中。

  「靖,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裴是靖的影子,沒有靖,就沒有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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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11:11
第三章

  「靖——」

  淺眠的裴影彤由夢中驚醒,一切依舊只是幻影……

  清晨四點,又是同樣的時間,她無力的笑了笑,放棄再度入眠的念頭,決定出去走一走。

  在她十二歲那年,靖即將去有兵役的前夕,他們互相許下承諾,即使在這麼久之後的現在,她依然清晰的記得一切。

  換上輕便的服裝,不一會兒,她已經走在東京的街道上。

  遠遠的天透著微曦,這個時候,只怕連習慣清晨運動的人都還沒出門,整條街空空蕩蕩的,整座城市像是沉睡一般,沒有白日裡人來人往的急切,也沒有霓虹相互爭輝的暄嘩。

  裴影彤的清靜並沒有維持太久,很快的,她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跟蹤?!在她背後耍這招,未免太不自量力了。裴影彤玩興一起,好吧,就帶他們做一做晨跑運動好了。

  主意一定,原本閒散的步伐突然輕快了起來,很快地,後面的人發現自己跟前面的人距離愈來愈遠,立刻拔足狂奔。

  幾個轉角過後,他們驚慌的發現,人竟然跟丟了!

  一行五,六個人慌張的四下搜尋,這……怎麼可能?他們可是神戶組分部裡最擅長跟蹤的人呀,怎麼可能會有他們跟不上的人?

  「在找我嗎?」裴影彤閒閒的站在他們的後方。

  「你……」他們全都嚇了一跳。

  裴影彤無所謂的笑了笑,「你們跟在我後面這麼久,應該不是巧合吧?難不成你們要請我吃早餐嗎?」

  吃早餐?!能想得出這種答案的人也算天才了。

  「嗯,不像。」說著,她又搖了搖頭。「這麼早,早餐店還沒開張呢,難道你們是特地出來運動的?也不像呀!」看著他們,她很認真的問,「那麼,還是請你們直說好了,跟了我這麼久,目的是什麼?我記得我沒有欠你們錢吧?」

  裴影彤一陣搶白,六個人被損得灰頭土臉。

  「裴小姐,你這麼快就發現我們,相信你也應該明白我們的目的,我家少爺希望你賞光。」最後,終於有人敢開口了。

  「你家少爺?」不用多想,裴影彤立刻猜出是誰這麼無聊了,她偏著頭問,「如果我不呢?」

  「少爺交代,無論如何務必請裴小姐到神戶組。」說完話,六個人已經將裴影彤轉在中間。

  「唉,怎麼松本那傢伙老是只會玩這種把戲呀!」裴影彤咕噥著,不過這些話是用中文說的,那幾個日本仔沒聽懂。

  「裴小姐,請不要讓小的為難。」少爺交代過,絕不能傷到裴小姐。

  「我絕對沒有為難你們的意思,但是小姐我也非常不喜歡有人強迫我,怎麼你家少爺都聽不懂拒絕呀!」真是,在機場她都說呀?

  「裴小姐,若是你不肯答應的話,那麼請恕我們無禮了。」

  無禮!拜託,那傢伙行事什麼時候有禮過了?

  「算了,一次解決吧,你們六個一起上吧。」真麻煩,幸好她不是常飛日本,不然難保不會被這傢伙給纏死。

  「小姐,得罪了!」六個人立刻發動攻擊。

  雖然是面對六個比自己高大的男人,但是裴影彤一點也不害怕,更沒有絲毫的慌亂,利用了自身移轉的快速,她準確無誤的出手、閃躲、區區六個人還不足以困住她。

  突然聽到扣板機的聲響,一支竹製的短簽應聲而出,射中了那個想扣扳機的人,同時身形一轉,手槍已落在影彤手上。

  「啊!」右手掌被竹籤射穿,握住受傷的手,他難忍疼痛的叫了出來,其他人全被這一幕震撼住,一根小小的竹籤竟能傷人至此。

  「還要再打嗎?」把玩著手上的槍,她一點也不將六人放在眼裡。

  「這……」其他人相互對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思及他們只是聽命行事,裴影彤亦不願太為難他們,隨即將手槍拋還給他們其中一人。

  「回去轉告你家少爺,他的厚愛裴影彤承受不起,請他不要再派人跟著我,否則我絕不再客氣。」該說的話說完後,裴影彤轉身準備離開,然而還來不及辨別是什麼,不曾有過的暈眩感已猛然罩住了她。

  在場的六個人全對這意外的狀況感到奇怪,直到一個不該在此時出現的人出現了。

  「野上先生。」

  野上井從車子裡走下來,看見了他們的狼狽樣。

  「混帳!你們六個人竟然連一個女人都打不過。」最近組織裡的人太安逸了,莫怪乎鬆懈成這副德行。幸好他跟來了,否則這大好的機會豈不又錯過了?

  他走向已昏倒在地的裴影彤,就在伸出手準備將人帶走的時候,另一個清晰的聲音硬生生的打碎他們的希望。

  「如果你還想完好如初的離開這裡,最好不要碰她。」

  街的另一個方向,兩個戴著墨鏡的高大男人同時步出,為首的那一個攫住了他們所有的注意力,他全身散發出一股冷傲的氣息,透露出一種懾人的威儀,令人不由自主的聽從。

  野上井挺直腰桿,亮出招牌,「這是神戶組的買賣,不論你是哪一方的人,如果不想得罪神戶組,最好立刻消失。」

  「神戶組?!」他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笑,「這麼多個大男人敗在一個女人手上,到最後還借助迷藥才能抓到人,如果這是神戶組的辦事效率,就莫怪四大黑幫之中神戶組老是敬陪末座了。」

  「住口,不許你污辱神戶!」野上井當場變臉。就在他出手之前,眼前的男子比他更快地移動,兩招之內已將野上井制住。其身形變換與方才裴影的招式如出一轍,但卻更快、更狠。

  其他人眼見主子被擒,立刻蜂擁而上要救人,而另一個不明身份的人馬上上前阻止這些人攪和。

  「記住,裴影彤不是你們能動的人,回去轉告松本藏青,最好收起對她的興趣,再有這種情形出現,神戶組很可能就會成為歷史名詞!」

  冷漠的說完話,放開被制住的野上井,他再也沒多浪費一分注意力,走向影彤,不費吹灰之力的將人抱起,跨步離開。

  他是誰?他野上在日本黑道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麼令人感到畏懼的人,完全猜測不出他下一步會有的行動。

  他與裴影彤又是什麼關係?

  ※※※

  「石原,你先回去吧。」到達飯店門口,冷靖愷獨自抱著裴影彤進入。

  一直到送她進了原本住宿的房間,他才有機會仔細的打量她這個他——愛逾生命的小女孩。

  她知道一直有人跟在她身邊,所以放棄了原本暫住宿舍的念頭,一個人跑到東京的飯店下榻,從她抵達東京之後,他一直很清楚她的心思與每一個舉動。

  十年了,他的小女孩長成了一個美麗的小女人。不變的,是她總是這麼大意,不變的,是他對她的心,不變的,也是她始如終一的執著。

  她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她有多少能耐,他比任何人都瞭解。對於她所有舉動背手所代表的意思,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裴,你總是這麼讓人放心不下。」望著她沉睡的嬌顏,冷靖愎不由得低笑了起來,對她的漫不經心感到好氣又好笑,但——也擔心。

  輕撫她柔嫩無瑕的臉龐,他不由得一歎。

  「你總是要讓我為你擔心,松本藏青對你是誓在必得,甚至用了這種卑劣的手段。若是你肯小心,這些肯定難不倒你,但是你總是太大意了,讓我不得不隨時盯著你,深怕一個不注意,你又讓自己陷入危險。裴,這是你無言的抗議嗎?」

  即使他如今已功成名就,卻仍無法抹去他過往的那段不堪,在他們心中,他永遠是配不上她的,當年為了保護她,他只能離開,而如今呢?

  他能再一次放開她十年嗎?

  「唔……」床上的人嚶嚀了一聲,他立刻閃身消失於門外。「靖——」

  不能得見的心傷,自她眼角悄然滑落。

  ※※※

  「只不過要你們去跟蹤一個女人,你們都能跟到被發現!而你,都已經把人迷昏了還能被救走,神戶組是專門養廢物的嗎?」

  野上井一行人回到分部,將詳細情形回報給松本藏青知道後,松本藏青簡直怒不可遏。

  「屬下該死,但是那個裴小姐身手不弱,是我們太大意了,請少爺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一定能完成你所交付的任務。」

  看到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手下,松本藏青的怒火就止不下來。

  「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他沉著聲音問。

  「回少爺,還沒查出來,我從來沒見過他們兩個人,有可能他們並不是道上的人。」

  「不是道上的人卻能將我們的行動查得那麼清楚,這事要是傳了出去,神戶組以後還要混嗎?混帳!」不說還好,這一說松本藏青更加生氣。

  「少爺息怒。」見主子這麼生氣,野上井趕緊跪下請罪。「野上一定盡力,在下一次行動時順利帶回少爺想見的人。」

  「不必。」松本藏青已經沒有耐性再等。「通令東京分部所有人員,密切注意裴影彤的一舉一動,一有機會,不擇手段也要將她帶回來。記住,不可以傷到她分毫。能夠完成這件事的人,無論是誰都可以連升三級。」今天的事真的把松本藏青惹火了,既然以禮邀約她連一點面子都不給,那麼就別怪他採取黑社會解決事情的手段。

  「遵命。」野上正準備退下,松本藏青的聲音又響起。

  「另外,不管用什麼方法,查出那兩個男人是誰。敢跟我松本藏青作對,敢放話威脅神戶組的人,我要他從此消失!」竟敢在他松本藏青面前放話,跟他搶同一個女人,他會讓對方明白,誰才是東京的老大!

  ※※※

  「靖君,小姐今天要離開東京了。」石原彰提醒道。

  冷靖愷的心晃動了一下,卻仍維持自若的神態開口,「神戶組還有找她的麻煩嗎?」

  「據我所得到的消息,神戶組對小姐依然沒有放鬆的跡象,反而有愈來愈多的人密切注意她的行蹤,我想松本藏青並沒有放棄。小姐今天晚上會搭八點的飛機回台灣,然後續飛新加坡。」

  靖君微閉了一下眼睛,背靠向椅背。他多想……能見她一現,但就算真的見了面,仍改變不了什麼,不如還是讓她先離開東京,至少神戶組再也威脅不到她的安全了。

  「靖君,你仍是不願和小姐見面嗎?」打從跟隨靖君到現在,他只知道靖君對小姐無比的在乎與珍惜,卻不明白為何靖君總是不願和小姐見面,就他所知,小姐一直在等他呀!

  見冷靖愷仍是不答話,石原彰依日本禮儀跪下進言,「靖君,請原諒石原的放肆。石原不明白為什麼你總是只默默的關心小姐的一切,甚至為了她不惜與神戶組為敵,卻一再讓小姐從你身邊離開呢?如今你是全日本最有聲望的企業人士,只要你願意,還有誰能阻止你與小姐相守呢?」

  見冷靖愷仍是沒有動靜,石原急了。

  「靖君,難道非要等到小姐再度身陷險境了,你才來後悔嗎?」

  冷靖愷眼睛驀然射出精芒。

  「什麼意思?」他沉聲問,「石原,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事?」

  「靖君,我來之前剛接到消息,松本藏青不甘心得不到小姐,已經下令所有在東京的神戶組員,無論如何要擒回小姐。我已經命人二十四小時跟隨保護小姐,暗中替小姐除去兩次麻煩,但是他們似乎沒有放棄,我擔心在今天晚上之前,會有更多的人襲擊小姐。」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先告訴我?」裴若是出了什麼事,他要神戶組所有的人拿命來抵。

  看見主子終於有一點情緒反應,石原這才覺得自己這步險棋走得好,縱然那得冒著被主子活宰的危險。

  「裴現在在哪裡?」

  「小姐現在在市中心逛百貨公司。」

  「石原,立刻查出裴的正確位置,然後立刻告訴我。」冷靖愷的快速離開讓石原愣在當場,回過後,馬上聯絡跟在影彤身邊的人。

  冷靖愷快速的下樓,但願他料錯了,裴若真的今晚要離開東京,那麼松本藏青一定會利用白天的機會無論如何也要留下裴。一旦裴落入他手裡,那麼……不會的,他一定來得及救裴的,一定來得及!

  ※※※

  這兩天跟在她身後的人是愈來愈多了。

  裴影彤無所謂的甩了甩頭,走進東京地下街的咖啡吧,輕鬆的坐在吧台前,要了一客冰淇淋咖啡。服務生很快地送上冰品,她開始吃起最上層的那層冰淇淋。

  想來想去還真是歹命,兩年前她也是飛東京,不小心被點派服務頭等艙的乘客,就是那個時候遇上了神戶組的少組頭松本藏青,小姐她不甩他的男性魅力都不行呀,他還真以為他生得顛倒眾生?亮出他神戶組頭的身份,她照樣不甩,拜託,黑社會老大有什麼了不起呀,台灣的黑道聯盟還不夠她玩嗎?好不容易現在雪終於回來了,她才落得一身輕而已。

  前不久千峻內賊的那件事,然後又訪了古代一趟,小姐她最近安分得很,絕對不會去找麻煩操勞自己;沒想到松本藏青這個號稱日本黑道四大派之一的神戶組頭這不識相,每次都來找她麻煩,她決定了,要是神戶組的人再來一次,她絕對要他們死得很難看!

  想到這裡,她同時也想起了一件事,前兩天究竟是誰救了她呀?

  雪和昕老說她本領高強,只可惜向來粗心大意,容易著敵人的暗樁。真是,沒事說得那麼準幹嘛!她是擁有很強的第六感,可以預知一些事,但唯獨自己的事怎麼占也卜不出來,否則她又何必這麼東奔西跑,漫無目的的尋人呢?

  雖然仍是不死心的找,但她對自己這樣的守候早已沒有信心。如果靖真的明白……怎麼忍讓她獨自傷心那麼多年?然而不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除了靖,她一生不會寄托任何一個男人。

  吃完冰淇淋,她也想得出神。

  有可能嗎?可是那種安心,除了靖,再也沒有人能夠給他了,而那天早上她卻感受到了。但是當她真正醒來,房間裡除了她還是她,再也沒有別人,難道……又是一場夢,只是她夢裡的幻覺嗎?

  不,不是,她確定,是有人救了她,如果再來一次……

  恍惚間,她感覺到背脊被一個硬物抵住。

  「裴小姐,希望你合作,否則我不保證你能安全的離開這裡。」一個男人傾近她耳邊低聲說道。

  該死!她又太大意了。不用多想,這一定跟松本藏青那個日本仔脫不了關係。

  好吧,一次解決,免得以後麻煩,順便看看她有沒有再一次的好運。她神色自若的付完帳,然後滑下高腳椅,轉身面對那個出場威脅她的人。

  「走吧,我跟你回去見你們組頭。」

  組頭!什麼東東呀?她走向門口,而那個人還呆呆地愣在當場:沒有想到這麼容易就能完成任務。

  「喂,還不走嗎?」天那,如果這是日本黑道人物該有的樣子,那麼她真替日本覺得可悲。反應這麼遲鈍,要是真對上了敵人,不早就被擺平了?

  裴影彤一跨出咖啡吧門口,立即有人將她與後頭的人隔開。

  「你們是誰?」她立刻回頭,只見有兩個人擋住那人的路,她還來不及開口,另一個陌生的男人已經走到她身邊。

  「小姐,現在你一個人獨眉行動並不安全,請小姐千萬小心。」他態度恭敬誠懇,似乎將她奉為主人般。

  「你們又是誰?」她疑惑的開口,因為感覺不出他有任何敵意,於是態度也和緩許多。

  「小姐,我們奉命保護你在東京的安全,請相信我們絕無惡意,只是不允許任何人危害到你的自由而已。」

  「是誰讓你們這麼做的?」話才剛問完,她立刻反射性地往左邊一閃。「小心!」她的警告來得太晚,與她正對的陌生男子閃躲不及,左臂中了一顆子彈。影彤利用轉身的同時射出手上的竹籤。

  一時之間,這一帶的商店全都關起門來,裴影彤心中有所了悟,她的視線落在子彈的來源處。

  「好身手,裴小姐。」野上井拍了拍手,身後跟了十多人。

  「只為了請我走一趟神戶組,野上井先生這麼大費周章,真是讓裴影彤受寵若驚呀!」她面對來人,依然是一派從容的模樣,而方才隔開神戶組員的兩人擺平對手後,便上前扶住受傷的夥伴,一同站在她身後,那受傷的男子悄悄按了手錶的特殊的按鈕。

  「裴小姐是我們少爺重視的客人,身為部屬的我們自然不能怠慢,不知道裴小姐今天願不願意賞光呢?」嘴上問得是很客氣,但他身後的人已將出口全部堵住,明顯地表示出,即使必須硬來,他們今天也非得將她請回去不可。

  「既然松本先生這麼看得起影彤,影彤若不去一趟豈不顯得不識抬舉?野上先生,請帶路吧!不過希望你不要為難我後面那三個人。」

  「裴小姐都開口了,野上當然不會與他們過不去。裴小姐,這邊請,」野上井恭恭敬敬的邀請影彤。

  「三位,謝謝你們的好意。不過我想接下來的事我可以自己處理,請替我傳達謝意給那位不知名人士。」

  既然對方不肯透露身份,裴影彤也收起好奇心不再多問,她說完這句話後,便隨著神戶組的人離開地下街。

  ※※※

  表面上看起來,神戶組分部的所在位置只是棟普通的民宅,既沒有特殊的外觀,也沒有誇張的排場。

  裴影彤下車後跟著野上井直直地走進去,她四下觀望,這才發現表面上看起來只是棟日本古式建築的民宅,其實內含許多先進的保全裝置。

  她不動聲色的繼續往前走,一面將危險的觸引地帶暗暗記下。真是的,又不是古代城堡,裝了那麼多機關幹嘛?依她楊這裡面也不會有什麼寶可以讓人偷的。

  穿過中庭,野上井直接將她帶往西邊方向的屋舍。門一打開,松本藏青已命人備好一桌上好的日本料理,日本最名貴的清酒也溫好上桌,萬事具務,只待客人來臨。

  「真難得,神戶組總算請到你這位貴客了。」松本藏青一臉不得了的驚喜狀,似乎她的來臨真的為神戶組帶來莫大的榮耀般。親手斟了兩杯酒,他將其中一杯送到她面前。

  「松本先生真是太客氣了。」裴影彤笑得假假的。

  松本藏青仔細的注視著裴影彤,一臉的癡情真心。「小彤,你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嗎?」他移近她身邊,聲音輕柔得不像責備。「怎麼那麼不聽話呢?若是你一開始便答應我的邀請,也不必讓我費盡心思的用盡方法把你請來,你看,結果你還是在這裡了。」

  趁著距離近,松本藏青伸出手探向裴影彤的臉,裴影彤早先一步的將酒杯塞到他手裡,身形也藉機挪開了此。

  「松本先生,什麼時候我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了?影彤平淡平凡,受不起神戶組特別的對待與高貴的大禮。」影彤臉上仍然漾著笑容,出口的卻是絕對的諷刺。

  「小彤,你這話就錯啦,現在的社會人人平等,只要我松本藏青看上的,誰敢說不配?」他放下豪語,憑他的身份地位,誰敢在他面前多說一句話?

  裴影彤笑了出來,眼底盈滿不屑與鄙視。

  「你是神戶組未來的組頭,隨便一句話,誰敢說不是呢!假如你今天沒有任何背景,你講話還敢這麼大聲嗎?你還有本事享受這種生活嗎?如果這叫平等,那我可真不知道什麼叫不平等了。」

  松本藏青忍下欲發作的怒氣,緩下臉色。

  「你這麼聰明的女人,應該知道我今天請你來的目的,我一直對你相當有興趣,現在,你怎麼說?」

  「說?說什麼?」裴影彤反問道。這傢伙是標準的沙豬,真以為自己的黑道身份有什麼了不起嗎?

  「小彤,你聰明伶俐,應該瞭解拒絕我的後果吧?」他懷柔的施壓。

  「後果,什麼後果?」她裝作不懂他話語背後的威脅之意。

  「既然你這麼不識抬舉,那我也不再客氣了。雖然你裴家在台灣勢力不小,但不代表我就不敢動你,一旦你成了我的人,就算你父裴慶源親自來,也改變不了已成定局的事。」他一派閒適,等著她求饒。

  搞了半天,他以為她是自恃身份特殊才一再命喬的嗎?

  「如果我的答案還是不呢?」她裴影彤要是需要靠裴家的招牌才能在外頭行走的話,那她銀色組「影子」的稱號不是讓人叫假的嗎?

  「那你今天恐怕很難離開這棟房子啦!」他的威脅更加明顯。

  裴影彤不在乎的一笑,「怎麼你神戶組是龍潭虎穴不成,讓人來得去不得嗎?」

  「表面上看起來這裡像是沒什麼防衛,但是你可知道,若是你不熟悉這裡的地形,只要不小心觸到掃瞄裝置,很可能就當場被一百支機關鎗打成蜂窩。我這麼重視你,要是你有了什麼萬一,我可是很心疼的。」

  影彤聽得大笑出聲,「放心,我一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也不想太早去見閻王,所以你盡可以不必為我擔心,而且裴家的人是不受任何威脅的,尤其是我。很抱歉,松本先生,我甚至不能說很高興見到你,再見。」她正色地說完,隨即轉身準備離開。

  「慢著。」松本藏青也站了起來,不敢相信有人這麼不將他放在眼裡,更甚的是不將神戶組當作一回事。「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他不再嘻皮笑臉。

  「你錯了,我十分相信你所說的每一件事,包括這棟屋子裡裡外外藏了監視器與自動警戒的紅外線。不過你料錯了一點,今天就算沒有裴家的背景可與神戶組相抗衡,裴影彤仍然不是個會任人宰割的女子。」她打開門,又側轉身子說道:「松本先生,今天的事我們最好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免得大家以後見面感到不自在。」

  「站住,你以為神戶組是個可以任你來去的地方嗎?」松本藏青喝住她往外移的腳步。

  「不然松本先生還有什麼高見嗎?」她談笑自若的轉身面對怒氣剩剩的松本藏青。

  「我松本藏青想要的女人,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那可真巧,我裴影彤不想做的事,從來也沒有人勉強得了我。」拉開門,裴影彤不再停留在往外面的警戒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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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11:28
第四章

  一離開內室,裴影彤立刻警覺的看著四周。

  松本藏青威脅的聲音隨後傳來——

  「我松本藏青要的東西向來不會輕易罷手,裴影彤,你今天休想離開這裡。」手微平舉,野上井立刻明白主人的意思。

  裴影彤不再搭理身後那只瘋狗,一步步地走向警戒區,而埋伏在暗處的狙擊手亦伺機而動。

  從她的位置到門口約三十公盡遠,影彤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然而避得了暗處的各項機器監視,卻避不了為了阻撓她離開而埋伏的槍手。

  松本藏青以逸待勞的站在遠處觀望,第一次看到裴影彤的身手,他不由得暗暗驚訝。

  單槍匹馬應敵的她沒有絲毫慌亂,即使出身軍人世家,也不可能會有這種身手,那麼她這一身的本領從何而來?

  他越看越興起奪取之心,如此特殊的中國女子,他非得到不可。

  打出十公盡的距離,為了不浪費體力同時也爭取時間,裴影彤手上的竹籤從無虛發。幸好她將所有的竹籤全沾上瑩特製的麻藥,否則這些人還沒這麼容易擺平呢!

  眼看神戶組費心設下的監視系統居然連一個女人都困不住,松本藏青不由得低咒一聲,提起木製的武士刀親自上陣。

  「裴影彤,想不到你居然有這種身手,看來我真的太小看你了。」揮著泛出微香的武士刀,松本藏青毫不猶豫的向裴影彤出招。

  真看不出來,穿著傳統日本男人服裝也能那麼靈活地移動,怎麼他就這樣跳來跳去都不會踩到自己的衣擺呀?裴影彤不得不佩服他。

  咦,不對!

  為什麼她的視線起來起模糊?香味……一定是,裴影彤發覺得太晚,集中精神往外邊衝去,可惜松本藏青識破了她的目的。

  「想走?沒那麼容易!」他瞬間欺近她身邊,影彤反手射出竹籤,成功的將松本藏青逼離自己一些距離,可是她卻也在同時倒向地面——

  「裴!」接到消息趕到神戶組的冷靖愷正好看見這一幕,臉色大變的大喊,立刻衝進中庭。

  兩人同時接近裴影彤,松本藏青方向一轉將目標移往來人,冷靖愷似乎早有準備地迅速變換身形,勁力十足的一踢,木刀霎時斷成兩截,同時也成功的逼退松本藏青,沒讓他有機會碰到他唯一的珍寶。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發現她只是暫時昏厥而已,這才稍稍放心。而緊跟在他身邊的石原也帶了人衝進來。

  「你是誰?竟敢擅闖神戶組分部!」松本藏青站穩後隨即喝問道。

  「少爺,那日清晨救走裴小姐,威脅神戶組的人就是他。」野上一看到他立刻挨近少爺身邊報告著。

  「哼,你膽子不小,敢三番四次壞我的事。」

  「靖君——」石原正要開口,卻讓他抬手阻止。

  「你膽子也不小,對我說過的話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冷靖愷冷冷的抬眼與松本相對,一股倨傲的領導氣勢硬是讓松本藏青的盛氣矮了一截。

  「你是誰?與裴影彤是什麼關係?」看著他親暱又自然的神態,松本藏青的臉色幾乎黑了一半。

  「與你無關。」他冷淡的回答,將影彤交給身後的石原。石原明白意思的將她先行送往車上安置,不料在暗處埋伏的狙擊手立刻現身封住出口,進而將他們完全困在中央。

  「你以為神戶組是個可以任人自由來去的地方嗎?」

  「只要我想,天底下沒有任何地方是我不能自由來去的。」似乎早在預料之中,對於眼前敵眾我寡的不利情勢,冷靖愷一點憂患意識也沒有。

  「是嗎?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走出這道大門。」

  「這是怎麼回事?」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神戶組內位高權竽的松本長風突然出現。

  「二叔,你怎麼會到東京來了?」松本藏青一見到來人,訝異的叫了出來。

  「這是在幹什麼?藏青,叫他們全部退下!」松本長風皺著眉頭命令道。

  「不行,二叔……」松本藏青張口想說話,卻被打斷。

  「藏青,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叫他們先退下。」

  「是。」松本藏青不甘不願的命手下先行退下。

  「靖君先生,剛才有冒犯得罪的地方,請多多包涵。」松本長風有禮的道歉。

  「松本先生客氣了。」冷靖愷回禮。「如果方便的話,請恕我們先行離開。」

  「當然可以,靖君先生,改日再和你好好敘敘。」

  松本藏青什麼都還來不及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到手的人又被帶走。

  「二叔,他是誰?為什麼你這麼怕他?」松本藏青不服的叫道。

  「藏青,看看你自己什麼樣子?為了捉一個裴影彤,不惜大費周章的要東京分部所有成員待命,這是身為未來接班人應該有的智慧與行為嗎?」他劈頭就將人訓了一頓,松本藏青抑下心中的憤怒。「聽二叔一句話,不要與那個男人為敵。」

  「為什麼?」松本藏青不滿的回嘴,他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面前猖狂,更何況那人還處處與他作對,三番兩次破壞他的好事。

  「在日本,他的名字只有一個字,靖。知道他的人都稱他為靖君,但真正見過他的人不多。」松本長風意味深長的說。

  靖?!目前日本商界三大財團之一,田中集團的總社長?!

  「那又如何?難道我們神戶組會怕了田中集團不成?」松本藏青嘴硬道。

  「藏青,你最好不要有與他較勁的念頭。」松本長風皺眉道,「撇開他富可敵國的身份不談,他在日本黑道也相當有地位,包括出口組,櫻木組都想網羅他入社,只可惜他的身份太特殊,但是只要他說一句話,出口家與櫻木家絕對幫他到底。」藏青太好勝,加上年少不懂得收斂,絕對不甘心有人在他面前比他更狂傲,但是靖絕對不是一個他可以惹得起的人。

  「二叔……」

  「你要我凍結你的權利嗎?」松本長風撂下狠話。

  「二叔!」他不敢相信,只因為這樣,二叔便要將他的身份架空?看著松本長風堅決的表情,他知道這不是開玩笑。「二叔,我可以答應你不去惹靖,但是裴影彤我一定要得到,她是我唯一看得上的女人。」

  「台灣裴家,身份上足可匹配松本家……」松本長風沉吟道,他明白藏青的個性,越是制止他就越會反抗。不如趁此機會替他娶了妻,也好早日為松本家留下繼承人,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藏青,你當真要娶裴影彤?」松本長風威的問道。

  「是,二叔,我一定要娶裴影彤。」松本藏青堅決地說。

  「好,那二叔答應替你到裴家說親,但是你也必須答應二叔,這段時間不許對靖君先生或者裴影彤再有任何行動。」

  「可以。」松本藏青一口答應。

  裴影彤,你非屬於我不可!

  ※※※

  「石原,你先回去,知會骯空公司,裴的飛行暫停。另外,這兩天我不到公司,有緊急的事你現聯絡我。」

  將車開到東京的居處,冷靖愷將公事交託給石原處理後,隨即抱著影彤進屋。

  這棟房舍外觀雖是日式建築,但屋內全是現代最先進的設備,所有電器一應俱全,更巧妙的是將所有開關連成一線,便於使用搖控器操縱。一台不可或缺的電腦擺放在客廳中,即使他沒有到公司,也能在家裡收到最新的營運狀況。另外還有視訊裝置。便於他與高級幹部聯繫。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可以讓自己以最好的一切。

  然而整個客廳卻看不到一絲家居的優閒與該有的溫暖,一切的裝設似乎只為了便於工作,所有資訊他都自連線上獲得,就連雜誌書報的痕跡都很難找到。

  走到客廳他打開另一扁房門,房內又是全然不同的景象,他將懷裡的寶貝輕柔的放在舒適的床上。

  這個房間始終空著,而如今它的主人終於來了。

  依著舊日的習慣,他先以廚房沖了兩杯微甜的淡茶,然後再轉回房裡。那個應該躺在床上的人卻坐了起來。

  這裡……她回台灣了嗎?

  裴影彤記得,她被松本藏青暗算了,為什麼一醒來卻在這裡呢?

  米色的窗台有著足夠容納兩人的位置,置物櫃與梳妝台的方向相同,分別在床的左右兩側,散置在角落的,有她最愛的白色大熊與許多可愛的布制動物。從那次黑夜被硬物絆倒之後,他將她房裡所有的東西全罩上一層柔軟的布料,把她可能受到的傷害減到最低……

  她下床,走到那只幾乎有她三分之二高的大熊前,伸手輕輕觸摸。新的!不是她家裡的那一隻——那只他入伍前為了怕她一個人寂寞而特地送給她作伴的。

  有誰……會在不同的兩個地方做出同樣的裝潢擺設?

  極輕微的腳步聲緩緩接近,他推開門走了進來。

  裴影彤若有所感的迅速回身,映入眼簾的竟是她日夜思念卻始終不得相見的人!

  她愣愣的看著,絲毫沒有發現頰上早已潰決的酸楚。

  冷靖愷大步走到她身前,抬手接住那不能抑止的淚珠,輕喊:「裴!」他終於真實的擁她入懷。

  裴影彤始終被動如洋娃娃般,直到聲聲輕喚傳入耳中,透入心裡,她才恍惚的移動雙手。

  「靖?!」她的聲音像是由空谷般那麼的不真切,眼神隨著雙手的觸摸漸漸往上,最後對上了他深邃的黑眸。

  「靖!」她怕!怕這只是一場自欺的幻夢。

  「裴!」他心疼的握住她的雙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讓她充分感覺到他的存在,這才明白,分開的日子裡,留給她的是怎樣的一種心痛與折磨。

  「靖——靖……」雙手用力的圈住他的頸項,她終於哭喊出來!

  「裴!」長久以來的冷漠在她面前全部褪下,同樣緊摟住她。即使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總是跟在她身後,然而將那處有的時間加起來,還比不上此刻的溫暖,他的裴呵!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卻無法止住滿心的惶恐。

  「是我。」他語氣雖輕,但卻堅定。「裴,真的是我。」

  「靖!」逐一撫過那張令她魂牽夢縈的面容,裴影彤抑下的激動情緒再度揚起。「靖,我好想你,好想你!」她迭聲地喊。

  「乖,別哭了!」分開了十年,他對她的一切始終是熟悉的,他的小女孩長大了,變成了亭亭玉立的美麗女子,但她仍是他的小女孩。

  就像是沒有分開過一般,兩人同坐上窗台,她輕易的在他懷中找到安適的位置。

  「靖,你不會再走了喔?」原本枕在他胸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她立刻抬頭,仰著小臉期盼地問。

  「不會。」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眼底的害怕與心傷,他怎麼忍心?不,十年的分別已經夠了,他與她都不該再承受那種刻骨銘心的思念。

  「你說的,不可以再不告而別,否則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你!」

  「對不起……」他曾經誓言要保護她,永遠不讓她感到傷心的。結果到後來,讓她嘗盡苦痛的卻是他。

  「靖,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只認定你一個,你不應該不問我的感覺就離開我,你知道……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

  這十年來,每到他們相遇的那一個月份,裴影彤總和外界切斷所有的聯絡,獨自回到他不獨居的房子。整整一個月,一個人心傷,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哭泣,而他就在她身邊,怎麼會不瞭解她這十年來的生活?甚至後來為了找他,她毅然放棄學位,沒入航空工作,天南地北的四處遊走,賭著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希望他們能在世界的某一處重逢。

  「雖然我不在你身邊,但你的一切我始終瞭如指掌。」

  「你一直都知道?!」她不可思議的低喃,最後終於忍不住大聲的指控,「你一直都知道我對你的思念,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找你,始終沒有忘記過你,但是你卻不見我……你卻狠心的不見我?」

  「裴,你冷靜些,裴!」他擁住她極力掙扎身子,怎麼也不讓她離開他的懷抱。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一生就只愛他,只要他,可是他卻這麼忍心傷害她,眼看著她為了想他而痛苦,卻依然不見她,不見她……

  裴影彤潰決的反抗,再也看不清眼前那個誓言保護她一世的人。她愛他,卻不能容許他這麼輕待她的感情,這一刻她只想離開他,離開這個唯一有能力將她傷害至此的男人。

  一瞬間,由見到他的狂喜到現在的狂悲,世上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她反射性的使出全力,欲掙脫這個困住她的人。

  她一開始反抗,冷靖愷就知道她的心思了。他輕易地躲過她的攻擊,反手制住她後將她困在懷裡,再也不顧一切的傾身吻住她,將她滿心的悲怨全數吮入,堅決而溫柔的傾注所有的愛意與——和她對等的思念。

  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懂她的男人,再也找不到比她更能給他溫暖的人。裴,他唯一的渴求呵!

  久久,她軟了心,軟了反抗。

  「你好狠心……好狠心……」她崩潰似的低喊。

  「裴,裴!」冷靖愷努力的喚她,將擁入懷中。擔心她再一次受到打擊,又會和十年前的情形一樣的封閉自己。他承受不起那樣的結果!「裴,你聽著,我愛你,我是為了保護你而生的,我們交換過誓言的,你忘了嗎?」

  「我沒忘。」她淒然的看著他,輕顫著語氣回答,「但是你為什麼不見我?為什麼不讓我見你?」

  冷靖愷眼神一黯,「在台灣,我前科纍纍,我是一個人人見棄的人。」

  「那又如何?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喜歡你,你仍是我心中唯一重視的人,唯一的依戀,為什麼要讓別人的眼光阻擾在我們之間?」

  「當時的我並沒有想這麼多,也沒有現在的豁達,如果我愛你,就不應該讓你遭別人議論,說堂堂一個裴家的大小姐,竟然和一個不良分子在一起。」

  「裴家的人又如何?不同樣也是人?也會生老病死,也要經歷悲歡離合,也有七情六慾呀!是不是裴家的人又有什麼關係?名利身份不過是人人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鎖,為什麼要讓自己被這些無關緊要的事綁住?靖,你不是這樣的人,一定還有別的原因,我不相信憑何叔叔一番貶低的話就能逼走你!」

  輕輕抹去她頰上未干的淚痕,他輕聲回道:「他說,你還小,不懂得分辨是非善惡,等你再大一些,一定會看不起我,認為我——不配待在你身邊。」

  「他竟然這麼說!」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貶低靖!裴影彤怒不可遏。「他又不是,怎麼知道我會怎麼想?靖,他們都可以不知道你的好,可是我不同。從我們相遇,你第一次救了我開始,我們就分不開了。我還記得你說過,我是你的影子,那我們怎麼可能還可以分開?沒有你,裴影彤是絕對沒有辦法一個人活的。」

  「但是他說對了一件事,當時你還小,如果我們一直在一起,你根本沒有機會去發現別人,你也不會知道,也許有人比我更適合待在你身邊。」

  「靖,你怎麼會這麼想?」她堅定的看著他,「我不管別人是怎麼認定自己的伴侶的,我只知道,我就只要你,除了你,我誰都不要。難道你的可以眼睜睜的看著我身邊有別人嗎?靖,換作是我,我做不到,我不能接受你身邊會有另外一個女人!」在他們相愛的情況下,她怎麼能忍受他選擇不是她?!

  「裴!」他抱緊她,無法出些刻心中有多滿足。

  「靖,我們不要分開了好不好?再一次十年,我一定會瘋掉,一定會!」她同樣緊緊的抱著他,不能忍受再一次的分離。

  不曾相見,各自忍受著思念,而感情就在這一天天的思念中日夜加深,直到與自己的生命再也分不開。

  「不會了,再也沒有任何事能讓我們分開,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你答應了,不可以再反悔!」抬起倚在他肩上的臉,裴影彤要求保證。

  「絕對不會。」冷靖愷鄭重地宣示道。

  看著他,她終於露出重逢後第一個笑容。

  ※※※

  「野上,去查出裴影彤現在在哪裡。」松本長風離開後,松本藏青立刻將野上井喚來交付任務。

  「少爺,」野上井一愣。「你不是答應二爺——」

  「現在你是聽我的還是聽二叔的?」

  「這……當然是少爺的。」野上趕緊回答。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

  「是,少爺。」

  是田中集團的總負責人又如何?他松本藏青何時曾經怕過誰?身為一幫的領導者,怎麼能夠這麼怕事,每件事如果都要擔心這害怕那,怎麼能成功

  ※※※

  裴影彤刻意將原本已經夠輕的腳步弄得更像個「影子」,絲毫沒有露出破綻的走近那個仍集中在電腦上的男子,正要一把蒙住他的眼睛是,他卻出聲了。

  「裴。」

  「呀!」她懊惱的輕呼一聲,「又被你發現了!」

  快速將資料存檔後,冷靖愷笑著將椅子旋了個方向。

  「你的身手是我教的,對你我還能不瞭解嗎?沒想到在台灣和日本,我們竟然都使用了影子這個名字。」

  「咦?你知道?」

  冷靖愷笑著點頭,「我知道你有個好朋友,而你在其中的代號就稱為影子。」

  裴影彤一聽,笑著將頭靠在他肩上。

  「我們六個人在高中時組成「銀色組」。雪是我們之中本領最高的人。聽最冷靜,對各種槍彈都非常有研究。瑩最溫柔,醫術卓絕。幽精通各家武術,嫉惡如仇。心最會使用暗器,擅長數字遊戲。而我唯一的本事,便是輕盈的身手和比一般人強烈的第六感,靖,如果不是認識她們,我一定很難那麼快就從沒有你的日子中恢復過來。」

  冷靖愷無言的摟緊她。

  「原來令台灣黑道聞名色變的銀色組,便是你們幾個女孩組成的。」銀色組的竄起與消失一直是個謎;沒想到他心中的寶貝竟也是那提起便令人害怕的人物之一。

  「其實說也奇怪,我們六個分開時都不是頂厲害的,可是只要六個人一起出手,卻很少有事難得倒我們呢!」想起來還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她們做最離譜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為了心而穿越時空吧。

  「靖,你怎麼知道我在神戶組會遇上危險?」

  「從你下東京機場後,我就知道松本藏青對你的企圖,所以一直派人暗中跟著你,保護你的安全。雖然以你的能力要應付那些人並不是問題,但是你總是太大意,一旦對方使用卑劣的手段,你一定無法應付。就因為知道這點,所以才讓人特地跟著你,以便在危急的時候出手相救。」

  抹去那份莫名的酸楚,裴影彤跳下冷靖愷懷抱,拉著他進到廚房,幾道久違的家常小菜已經準備好擺上餐桌。

  「靖,我們一起吃,」像個盡責的小妻子般,她盛好兩碗飯,然後在他身邊坐下。「我記得這是你以前最喜歡吃的。」她夾起盤子裡的糖醋排骨,放到他的碗裡。

  靖愷看著她體貼的動作,在她欺盼的注視吃下那塊排骨。

  「好吃嗎?」像個期待得到讚許的小學生般,影彤很認真的問。

  「好吃。」

  得到答案的影彤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隨後兩人在很輕鬆的氣氛下解決了桌上的幾道菜,飽了五臟廟。

  趁著影彤清洗碗盤的時候,冷靖愷來到吧台煮咖啡,當她走出廚房時,他正好將煮好的咖啡倒進杯子裡。

  「哇,好香!」她衝到吧台邊,低頭細聞那四散的芳香。

  冷靖愷抬起頭,對她露出了一個寵溺的笑容,兩人一同在吧台邊坐下,啜飲著香醇的咖啡,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

  「靖,後來你為什麼會成為田中集團的負責人呢?」

  「離開裴家後,為了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見你的渴望,我離開台灣,獨自一個人來到東京。那時我並沒有任何計劃,整日在東京市裡遊蕩,在一次車禍事件中我遇見一個孤獨的老婦人,正好救了被困在車子裡的她,而後她便將我帶入她管理的田中集團。因為她沒有結婚,也沒有兒女,便收我為義子,逐步將田中集團整個交給我。」

  「可是剛開始我並不願接受她任何安排,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年輕時曾經在台灣讀過書,認識了我父親,但那時我父母是一對人人稱羨的夫妻。她是個感情深刻且專一的人,即使後來這段感情並沒有結果,她卻一輩子不嫁人。也許是機緣,在那兩年中,我就像遇見你之前那樣的不馴,結果更加意外的結識了山口組和櫻木組的人,我用影子的代號幫過他們一些忙,所以他們極力想說服我加入日本黑道。

  「我並沒有答應,依然獨來獨往,直到有一天我在打鬥中受了傷,她守在病床旁始終無怨無悔的照顧我。為了讓我不再自暴自棄,她請人調查了我在台灣的一切,告訴我你的情形,希望能激起我一點生命力。她說不願意見到她唯一愛的男人所留下的唯一的兒子那麼輕易的對命運認輸。用盡各種辦法,愛也好,刺激也好,就是不許我再回到往日頹喪的生活。後來明白乾媽的用心良苦後,我才決定往日本商界發展,一直到今天。」

  「靖!」裴影彤握住他的手,卻不知道說些什麼,那段掙扎的日子裡,靖一定受了不少折磨。要管理一家偌大的企業並不容易,這十年來靖一定也吃了不少苦,但是他卻在今天站得比誰都穩。

  「別擔心,都過去了。」如今有她在身邊,他已經沒有什麼苦可言。「等我將公司的事做個處理,我就帶你回台灣,去見爺爺,希望他會答應將他最疼愛的孫女交給我,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裴影彤驚疑不定的望著他。

  「靖,你說……真的?」見他點頭後,她猛然衝進他懷裡。「你是說真的!爺爺如果知道我終於找到你了,一定很高興!」

  看著她快樂無憂,是冷靖愷這輩子最大的希望,他但願這一生裴都不會失去她最純真的笑。

  這樣的平靜安適是他渴求了好久的生活,這一次他再也不會任幸福悄悄離開。就在這溫馨的時刻,一向安靜的電腦卻響起了危急的訊號,裴影彤與冷靖愷兩人同時走過去,看到電腦螢幕上出現了幾行字——

  靖君,東京總公司電腦系統遭到病毒入侵,現在全部癱瘓,我已經在一個小時前通知專人立刻處理,估計大約兩天可以完全修好。另外,東京電子工廠遭人放置炸藥,兩件事發生時間相近,初步假設可能為同一個人所為,請靖君盡速指示。石原留

  「靖……」裴有些擔心,今日的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一無所有的人了,他有他的責任必須擔負。

  「別擔心,我們就到公司一趟,查明白所有的情況。」

  究意是誰與田中集團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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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18:00
第五章

  田中集團的辦公大樓位於東京繁華的市中心,冷靖愷帶著裴影彤走進這棟氣勢恢宏的建築。

  一扇電梯門隔絕了外面所有人的揣測,他們直接上頂樓專屬的辦公室。

  「靖君。」電梯到達頂樓後,石原彰立刻迎上來。

  「怎麼了?」他發現石原的臉色不對。

  「秋子小姐一早突然出現,說是為了這次廠裡的出事而來,現在人在辦公室等你。」

  「系統遭人破壞和工廠的事有查出什麼眉目嗎?」

  「還沒有。」石原慚愧的搖搖頭。「但是資料被人蓄意弄亂,他們懷疑可能是我們公司的內部人員所為,因為若那人是針對公司而來,沒有理由進了系統後卻對重要的程式不加破壞,再者若沒有通過層層密碼,是進不了系統的。」

  「嗯,我知道了。你先將今天要用的資料整理出來,另外工廠那邊如果有任何回報,立刻通知我。」

  「是。」

  冷靖愷帶著裴影彤進入辦公室。

  「靖君,你來了?」

  冷靖愷一推開門,門內的女子立刻優雅的站起。細心合宜的打扮妝點她俏麗的姿色,微揚著笑容,面對愛慕多年的人,她沒有讓自己的情意洩漏太多,良好的教養使她十分明白自身該有的雍容,如何將自己表現得更好。

  直到看見冷靖愷身後的女子,她的表情霎時一變。

  「秋子,你不是應該在福岡的嗎?為什麼到東京來了?」冷靖愷一如多年來的淡漠,與裴影彤兩人一同越過她。

  「我聽說這裡出了點狀況,所以趕來。」強抑下悲怨,她鎮定自持地問:「這位是……」

  冷靖愷皺眉,對於她的回答與態度不甚滿意。裴影彤知道這裡是陌生的世界,所以始終默不出聲,她相信她的靖。

  「秋子,你問太多了。」他淡漠不想回答,只因他的裴不與任何人分享。

  秋子一窒,他……在保護她?

  怒火一下子燃了起來,她犀利的質問:「好,她的事我無權過問,那麼我想請問,這三天你無故不到公司上班,身為田中集團之首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嗎?」

  冷靖愷微揚起一抹笑,然而那抹笑卻毫無暖意。

  「就算是休個年假也不為過吧?秋子,注意你的態度,於私我可以不計較,但是這裡是公司,記住你的身份,我的行蹤沒必要向你報告,身為福岡分公司負責人的你,可以這麼任性的飛機一搭就離開工作崗位嗎?」

  「你——」

  「我希望今天可以收到你的假單。」

  田中集團是個相當具有規模的公司,人事規章並不因為階層高低而有所偏待,唯一不受此限的只有總負責人一人,其他人若是擅離工作崗位而沒有正當理由,那麼受到的處罰是相當重的。

  秋子臉色一變,「好,我倒要看看姑姑對你因私忘公的行為有什麼看法。如果資料救不回來,你不要來求我!」她氣憤的拂袖而去,怒火之盛,外面的石原彰像是早已習慣了一般,連問也沒問,還幫她按好電梯目送她離開大樓。

  每次只要秋子一來,情形一定是笑著來,然後不顧形象的拂袖離開。石原彰後來也都很習慣了,因此總在靖君進辦公室五分鐘後按好電梯的門,不用多久秋子小姐會像今天一般鐵青著臉離去。

  「她是秋子,田中家唯一的小姐,脾氣一向如此,別太介意。」除了裴影彤之外,他對任何女子都沒有和顏色的耐性。

  裴影彤笑了,不減其純真的天性,「靖,我們之間無需任何解釋,我相信你,她不是我在意的人。」

  冷靖愷看著她,也笑了,「等我處理完這些事,我們就離開。」

  裴影彤瞭解的點點頭,冷靖愷隨即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她則開始進行對整個環境的探索。

  ※※※

  「為什麼又是失敗?」松本藏青怒斥道,「野上,我要的結果是將田中集團弄得灰頭土臉,讓田中靖君聲望下墜,為什麼現在田中集團依然風平浪靜,一點兒也沒受影響?」

  野上井被轟得一點聲音也不敢出。最近他辦事的效率真是大大退步了,從裴影彤那件事開始,就沒一件事順手,事情只要一沾上裴影彤,他全掛了黑牌。

  就連這次放置炸藥的事也一樣,明明計劃得很周詳,在電子工廠人員交班後一個小時,眾人警戒最弱的時候行動,結果誰知道剛好有一個工作人員晚了一個小時交班,還在下班時感覺到不對勁,去通知各方人員前來,這才使得整個計劃功虧一簣。

  「少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野上井立刻行禮說道。

  「機會?這麼好的機會你都辦不好事,野上,這就是你的能力嗎?」

  「少爺,請再給野上一次機會表現,野上這次一定好好把握,不再讓少爺失望。」

  「不必這麼麻煩。」松本藏青已經沒有耐心了。

  「少爺……」

  「野上,你放消息讓田中靖君知道,我松本藏青要與他一對一決鬥,誰贏了,誰就可以得到裴影彤。」

  「是。」野上井趕緊退下。

  ※※※

  田中秋子離開東京後,並沒有回到她應該回去的地方。她意念一轉,怒氣騰騰地跑到京都告狀去了。

  她直奔櫻花之宅。田中美雪正在園中整理櫻花。

  「姑姑!」車子在大門前停下,秋子一眼就看見花園裡的田中美雪。

  「秋子,怎麼來了?」田中美雪微感驚訝。

  「姑姑,這件事你一定要替秋子作主,不然秋子再也沒臉繼續待在田中集團了。」秋子走到姑姑面前,委屈說道。

  田中美雪一看見秋子,心中已經大略猜到她是為了誰而來。

  「先進屋再說。」進了屋裡,倒來兩杯茶,田中美雪問道:「什麼事這麼嚴重,讓你從福岡跑來找我?」

  「姑姑,表哥他因私忘公,我才問了他幾句,他就大發脾氣,還用公司的規章威脅我,責備我以下犯上。」秋子說得委屈。

  「秋子,你人在福岡,怎麼會和在東京的靖君吵架呢?」田中美雲平靜地問。

  「我……我聽說東京廠和總公司出了點狀況,所以特地趕過去看看,誰知道表哥竟然放著公司的事不管,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在一起,還為了她罵我。姑姑,你一定要好好問問表哥,他自己行為不檢,卻反過來說我逾越身份,你一定要替秋子討回一個公道啊!」說到後來,她的心思已完全顯露。

  靖君一向不是個因私忘公的人,他會做出這麼反常的事?田中美雲眼中閃過疑惑,十年來,靖君一向不與女人有任何牽扯,現在為什麼會有這種情形?

  「秋子,如果靖君選擇了那個女孩做為妻子,你有什麼看法?」田中美雪假設性的問道。

  「不!」秋子強烈的否決。「我絕不同意,那個女人憑什麼進我們田中家的門?姑姑,你絕不會同意的,對不對?你絕不會讓靖君娶一個來歷不明,又完全陌生的女人進門,是不是?」她尋求支持。

  田中美雲看著她,並沒有對她的問題表示出贊同或否認。

  「秋子,你該明白,靖君不是一個會接受別人命令的人。」

  「不,姑姑,只要他還是田中集團的總負責人,就必須忠於田中家。」

  田中美雪對於她的話只是搖搖頭。

  「秋子,田中集團是該由靖君繼承的,這一點絕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有所改變,靖君不欠田中家什麼。你也許認為,田中集團是日本數一數二的財團,但是你知道嗎?靖君並不在乎有沒有田中集團;也就是說,如果你認為靖君會為了田中家的財勢而任人擺佈的話,那你就錯了。」

  田中秋子倒拍了一口氣,她不相信。

  「姑姑看得出來,你一直暗戀著靖君,但是靖君的心裡早就有別人了,我始終希望你能明白,但很可惜,你太好強,靖君對你越冷漠,你就陷得越深。」田中美雪感慨的說著,莫非這是田中家女人的宿命,注定都要愛上冷家的男人,也注定都是沒有結果的苦戀?

  「他……他的心裡早就有了所愛的人?」

  「據我所知,是的。而且靖君這一輩子只會愛她一個人。」

  「我不信,怎麼可能?」如果他真有愛人,怎麼可能這些年都不曾相見,總是獨來獨往?

  田中美雪輕輕歎口氣,「你先在這兒住幾天吧,我讓人叫靖君來一趟。但是姑姑要你記著,無論結果會變成怎麼樣,田中家沒有為情懦弱的女人,秋子,你必須有心理準備。」

  秋子的心一驚。

  她愛他愛了八年,如今要怎麼眼看著他娶別人?

  ※※※

  開完每個月一次的月報會議之後,冷靖愷一走出會議室,石原彰立刻迎了上來。

  「石原,有事?」

  「靖君,神戶組的野上井先生說是奉了松本藏青的命令,指名要見你。」

  「喔?他在哪裡?」

  「我請他到B會客室稍候,靖君,你要見他嗎?」

  他想了想,「我去看他為什麼事而來。石原,如果裴問起,就說我有事處理,讓她在辦公室等我,這件事先不要讓她知道。」

  「石原明白。」

  「這些是各個分公司送回來的報表,你整理一下。」將資料全部交給石原彰之後,冷靖愷往會客室的方向走去。

  推開門,冷靖愷走了進去,野上井頓感壓迫地彈了起來。「靖君先生。」

  「說明你的來意。」

  「靖君先生,我家少爺對裴小姐誓在必得,他希望你能退出,將裴小姐交還給他。」

  「裴不屬於神戶組,如果你家少爺不健忘,應該知道這一點,裴不屬於他。」

  「靖君先生既然不肯妥協,那麼神戶組只好以激烈的手段來解決這件事。」

  「喔?」他故作驚訝的反諷道:「我以為之前的強行擄人,神戶組以眾多手下圍攻裴一人,就已經是神戶組激烈的手段了,原來那還是正常的範圍之內啊!」他語調平穩,卻透出一股警告意味,「野上先生,回去轉告你家少爺,中國人向來很懂得禮尚往來,如果他執意不肯改變態度,那我也不會再客氣。最好他別再打裴影彤任何主意,否則此後東京絕對沒有神戶組可以立足之地。」

  野上井聽得心驚,他強自鎮定的站起來。「靖君先生,既然如此,那野上無活可說。這家少爺決定用日本武士精神與你做一場單打獨鬥,誰贏了,誰才有資格得到裴小姐。如果靖君先生不是畏縮的人物,請在明天晚上單獨到這個地方,以各人的本領將這件事劃下句點。」

  冷靖愷接過紙條,並不立刻看,他依然直直的盯著野上井。「轉告你家少爺,我準時赴約,但請他記住一點,裴不是獎品,我不會以她來做為任何賭注,她在我心裡遠勝過所有的一切。」

  野上井一窒。「我會將話帶到。靖君先生,再會。」

  ※※※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松本長風穿著輕便的服裝,帶著三名手下,過了海關,準備到台北裴家提親。

  才走到出境大廳,兩名女子突然站到他們面前。為首的那名女子戴著一副眼鏡,髮長及肩,姿色只能算是中上,並沒有特別吸引人之處。而身後的那名女子一頭俐落的短髮,閃著中性神采的臉龐看起來貢氣勃發,反而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松本先生,久仰。」未等他們反應,為首的女子已準確無誤地道出稱謂。

  「兩位是……」能一眼辨識出他刻意仿裝的身份,又知道他們的秘密行程,他對眼前女子鏡片後透著冷靜與智慧的雙眸感到心驚。

  「松本先生無需過於緊張,我們並無惡意,只是來轉告一件事而已。令侄松本藏青今晚在東京下令停止所有黑幫活動,要動用神戶組在東京的勢力,對靖君與裴影彤展開全面的阻擊行動,希望你能回去阻止。」

  「昕,不必對他們那麼客氣。」幽沒耐性的插嘴道,「松本長風,你最好能及時阻止令侄的瘋狂行為,否則神戶組的後果……你自行負責!」

  松本長負皺眉。藏青真的會不顧他的命令嗎?他對眼前兩名女子的話存著疑惑,對後者不夠敬重的言詞有些不快了。

  「你們是誰?敢對松本先生如此無禮!」他後頭的手下才要發火,韋昕再度出聲——

  「請各位包涵,幽只是擔心朋友的安危,口氣才會急躁了些。」韋昕對潔幽使了個眼色。

  「兩位是誰?為什麼能得知神戶組的事?」松本長風懷疑地問,對她們的印象大大改觀,眼前這個看似平凡的女子卻冷靜,犀利得教人心驚。

  「只要我們想知道,就沒有任何事能瞞得過我們。」潔幽收起不友善的口氣,「神戶組既然有心將勢力往台灣發展,對黑道聯盟這個名字應不陌生吧?」

  黑道聯盟?那個他曾經想過要合作的組織,結果卻在七年前一場內哄後讓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女孩繼任了盟主之位,那個令亞洲黑道議論紛紛的神秘女子,莫非是眼前的其中一人?

  「松本先生不必多做臆測,我們兩人不是你所猜想的那名神秘女子。」韋昕一語道破他的心思。「我們不過是受命前來通知你令侄之事而已,至於怎麼做我們無權要求。但是幽方才說的也請你不要忘記,一旦令侄所做之事成真,那麼神戶組也勢必得付出極大的代價。我們言盡於此。」說完兩人便轉身離開,走沒幾步,潔幽的聲音又傳來——

  「松本先生,告訴你後面第二位黑衣服的先生,請他好好訓練自己拔槍的速度,如果在我轉身兩秒之內不能立刻開槍,就請他最好不要動手,免得自取其厚。」

  松本長風轉身看手下,果然那把槍隱在第一名手下身後,他難掩驚訝神色;怎麼可能?這兩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他所帶來的人皆是神戶組中的好手,她們怎麼可能一眼就看穿他們會有的舉動?這樣的人……台灣果真臥虎藏龍,他不能輕忽了,得先回日本看藏青做了什麼事。

  主意一定,他帶著人再度轉回日本。

  「昕,你想松本老頭會立刻回日本嗎?」潔幽邊走向停車場,邊問身旁的韋昕。

  「本來他也許不會這麼做,但是後來你的那聲警告一定會使他改變心意的,所以他會先回日本,但是就算他現在趕回東京,也來不及止事情的發生。」韋昕回道,將對方的心思猜中了八、九成。

  「那怎麼辦?」潔幽問道,緊張倒是不會啦,有韋昕在,她一定早有了萬全的準備。

  兩人滑進車裡。

  「我們兩個任務只是通知松本長風不要錯過這場好戲而已,他趕回去正好可以看到松本藏青所精心設計的煙火表演。瑩今早已經先飛到日本預防萬一了,接下來的,我們只要等著看結果就行了。」韋昕淺笑道。

  「嗯。」潔幽舒了一口氣,她已經等不及要看這場連環好戲啦!

  ※※※

  「靖君,讓石原陪你一起去。」石原彰突然出聲喚住正要出門的冷靖愷。

  「不用,你留在這裡保護裴,也許這是松本藏青的調虎離山之計,我們不能太輕忽了。」

  「可是萬一這是個陷阱,那靖君一個人去,豈不是太危險了?」石原彰只好從命。

  「裴如果問起,就說我很快回來,要她不必擔心。」

  ※※※

  「應該是這裡沒錯了。」

  門外一對男女確認後,按下門鈴。

  「誰?」門外的對講機傳來詢問聲。

  「請問裴影彤是不是住在這裡?」

  「你是誰?」聲音裡多了一絲小心。

  「我是陸織心,請你告訴彤,就說我找她。」

  「你稍等。」

  石原彰走入內室,裴影彤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小姐,你認識一個叫陸織心的人嗎?」

  「心?她在哪裡?」影彤驚喜的低叫。

  「她說要找你,現在人在門口。」看見小姐的模樣,石原彰微微放下一顆心。「既然是小姐的朋友,石原這就去請她進來。」

  「不,不用。」裴影彤喚住他。「我去就可以了。」影彤眼中閃過一絲淘氣,隨即輕盈的往門口走去。

  「心兒,什麼事非得在這麼晚的時候來找人?」到現在歐陽毅依然想不通。

  「是昕要我這麼做的,待會兒你就明白了。」她說著將他推離自己一些距離。「你先站在這兒。」歐陽毅莫名其妙的被未婚妻推得老遠,心聽不滿還未發作,便知道了原因。

  織心走到門口,門一開,影彤的攻擊便來到,織心一點也不慌亂的見招拆招,對過幾招之後,影彤的輕笑聲便傳來。

  「心,你沒有退步啊!」影彤停手,與織心相擁了一下。

  「就知道你會來這招。」織心好氣又好笑,怎麼彤還是這麼頑皮。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她嬌憨的辯解,偏頭打著招呼,「嗨,毅。」

  「原來如此。」他失笑的走回織心身旁。終於見識到影彤與織心見面的方式了,這六個女孩還真是不能小看,但她們自然又活潑的相處方式,絕對彼此信任的情誼又是那麼令人感動。不過這種親愛的方式實在教人不敢領教。

  「請進來吧。」領著兩人進了門,影彤問道:「怎麼有空來找我?」

  自從歐陽毅與織心好不容易重逢後,千峻正式由向煒接手,織心便隨著歐陽毅一面遊玩,一面作各地商務開發,雖然不常在台灣,但他們的行蹤韋昕一定知道。這是韋昕的本事,不論她們任何一個人在哪裡,韋昕都有辦法聯絡到人。

  「我們正好到東京來,昕說你出了點狀況,要我們來幫你。」

  「沒事了。」影彤笑道。松本藏青那傢伙還沒有本事為難得了她。「心,我找到他了。」她笑得好滿足,好甜蜜。

  「我們知道。」織心與歐陽毅對看了一眼,歐陽毅多少也聽過影彤的事,她的癡情令人動容。他們都受過相思之苦,也不在乎為情吃苦,只願能守著最初,直到永遠。

  誰說感情承受不起時空之隔的?多變的其實是人心,並非感情。

  「恭喜你了,彤,十年了,我們總算可以見到你毫無憂愁的笑容。」織心誠心誠意的為好友感到高興。

  「謝謝。本來我想等靖忙完事,就和他一起回台灣,到時候再請昕通知你們,大家一起見個面的。」

  「這是一定的。」織心與歐陽毅對望一眼,歐陽毅再度開口。

  「彤,你知道今天松本長風到台灣,準備上裴園去談你和松本藏青的婚事嗎?」

  「什麼?誰允許他這麼做的!」影彤驚呼一聲,日本男人的偏執,她總算見識到了。

  「松本藏青對你誓在必得,他不惜一切也要得到你。」

  影彤堅決的搖搖頭,「只要我沒點頭,爺爺不會同意的。」

  「當然。」織心笑道,這也不是重點。「基本上他們也絕出不了中正機場大門。」

  「怎麼說?」這倒令她好奇了。

  「昕和幽在那裡,她們會讓松本長風立刻再轉回日本。」

  「為什麼?難道幽會打得他們再也不敢踏上台灣的土地嗎?」影彤好笑地問。

  「那倒不是,只不過昕會告訴他一件事,再讓他明白你和靖是他動不得的人物,他就會立刻回日本了。」

  「什麼事?」她實在好奇極了。

  「松本藏青為了得到你,要靖單獨赴約,以日本武士精神一對一決鬥,贏的人才有資格得到你。」

  影彤臉色一變。「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靖沒告訴我?」

  「你不知道這件事?」織心臉色也變了。「我一直以為你清楚這件事……難道……難怪昕要我來幫你!」她恍然明白。

  原來影彤並不知道這件事,難怪她一直毫不擔心。

  「他們約在哪裡?」影彤著急問道。

  「彤,別急,不會有事的。」織心先安撫她。

  「對呀,彤,先別擔心,我們盡快趕到那裡就行了。」歐陽毅也出聲。

  影彤心念一轉。「石原!石原。」

  「小姐,什麼事?」石原彰趕緊出來。

  「靖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小姐,你不用擔心,靖君很快就會回來的。」

  「他和松本藏青決鬥的事為什麼要瞞著我?」難道他不知道她有多擔心嗎?

  「小姐,靖君就是怕你擔心,所以才沒告訴你。可是你放心,松本藏青絕不是靖君的對手,小姐,你別太擔心了。」石原彰也安慰她。

  「不見得。」織心說道,「松本藏青如果是正人君子,那麼他就不會使用那麼卑劣的伎倆非要得到彤不可了。昕要我們來的原因,正是因為松本藏青動員了神戶組在東京的勢力,下令今晚停止所有黑道交易,無論用什麼方法,一定要置靖君於死地。石原,你快帶我們去他們約定的地方。」

  石原一驚,但是,靖君的命令……

  「石原,靖在哪裡,你快帶我去呀!」影彤催促道。

  石原掙扎了一下,立刻下了決定,即使靖君會生氣,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好,我帶你們去!」

  一行四人立刻走出大門,然而還未上車使被一群人攔住了去路。

  「裴小姐,久違了。」野上井帶了一批人早已等在這兒了。

  「讓開!」影彤冷了表情。

  「奉少爺之命,裴小姐,你還是跟我們回神戶組吧,免得傷及無辜。」他有意無意的看了眼那兩個新面孔。

  「就憑你們?」織心站到影彤身邊,冷笑道:「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彤,爭取時間!」織心一說完,隨即發動攻擊。

  影彤立刻極有默契的配合攻擊,其他兩人也隨後出後,引開後面的嘍囉。影彤單獨對上野上井,她真的動氣了。

  「若是靖有任何萬一,松本家就準備拿所有人的命來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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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0:00
第六章

  冷靖愷依照約定的時間,準時到達松本藏青所說的地方,那是東京市某處偏僻的廢棄廠,他走向東邊的貨櫃堆。

  「歡迎,松本藏青恭候已久。」走進裡面,松本藏青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兒,身後站了兩名日本男子,由他們不動聲色及覺穩的內斂的氣息來看,這兩人身手不弱,也許他們才是今晚的真正對手。

  不過世上尚無他冷靖愷懼怕的人。

  「看來你並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冷靖愷看著他。

  「哼!」松本藏青道,「憑你也想與整個神戶組作對,簡直是癡人說夢!別以為你是山中組器重的人就有資格狂妄,就算你是影子又如何?你現在仍不是山口組,山口組不會為你出頭的。」

  冷靖愷毫不動氣,反而笑了,「無需倚仗任何勢力,只要我想做的事,想要的命,從來沒有要不到的。」

  「是嗎?」松本藏青一點也不相信。「田中靖君,你現在若是宣佈放棄裴影彤,本少爺可以饒了你一命。」

  「憑你今天的作為,我要不要饒了你還是未知數,你倒先威脅起我來了。裴從來不屬於你,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更不會與你有任何關係。」

  「你不必說那麼多,裴影彤我誓在必得,誰要是敢阻攔,就只有死路一條。」松本藏青狠絕的目光頓現。

  「憑你?」

  「哈哈哈……」松本藏青大筆,「要一個人消失,不見得非得親自動手不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通常是讓別人來代勞。」他說完,隨即命令身後的兩人。「你們兩個困住他,直到他死才能放手。」

  「是。」兩人一躍而上,冷靖愷不慌不忙的接招,松本藏青立刻此時機離開貨櫃,站到一處較高的地方。

  兩名男子的攻勢越來越猛,也越來越沒有空隙,每一招都是又快又狠,非置對手於死地不可。冷靖愷很快的發現了這一點,他身形一轉,改守勢為進攻,身形忽地轉換,讓人捉摸不定。

  松本藏青在一旁看得心驚,田中靖君果然有些能力,若不除去他,將來必為神戶組的後患。

  他心一橫,手一用力,啟動了鎖定的按鈕。

  ※※※

  裴影彤一行人一到達目的地,正好扣見爆炸聲,漫天的火光燒亮了這一方的黑暗。

  「不!」影彤大喊,不管車子有沒有停好,她已開門衝下車。「靖!」她立刻就要往火裡衝去,隨後趕來的織心及時拉住她。

  想不到他們還是來晚一步……

  「放開我,心,放開我!」她奮力掙扎,然而織心什麼也不放手,石原彰與歐陽毅也趕緊下輕幫忙。

  「彤,來不及了,你冷靜點!」織心大喊著,希望能喚醒失控的影彤。

  「不要,靖!靖!」她不停地喊著,無奈掙不開被拉住的身體,眼睜睜看著火勢。「靖——」

  她一顫,淚無聲地落了下來……」

  「靖……」她軟了身子,跪了下來,雙手撐著地面,長髮散落在兩頰,淚珠像是再也止不住似的,過大的刺激使她受不住的昏厥。

  「彤!」織心眼尖的扶住她,心痛的看著影彤毫無血色的臉。

  她勉強掙回意識,靠著織心的扶持站了起來。

  「靖、靖……」她踉蹌的往前走。

  還有什麼比這更痛的?眼睜的看著心愛的人被無情的火舌吞沒,她卻只能無能為力的站在這裡。

  「我不相信,靖,我不相信,你一定會沒事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迭聲喊著,拚命搖頭,怎麼也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

  「田中靖君絕對沒有生還的機會。」松本藏青無情的聲音驀然響起,他安然無恙的出現在他們眼前。

  ※※※

  第一聲爆炸響起,兩名日本男子像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般,輪番的攻勢密得沒給一點脫身的機會,冷靖愷驀然明白了一切。

  不,他不能死在這裡!

  他將影子身法發揮到極致,希望能多爭取一點時間脫逃,然而一連串的爆炸並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空間,其中一名男子趁隙抱住他,往前面的貨櫃倒去,冷靖愷恍然大悟,猛然往他頭上一擊,雙手用力分開他和自己,重心一轉,身體往前傾去。

  然而他仍是退得不夠快,在一聲慘叫傳出時,他的身體亦受到爆炸的衝擊,整個背部受到了創傷,他緊閉雙眼,幾乎承受不住那股刺痛。

  就在他感到意識有些模糊時,他的身體突然騰空而起,他隱隱感覺到有絲線纏住了他的腰部,他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扯了過去。

  勉力張開眼睛,冷靖愷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在空中接住了他,兩人緩慢的落到地面上,另一道強而有力的扶持立刻取代之。

  「風,照顧他。」清冷的女聲交代完後,白色身影立刻轉向那名仍待在危險之地的日本男子,轉眼間他敢被移向另一處安全地。

  「你……是誰?」那名日本男子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一身銀白,使用著前所未見的銀色絲線,她……是人是鬼?

  「你要現在逃生,還是要留在這裡陪葬?」一片火光之中,她一身的冰冷令人難以忽,視,而她美麗的容顏更是罕見,映在火紅裡的一抹銀白,襯得她更加凜然不可侵犯。

  日本男人猛然回神,他的兄弟已死,為著那份對松本家的效忠,為著親仇,無論如何他絕不能讓田中靖君有機會活著離開!

  眼神一轉,他立刻衝向冷靖愷的所在地,而她神色未變,手碗的銀絲迅速飛出,硬是讓那個日本男人無法再跨向前一步。

  見他仍頑強的欲置冷靖愷於死地,她不再留情,幾步轉身便到他面前,不斷擴大範圍的銀絲逼得他節節後退,他身上已被銀絲劃傷數處,這麼軟的絲線竟具有那麼大的傷害力。

  日本男子百思不得其解,腦中猛然響起一段傳言……

  啊!她是……傳說中的「銀絲之舞」!

  一個踉蹌往後退,啟動最後一組爆裂物,最後一聲爆響徹夜空。

  ※※※

  松本藏青?他安然無恙!

  「松本藏青,你把靖怎麼了?你對他做了些什麼?」裴影彤一看見他,一雙眼睛立刻燃起怒火。

  「是他太不識抬舉,妄想以一個人的力量挑了我神戶組。犯我者死!」他無情的說道,隨即又放軟了聲調,「小彤,現在再也沒有人會妨礙我們在一起了,你可知道為了你,我費了多大的苦心?」

  簡直教人作嘔!影彤冷哼了一聲。

  「你殺了靖君!」石原彰燒紅了一張臉,決意殺了他為靖君復仇。

  就在他准向前衝去的同時,一輛白色轎車飛馳而至,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現。

  「瑩!」織心訝異的叫道。

  「心、毅、彤!」點頭打過招呼後,嚴流瑩立刻來到影彤的身邊。

  「我沒錯過吧?現在進行到哪一部分了?」她突兀的問話讓所有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誰也沒空去多想這個問題。

  影彤沒有回頭,她瞪著松本藏青。

  「靖,你等我,我要松本藏青為你償命!」提起一口氣,她立刻飛奔向前,石原彰也隨後跟上。

  「彤!」其他三人全被影彤瘋狂的舉動嚇了一跳,五個人齊挑上了神戶組。

  四個人擋住神戶組其他成員,讓影彤單獨對上松本藏青。

  「小彤,到此為止,乖乖跟我回去,否則別怪我不懂得疼惜你。」

  影彤冷笑,那種哀絕後不顧一切的神情令松本藏青的心一驚。

  「我要你為靖償命!」她大喊一聲,身形倏地變動。

  就算是同歸於盡,她也絕不放過這個人!

  「心,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流瑩發現影彤的神色異常,不解地問。

  「靖在裡頭。」爆炸後的火勢依然旺盛,織心憂心忡忡。

  那麼大的爆破力,那麼猛烈的火勢,那麼冷靖愷的生存機率……

  可惡,這些人!流瑩頓時恨起這些人來,為什麼影彤苦候了十年的結果卻是如此?得到消息後她立刻起來;想不到……還是晚了一步。

  貨櫃內一片火海,貨櫃外是一場激烈的打鬥,神戶組二十幾名手下至少倒了一半,松本藏青被影彤猛烈的攻擊惹火了。

  「除了裴影彤,一律格殺勿論!」松本藏青火大的下令,影彤卻像是聽不到任何聲響一般,她只有一個念頭,為靖的死復仇。

  正當神戶組的人準備用槍時,一條晶瑩的絲線介入,炫惑了眾人的目光,織心手中的琉璃珠立刻拋出,逸散出迷煙,石原彰被流瑩拉著,一同退出迷煙的範圍。

  「雪!」織心與流瑩同聲喊道,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笑容。

  「瑩,立刻準備急救。」寒千雪說完,流瑩馬上奔回自己的車子,而她則走向仍纏鬥不休的兩人。「松本藏青,你的手下全倒下了,你還是要作困獸之鬥嗎?」看見傷心欲絕的影彤,千雪立刻閃身介入戰局,「彤,住手。」

  逼退了想捉住影彤的松本藏青,她扶住受了打擊後有些不支的影彤。

  「雪,他殺了靖,他殺了靖!」影彤崩潰的喊,「我要他為靖償命!」

  「彤,冷靜些,靖他沒死,我和風已經將他救出來了,不過他受了傷,必須立刻醫治。」

  千雪的話像一針強心劑注入影彤的心裡,她有些不敢置信,這是真的嗎?

  「雪……你沒騙我?靖……他沒死?」

  千雪微微點頭,將她扶往關御風的方向。

  田中靖君沒死?怎麼可能?他設下天羅地網,田中靖君不可能沒死的!不可能!不可能!松本藏青不能相信的看著她們。

  「靖!」影彤一看見冷靖愷,立刻飛奔了過去,他渾身是血。「靖……」她顫抖的低喚。

  「放心,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背部的傷必須立刻急救。」關御風的話很有安撫的作用,讓影彤稍稍平靜了下來。

  「關大哥、毅、麻煩你們將他移到我的車裡,我先幫他急救。」流瑩拿了張紙給石原彰。「麻煩你立刻將車開到這個地方,記住,不要讓車子有太大的晃動。」

  談話間,神戶組的另一批人馬趕抵現場。

  「心、毅,你們陪著彤先走,這裡交給我和雪就可以了。」以救人為第一要務,關御風讓他們先行離開,隨即走向千雪。

  ※※※

  松本長風一下車,看見眼前的狀況,立刻轉向一旁的松本藏青。

  「藏青,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他氣急敗壞地問,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這下子要怎麼收尾?

  「二叔,這怕什麼?就算我殺了田中靖君又如何?難道神戶組連殺一個人的能力都沒有?」松本藏青豁出去了。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惹到誰了?」

  「二叔,田中靖君又還沒加入山口組,山口組不會為了一個外人而與我們過不去的。」松本藏青早看不慣老一輩的做法,這樣顧慮這個,害怕那個的,怎麼可能成大事?「二叔,雖是神戶組不幫自己,反而老是幫著外人嗎?這兩個人是他們的同夥,要不是他們,我早就得到裴影彤了,來人,抓住他們。」他命令著方才出現的神戶組人員。

  「我勸你省點力氣,就憑這幾個人也想對付我們嗎?你忘了方纔你的手下拔槍的後果嗎?」關御風涼涼地提醒道。

  「你——」

  「住口!」喝住藏青的狂妄,松本長風向前幾步,有禮的問道:「請問兩位是……」能在一群黑幫分子之前談笑自若,一點也沒有慌亂跡象的人,若不是虛張聲勢的本事一流,便是真有來頭,而看他們的模樣,恐怕是後者成分居多。

  尤其這女子……何其特殊啊!他似乎……曾在哪兒見過。

  「廢了松本藏青一手一足,並且保證他不會再去打擾裴影彤與靖君,那麼這件事就可以作罷。」寒千雪的聲音冷冷的響起。既然他執意要以黑道的方式得到影彤,那麼就得以黑道的方式付出代價。

  松本長風一愣,這女子好大的口氣。

  「若我不呢?」他皺眉回答。

  「那就以整個神戶組的存亡來抵靖君所受的傷。」關御風的語調像是談論天氣一樣的稀鬆平常,令人不由得懷疑他剛才出口的話確實是關係好幾萬條性命的大事嗎?

  「就憑你們兩個人,也敢口出狂言。」現下在場的神戶組成員有好幾十個,而他們只有兩個,還敢提出要求?松本藏青完全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松本長風,你的答覆。」寒千雪看著他,直接要他的回答。

  「要你身後的人別動手,否則這件事不會善了。你不會天真的以為你們穩操勝算吧?」關御風的話才說完,千雪手中的銀絲已飛出,將松本藏青想扣板機的手彈斷筋脈,手槍立刻落地。

  松本長風被這一幕駭得說不出話來。

  「我改變主意了,明天日出之前,若松本藏青還活著,我保證一個月之後,日本絕不再有神戶組的存在!」關御風眼一冷,他不會輕饒想傷害千雪的人。

  「二叔……」松本藏青痛得無法言語。

  關御風掏出腰上的銀色玉牌。

  「你在黑道的資歷超過二十年,應該對這個玉牌不陌生,該怎麼做我相信你心裡有數,如果再發生一次今晚的事,我不會善罷干休。」

  松本長風囁懦的回答:「是……我明白,松本長風一定照做。」

  漫漫夜色中,關御風與寒千雪上另一部車,絕塵而去。

  「藏青,這次二叔也救不了你了。」松本長風痛心的喊,「你為什麼總是這麼急躁?為什麼不聽二叔的話呢?」

  「二叔,救我,救我——」

  看著自己一向疼愛的侄子身受痛苦折磨,松本長風的心亦不好受。「藏青,我先帶你回去療傷,這是二叔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命人扶著松本藏青上車,明天日出之前……唉!想不到這件事竟會扯到東帝,神秘莫測的龍行門絕不是神戶組可以抗禦的,藏青的生命……

  ※※※

  關御風與寒千雪隨後趕到流瑩安排的地方。當他們到達時,流瑩仍在內室為冷靖愷療傷,石原彰和歐陽毅守在門口,織心則一直陪在面色蒼白的影彤的身邊——她看起來像是隨時會不支倒下。

  看見他們平安到來,眾人全鬆了口氣。

  「現在情況怎麼樣?」千雪問道。

  「瑩在裡頭已經一個半鐘頭了,還沒出來過。彤在靖進去之後,就一直是那個樣子,雪,我擔心彤會撐不住,她的情緒波動太大了。」織心擔憂的低語道。

  眼見自己傾命以愛的男人陷入絕境,自己卻不能改變情況,在決心為自己的男人復仇後,立刻又得到一個狂喜的消息;他沒死!但卻又受了重傷,現在正在接受急救。一顆心又憂又傷,這種痛苦又有幾個人能夠承受?莫怪影彤會憔悴若此。

  千雪點頭表示明白,她走到影彤的身邊坐下,輕擁著她。

  「彤,堅強些,相信瑩一定能將他救醒,你必須維持體力與精力,靖脫離險境後,必定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調養,身體才能完全復原,你得照顧他,就算是為了靖,你必須先休息一下。」

  影彤呆滯的眼眨了眨,她終於有了表情,偏頭靠在千雪的肩上。

  「雪!」她無助的輕喊。千雪的話她明白,但是她好擔心靖不會再醒來,她好怕,真的好怕……

  「別擔心,你該對瑩有信心才是。」千雪輕易的看透了影彤心中的擔憂。「彤,我們都明白靖對你的重要性,所以絕不會讓他離開你的,你放心。」

  影彤張開眼,望進千雪始終堅定的黑眸。她疲憊的歎口氣,靠著千雪稍作休息。眾人看著她,全都悄悄的離開,讓影彤能得到安靜。

  「關大哥,你和雪怎麼知道彤出事了呀?」一到外面,織心便問出心中的疑惑。

  「事實上從神戶組盯彤開始,雪便要昕注意東京這方面的狀況,所以在事情將要發生時,才能讓正好到東京來的你和毅去通知彤這件事,並要瑩準備接應,我和雪則盡快趕來,也才能及時救到人。」關御風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能夠在大火及炸彈範圍內將人救出來,石原彰對於這兩個人的能力簡直是佩服得五休投地。

  「關先生,謝謝你救了靖君。」石原彰對著關御風行大禮。

  「石原先生,你不必放在心上。以雪和彤的關係,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讓靖出任何差錯的。」他將石原彰扶起,石原彰對冷靖愷的忠心讓他動容。

  「謝謝。」石原彰仍是鄭重的道謝,這些人是什麼來頭他不知道,但他相信,他們全都是靖君的朋友,光是這一點,就值得他尊重他們了。

  談話間,千雪和流瑩走了出來。

  「放心,靖已經沒事了。」流瑩笑著宣佈。

  「太好了!」眾人全鬆了口氣。

  「我可以進去看看靖君嗎?」石原彰請求道。

  流瑩與千雪對看了一眼。

  「明天好嗎?現在他們兩個都在裡面休息,先不要去打擾他們吧。剛剛靖清醒的時候要我們轉告你,請你先回公司,維持公司的正常動運作,別因為他的傷勢而讓公司再發生任何狀況。」

  石原彰點點頭。「請轉告靖君,石原一定照辦。」

  不能見以平安的冷靖愷,石原彰難免有些擔心,但是他更知道該替靖君守護一切,所以隨即轉身離開。

  ※※※

  經過數天徹底的休養,冷靖愷背上的外傷終於可以拆線了。

  「嗯,復原的狀況很好。」流瑩滿意的笑道,「短期之內不要再扯動傷口,那你很快就能夠和以前一樣。」

  「謝謝。」

  「太好了,靖!」影彤歡呼一聲。

  「彤,接下來的工作就交給你啦,你得負責盯好他,半個月之內別讓他太勞累,也別讓他再動手打架,千萬別讓傷口襲開,給我添麻煩喔!」

  「是,你放心。」影彤用力地回答。

  流瑩笑了笑,收拾好藥品便離開房間。

  「靖,太好了,太好了!」影彤坐到靖愷身旁。

  冷靖愷點點頭,眼裡出現一抹溫柔。「裴,讓你擔心了。」

  她搖搖頭,忍住突然來哀的酸楚,抱住他低語:「只要你平安就好。靖,你不可以再有下一次了,讓我什麼都不知道,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你陷在一片火海之中,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無論有多危險,我要你答應我,絕不再瞞著我。在我到達工廠的那一刻,正好聽見爆炸聲,熊熊大火幾乎燃上了天,我以為……我們永遠分別了,那時我只有一個念頭,衝進那團火焰之中,那麼至少我們可以葬在一起……」

  冷靖愷心痛的閉上眼,輕撫她的長髮。

  「答應我,我們不要分開。」她抬眼要求。

  看著她始終不變的堅定雙眼,冷靖愷心頭一暖,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能讓他滿足的了。

  低下頭,他從她的額頭、鼻尖逐一輕點,最後來到她柔軟的唇瓣,將她的不安與惶然全都撫平。一直以來,他懂得的只有她……只有她……

  ※※※

  神戶組的事告一段落,冷靖愷的傷又差不多復原了,關御風與寒千雪,歐陽毅與陸織心這兩對戀人也將離開,繼續他們的旅程,而嚴流瑩也準備回她的研究室繼續鑽研她熱愛的醫學。

  「謝謝你們為了我的事特地趕來。」影彤衷心的道謝。

  「傻瓜!」織心笑她。「別忘了我們曾經許諾一輩子互相信任,互相幫助,不離不棄的,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都不會忘記彼此的情誼。」

  「對呀,說這什麼傻話嘛!」流瑩接口道。還「謝謝」咧,這種客氣話是絕對無需存在她們之間的。

  千雪取出一支小竹籤,交到影彤手裡。

  「你能輕易感應到別人的危險,唯獨對自己及心愛的人沒有把握,十年前的那場分別讓你再也學不會相信自己。現在,你必須找到方式相信自己的直覺,就像你當年憑直覺找到受傷沉重的我、知道心有危險而特地與昕會合般。」

  再如何簡單的事,只要一扯上自己心愛的人,都會變得複雜。

  影彤收下竹籤,沉默不語,一會兒後,她笑開了,像個純真的孩子般,快樂的擁住她們三人。

  「嗯,回台灣見啦!」

  一旁看著這一幕的三個大男人,同樣以溺愛的眼光追逐著自己所鍾愛的女子。

  他們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卻因為自己所鍾愛的女子,成了生死相關的共同體了。

  誰教他們愛的女人全願意為彼此付出生命呢?

  「我想我們還沒有正式自我介紹過,關御風。」御風首先向他們介紹自己。

  「謝謝你在大火中救了我一命。」冷靖愷不忘道謝。他和千雪在火光中交相輝映,配合無間的,炫目得令人難忘。

  「我是歐陽毅。」

  「謝謝你和織心安慰裴。」從石原彰的口中,他知道一度失控的影彤差點就衝進火海之中,幸好他們及時阻止。「冷靖愷不會忘記你們為我做的。」

  「好好待彤就行了。」那兩個居然異口同聲地說道,然後相視大笑。

  三個不同種類又陌生的男人,這個時候總算是知道彼此的身份了,因為他們所愛的女人,他們樂於熟悉彼此的一切。

  「別再被過去的陰影牽著走,保護自己所愛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別拿自己的愛去傷害她。」

  再不捨,也終究得道別,關御風悄悄地留下這番話,震撼了冷靖愷的心。他意味深長的提醒,但願可以讓他們少走一點冤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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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0:29
第七章

  老佛爺下了十二道金牌,要他速速回家報到。為了讓他生命中佔有重要份量的兩個人得以見上一面,冷靖愷在回台灣之前,決定先裴影彤回京都一趟。

  下了飛機之後,車子迂的行走在山路上,不一會兒便來到了田中美雪居住的地方。池泉環繞的庭園看起來分外柔媚可親,而種養的數株櫻花綴得宅子更加美輪美奐。

  不知道是天然或者人為,眼前是一片不受塵埃污染的世界,清淺池水兩旁,一邊林立著樹木,一邊是白沙砌成的小道,通往一座古樸的日式平房建築。

  下了車,冷靖愷與影彤並肩走在這一條小道上,長長的草地上點綴著幾株花,色彩繽紛,猶如置身於一幅山水畫之中,一點也不受塵俗的侵擾。

  「獨自閒居於山水之中,想必是個既明白自己的寂寞,卻又十分懂得自處的人。靖,她平常一定不希望有太多人來打擾吧?」影彤分析著屋主的性格。

  冷靖愷點點頭,自從將田中集團的管理權交到他手上之後,田中美雪便不再過問集團裡的任何事了。並不是她不再關心田中家的一切,而是她找到了值得信賴的接班人。田中集團是她一手創立壯大的,然而就算親如骨血,也有該分離的時候,她並不願戀棧。

  走到屋門口,冷靖愷輕敲了幾下門板,而後推門進入。弟一眼看到的,便是和式的榻榻米與小桌,以及幾塊舒適的坐墊。

  一個梳著日式包頭,身著和服的婦人悠然的跪坐在首位,砌好荼後,她抬頭對著來客微笑。

  「雪姨。」依著指示,兩人入內落座,她傾身沏上荼後,才得空開口——

  「靖君,聽說你在東京受了傷,不要緊吧?」

  「休養了幾天,已經沒事了。」

  田中美雪點點頭,而後看向影彤。「她……想必是那個令你念念不忘的女孩子。」

  「我是裴影彤,雪姨,你叫我小彤就可以了。謝謝你這十年來對靖的照顧。」影彤真心的感謝她。

  田中美雪挑挑眉。「我對靖君的期望很高,希望他能在田中家找到快樂與未來。」

  「雪姨,」影彤柔柔一笑,「靖的未來該由他自己決定,而不該由任何人左右,只要是他選擇的路,即使他今天只是一名尋常的小販,他都是我的靖。」

  「我希望靖君能真正成為田中家的一分子。」田中美雪轉而看向冷靖愷,秋子來的事想必他應該知道,這一句話帶著深意。

  冷靖愷看向影彤,她回他一個信任又堅定的笑,而他也笑了。

  「阿姨,我帶裴來,是想讓你見一見她,離開京都之後,我和裴將回台灣見她的家人,裴將是我唯一的妻子。」

  「姑姑!」秋子拉開後面的門坐到田中美雪的身邊。「你不會答應的,對不對?你答應幫我的,姑姑。」

  原本田中秋子只是在後面偷聽,直到冷靖愷表明心意,她再也不能忍受的出現,她不能讓靖君娶別人。

  田中美雪示意秋子稍安勿躁,她抬頭問道:「靖君,這是你的決定?你不後悔?」

  「雪姨,我做任何決定都可能會有後悔的一天,但是唯獨對裴,我做任何事都不會後悔。」冷靖愷清楚的說。

  「即使會失去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雪姨,現在所有的一切原就不屬於我,如果我真要這種滿足,可以再創造另一個田中集團。但是在我心中,卻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和裴相提並論。」他堅決地表明心意。

  影彤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雪姨,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你是靖的另一個親人,我同樣尊重、感激你。可是如果你要以這份恩情來縛住靖,那恕我不能認同。」

  「你知道以現在田中集團的勢力,要讓靖君身敗名裂是輕而易舉的事。」田中美雪陳述道。

  「如果你真要以這種方式傷害靖,那我會不惜一切與你周旋到底。」影彤也不甘示弱。「以裴家在台灣的聲望,絕不會眼睜睜見到裴家人受辱而不加理會。就算得動用黑道的力量,影彤也在所不惜。」

  那種為所愛的人不顧一切的堅持,看在田中美雲眼中著實感動,但她表面仍不動聲色。

  「你以為一個裴家就能和田中集團相抗衡嗎?」她不是蓄意挑釁,只是要讓裴影彤明白田中家的勢力不容小覬。

  「我不會為了一已之私就輕易動干戈,相信靖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放眼商界,田中集團的勢力雖然不小,但是台灣的千峻企業、歐洲的日歐集團,財勢應該也不輸田中集團吧?雪姨,我不想用這種方式擊退你,我只想讓你明白,我會不顧一切來保護靖。真要論起財力與政商關係,田中集團在日本也許是頂類,卻不見得真能無往不利。」

  「小彤,你很有自信呀!」田中美雪臉上有股掩不住的笑意。

  影彤笑了,倚入冷靖愷懷裡。

  「因為我知道,你一樣關心靖,希望人快樂。因為我愛靖,所以不怕任何的困難,因為靖也愛我,所以我相信他的任何決定。」

  「裴!」冷靖愷動容地低喊,他的裴多麼傻呀,這麼執著的只相信他!

  「靖君,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好眼光。」直到現在,田中美雪才真正笑得開懷,其實在她聽見裴影彤對這地方的感受時,她就明白這女孩有顆細膩的心,靖君是個固執又冷漠的孩子,能令他重視,並且願意付出一切的女子,對靖君的當然不能少於他所付出的。而如今她可以肯定,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孩跟靖君同樣有顆固執又癡情的心。

  「姑姑!」秋子叫道。

  「秋子,你該看明白了。」

  「我有哪一點比不上她?」秋子不甘心地問。

  「感情貴在兩情相悅,而不是誰的條件好。秋子,你一向聰明,不應該連這點都看不透。」

  「一開始我就輸了是不是?因為我與靖君認識的時間太晚。」

  「不,就算你與靖君早早認識了,結局也不會有所改變。若說時間,他們分開了十年,依然只對彼此有情,甘願生死相隨。秋子,你做得到嗎?」

  田中秋子心裡明白,不願再看見兩人相依,任誰也介入不了的相契,她一個起身往外奔去。

  田中美雪輕歎。得不到所愛的男子回應的女人往往是可悲的,他們田中家的女人似乎都注定要栽在冷家男人的手裡,偏偏冷家男人一個比一個癡情又專一,讓她們連恨都做不到。

  ※※※

  「怎麼每次都那麼戲劇性呀!」潔幽隨手拿起桌上的葡萄往空中一去,然後用嘴巴接住,那顆殉難前還衩拿來表演的可憐葡萄總算進了高大小姐的肚子裡。「可惜我們兩個留守台灣,不能跑去東京湊熱鬧,唉!」她亂沒形象的趴在沙發上,萬分可惜的哀歎。

  韋昕已經十分習慣潔幽這種怕無聊又偏愛湊熱鬧的性了,她慢條斯理的將電腦螢幕上的訊息存檔。

  「我想向公子是太忽略了你,所以讓你老是喊無聊。我應該打通電話叫他十分鐘之內趕到,把你架出去,免得你悶出病來。」韋昕邊說還邊拿起話筒開始撥號。

  三步並作兩步,在她敲第四個數字時,潔幽衝到面前搶下電話掛好,動作一氣呵成,完全沒有遲疑。

  韋昕好笑的挑了挑眉。「怎麼,不無聊了嗎?」

  「昕,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一輩子還不完的債,否則這輩子不會離不開你,又被你吃得死死的。」

  「你呀,就是因為向公子太忙,又給了你太多自由,才會讓你這麼放肆的在這裡胡搞瞎搞,一點都不擔心向公子寂寞難耐。別忘了,他曾經是全亞洲女人傾慕的對象,現在又是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啊。」

  「他敢?他要是敢給我紅杏出牆,我就在外面養十個上老公氣死他!」潔幽大有英雄本色、橫眉豎目的說。

  說到這一對歡喜冤家也挺好笑的,潔幽身上找不到幾條屬於傳統女人的神經,偏偏向公子就鍾情於她這種直來直往的性子。自從告別演藝生涯從商開始,向煒一直是忙碌的,能剩出時間來見潔幽一面已是奢求。奇怪的是潔幽對於這種情況一點抱怨也沒有,除非真的有事,否則她不會輕易去騷擾向煒。當然啦,向煒要是真的太不識相,超過七天都不來見潔幽,她就會很哀怨的打向煒的大哥大,然後開始控訴他的罪行,弄得向公子不惜超速、闖紅燈,拼了命趕來見佳人一面。見了面不見得會有多「纏綿」的鏡頭啦,有時候潔幽把向煒找了來,結果只是用來練拳著的。

  「誰要養十個小老公呀?」一雙鐵鉗似的大手倏地從潔幽身後抱住她。

  「哇!你鬼魂呀!」潔幽大叫,一個轉身,像八爪章魚般纏住身後的男人,讓他來不及拒絕便享受了女友投懷送抱的艷福。

  「我寧願變成鬼魂,才能日日夜夜跟在你的身邊。」向煒文藝腔十足的說出這麼一句動人的話。

  「噗!」韋昕差點把剛喝下的水給吐了出來,她順了順氣後說道:「大哥,我以為你不當演員了。」

  「是不當了呀,所以現在所說的全是我的肺腑之言。」他臉不紅、氣不喘。

  天,讓我死了吧!韋昕無奈的翻了翻白眼,真受不了他。

  「怎麼有空來?」能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見到他,潔幽算是滿高興的。

  「來看看我的女朋友有沒有外遇呀,不然哪天被裡糊塗給休了都不知道。」他低頭笑看著她百年難得一見的臉紅。

  「我……才沒有呢!是昕啦。」她趕快把責任推給好朋友。

  「不關我的事喔。」韋昕趕緊表明立場。「既然兩位曠田怨女這麼難得才能見上面,我就善良大方的將辦公室讓給你們,記住一點,別把辦公桌椅弄壞了就行。」她話說完剛好閃身到門口關上門。

  「昕!」潔幽的抗議聲被關上的門擋住。

  呵,誰理你呀,韋昕邊走向電梯邊想,她要是哪天上西天,佛祖一定會收容她的,她這麼善良,從來不做殺風景的事。

  看了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她得去機場接人了。

  ※※※

  十年了,他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覺。

  「靖,爺爺要是知道我終於找到你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影彤拉著他,掩不住臉上的笑意。

  而回到台灣,卻是他對什麼再也沒有把握的開始。

  「靖,你有心事?」影彤突然安靜下來。

  冷靖愷抬手撥開她散在額際的發,眷戀的凝望著。「裴,我愛你,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記得,我愛你。」

  「靖,你怎麼了?」影彤一把抱住他,感覺到他異樣的情緒。靖心裡有傷,為什麼?

  「沒有。」他搖頭,擁了她一會兒,才摟著她繼續往前走。

  「嗨,兩位終於到了。」一出關,韋昕已經候在那兒了。

  「昕?!」影彤驚喜地喊道:「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時候回來?」

  韋昕笑了笑。「為了怕你們叫不到計程車回台北,所以我特地來迎接兩位。你應該是冷靖愷了,初次見面,我是方韋昕。」

  冷靖愷打了聲招呼。韋昕的外表絕對不屬於讓人驚艷型的,但是隱藏在鏡片後那雙犀利又冷靜的眼卻不容小覷。

  「幽沒來呀?」向來幽與昕都一起行動的。

  「向煒好不容易有空,幽當然要把一切事擱下啦,先上車吧!」引著兩人上了車,將車開上高速公路之後,韋昕才問道:「東京那等陣仗沒嚇傻你吧?」

  「差一點。」影彤吐了吐舌後,看著靖愷。

  「沒什麼好怕的啦,上回來機場,幽差點和松本長風的手下打起來呢!」韋昕瞄了她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

  「啊,怎麼回事呀?」影彤急切地問道。

  韋昕把事情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

  「天,幽一定把人家嚇傻了!」影彤大笑。

  對這幾名女孩子,不知道說她們本領太強、太有自信,還是太無知,冷靖愷對於她們的能耐不得不感到佩服。

  一路說笑,不一會兒,車子已經順利滑進陽明山住宅區了。韋昕收拾起打趣玩笑的心情。

  「彤,有件事我想你應該先有心理準備,警政署何署長不久前跟裴叔談起你與何鴻宇的婚事,裴叔雖然沒有一口答應,不過他說會考慮。」

  突來的消息讓車上的兩個人無法消化。

  「別急、別急,事情發生在三天前,只是開始,尚未成定局,兩位不必那麼緊張。」韋昕從容會安撫道,「根據我的推斷,何署長想必會加緊腳步,想辦法讓裴叔點頭,裴叔到最後找不出理由,只好推說一切等你回來再決定。所以如果你想扭轉情勢,多得是時間和方法。」

  「他們會不擇手段嗎?」冷靖愷忽然問道。

  韋昕由後照鏡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問的是會不會再發一次東京的事件,我可以回答你——不會。但是你應該明白中國人一向重人情,一切以不扯破臉為前提,很多似是而非的事到最後都可能會變成真理。在面對你的敵人之前,如果你能先一步戰勝自己,那麼再可怕的敵人都不能讓你退縮。怕的是一開始你就輸給了自己,未戰而敗,你該有過慘痛的經驗才是。」

  冷靖愷一愣,然後釋懷一笑。如果這幾個女孩子是敵人,他真的沒有把握可以勝過她們。

  「昕,有沒有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呀?」影彤握緊了冷靖愷的手,好奇的問道,似乎什麼事都在韋昕的視線之內。

  「有。我家左邊第三戶人家的母狗三天前生了一堆小狗,我昨天才知道它生了兩隻母的、三隻公的。」她一本正經的回答。她的消息慢了兩天啦!

  影彤聽了立刻爆笑出聲,連不太有表情的冷靖愷也笑了。

  真服了她了。

  「就送你們到這裡,有事的話,彤,你知道怎麼找我。」意思是說如果需要她效勞或調查什麼的話,儘管來,別客氣。

  「謝啦,昕。」影彤道謝後,和冷靖愷一前一後地鎖出車門。

  「別客氣,祝你們好運。」輕輕一揮手,韋昕揚長而去。

  「靖,不要擔心,沒有人會反對我們的。」影彤看著眼中帶著猶豫的他,堅定的說。

  望著前方飛揚的塵土,他幽幽地開口,「裴,你有一堆好朋友。」世上真能以生命相交、對彼此絕對信任的好友沒幾個。

  「嗯。」她笑得很滿足。「我們進去吧。」拉起他的手,在沒有先通知的情況下,影彤準備給家人來個驚喜。

  ※※※

  如果有顆地雷埋在裴園的地底下,那引爆後的震撼效果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爸,你看我帶誰回來了!」影彤笑著跑到呆愣的父親面前。唉,太可惜了,裴園裡只有爸爸及叔叔們在而已。

  「靖愷?!真的是你。」裴知信在吃驚過後,欣喜的喚道,「進來,快進來坐;想不到小彤真的找到你了。」

  裴家人親切的招呼使得冷靖愷卸下了一些冷漠。

  「裴叔,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還好,倒是你,一離開就是十年,連一點消息也不給我們,你裴爺爺也很擔心你,大家都很掛念你。」

  「是靖愷不懂事,讓大家為我擔心了。」

  「過去的事就算了,快進來,別在外頭說話。這十年來,你都在哪裡?做了些什麼事、和什麼人在一起?」

  「謝謝裴叔關心,我一直在日本,還遇到一位父親生前的舊識,然後在田中集團工作直到現在。」

  田中集團?裴知信對這個知名的大財團略有所聞。

  「那就好,那就好。」一直以來靖愷總是叛逆又固執的不願接受任何人的安排與幫助,現在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爸,你不要一直問靖嘛,我們剛從日本回來,你讓我們休息一下嘛!」影彤撤嬌的要求道。

  「好、好。」對於女兒的要求他一向沒轍,而小彤從小就只聽靖愷的話,現在靖愷回來了,看來小彤的生活重心會全部轉移到他身上。「爸知道你的意思,反正以後有得是時候慢慢聊,不急。靖愷,你的房間一直保留著,你和小彤就先上樓休息吧,我讓人把你們的行李送進去。」

  「謝謝裴叔。」一如印象中的模樣,裴知信的慈愛可親還是一點都沒變。

  「爸,謝謝,晚上見啦。」在父親臉上親了一記,影彤拉著冷靖愷像只快樂的小鳥般衝上樓。

  裴知信無奈的搖頭,小彤總是這麼莽莽撞撞的,這輩子大概是不會改了。然後他卻又欣慰的笑了,他希望自己的女兒快樂。十年了,他終於再見到女兒那絲毫不帶勉強的笑容,無論如何,他不希望讓女兒失去這份快樂。

  ※※※

  一走進房間,冷靖愷幾乎呆掉了。

  房裡的擺設完全如同十年前一般,所有物品沒染上任何塵埃,彷彿他從來不曾離開過。立即的,他知道這是誰的意思。

  「裴!」他摟住身旁的她。

  「你回來了,我的決定是對的。」影彤當然明白他心中所想的,所以也回答得乾脆。

  「傻瓜!」她真的讓他想不心疼也難。

  「我相信我一定會找到你,也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回來,靖。」她反手用力抱住他,直到這個時候,才讓自己的感情潰決。「我不是在作夢,我們真的回來了,對不對?我們真的一起回來了!」

  「是的,我們一起回來了。」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一如當年,他堅定又溫柔的伴在她身旁,逐去每一個令她害怕的惡夢。

  即使不見面,分隔兩地,他們卻都同時做著相同的事。

  他在東京,留下了一方屬於她的空間,關於她的一切,他深刻得忘也忘不去。她在台北,固執的將他的生活痕跡完全留下,屬於他的一切,她堅決的不讓人移去、不讓人更改。

  影子呵。總是做著相同的事。

  「裴,你恨過我的不辭而別嗎?」擁著她坐上窗台,冷靖愷低聲問道。

  影彤從他的懷裡抬起頭,看著他,搖了搖頭,「沒有,我從來沒想過該恨你。靖,雖然我仍然不知道真正令你決定離開的原因是什麼,但是我不會恨你,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不會恨你,我只希望我們可以永遠不分開。從對你的依賴、習慣,到後來的愛你,靖,你的辭而別的確讓我感到無法承受,但是即使在自我封閉的兩年裡,我仍然想你、念你,比恨你重要的是,我更在乎你過得好不好。如果你快樂是離開,那我不會留你。」

  「裴!」他的感情全訴說在緊緊的擁抱裡。

  「可是我會跟著你離開。」她話裡的堅決讓他這之一震。

  「雪說,因為你的突然離開,讓我失去了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對於自己的事,我總是缺乏信心、連自己也不相信。也許我也不相信你,因為我害怕你會再一次的悄悄離開,那我就不知道要到什麼地方才能再找到你。」她停頓了一會兒,才又開口。

  「可是我不要這樣。如果我是我的影子,那就讓我一直跟著你,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不要再去猜測、再去害怕,我要相信你,就像那年在巷子裡遇到你,無論你去哪裡,我都跟隨到底。」

  「你出生在大戶人家,是人人呵疼務至的一顆明珠,原本該平順的過一生、天生是屬於燦爛快樂的,但是卻遇上我,白白為我受了那麼多的苦。」愛上他會不會是她這一生的劫難?

  但是她的出現卻救贖了偏執狂妄的他。若是他們沒有相遇,也許他仍在黑街,以一次次的死亡挑戰來證明自己仍是一個活著的人。

  「每一個人都會吃苦的,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無論苦不苦,我都心甘情願。可能傻、可能笨,可是你是靖呀,我心裡最重要的人,只有為了你,我什麼也不怕,受什麼苦都甘願。」

  「對我,你總是那麼信任,如果我能夠不自私,那麼我就該放你走,讓你擁有更好的一切。但是我卻做不到,天下間沒有什麼是我想留住的,唯獨對你,我捨不下。裴,看著你自我封閉兩年,看著你受盡相思之苦,我比誰都不忍,在無法見你的情況下,我只能陪你一起承受。」

  說愛情,他們相同癡傻。

  他的離開讓她無法承受,下意識的拒絕面對一切,所有的心智退縮到一個任誰也無法接近的境域,整日整夜的待在他的房裡,說什麼也不願離開呀。她不言不語、不聽不看,不理會所有人的勸解,她只記得靖一定會回來,她要在靖回來時,第一個知道。

  也在那兩年,他拒絕任何人的幫助,獨自在東京的黑暗世界裡尋求釋放,他不要命的惹上黑幫、不要命的打鬥,不理會任何人的獨來獨往,冷漠倨傲的他卻意外的救了山口組的掌門人一命,得到山口組的常識,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及至後來,影彤終於走出自己的世界,回到學校過正常人的生活,他也在同一年不再放棄自己,接受田中美雪的安排,正式進入日本商界。

  不管他走得多遠,他心中永遠是掛念著她的,他讓人隨時注意她的一切,在她每年獨居的一個月時間裡,他總也回到台灣,默默守在她身邊,直到她再次走入人群,他才放心的回日本。

  若說她為了這段分離嘗盡苦楚,他的痛也絕不比她少。

  「看,這裡的夕陽依然沒變,外面的花朵一樣盛開,你和我一樣的坐在這裡。靖,如果說一切真是上蒼安排注定的,那我們又何必念念不忘過去所受的苦呢?以過了十年的時間,我們仍然相遇、並且在一起,我相信世上不會有比這更幸運的事了。如果還有什麼是我們必須面對的,那我絕不會逃避。靖,即使再多的事困擾我,再長的時間與你分離,都不能改變我對你的心。」

  「裴……」

  對生命,他可以輕忽狂恣,但面對自己唯一深愛的小女人,他卻退縮了,她如同天空中的星子,完美耀眼,他卻如流星墜落塵俗,再也無法恢復明亮,他能夠擺脫藏在心裡的那份晦暗,真正與她站在陽光下嗎?

  「靖!」影彤搖搖頭,不要他說出任何承諾或感動。把自己頸上那條銀色墜鏈解下,再戴到他身上。「你記得,我愛你。」

  她已不是當年那個荏弱、只能靠別人保護的小女孩了,她有能力、也有勇氣和自己心愛的男人共同面對難關。現在她將自己的命交給他了。

  但願他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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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0:53
第八章

  離開裴家十年的養子回來了!即使裴家人沒有刻意的昭告天下,但光由裴家成員在近期內全部趕回裴園的行動中,可以推知一二。一個星期之內,裴家流浪在外的三代成員沒有例外的全請了長假。

  與裴家來往甚密的何家自然也知道這個消息,何中益沉著的想方法應付。

  「爸,冷靖愷回來了,那小彤一定跟他形影不離。原本小彤的行蹤就很難捉摸,現在她最想見的人回來了,那我和小彤……爸,我想,我們注定是無緣了。」從小何鴻宇就喜歡裴影彤,但是他卻始終只能站在一旁觀望,對小彤,他永遠也接近不了。

  「鴻宇,就你這副樣子,難怪小彤對你一點意思也沒有。」本質溫和的兒子根本不可能讓小彤注意到他這個人。「只要你一面對小彤,就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平常你辦案時的精明果斷都到哪兒去了?」

  何鴻宇也不願這樣,但誰教他就是愛在心裡口難開呢?

  「不過我們也不必太擔心。」何中益畢竟歷經過不少場面,雖然剛得知冷靖愷回來時是有些驚訝,不過這影響不大。「時間以過了十年,小彤是不是還會一心一意只注意冷靖愷仍是個未知數。再說冷靖愷出外十年,也不見得有什麼成就,比起你這個台北縣警界的精英分子,統領霹靂小組的領導人物,他只會相形見絀。十年前我既然有辦法讓冷靖愷羞憤離開,現在也一樣。」

  人的過去是磨滅不掉的,只要握住這一點,冷靖愷絕對沒有籌碼可以和他鬥。何中益深深相信自己的直覺。

  好不容易影彤單獨出門去了,裴知信才有機會和冷靖愷單獨談談,兩人在沙發上面對面坐著。

  「裴叔,有什麼事嗎?」

  「靖愷,雖然你在裴家只待了八年,但是裴家人始終把你當成這裡的一分子。我不問你當年為什麼走得那麼決絕,連一點消息都不留的原因,我只是想知道,你現在回來有什麼打算?」

  冷靖愷沉思了一會兒。「裴叔,我對小彤的感情一直沒變,我希望你能放心的把小彤交給我。」

  「你離開十年了,在我對你現在的一切尚未十分瞭解的情況下,要我怎麼能放心的將小彤交給你呢?你曾經那麼重的傷害過小彤,我又怎麼能相信你不會再傷害她一次呢?」裴知信反問道。

  「我知道,十年前的不告而別曾經讓不彤自我封閉了兩年的時間。」那兩年是裴家人永遠難忘的苦痛。「那是我的錯,但是無論我做了什麼,小彤對我而言永遠比我的生命還重要。」

  裴知信看著他的表情,默默深思著。

  靖愷一向沉默內斂,對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不多言語亦不願深交,即使經過十年,他依然沒有多大的改變。但唯獨對小彤,不僅僅關心備至,甚至耐心的教會她一身本領,守著她、哄她入睡,只要小彤一有不對勁,他必定是那個最先發現的人。

  但相同的,他對小彤也有負面的影響力,一旦失去他,小彤便無法承受,也只他能讓小彤傷得那麼深。

  小彤是他唯一的女兒,他能因為知道這些、知道靖愷對小彤的感情,就將小彤一生交出去嗎?即使他很清楚的知道,能讓小彤感到幸福的人只有靖愷,但也不可否認的,唯有靖愷才有能力傷害小彤。

  他一直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超乎常情,直到靖愷出走,才讓他漸漸瞭解小彤異樣的情愫。也許從那年靖愷救了小彤開始,已經注定會有今天的結局。

  「過幾天就是裴家人聚會的日子,到那時候再說吧。」到底他仍是不放心。

  「我明白,裴叔。」

  ※※※

  「昕。」伴隨著一聲呼喚而來的,是一記偷襲。

  依然端坐在電腦前的方韋昕未動分毫,微一側身輕易閃開了裴影彤的攻勢。

  「彤,稀客啊!」她以為現在影彤應該忙著冷靖愷的事才是。

  「唉,就屬你最鎮定,像心、幽、還有瑩見到我,難免都會嚇一跳,只有你和雪總是無動於衷,我有時候還真懷疑你們到底是不是人呢!」影彤靠在桌子旁嘟囔著。

  韋昕只是溫文一笑。

  「幽不在呀?」她四下望了望。

  「放心,她現在人不在這棟大樓內,所以就算是想找你練練拳腳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你不必擔心她會偷襲你。」

  「她到哪兒去了?」真稀奇,潔幽會在這種時候跑得不見人影,通常大白天的,還不到她運動的時候啊!

  「最近世貿有珠寶展,幽去看看場地,以及聽聽對方的要求。」

  「咦,這種事通常不是都由你出面的嗎?」潔幽一向只負責行動,不負責安排細節的。

  「她呀,太無聊了,所以決定出去散散心。」潔幽是標準的過動兒,教她閒閒待在辦公室簡直就跟要她的命沒兩樣。

  「喔——」

  「說吧,來找我有什麼事?」韋昕面對她,語氣十分肯定。

  「你就那麼肯定我一定是來找你的?」影彤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現在的你應該是沒空找幽消遣吧?」韋昕淡然的回答,光應付冷靖愷重歸裴園所引起的連鎖效應,她就沒空想別的了!

  影彤洩了氣。「好像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韋昕微微一笑,「說吧。」

  「我想知道……當年靖離開的真正原因。」

  韋昕挑了挑眉,站起來與她平視著。

  「雖然我知道何叔叔一直不喜歡靖,也一再想辦法要將我和靖分開,甚至後來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逼得靖不得不離開裴園。但是我始終不明白真正的原因,靖是那麼孤傲又倔強的人,他不可能因為他人的挑撥就不告而別。」她能肯定這些,卻仍然解不開真正的謎底。

  韋昕沉吟著沒有回答。

  「昕,你一定查得出來的是不是?

  「你確定要這麼做?」一旦由她來揭開謎底,那對冷靖愷無疑也是一種傷害。當初若不是為了怕真正的原因讓影彤知道,冷靖愷又何必獨自遠走天涯呢?影彤的確有權利明白緣由,但卻不該是由她這裡知道。

  影彤點點頭。「除了這樣,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靖既然不希望我知道,想必那對他而言一定是很難啟齒的事。那麼如果我真的問了,他也許傷得更重。」

  「就算你由我這裡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依舊會傷了靖,因為他並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韋昕冷靜的提醒。

  影彤一愣,沉下了表情,向來無憂的美麗的面龐上有著困擾——那種為情所苦的迷惘。

  「昕,我想我有些混亂了。不知道怎麼做對靖才是最好的。但是我可以猜想得到,如果我什麼都不問,也許靖將會再一次離開,而到時他一定不會再輕易讓我找到了。昕,我不願事情到了無法挽回時,才去想辦法補救。一次的教訓已經夠了。」影彤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拉住身旁的韋昕。「昕,你早就知道真相了,是不?」

  韋昕臉色未變,依然自若的回答:「不算早,也是最近這幾天的事而已。」

  影彤閉了閉眼睛,下定了決心似的道:「昕,我要知道真相。」

  她不要下一次的變故來臨時,只能驚惶失措的接受。

  ※※※

  「小彤!」影彤離開韋昕那兒已是傍晚了,韋昕堅持要等她情緒穩定了之後才肯放她走;想不到一走出旭日保全,就遇到她最討厭見到的人。

  影彤當作沒聽到繼續往前走。

  「小彤,等一下,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匆匆將車停下,何鴻宇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來。

  「不用了,謝謝。」直接越過他,她連停一下都沒有。

  「小彤,你怎麼了?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何鴻宇小心的問著。

  不太開心?!她何止是不太開心而已,現在只要看到姓何的人,她都會有股想殺人的衝動。

  「沒事。」遠離這個人才不會讓她犯下殺人罪。

  「小彤,有什麼事說出來,我能做到的一定幫你,不要一個人悶著嘛!」他倒著走,依然面對腳步不停的影彤。

  「你真的要幫?」她驀地定住步伐。

  「當然是真的。」見她終於停了下來,何鴻宇心裡忍不住了陣雀躍。

  「那請你三秒鐘之內在我眼前消失。」影彤方向一轉,立刻再往前走。

  「小彤!」何鴻宇一愣之後,立刻追上去。「小彤,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看來好像很生氣。」

  那是因為我本來就很生氣!一句不經思索的話差點衝口而出,影彤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你攔住我有事嗎?」韋昕說過,還不到攤牌的時候。

  「沒……沒有。」在影彤的注視下,他變得有些吞吞吐吐。「呃……我請你吃晚餐好嗎?你想吃什麼?」

  如果有一道菜叫「煎炸何氏父子」,她就去吃。

  「不用了,謝謝。」影彤努力平息胸中的怒火,想起韋昕要她忍耐幾天的話,她總算比較冷靜了。「不要再攔著我,你說的任何事都沒興趣。」

  「小彤,你就那麼討厭我?」何鴻宇難掩失望的問。

  對!她及時收住脫口而出的衝動。

  影彤只差沒指天發誓。她深呼吸之後繼續往前走,根本不想理他。

  「小彤!」他拉住她。「至少讓我送你回裴園吧。」他退一步請求道。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拂開他的手。

  「裴。」一句低喚來自前方,影彤驚喜的轉回目光。

  「靖!」她想也沒想的擺脫掉「障礙物」,衝向靖愷的懷裡。「怎麼來了?」傍晚的風有點涼,她安適的躲在他懷裡。

  「出來散步,然後接你回裴園。」擁著她,讓他冷寂的心又一寸一寸活了過來。

  「冷大哥。」何鴻宇看見來人,一愣之後才發出聲音。他第一次正視這個人的存在,自己戀慕十多年的女孩,就這麼安適的倚在他懷裡,一點排斥猶豫也無,令他不由得又羨又妒。

  冷靖愷淡淡的點頭,摟著影彤往回走。

  「小彤——」望著他們相契的背影,何鴻宇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靖,你怎麼出來了?」兩人並肩行走,回來的這幾天,冷靖愷能不出門就一定不會出門的。

  「你去找昕,我想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所以就先出來等你了。」對她,他永遠平和如初。

  影彤對著他一笑,走沒幾步,突然停下腳步。

  「靖,你還記得那裡嗎?」指著不遠處公園裡的溜滑梯、蕩鞦韆等,影彤偏著頭笑問。

  「當然記得。」

  從那一年她被裴家找回開始,他也被收養,那時的影彤誰也不要,偏偏就愛粘著他,只要一下子沒有看見他,便會驚惶失措的開始尋找,非要找到他不可,就連裴爺爺來勸也勸不聽。

  那時的他仍然是人人眼中的不良少年,成日成夜的以打鬥為樂事,即使搬入裴家,他亦沒有收斂他在外的行為。然而裴的依賴讓他開始覺得也有人需要自己、真心真意的只為他這個人而已。

  後來他漸漸改變了在外面逞強鬥狠,有越來越多的時間留在裴園裡,陪她讀書、寫功課、教她打架、教她學著保護自己。常常在有空閒時,他就帶她到公園裡玩,抱著她溜滑梯、抱著她蕩鞦韆……

  那是他這一生中最快樂平和的時光。

  「走,我們去蕩鞦韆!」拉著他的手,影彤立刻往公園站去。

  一人坐在一個鞦韆上,影彤擺好了準備擺盪的姿勢。

  「靖,看誰蕩得高!」

  如同她後來漸漸長大,他不再抱著她蕩,而在她學會控制鞦韆之後,他開始和她比賽誰蕩得高。一瞬間彷彿回到那段沒有憂愁的時光,他揚起笑容,起而真追。只有裴,能上他毫無防備的輕易露出笑容。

  「哇,好高……好高……」影彤的笑聲不斷傳出,她笑得恣意,一頭長髮在空中飛揚,一點也不在意鞦韆的高度已與頂上的欄杆齊平。「哈……」頭髮飛到眼前遮住視線,她放開左手想要拂開,不料左右失去平衡,她的笑聲嘎然而止,整個人從鞦韆上掉了下來。

  「裴!」冷靖愷立刻跳下鞦韆,落下的位置正好接近影彤下墜的身體,一手將蕩來的秋韃穩住,他帶著影彤到一旁坐下。「裴,怎麼了?有沒有嚇到?要不要緊?」他著急地問。

  影彤摀住臉的手掌忽然翻開。

  「沒事。」她仰起臉給他一個笑容。

  冷靖愷確定她沒事之後,才吐出一口氣。「裴,你真的嚇到我了。」他緊擁住她,平緩自己受驚的心。

  「沒事的,靖,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只知畏畏縮縮躲在你後面的小女孩了,我有能力可以保護自己的。」

  「無論你怎麼變,永遠還是我的裴,唯一會令我牽腸掛肚的裴。」就坐在草地上,她靠在他身上,一同看遠方的落日。

  「不管時間經過多久,你也是裴心中唯一的靖,誰都代替不了。」她的雙手穿過他的腋下,圈抱住他的胸懷,讓兩人的心緊靠在一起。仰著臉,他的沉鬱讓她想起他心中的苦。

  靖愷低下頭對她一笑,氣息拂上她泛紅的頰。他的裴呵,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比這一刻更令他珍惜的了。

  ※※※

  「鴻宇,怎麼了?」

  何中益原本閒適的坐在客廳裡喝茶、看報紙,聽見開門聲抬頭一看,卻發現兒子垂頭喪氣的回來了。

  「爸。」連招呼都顯得有氣無力。

  「鴻宇,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沒精神?」

  何鴻宇走到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雙手抱著頭。

  「爸,當年你是用什麼方法讓冷靖愷心甘情願離開的?」他悶悶的問。

  「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

  「今天下午我遇見小彤了,她連讓我送回裴園都不肯,後來冷靖愷一出現,小彤就立刻跟著他一起離開。」

  何中益靜靜地聽著。

  「爸,」他抬起頭。「告訴我,用什麼方法可以讓冷靖愷徹底的從裴園消失?」他不想再看見冷靖愷和小彤相依的景象。

  「冷靖愷從十幾歲開始就是不良少年,也不知道什麼好運讓他碰上小彤,讓小彤對他死心塌地的,也許他才是那個真正綁架小彤的人。」

  「綁架?!」何鴻宇訝異極了。「怎麼回事?」

  「小彤六歲的時候曾有一次與家人走失,那時候幾乎動員了整個軍、警兩界的勢力去搜尋。後來裴家接到了勒索的電話,歹徒要求一千萬交換人質。說也奇怪,打那通電話的人之後就沒再打來,我們足足找了半個月,幾乎把台北市的每一寸土地都翻了過來,才發現小彤竟然和一個不良少年一起,而那個不良少年就是冷靖愷。

  「那時的他打架滋事,進出警局都不知道幾次了,他所有的親戚沒有人敢收留他。我們推測可能是他綁走了小彤,但是一個才十四歲的男孩是不可能策劃出那麼周詳的計劃的,於是我們認為他應該只是個幫手而已,真正的主謀者另有其人。

  「當我的人把他和小彤帶回警政署時,小彤說什麼也不肯離開他,只要一沒看見他,就開始哇哇大哭,一直摟著冷靖愷不肯放,誰敢對冷靖愷不客氣,小彤就立刻站出來,說什麼也不肯讓我們問他口供。後來裴老師出現了,小彤終於肯點頭回家,可是要冷靖愷一起回去,否則她就不走。

  「一向疼愛孫女的裴老師在知道了靖愷所有的背景之後,隔天便決定收養冷靖愷,讓他住進裴園。而冷靖愷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態度,裴家人即使不瞭解裴老師這麼做的原因,但看在小彤的份上,也全都接受了冷靖愷的存在。」

  原來還有這麼一段過往。何鴻宇靜靜地聽著。

  「嗯。」

  「靖愷對小彤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的,而小彤到目前為止也只對他的話百依百順,從來沒有反對過。裴老師曾經有意要將小彤交給冷靖愷守護一輩子。」

  「那怎麼可以?」何鴻宇喊了出來,「冷靖愷的過去那麼不堪,他怎麼配得起家世顯赫,美麗出眾的小彤?」

  「當時我知道這件事也曾經向裴老師建議過,請他不要這麼匆促下決定,畢竟小彤那時才十四歲,也許她長大後對所認定的人會有所改變。可是裴老師對自己所認定的一切是相當固執的,所以他將有關小彤的一切大小事情全交給冷靖愷處理。也不知道為什麼,裴老師對前科纍纍的他似乎相當欣賞。裴家九個孫子當中,他最偏愛的無疑是唯一的孫女小彤,但他對待冷靖愷可謂與其他八個孫子一視同仁,只要裴家小孩有的,冷靖愷絕對也有。」

  「裴爺爺相當欣賞冷靖愷?」

  「嗯。」何中益點點頭。「其實你應該不難發現,裴家現在雖然由你裴叔叔當家,但一旦遇到大事。上回我和你裴叔叔談起小彤的婚事時,你裴叔叔一定會坎條件地支持。小彤是個很特別的孩子,她是裴家唯一的女孩,受盡寵愛不說,她本身的條件與能力也絕對是上上之選。」

  「那我想娶小彤,豈不是完全沒希望了?」連裴爺爺都中意冷靖愷,小彤又不喜歡他,那他還有什麼機會呢?

  「但是我們何家的媳婦,除了小彤之外,絕不作第二人選。」何中益篤定地說,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爸……難道還有別的辦法?」

  「現在我就把冷靖愷最大的致命傷告訴你,只要你懂得把握,最後得到小彤的人非你莫屬。」何中益笑道,將身體往前傾了些。

  冷靖愷,你根本不該再回來的。

  ※※※

  打從冷靖愷回到裴園已經過了一個星期,裴園的人事物並沒有多大改變,唯一不同的是裴慶源不再常待在裴園。

  天一亮,影彤會到冷靖愷的房間吵著要他一起去外面跑一跑,運動一下,然後回來享受一頓豐盛的早餐,接著他會利用一個早上的時間和日本的石原彰聯絡,處理公司的重要事務。用過午膳後,影彤便會像現在這樣倚著他,兩個人待在庭園某個涼快的角落閒話家常,說一說他在日本的生活點滴。

  所謂的幸福大抵就是如此吧。這樣旖旎閒適的家居生活,曾經是他以為一輩子也求不來的,如今卻輕易的擁有了。

  「爺爺最近幾年喜歡到處跑,可能是被煩怕了吧,要是他一直待在裴園,以他在軍界的影響力,三天兩頭就有人送禮拜訪,弄得爺爺不勝其擾。記得在我考上空姐的那一年,爺爺就常常到處去欣賞山林和植物的美,每回我一放假都會先去找爺爺,全家上上下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爺爺在哪裡了。」

  「你總是在世界各地跑來跑去的,怎麼會對爺爺的行蹤那麼瞭解呢?」

  「因為爺爺會隨時和我聯絡呀。」影彤理所當然的回答,「爺爺在出發前往下一個地方前,都會先告訴我。他這兩年最喜歡去的地方是花蓮,他說那裡全台灣空氣最好、最適合人住的地方。既沒有台北市的嘈雜,也沒有高雄的工業污染,而且常常可以接近青山綠水。」

  「爺爺身體好嗎?」

  「這幾年比較好。自從他開始到處走動以後,找到了生活上的樂趣,心情一好,自然身子就硬朗。他還常說比起那些仗著年輕,老愛熬夜的年輕小伙子,他是絕對毫不遜色的。對了,這兩年爺爺常提起你,總說希望能再看到我們一起出現的模樣。」

  想起爺爺說話的神情,她忽然萌生一個想法。

  「靖,我們去花蓮看爺爺好不好?」

  冷靖愷看著她,而後笑了,「好。」

  「那我們馬上去跟爸說一聲,然後開車出發。」說走就走,影彤二話不說拉著冷靖愷衝進屋裡。

  他們輕易在書房裡找到裴知信,影彤興奮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你們想去花蓮?」

  「是的,裴叔。」冷靖愷回答道。

  「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

  「爸,我知道爺爺現在人在花蓮,我和靖愷想去看看他老人家,然後在月初的聚會時把爺爺帶回來。爸,你也希望爺爺回來的對吧?」影彤走到父親身旁,扯著他的衣袖撒嬌。

  自從裴園由他當家後,裴慶源就常年在外,有時一年之中也只在全家圍爐時才回來一次。父親的年歲大了,雖然身子骨挺硬朗的,但一個人獨自在外面居住總難免教人掛心,他曾經不只一次的想勸父親回來,但都被打了回票。不過如果由小彤去說,情形可能就不同了。小彤的一句話聽在裴大將軍耳裡,可能比他這個兒子說十句還管用。想到這裡,裴知信笑了。「你這個鬼靈精!」有時候生出個太懂得自己心思的女兒,實在不是一件令人快樂的事。

  「爸,小彤懂得你的心事是應該的呀,不然你不是白疼了小彤這麼久?」

  裴知信是絕對沒有辦法對女兒生氣的。

  「你呀!」搖搖頭,他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他寵愛的看著小彤,這一個星期來的情形他全看在眼裡,即使分開了這麼久,靖愷對小彤的影響依舊是那麼深。罷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唯一的要求也只是希望女兒能過著平安快樂的日子,如果能帶給小彤幸福的人只有靖愷一個,那麼他還要考慮什麼呢?他也算是看著靖愷長大的,即使他有那麼不馴的過往,但是他的本性不壞,否則不會有耐心伴在小彤身邊那麼久。

  「靖愷,我把小彤交給你了,你要好好保護她、照顧她。」這話聽起來表面上只是一個父親在孩子臨出門前的叮嚀,但他一臉慎重的模樣卻讓冷靖愷立刻意會他話裡真正的含意。

  「裴叔放心,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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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9 07:21:33
第九章

  自從五年前來過花連一次之後,裴慶源便在離市區不遠的慶豐地帶,買了棟靠近青山、空氣新鮮,居住品質良好的別墅。

  這裡沒有陽明山裴園的華麗,只有一股清新自然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想和它親近。裴慶源將這裡命名為「山之居」,有一度影彤還在猜想,爺爺會不會在靠近海邊,隨時可以觀望海潮的地方再買一棟別墅,還真的就叫「海之居」,有山就有水嘛!

  事實證明她想得還真是一點也不差,後來裴慶源又在濱海公路附近買下了一棟別墅,還真的就叫「海之居」。

  裴慶源通常往返於這兩個地方,只不過不一定會在哪一棟別墅待下,幸好影彤每次都判斷得很準,這得歸功於她過人的第六感。

  一路開車往花蓮的方向前進,沿途遊玩的結果,他們到下午四點多才進入花蓮市區。

  「往海濱方向。已經是夏天了,爺爺一定會在海之居觀望海潮,圖一點清涼。」

  依著影彤所說的方向,冷靖愷一下子便開到了目的地。車子在離海之居尚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便停了下來。

  下了車之後,影彤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冷靖愷配合著放輕了腳步。

  「爺爺!」影彤一個跳躍,從背後抱住裴慶源。

  「小彤?!」裴慶源立刻轉過身來,無法形容的驚訝與喜悅全部寫在臉上了。「怎麼來了?」記得一個半月以前才來過,這次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飛日本而已,很快呀!爺爺,你看誰來了?」影彤一笑,移開幾步好讓裴慶源可以看清楚她身後的人。

  裴慶源幾乎是不敢相信的低喊:「靖愷!」

  「爺爺。」冷靖愷向前幾步握住他的手。

  「你回來了,太好了。」裴慶源露出了歡欣的笑容,冷靖愷也因為這抹笑容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覺。

  「彤丫頭,想不到你真的把他給找回來了。」裴慶源忍住激動,朝一旁笑得滿足的影彤揶揄了一句。

  「當然啦!」她向前抱住這兩個大男人。「我一直相信靖不會忘了我、丟下我不管的。」

  「哈哈……小彤,你從小到大唯一不變的,就是對靖愷永遠都是那麼充滿信心。」對他的感情也始終沒變。裴慶源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爺爺!」她扯住裴慶源的手臂。

  「好好,不說、不說。你們怎麼來的?」

  「為了給你一個驚喜,我們把車停在巷口。」影彤一臉得意。

  裴慶源笑看她一眼。「不用說,這一定是你的主意,靖愷只是順著你的意思去做而已。」這兩個人在一起若是做什麼惡作劇,不必多想小彤一定是那個指使者,而靖愷就是那個絕對死忠的幫手。

  「爺爺,你寶刀未老啊,還是那麼厲害,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又不是第一天當你爺爺了。」他還嫌她太大驚小怪了。

  「當然啦!」影彤一點也不氣惱,輕輕鬆鬆的回了句,「我這隻小狐狸哪比得過爺爺你這隻老狐狸呢?」

  「呵……你呀,別的本事不見長,倒是耍嘴皮子的功力越來越深厚了。靖愷,我們先進去,留小彤一個人在外面。」說完還真的拉著冷靖愷就要進屋。

  「爺爺,小彤是跟你鬧著玩的,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嘛!」不出所料,靖愷一定是護著小彤的。

  「對嘛,爺爺好狠心,要小彤一個人在外面吹涼風。」影彤跳進冷靖愷的懷裡,嘟著嘴十分哀怨的看著裴慶源。

  「你呀!」沒辦法,疼入骨髓,就連一點責備他都捨不得。「天晚了,先進屋裡再好好聊。」

  跟隨在裴慶源身後,影彤偷偷扮了個鬼臉,倚著冷靖愷甜甜蜜蜜的進屋。

  ※※※

  「爸,准我一個禮拜的假,我要到花蓮一趟。」何鴻宇直接進入父親的辦公室,見到正在看公文的何中益,立刻出聲要求,把手上的請假單放在辦公桌上。

  「一個星期?你去花蓮做什麼?」何中益闔上公文問道。

  「爸,小彤和冷靖愷單獨去了花蓮,我要去找他們,並且和冷靖愷面對面談清楚,我要他放棄小彤。」

  「你打算怎麼做?」

  「爸,我有我的方式,你放心,我不會知法犯法,但是小彤只能是我的,我絕不容許其他人覬覦、比我更親近小彤。」

  何中益在請假單上簽了名,然後拿給自己的兒子。

  「很好,你可以立刻出發,另外,記住,利用每一個你可以利用的武器,情場如戰場,稍有疏忽都可能導致全盤皆輸的後果,無論如何,我何家絕沒有輸的道理。別忘了你手上最有利的籌碼。」

  何鴻宇拿到假單,精神抖擻的回答:「是。」

  ※※※

  庭院裡,只見祖孫三人一點也不畏燥熱的僵持著。

  「爺爺,你輸了。」影彤宣佈。

  「誰說爺爺輸了?都還沒到最後關頭,小彤你別亂言。」

  搞了半天,原來裴慶源閒來無事找冷靖愷下棋,影彤樂得當那個不必用腦的裁判。這會兒就見車鎖在帥的右邊,下方有包,左邊無路可去,可憐的裴爺爺進退兩難。一步棋考慮了好久還走不出去。

  「爺爺!」影彤又涼涼的出聲了,「輸了就輸了嘛,有什麼好不承認的?要知道喔,當一個失敗都並不可恥,可恥的是明明輸了還死不承認,這樣有損你大將軍的英雄形象啊。」

  不死心的再看了好半天,終於,裴慶源垂下肩膀歎了口氣。

  「啊,靖贏了,靖贏了!」影彤跳進冷靖愷的懷裡,一古腦地坐到他的腿上。

  「你呀,爺爺真是白疼你了,只會幫別人!」

  「爺爺怎麼這麼說呢?下棋本來就有輸有贏嘛,這有什麼好介意的呢?」

  「裴,是爺爺手下留情了。」冷靖愷不得不出聲,不然這兩個祖孫一定又會鬥個沒完。

  「看!還是靖愷懂事。」裴慶源得意得跟什麼似的,然後伸了個懶腰。「不行了,人老了就得服老,爺爺得去睡個午覺,你們繼續吧。」裴慶源十分識趣的先行退場。能看到靖愷重回小彤的身邊,他可以不必再為小彤擔心了。

  「裴,爺爺變了一些。」冷靖愷若有所思。

  「嗯。」把頭放在他的肩上,她回答道:「從他不再死守著裴園開始,爺爺的個性漸漸變得樂觀而且平易近人,只有在必要的時候,他那種令人畏懼的威嚴才會頗露出來。」

  當年那個嚴肅霸氣、氣勢凌人的裴慶源將軍,如今只是一個熱愛山水,追求平靜生活的老人,也許總要在經過歲月的淬之後,人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現在的爺爺不爭強、不好勝,唯一的牽念是離開十年的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我知道何叔叔找過你,雖然不知道你們談了些什麼,但是那之後你離開了,我曾經質問過爺爺為什麼不留住你,他說你太孤傲、也太偏執,也許讓你到外面闖一闖,你會變得更加堅強、學會圓融。可是我還是不想離開你,所以決定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再也不要和你分開。」說著,她又滿足的笑了。「靖,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幸福過。」

  「傻瓜!」冷靖愷心疼的摟住她,影彤總是明白他心中的不安的。「你呀,聰明絕頂,就是在這件事上固執又傻氣。但是裴,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會捨得選擇離開。你要記得,我心中的堅持不比你少,無論我做了什麼,一定都是為了你好。」如果上天肯多給他一點恩賜,就讓他可以永遠陪在影彤的身旁,和她相守一生。

  影彤在他懷裡不斷地點頭。

  「我知道,我會記得。也就因為這樣,我永遠無法怪你,更不會恨你。」

  在這麼幸福的時刻相依相偎,該是世上最甜蜜的事了。但不知為什麼,她的心裡卻隱隱感到惶惶然,彷彿只要她稍稍放開一點距離,他們又會再度分離……

  她緊緊、緊緊的抱住他。

  ※※※

  寂靜的夜裡,冷靖愷在陪著影彤入睡後,才回到房裡準備休息,卻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黑影,是人?他立刻追了出去。

  追出了巷子口,在一座昏黃的路燈下,前頭的人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毫不遮掩的面對冷靖愷。

  「是你?」冷靖愷戒慎的看著來人,不明白他為什麼用這種方式引自己出來。

  「只有這樣才有機會和你單獨見上一面。」何鴻宇不諱的直言,也打量著靖愷,他身上的那股倨傲始終存在。

  「這麼大費周章的引我出來,不會只是為了要見我一面而已吧?何不說出你真正的來意呢?」冷靖愷冷冷地說道,他不相信一向視他為眼中盯的何氏父子找他會有什麼好事。

  何鴻宇笑了一下,而後像是下命令地開口,「既然你這麼直接,那我也無需拐變抹角了。我找你的理由很簡單,冷靖愷,我要你離開小彤。」

  勾起嘴角,冷靖愷像是不屑於理會他,轉身就往回走。

  「慢著,冷靖愷,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何鴻宇搶先衝到他面前。

  「聽到如何?沒聽到又如何?」

  「如果你有點自知之明,就該明白你根本不配小彤。」

  「與你何干?」冷靖愷的眼睛始終沒有溫度。

  「與我何干?」何鴻宇像是在看次等生物般,輕蔑地笑道:「是,的確是與我無關,不過如果小彤是我相中的未來妻子就有關係了。冷靖愷,你憑什麼要小彤?你的過去污穢不堪,要不是裴爺爺看你可憐,收養了你,你哪有今天?就算你今天是女人屬意的對象,過去的你仍然是個殺人犯,如果小彤知道了這一點,你想她還會再和一個殺人犯在一起嗎?」

  一旦這個事實被公開了,冷靖愷就徹底毀了。何鴻宇的每一句,每一個字都像打在冷靖愷的心板上一般,讓他好不容易深藏住、刻意遺忘的惡夢再度纏上心頭。但是今天的冷靖愷已不是可以讓人輕易左右的了,商場上爾虞我許的歷練讓他懂得冷靜,他的表情未變。

  「你們不愧是父子,同樣都以揭人隱私為樂。何鴻宇,你以為就憑這點,便能威脅我嗎?當年你父親用這個理由逼得我不得不離開裴家,離開影彤,到了今天,你們還是只能用這個理由來對付我。何鴻宇,你太小看我了,就算今天全世界人都知道我是個殺人犯,冷靖愷依然是冷靖愷。」推開何鴻宇,他繼續往回走。

  他……他居然一點也不在乎?

  何鴻宇不能置信的看著他,腦筋不斷地轉著,然後他不顧一切的大喊:「你可以不在乎,但是——如果小彤知道了呢?」

  冷靖愷的腳步一頓,何鴻宇眼尖的發現了。

  「你可以不在乎自己身敗名裂,但是你忍心讓小彤遭人恥笑嗎?她是堂堂裴將軍的唯一孫女,你忍心讓她因為和你在一起而遭人議論嗎?你別忘了,一旦事實曝光,不只是你,就連裴家都逃不了遭人非議的後果。」

  冷靖愷停下了腳步。「以何家和裴家的關係,你不會那麼做。」

  「是嗎?」何鴻宇有恃無恐。「的確,何、裴兩家關係匪淺,但是為了不讓小彤和你繼續在一起,我不在乎會付出什麼代價。」

  冷靖愷驀地回身。「為什麼?」

  「你只是因為待在小彤的身邊多年,才讓小彤對你百依百順,而我只能跟隨在小彤的身後,她根本無從發現我對她的癡情。我不甘心,小彤竟然會選擇滿身罪惡的你。就算不能得到小彤,我也絕不讓你再待在小彤身邊。」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表露無遺。「冷靖愷,你沒有別的路可走。我給你兩天的時間,如果到時候你還在小彤身邊,那就別怪我公開一切真相。記住,你只有兩天的時間。」說完,他胸有成竹的離開。

  冷靖愷沒有回頭,卻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變得如何,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有任何事傷到影彤,尤其是因他而起。

  裴,好不容易才重逢的……

  ※※※

  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為了維護她而承受自責、傷害、影彤好心疼,好心疼……

  靖,你說我傻,其實你更傻!

  在他踱步回海之居之前,影彤悄悄地回到臥房,裝作從不曾離開過。

  在沒有擾到任何人的情況下,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盤桓在腦海中難以取捨的難題,讓他了無睡意,再度起身,他不由自主的輕步轉往影彤的臥室。

  最愛看著她無憂無慮的笑容,像是什麼也難不倒似的。貪求著她身上安心與相契的氣息,她是這麼的固執,他怎麼捨得離開?怎麼捨得再讓她因為他受盡折磨?

  ※※※

  「旭日保全。」電話那頭傳來韋昕平穩的音調。

  「昕,是我。」

  「彤?怎麼了?」韋昕聽出了她的聲音不對勁。

  「靖……也許又要離開了。」她瞭解他的想法,所以猜到靖會採取的做法。但這次,她再也不要當個只能接受結局的人。

  「何家又有行動了嗎?」韋昕推斷。

  「這次我不要處於挨打的位置,昕,我需要要你和幽的幫忙。」

  「你希望我們怎麼做?」

  「半個月後,裴園會舉辦一次聚會,除了裴家的人之外,和裴家有關的軍、政、警各界的主要人物也會到場,我要在那一天公開靖的身份。既然他們喜歡用靖不堪的過去打擊他,那麼我就要他們栽在這裡。」

  「我明白了。」韋昕回道:「那靖那邊呢?」

  影彤沉默了一會兒。

  「在日本,雪要我學著再次相信自己的直覺,我現在明白雪為什麼要這麼提醒了,昕,在我出現異常行為時,請幽幫我注意靖的動向,別讓他就這麼離開台灣。」

  「你想怎麼做?」韋昕似乎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用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讓靖不再自卑。」

  為了所愛,她願意賭一次?

  ※※※

  「靖,你有心事?」

  裴慶源出去散步,冷靖愷和裴影彤兩人在廚房合力洗菜。冷靖愷反常的沉默讓影彤的心裡越來越不安。

  「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你不能諒解的事,你會原諒我嗎?」

  「你會做什麼事呢?」影彤一臉天真的反問,看著冷靖愷認真又凝重的表情,她莞爾一笑,「靖,你在擔心什麼?你應該知道,無論你做了什麼事,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重要的人,我怎麼可能不原諒你呢?」

  「裴,」他停下手上的工作,轉而認真的面對她。「我是說……如果。」

  影彤奇怪的看著他。「靖,你今天怪怪的,發生了什麼事嗎?」

  靖愷穩住自己的心跳,和緩的開口,「裴,先回答我的問題好嗎?」

  影彤這時候才正視冷靖愷的認真,她也停下工作,站在他面前。「靖,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記得我告訴過你,無論你做了什麼事,我永遠都不會怪你,也不會恨你,在我心裡,你是靖,我願意一輩子跟隨的對象,始終是那個唯一可以操縱我喜怒哀樂的人。」

  「裴!」抑不下胸中澎湃的情感,冷靖愷像是沒有明天似的抱住她,緊緊的,不肯放鬆。

  影彤沒有反抗,也沒再多問一句。

  「裴,我愛你。」靜謐過後,冷靖愷突然說出心中的話。沒等她回答,他將她摟得更緊。

  「靖,我也愛你。」

  扶住她腦後,他準確無誤的低頭,任滿懷的愛意與歉意藉著唇瓣傳入她的心裡。

  終究,他什麼也沒說。只能把握住這最後一刻,守著他唯一的牽念。

  ※※※

  一如往常,冷靖愷親自送影彤回房,檢查過房內沒有任何異樣,看著她入眠之後,他才安心的回到自己房裡。

  關心房門,冷靖愷不動聲色的收拾行李,他曾經答應過她不再不告而別,現在卻終究要背棄他親口許下的諾言。

  裴慶源在用過晚膳之後,決定稱到山之居居住,把海之居留給他們,卻正好給了他一個機會。今晚是最後期限了,終究他還是輸了。

  為了不吵醒沉睡的影彤,冷靖愷刻意放輕了自己的舉動。

  「靖!」

  下了樓梯後,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他的腳步一頓,冷靖愷竭力穩住心跳。

  「為什麼?」她的聲音是不捨、是不解,是心傷,卻沒有怨懟。

  「裴,我必須離開。」他忍住心裡的渴望,極力不轉回頭。

  「如果你不願留在台灣,你可以告訴我,但是……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走?你連跟我道別都不肯嗎?」

  「裴,你瞭解我的,如果我真的和你明說,我一定會走不開。」他根本捨不得她。

  「既然不捨,又為什麼要走?」

  「台灣並不是我該停留的地方。」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影彤低喊,「靖,你說過,我就像是你的影子,無論走到哪裡,形和影是不分開的。」

  「是我把一切想得太好、太美,原本我們就不該在一起的。」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影彤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

  「裴,我無法給你幸福。」冷靖愷狠下心,決絕的往外走去。

  「靖!」影彤大喊,一時激動的往前跨,卻踩了空。

  後面傳來重物下墜的聲音,冷靖愷心一驚,立刻轉身,卻正好看見令他心膽俱碎的一幕。

  「裴,裴!」拋下行李,他立刻衝回樓梯旁,只來得及扶住跌落在地的影彤。「要不要緊?哪裡不舒服?裴,你說話呀!」

  影彤緊閉著眼睛,咬著下唇忍住身上的痛。「靖,沒……事。」

  「怎麼這麼不小心!」冷靖愷失控的低喊。他不由分說的抱起影彤,將她移到沙發上安置好。

  「靖,不要走。」忍住眼淚,她伸手環住他,不理會剛才跌倒的傷。

  「先告訴我,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冷靖愷急著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

  「如果你一定要走,那麼帶我一起走。」

  直到確定她身上沒有嚴重的傷口之後,他才迎上她的眼。

  「裴,你有足夠的能力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放心不下好嗎?」

  影彤冷靜的看著他,堅決的說:「靖,就算再一次十年,我一樣會等。」

  冷靖愷無語,神情複雜。

  「靖,你說過,我是最瞭解你的人,我能感覺得到你心裡有事,也許那是你這一生中永遠也無法對人啟齒的傷痛,就算是我,你也不願意說。這一點我不怪你。如果只有離開才能讓你快樂,那麼……我不會再阻攔你。只要你覺得快樂,就算一輩子不再相遇,我也甘願。」可是她不能什麼都沒做就接受這種結果。

  冷靖愷愕然,接著湧上心頭,提滿滿的疼。

  影彤不願移開視線,盈滿淚水的雙眼一轉也不轉,雙手攀上他的肩膀,顫抖的唇緩緩的印上他的,就在那一刻,淚水汩汩地流了下來。

  沒有哭出聲音,沒有責備,他與她清楚的看見彼此眼中的自己,直到流出的淚濕透了他們的臉。

  她慢慢退開,雙眸仍是眨也不眨,淚依然流個不停,影彤輕輕的扯動唇瓣,卻終究什麼也沒說,偏轉過頭不再看著他。

  冷靖愷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再也不能將她摟在懷裡安慰了,他手握成拳,明白她的意思,她不願看著他離開。

  要看著自己心愛的人離開,那種傷害誰也無法忍受。

  收回伸出的手,他轉身大步離去。

  影彤一震,終於失去力氣的倒下。

  ※※※

  那個呆瓜,真的為了一點心結就一走了之?

  潔幽剛接到通報,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存在。拜託,都什麼時代了,浪子回頭該是最值得稱許的啊,怎麼那傢伙反而退縮了?

  笨、笨、笨死了!她在心裡罵了冷靖愷千百回。

  「彤的情況怎麼樣了?」看見韋昕從休息室走出來,潔幽立刻問道。

  韋昕搖搖頭,「就像當年一樣,不言不語,不理會周圍所有的一切。」

  「都是那傢伙害的!」想起來她就有氣。

  「不能這麼說。」韋昕習慣性的坐到自己的電腦前。「他們對彼此的愛太深,都把對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所以誰也不肯成為誰的負擔,誰也不願因為自己而傷害對方。最後靖選擇離開。」

  「拜託,就因為他有前科,就可以把兩個人折磨成這樣子嗎?」潔幽指著桌上的資料喊道。「你看,一個住進飯店,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每天就用堆積如山的公事麻痺自己。一個就在裡頭,整天不說一句話。難道把彼此弄得不成人形就叫作愛嗎?」潔幽覺得自己快被他們打敗了。「真奇怪,這麼憂柔寡斷又容易退卻的人,怎麼可能管理一個跨國企業?我說田中集團沒有倒還真是奇跡。」

  「有些人在面對所有事情都可以準確且快速的判斷、下決策,唯獨碰到感情的事就舉棋不定,除非一切的問題都解決了,或者他的愛可以克服一切,否則便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退縮。」

  「彤怎麼會對他那麼死心塌地?」換作是她,早給他兩拳讓他清醒清醒了。

  「緣份吧,若不是靖太怕彤會受到流言的傷害,他也不會輕易受人威脅的退縮。」縱使潔幽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韋昕依然不動如山,甚至還露出了微笑。「幽,該你上場啦。」

  潔幽一愣,什麼意思呀?

  「給你一個機會,去把那個傢伙找來,至於用什麼方式隨便你,只要讓他留著一顆清醒的腦袋來看彤就可以了。」

  「把他找來?」潔幽有點不敢相信,劇本是這樣寫的嗎?

  韋昕確定的點點頭,「對,而且這是很重要的一環,絕不能出錯。我知道你很痛恨那個傢伙把彤折磨成這樣子,所以給你一個機會好好教訓他,只要別忘了教訓完之後,把他帶來這裡就成了。記得,一定要讓他知道,他犯多大的錯。」韋昕意有所指。

  「OK,我瞭解。」潔幽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然後立刻衝出門。

  跟好朋友辦事就有這個好處,很多話只要點到為止,彼此立刻心裡有數。現在她得計劃一下,不好好回報何中益對影彤的「照顧」,就實在太說不過去了,畢竟人家是這麼的「關心」彤呢!韋昕揚起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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