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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閨女買子--驚世小娘子1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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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1 21:01:44

第十章

金如秀抱著龍靜回到金府,立刻差人找來大夫。

他一身血紅,引來金府上下的注意,金家人全都聚在桃花源裡。

「這位夫人是因為外力衝擊所以險些小產,這段時日務必小心,讓她在床上安胎,再服十來帖的安胎藥應該就無礙了。」大夫診斷完如是說。

金如秀聽完鬆了口氣。

「不過夫人近日內是否有聞到靡香,或是接觸到紅花之類的物品?」大夫再問。

金如秀不禁皺起眉。「沒有。」

扇香的香味極濃,他不可能沒聞到,而且他相信龍靜也會注意,至於紅花,紅花的味道較淡,要是和其他東西混雜在一塊,倒有可能被掩蓋過去,難道說,藥材行的夥計拿錯了藥材給他?

這些天他拿了好幾款磨成粉的藥材過去,夥計在放置時弄混了也不是不可能。

送走了大夫……屋子陷入沉默。

「小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好一會兒於觀貞才沉聲問。

「我……」望著還昏迷的龍靜,他眉頭緊鎖地將事情的經過說過一遞。

於觀貞頭痛地捧著額頭。「你……」

「他們不該傷到龍靜!」

「就算如此,你也不該殺人!」

「那些敗類留著做什麼,況且,他們是以殺人為生,我殺了他們,也算是為民除害!」

「那麼竇大少呢?」

「我沒要他的命,我只是砍去他的雙腳,等著把他押到大牢裡。」

於觀貞歎口氣,知道兒子說的都有理,可是……「小秀,你可知道為何從小娘就管你特別嚴?」

金如秀垂眼不語。

「因為你行事容易衝動,就跟你爹年輕的時候一樣,我怕你犯下大錯,伯你犯下無法彌補的錯。」於觀貞輕撫著他的臉,以指揩去他臉上殘留的血漬。「記住娘今天說的話……定要記住,不管再惱再怒都要三思再行。」

「……娘,我知道了,我會記住。」

「二少,龍二夫人來了。」並成站在門外通報。

「請她進來。」金如秀吩咐著。

「待會好好跟你岳母解釋清楚,我先跟你爹還有你大哥商討郊外那些事要怎麼處理。」於觀貞說完,由著金秀外將她扶起。

「是。」

待眾人離去,金如秀趁奎更衣梳洗,之後落葉和巧瓶便在並成的引領之下,來到了他的寢房。

巧瓶一見到金如秀,便瑟縮在落葉的身後。

金如秀簡單地敘述過事情始末之後,便差巧瓶和並成先去熬藥,讓落葉留在房裡陪伴龍靜。

他想,龍靜要是醒來,瞧見母親一定會比較安心。

想一想,他決定走一趟藥材行,除了再替龍靜準備幾帖安胎藥,更是為了問清楚,到底是誰將紅花給加進他讓龍靜做燈油的藥材裡。

來到藥材行,這一回夥計學聰明了……聽到腳步聲,馬上露出和氣的笑,然一對上金如秀惡鬼般的表情,夥計結實地打了個寒顫,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他。

「本少爺這幾日要的藥材是誰經手的?」他沉聲問。

「……是小的。」夥計嚇得快要尿褲子,要不是雙手按在桌面上,恐怕他早腿軟當場跪下。

「你為何在我要的藥材裡加入紅花?」金如秀一把扯起他的衣襟。

「沒、沒,小的沒有!」

「確定沒有?」

「小的發誓,絕對沒有,況且紅花賣的機會很少,所以每年的進貨也不多,大多是花樓要的,那是防止花娘有孕的……」夥計趕忙解釋,像是想到什麼,「啊,不過幾日前有個眼生的男人來買過,約莫五錢的量。」

「他長什麼樣子?」金如秀垂眼付度。

男人,什麼樣的男人會用到紅花?

「他長得眉清目秀……」

金如秀凜目瞪著人。

「他他他……」夥計怎麼也想不出那人還有什麼特徵,此時,他瞥見有個人進了店門,趕忙喚著,「莊爺!二少,莊爺識得那個人,那天莊爺還跟他聊了幾句。」

金如秀回頭,來者是大風茶肆的老闆莊爺。

「怎麼,我一進門就找我,有什麼事?」莊爺長得虎背熊腰,乍看之下根本不像個茶肆老闆,若說是個山上樵夫還比較像些。

「莊爺,前些天你來這兒時有個男人買了紅花,你還跟他攀談了兒句,那個男人你可清楚對方來歷?」夥計趕忙問著。

莊爺微皺起眉,稍想了下。「你說的是入烽城的池正泰吧。」

「池正泰?」金如秀閉上眼思索,對這個名字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認識他是因為他在入烽城的王家藥行工作,他為人還挺滑溜的,很能聊,後來再去入烽城時,他已經離開藥行,聽他說是兩年前就來到崆峒城依親。」

金如秀愈聽愈是一頭霧水,認為就算追蹤這個人也沒什麼用。

他根本就不識得對方,對方又怎可能傷害龍靜。

「欽,如秀,你怎麼在這裡?」

金如秀回頭,瞧見衛天喜。「沒事,我有事在身先走一步。」追查不出紅花的來源,他只想回府先伴著龍靜。

「等等,我正好要找你。」

「找我?」

「你前些日子不是在問烏喙買賣的事嗎?我爹前陣子去了入烽城,在一家藥材行打聽出,有個人買了將近一斤的烏緣,幾乎是把店裡的烏喙全都買下。」衛天喜直盯著他。

「我爹剛剛回來,便要我來告訴你這件事,我本來抓完藥才要去你府上的。」

「他知不知道買貨的人是誰?」

「我爹說,那個人叫池正泰,畢竟烏喙買賣是要落名的。」

金如秀心頭一顫。這事也未免太過巧合,怎會都是同一個人?「莊爺,你能否告訴我那人長什麼樣子?」

「這要怎麼說呢,他的長相普通,也沒什麼特色,身高中等,握,對了……他的眼下這個地方有顆紅痣。」莊爺指著眼下極接近下眼臉之處。

金如秀心底一顫,腦袋裡浮現一個人……「糟了!」

「什麼事糟了?」衛天喜不解地問。

「天喜,你跟我走!」金如秀抓著她就往外跑。

完了,他剛剛出門時阿清在哪裡……那傢伙到底是跑去哪了?!

桃花源,寢房內,落葉坐在床畔,輕撫著龍靜蒼白的臉,突地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音,不禁回頭望去,瞧見是阿清正在關門。

落葉錯愕地起身,上前想要將門打開,卻發現門板像是從外頭被什麼東西綁住,她怎麼也拉不動。

不解之餘,她瞧見門縫不斷有煙霧滲入。

她疑惑地蹲下身,吸了口氣,便覺得喉頭灼熱,心知有異,連忙起身,用力地拍著門,張口喊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接著餘光瞥見就連窗戶縫隙也不斷地滲入煙霧,她左看右看,趕緊拉開衣櫥,將裡頭的衣物都給扯出來,拿去塞住任何縫隙,然而才塞好一窗一門,她便因為已經吸入太多煙霧而無力的跌坐在地。

她抬眼看著躺在床上的龍靜,死命地在地上爬行著,她無法喚醒她,只能想辦法爬上床,試圖搖晃她。

但,龍靜只是低吟了幾聲,沒睜開眼,落葉只好拿起被子將她整個包覆,再用身體緊緊地將她護住。

她回頭看著滿室的煙霧,淚水無助地滑落,張口不斷地輕喚:靜兒,我的女兒……

就在她快要昏厥之際,她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

「默,是誰把門給鏈上鏈子的?」巧瓶覺得奇怪。「默,這些小爐子怎麼還一直冒著煙?」

「巧瓶,退後。」察覺不對勁的並成沉聲說。下一刻,他已經瑞開門板,瞧見裡頭景象,他忙大聲喊著,「巧瓶,去找人過來!」

「是!」巧瓶將手上的藥隨便擱著,撩起裙擺狂奔著去討救兵。

金如秀站在寢房門前,面無表情,沒人讀得透他此刻的心思。

「二少,別靠太近,就怕那殘煙還有毒。」並成沉聲警告。

「烏嚎……」他啞聲輕喃。「天喜那裡診斷得如何?」

「衛姑娘說,龍二夫人的身上本來就有殘毒,如今是毒上加毒,狀況不妙,但已經派人去找衛大夫過來了。」

金如秀黑眸冷鶩得教人打從心底顫抖。

「龍靜呢?」

「衛姑娘說,幸好龍二夫人護著她,她才沒吸入太多毒氣,只是人現在還昏迷著。」並成歎了口氣。

金如秀輕輕地點點頭……會兒突地掀唇哼笑了聲。

「二少?」

「高招啊,連我都敢訛。」金如秀回過身,吐出的語調邪詭可怕。「並成,你可知道訛我的下場是什麼?」

並成不解地看著他,根本搞不懂他這麼問的用意,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二少動了殺機。

「他死定了。」金如秀語氣森冷。

「二少,夫人說了,萬事要三思而後行。」並成難得正經地勸道,甚至打算只要他有任何奇怪動作,他會不計代價地擋下他。

「我想好了。」金如秀黑眸流動的光痕危險而兇殘。

「二少不如先去看看龍姑娘。」

「天喜在我很放心,況且待會衛伯父就到了,我不是大夫,待在那裡也沒什麼用,倒不如趁現在……清理門戶。」

阿清的身上有龍靜親手做的香囊,尋常人也許距離一遠就聞不到,但他可不。

金如秀嗅著氣味,緩步往外走,下了長廊,信步朝主屋的方向去。

並成不敢離他太遠,跟在兩步之後,只見他來到獸圈邊的涼亭。

他不解何謂清理門戶,難道二少懷疑金府裡頭有內奸?

阿清正蹲在涼亭旁摘花,金如秀緩步走近,勾笑喊著,「阿清。」

阿清抬眼,傻氣的笑掛在臉上。

「你在摘花?」

「嗯。」他用力地點著頭,那模樣看起來確實像極了天真的孩童。

「很好。」金如秀笑瞇眼,靠近圈子的柵欄,朝裡頭發出獸吠聲。

幾隻豹子隨即飛奔而至,龐大的身軀拉長,前腳趴在柵欄上頭,不斷地呼應著「崑崙,過來。」他撫著崑崙的頭。

崑崙後腳一蹬,優雅地躍出柵欄外。

金如秀撫著它的頭,親了親它的頰。「今天大伙都在忙,肯定沒人給你餵食,所以,去吧!」

他一彈指,崑崙隨即撲向阿清。

阿清嚇得目瞪口呆,無法反應,人已經被巨大的豹子給撲倒在地,張開的大口往他肩上一咬,教他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二少!」並成急步走來。

金如秀掃開並成,如鬼魅般在阿清身旁走著,笑問:「阿清,疼嗎?」

阿清痛瞇眼,不解地看向他。

「叫阿清你不回應,那麼,也許我應該叫你……」他頓了頓,收去笑容的俊臉在逆光之下異常懾人。「池正泰。」

阿清眼眸一縮,心口一窒。

「崑崙,餓了吧,千萬別客氣,這個人就當是我賞給你的,帶回窩裡,和你的家人一起品嚐,味道我是不敢保證,但姑且填填肚子吧。」話落,他轉身欲走,崑崙咬緊了阿清,狀似要將他叼起。

「金二少,饒命啊!」他終於發出求救聲。

金如秀略回頭,冷厲的表情彷彿看著一具屍體般淡漠。

「我為什麼要饒你?」

「我……」

「你怎麼有臉求我?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毒手時,你就該猜到你會有今天的下場,不是嗎?」說來他也真是糊塗了,竟然壓根沒防備他,將他留在府裡,讓他自由來去,卻沒想到竟是留下了禍。

「你已經都知道了……」池正泰顫慄不止,視線飄移,不斷找著脫身之法。

「不,我知道的不夠完整,但我也沒興趣知道你是怎麼搭上龍家大房的,只要你敢傷害龍靜,我就會讓你承受加倍的痛,我不會那麼簡單地要你的命,而要你嘗到被撕裂被吞噬的痛楚。」

池正泰看著他半晌,嚥了嚥口水,「你要是殺了我,就沒人能在府尹裡指證龍家大房所為了,只要你饒我一命,我保證我會在府尹大人面前吐實,絕對會還龍靜一個公道。」

入烽城的王家藥材行是龍家大房夫人的娘家,三年前她回娘家省親時,他剛好瞧見她從倉庫裡拿了一些半夏。藥草裡頭,有許多種都是藥毒並存,可以醫人亦可殺人,所以他提醒了幾句,從兩人對話中,他發現了她的意圖,於是兩人達成協議,她給他錢,他給了她建議……種更具毒性的藥材。

兩年前,大房夫人更出了高價要他來到崆峒城,偽裝成傻子進行毒殺,目的就只為了得到龍家所有的產業。

大房夫人給的價錢實在高得迷人,讓他無法不沉淪。

可沒想到再完美的計劃也會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你包未免太看輕本少爺了,本少爺要一個人死,還需要這般大費周章。」他哼笑著。

「你要是殺了我,你也會背負殺人罪!」他惶恐不安地虛張聲勢。

金如秀笑瞇了黑眸。「我不想髒了我的手,所以……你是不小心踏進圈子,被我的豹子吃掉,……切與我無關。」

池正泰恐懼到了極限,不再央求,反正注定都是死,他也要他不快活。

「金如秀,你以為龍靜喜歡你,可我告訴你,龍靜當初要買的並不是你的種!她要的是你大哥金如玉的種,我親耳聽見的!」

金如秀定定地看著他,似笑非笑地道:「那又如何?」他早就猜到了,龍靜先前的反應就讓他察覺有異,但無所謂,只要她要他,他一概既往不究。

「你……她根本不愛你,她要的是你大哥,你不過是陰錯陽差……」

「儘管要嘴皮子吧,你能說話的機會不多了。」他斂笑的臉森冷無比。

「你……」眉頭爆開無法言喻的痛楚,池正泰甚至聽見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不由得虛弱地嘶啞喊著,「不……救命……」

金如秀一個彈指,崑崙立刻咬起他躍回獸圈裡。

不一會,裡頭傳來池正泰的哀嚎聲,最終恢復平靜。

並成直睇著他冷酷的面容,這還是他頭一次捉摸不到二少的思緒,那神情教人冷進骨子裡不由自主地顫抖。

來到桃花源的寢房,衛天喜和衛子禮父女仍在裡頭。

「伯父,她的狀況如何?」金如秀啞聲問。

「她嘛沒什麼大礙,只要好生靜養一段時日就好,不過……」衛子禮沉吟著。「她母親的狀況可就不樂觀了。」

「伯父妙手回春,豈有救不了的。」

「你太看得起我了,就等吧,我已經施了銀針阻止毒煙入心,但到底能不能清醒,我也沒把握。」衛子禮苦笑著,看著狀似沉睡的龍靜。「她的話,三天之內一定會清醒,但她母親要是半個月內都醒不來的話……你就準備吧。」

金如秀沉默不語。

「難為你了。」衛子禮拍了拍他的盾。「我去跟你爹娘聊兒句。」

「多謝伯父,天喜,辛苦你了。」

衛天喜為自己沒能幫上什麼忙而歎口氣,拍了拍他,跟著父親的腳步一起離開。

衛家父女一走,坐在床畔的巧瓶就緊張地抓住龍靜的手,生怕金如秀一個動作,她和龍靜就會沒命。

金如秀冷冷地看著她,再看向滿臉憔悴的龍靜,不禁想,等她醒來,他到底要怎麼跟她說這個惡耗?

而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龍家大房搞出來的,他絕對要龍家大房付出代價!

「你不要再靠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會遇到這些事全都是你害的。」見金如秀靠近,巧瓶起身勇敢地站在床前,粉拳緊握著,彷彿只要他有點動作,她就會豁出性命阻擋,保護小姐。

金如秀抬起冷沉的臉看向她。

他害的?

「如果不是你殺了那些人,把小姐帶走,我又怎麼會回府要二夫人過來,那是你的仇家,跟我家二夫人和小姐一點關係都沒有,都是你害的!」巧瓶哽咽怒喊著。

金如秀無言,垂斂長睫,不由得自問…是他害的?

因為他行事不問後果,只逞一時之快,所以這是老天在懲罰他?

可就算要罰也是罰他,與她何干?

「我拜託你,不要再靠近我家小姐了好不好?」

他收回目光,靜靜離開,走上了桃花源的主屋頂樓上。

不久前,他在這裡嘗到了難書的快樂,因為龍靜接受了他。

而此刻,從這裡望下去,遠處一片黑暗……如他的心黑暗無光。

站在亭臺上吹了一夜涼風,他仍找不到可以照亮自己心的亮光,望不見可以引導他方向的燈火。

光亮離他好遠,他只看得見黑暗。

眼前的,內心的……無止境的黑暗。

一早,金如秀來到龍府。

龍嫣疑懼之際,聽他表明來意更加不解。

「想跟我合作?」

那個聽說他在城東郊外遇到一票賊人,打鬥之後,那些人幾乎是全滅,而龍靜因此動了胎氣,正在靜養中,她娘則趕去照顧她……後來,就打探不到任何事,也不知道現在的狀況如何。

他卻在這當頭要和她合作,她很難不起疑。

「龍大千金不是說了,如果有好的買賣隨時可以找你談?」他笑容可掬,完全看不出是一夜未眠。

「這當然是好,不過,龍靜現在不是正在靜養,她不在,我……」

「這是我和龍大千金之間的事,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突地斂笑。

龍嫣微揚起眉。「發生什麼事了?」

「不提也寵,橫豎等她身子恢復,我會要她回龍府。」

這下子,龍嫣可有興趣了。「怎麼了,難道說你們之間……」

「沒有成親這件事。」

她漂亮的水眸微轉了下,猜測八成是之前池正泰對她回報的事,金如秀已經知道了……既然如此,她就不能放過眼前的機會。

「怎麼會這樣呢。」她感歎道。

「不提那些。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投資南北貨,尤其是稻米和糧草。」

「金家本身就是做南北貨買賣起家,怎麼會突地提起這……」

「不知道龍大千金曉不曉得我幾個月前併吞了兩家南北貨行,如今這兩家的買賣全都歸我所有,這本來就是我吃得下的量,但這兩天聽說,西方即將有戰事,如此一來,軍糧用度將會大增,所以我想要提前吃下崆峒南方一半以上的量,可因為前陣子的動作倒讓我的資金有些吃緊。」

「金家可是崆峒首富,怎可能少了這筆資金。」

「說來也不怕你笑,前陣子為了跟龍家拚油貨市場,我也花費了不少錢,恰巧我娘提早回崆峒,這事被發現,所以能運用的資金就被限制了一部分……這事你可千萬別再往外說,省得滅了我的威風。」說著,他無奈地笑著。

龍嫣輕點點頭,忖度他說的話,思前想後確實是沒錯……切倒也合理,不過……

「龍府現有的資金也並不充裕,不過就是幾百兩罷了,這樣也能跟二少合作?」

「這樣啊……」他面有難色地輕敲桌面。「確實是少了一點,不過沒關係,剩下的我再找我朋友湊一湊,就算沒有現銀,先跟他們調個權狀押在錢莊裡調錢也是可以的。」

說著,他立刻起身,似乎沒打算再進一步地遊說她。

「權狀也能抵押?」她急問。

她以往也會跟在父親身邊,儘管沒有實際經商經驗,但也知道這門生意確實是做得來,如今再聽他說,權狀可從抵押……要是放過,就太可惜了。

「當然可以,依權狀物的價值至少可以拿到七成現款。」他笑說著。「這筆錢我是非賺到不可,非得在我娘面前爭回面子,要不她真以為我只會敗家而已。」

龍嫣仔細忖度金如秀這個人,儘管他行事作風相當果斷又惡霸,但就她所知,他還不曾虧損過,就連他打擊龍家油行一事,要不是金夫人提早回崆峒城,龍家油行必定會敗在他手下,由他全盤操控整個峻洞的油貨市場,走的是險步,但卻是必勝的險棋。

「那麼我龍家在城西郊外還有一大片的田地、搾油廠和這幢主屋,是否都能夠抵押?」

「當然可以。」他勾彎唇。魚兒上鉤了。

「不過,就當是我先向你借的,到時候我加兩成利息還給你。」

「不,金二少太客氣了,說什麼借不借的,咱們是合夥做生意,不是嗎?」龍嫣可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

金府向來和京城的高官重臣有來往,得到的消息肯定假不了,這穩賺不賠的生意她怎能缺席?

「那……好吧。」

接著,他帶著龍嫣到錢莊立下抵押借據,她交出三張權狀之後,他還特地帶著她到他和一些商場友人走動的茶肆,對她噓寒問暖、萬般呵護,教她在受寵若驚之際,也確實聽聞到一些人正在討論著西方戰事,確定金如秀所言不假。

金如秀笑睇著她,說著各方見識逗得她笑得花枝亂顫,更讓她放下戒心。

入夜,他回到府裡,知道龍靜已經清醒,卻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

他想見她,可該用什麼臉去見她。

最後只敢站在寢房外,聽著裡頭巧瓶一聲一句地控訴著他的罪行……

「小姐,都是金二少害的……」

他不敢聽她的回答,只能急步走開,逃得遠遠的。

他欺騙自己,只要知道她是安好的就好,可事實上,他想她,他想親吻她、擁抱她,想跟她說對不起……

可是,龍二夫人要是不醒,那句對不起他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

眼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取回原該屬於她的一切。

這日,金如秀剛婉拒了龍嫣共進晚膳的邀約,要離開龍府時,長治已在龍府外頭候著他。

金如秀冷冷看他一眼,逕自要上馬車時,手腕被扣得死緊。

「放手。」

「聽說你和大小姐一起合作生意?」

「與你何干?」他瞧也不瞧他一眼。

「二小姐呢?她最近過得如何?為何我不能進入金府看她?」

「你只要管好你的事就好。」

「管好我的事,那好,我剛好可以問你,為何近來金家油行裡也在販賣薰香燈油?」長治無法不以為意,實在是金府近來動作頻頻,讓他不得不防備。

之前得知二小姐遇劫受到驚嚇,留在金府靜養,二夫人也去照顧,但他前去探視,金府門房卻不準他入內,再加上聽人說,金如秀和大小姐近來走得極近,甚至合作生意,如今金府的油行還販賣和龍家同樣的商品……這種種跡象透露太多不尋常的訊息。

「那是你家小姐答允的。」金如秀淡道,眼角餘光瞥見站在廳柱旁的龍嫣。

「好,那麼讓我親自問小姐。」

「她還在靜養,不方便見客。」

「我不過是問小姐幾句話,不會叨擾太久。」

「改日再說。」

明顯的搪塞之詞讓長治惱怒地扯著他,金如秀也不甘示弱地反手扣緊他的腕。「給我放手,否則我不會客氣。」

長治直睇著他,不解地問:「金二少,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這不是他所認識的金二少,儘管以往的金如秀霸道又可惡,但不會像眼前這般冰冷無情。

「龍靜買子你是共謀,對吧。」

他相信,池正泰既然知道這件事,應該也會告訴龍嫣……戲要演當然要演足全套,讓龍嫣信到骨子裡不可。

再者,不讓長治去探視龍嫣,這戲才能演得逼真……事已至此,他是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

長治一怔。

「所以,你一定知道她一開始要的是誰,對不。」

「但……但不管怎樣,小姐懷的是你的孩子,你……」

「所以我會善待她,等她生下孩子之後,我跟她之間就毫無瓜葛了。」

長治不由得猛抽口氣。「你……你不要小姐了!和大小姐合作你根本是在報復小姐,你要讓小姐一無所有。」

金如秀撇唇冷笑了聲。「你說呢。」他微使勁,掙脫他的鉗制。

「你……」長治呆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坐上馬車離去。

他必須想辦法見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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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金府,獸圈。

龍靜倚在亭柱上,看著前方的圈子,眼神有些空洞,巧瓶在旁伺候著。

「龍姑娘,吃點東西吧。」

與金如秀相似的嗓音響起,教神色恍惚的她不禁看向身旁,隨即又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餓。」

「我聽你的丫鬟說,你這幾日吃得極少。」金如玉淺嚷著茶,淡聲道。

初聽龍靜的丫鬟提起時他有些疑惑,仔細一問才知道,如秀一直沒有去探望龍靜。

真不知道如秀到底是在搞什麼鬼,明明夜夜都歸營,可就是沒去安慰龍靜。也不想想她的母親尚在昏迷之中,身子又欠佳,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刻,可他偏是不見她,真不知道是哪根筋扭到。

在無計可施的狀況下,他只好請廚房在亭內擺上菜,讓她到外頭透口氣。

「我沒什麼胃口。」

「再沒胃口也得多少吃一點,否則誰來替你照顧母親,而你肚子裡的孩子又該怎麼辦?」

龍靜垂睫想想,只好拿起筷子隨便地吃著。

她知道自己的責任,也知道自己必須擔下這一切,可是現在的她很想見如秀,她想告訴他,不是他的錯,他不需要躲著她。

巧瓶把一切都告訴她了,巧瓶當面指責如秀,說一切都是他的錯,才會害她又要安胎、讓娘中毒。可是,這怎能都怪到他身上。

金如玉瞧她終於動了筷子,才淡聲道:「其實如秀的本性不差。」

「嗯,我知道。」她點著頭。

她說他是紙紮老虎,並非指他虛有其表,而是說,他就像是圈子裡的豹子們……旦馴服,就算有著兇猛外表,卻還是有顆非常良善的心。

所以,她能夠想像他的內疚,會怎麼把所有罪都往身上攬。

她想,他是因為如此,所以才不見她的。

「小時候,有一回如秀弄壞了一件我娘很喜歡的馬甲,然後他就失蹤了。」金如玉端起溫茶淺嚷著。

「失蹤?」

金如玉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後來,我爹在通往聚祿城的官道邊找到他。」

龍靜不解地看著他。

「那馬甲是住在聚祿城的千勝侯爺夫人送給我娘的,所以他打算到聚祿城再買一件新的送給找娘,然後就獨自一人出遠門,那時的他還不到十歲。」

龍靜不禁抿嘴低笑。

「他雖然我行我素慣了,但是他要是捅了什麼樓子,他都會自個兒承擔,他會盡心彌補,而不試著先求對方原諒。」

她聽到這裡總算恍然大悟,原來金如玉是在試著替他解釋。

「你們兄弟倆的感情真好,真懂彼此。」

「有什麼辦法,誰教他是我弟弟,就算再笨再蠢我還是得疼他。」他萬般無奈地歎了口氣。

龍靜不禁搖頭失笑。

這人哪,明明就是真心對待自個兒兄弟好,卻偏不直接說。

不過,她想如秀應該是懂的,畢竟他們是兄弟,更是雙生子。

「總算笑了。」金如玉抬眼看她。

「我……對不起,我讓大家擔心了。」她愧疚地垂下眼。

這些日子,她在金府備受禮遇,就連他們父母也都會抽空來看她,陪她閒聊幾句,要她放寬心,可是沒見到真正想見的人,她的心就是慌亂不定。

這心頭莫名的不安得要由他來安撫才成。

「不,我沒擔心,擔心的是如秀。」

「他會擔心我嗎?」她反問。

「你說呢?」金如玉看向遠方,瞥見遠處的拱門邊有抹影子。「如秀的個性不好,但我還是頭一回看他真的動了殺意,雖說他行事總是魯莽,但他是為了你,你……」

「我知道,我都懂,他啊,是真的把我當成他的妻,所以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我,雖然做法我不認同,但是我知道他是為了保護我,不得不這麼做。」

也正是因為懂他,所以當她瞧見有人要傷他時,才會奮不顧身地跑向他,直到那一刻她才察覺,對於他儘管不曾說出口,可是她重視他的程度卻已超乎想像。

「那麼你想怎麼做為」金如玉笑問。

「什麼意思?」

「要是他來采視你,你要給他什麼臉色?」

「我為什麼要給他臉色?」

「你不給他臉色?」

「我……」她羞怯地垂下眼。「我想他,我……給他臉色做什麼呢。」

金如玉大歎口氣。「可惜了,我還打算要彌多愁眉苦臉個幾天,嚇得他不敢見你才好。」說著,他瞥見拱門邊的影子消失了,眉頭不禁微皺。

「難道他這幾日不見我,是因為我一直苦著臉?」

「這個嘛你得問他。」金如玉站起身,「多吃點,我去去就來。」

龍靜點點頭,瞧他直往前方的拱門而去。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金如玉才轉過拱門,就見金如秀背對著自己,像是發愣般地站著。

「沒事,我要回房休息了。」這些日子他都住在桃花源最邊的小書室。

瞧他連頭也沒回,金如玉忍不住微皺起眉。「你吃飯了沒,你的媳婦正在亭子裡用膳,你不陪她?」

「不了,我累了。」話落,他像是閃避什麼,急著要走。

金如玉沉著臉,接著勾唇笑得戲澹。「既然這樣,你要不要乾脆把她讓給我?」金如秀驀地回身,黑眸森寒地瞪著他。

「我說錯了?既然你累了,你不要了,我不介意收下她,況且她生下的孩子如果像你,那麼肯定也像我,我就把那孩子當親生的,往後見我就叫爹,見你就叫叔叔,你覺得如何?」

金如秀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在說什麼渾話剎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妻子!」

「可是你不是不要了?」

「誰跟你說我不要了!」

「如果你要,為什麼你夜夜回府,卻不曾去採視過她為難道你不知道她初醒來,在這陌生的府邸裡會有多無助?況且她的娘親還未清醒,她的身子也難受,可你卻把她孤獨丟在府裡,這就是你疼惜她的做法?」

「你知道的還真清楚。」金如秀撇嘴冷哼。

他當然知道她心裡有多難受,可是他還沒為她奪回一切、她的娘親尚未清醒,要他怎麼面對她?

而剛剛,他親眼瞧見他倆有說有笑,她甚至羞怯地垂下眼……那是她極少在他面前顯露過的神情,這意味著什麼?

「我當然清楚,我還打算替你疼愛她呢。」

「你!」

「反正咱們長得一樣,選我有什麼不好?」

金如秀怒極的揮拳相向,金如玉閃開的瞬間,長腿已經掃向他的下盤,他躍起避開,回身踢瑞,金如玉伸手抓住他的腿,惱火地往他胸口一&,},硬是將他繪瑞飛至圈子邊上。

金如秀翻身躍起的瞬間……道軟嫩嗓音乍至……「你們在幹麼?」

他粗喘著氣息,黑眸不敢偏移,直瞪著擋在正前方的金如玉,不由分說地一拳朝他臉上揮去。

金如玉反身避開,卻還是被打中了唇角,唇角立刻滲出血來。

金如玉垂眼,抹去唇角的血絲,抬眼的瞬間,已經飛步朝金如秀逼近,動作迅捷,招招狠厲,而金如秀身如韌柳,回身閃避之餘還掃腿反攻,趁金如玉腳步踉蹌時,掌風朝他門面攻去…

「住手!」龍靜喝道……把抱住金如秀,硬逼著金如秀強將掌風往旁打去,花叢頓時被削斷大半,掉落時發出聲響。

守在一旁的並成並也兩兄弟向前了兩步,對看了一眼,摸摸鼻子,留在原地,看向同一方向,嚴防夫人老爺突然跑來。

巧瓶見到這幕又嚇得柞在一旁。

龍靜錯愕地側眼看去,不敢想像這一掌要是打在金如玉臉上……「你瘋啦?!他是你大哥耶!」

「是大哥又怎樣?」他怒聲咆哮。

想搶他的女人,他就不是他大哥!

龍靜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就算發生了再大的事,你都不該對你大哥拳腳相向,況且你剛剛一點都沒留情,是要他的命不成為」

金如玉雖不像外傳那般光風霏月,雖然老愛說些話挖苦他,但他是真心待他好,甚至還代替他照顧她……他沒感謝就算了,居然還跟他大打出手。

「就要他的命!」

龍靜想也沒想地揮掌打去,啪的一聲巴掌聲響亮無比,金如秀瞪大的黑眸閃動著失控的憤怒。

金如玉見狀,不禁暗嘖了聲,沒想到事情竟會出現意料之外的變化。

「你為了他打我……」這一巴掌打在臉上他該不痛不癢,可痛意卻在胸口爆開,炸得心底一片血肉模糊。

「你不該這麼做!」

「我為什麼不該這麼做為」他反抓著她的手質問。「是不是你心疼了?」

「你在胡說什麼。」

「好了,如秀,先放開龍靜。」金如玉伸手抓著他。

「你給我走開!」金如秀甩開他的手,黑眸有著警告。

金如玉見狀,沒轍地退後幾步,就怕自己會護兩個人更生嫌隙。

「喂,你到底在發什麼飆?」龍靜也不掙扎,只是直瞪著他。

好幾天沒看到他了,她好想他,也想好要怎麼安撫他內心的愧疚,但她作夢也沒想到,闊別幾日再相逢氣氛竟是如此烏煙瘴氣,劍拔弩張。

「問你啊。」

「問我?」

「三月那一晚,你要買的到底是誰的種?」

龍靜怔住,看向金如玉,金如玉斂笑微搖頭。

不是金如玉說的,那會是誰說的?

「你要的不是我。」金如秀撇唇自嘲。

「不是,我……」

「你敢說,那晚你要的是我?」

龍靜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把話嚥下。

「你要的是我大哥,不是嗎?所以當初我揭你底牌的時候,你的反應只有驚慌,那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那晚的人是我。」很多細節他不是沒發覺,他只是假裝不知道,可是剛剛……她竟護著大哥,這意味著什麼?

打從見過大哥之後,她對待自己的態度就和以往不同,她不再正眼看他,甚至話也變少,他可以耐住性子不在意,可當他親眼目睹她和大哥談笑風生,時而羞澀,時而勾笑……全都是不曾在他面前展露的風情。

他就再也無法忍耐。

他以為他可以等待,有一天她一定會戚受到他的愛也愛上他,可是從一開始,他就彷彿是不存在的,她甚至是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就算他再愛,就算他願意等待,她也不會為他改變。

她不愛他。

「那、那是……」

「從一開始你要的人就不是我。」他替她下了結論。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要的都不是他……

「不是,你聽我說……開始我確實是想要你大哥的孩子,可是……」

「你選擇的終究是他,不是嗎?」

龍靜急得微微動怒。「那是以前,誰要你以前那麼惡霸,甚至一再地打壓我,我怎麼想得到有一天我們會在一起。」

「所以我在你的眼裡就是個惡霸,所以你根本不想要我的孩子。」

「你!」她眼自抽動,真的想把他打得清醒一點。他到底是在拗什麼,到底要她怎麼說,他才聽得進去?「你不是惡霸,至少現在在我眼裡,你並不是,所以我……」

「可是那一天你在害怕我。」

龍靜疑惑地皺起眉。「哪一天?」

「遇襲的那一天,你嚇直了眼。」

他和大哥雖是雙生子,但從小就容易分辨,他們擁有同一張臉,卻因為不同的性情而顯露不同的氣質。

怕他的人多的是,可他不在乎,只在乎她怎麼看他。

龍靜瞪著他。「我嚇直了眼那是因為有人要傷你,要不然我幹麼跑向你、護著你?我會不知道你那般傷人是為了我嗎?你要保護我,我知道啊,我又怎麼可能怕你。我還以為你不想見我,是因為你內疚連累了我跟我娘,可是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根本不關你的事。」

金如秀整個人怔住。

「金混蛋,我不知道你是吃錯了什麼藥,就算我之前確實是計劃設計你大哥,想要得到他的孩子,但那也不代表我喜歡他,可是現在的我,我是喜歡你的,你呢,你還要不要我?」

金如秀說不出半句話,如她所說,他確實是忘了那時她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會被推倒……他被妒火蒙蔽了眼,見她護著大哥,教他氣得失去理智。

然而,她是信任自己的,她甚至是不怪罪他的。

「你到底想怎樣?」她蒼白的臉微帶紅暈。

真是的,也不想想要她說這些話,她會有多害羞。抿了抿唇,她垂睫看著圈子,等著他的回答,意外瞥見圈內的草地上有個眼熟的香囊。

「那是……」

金如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頭一震。

「小姐,那不是你做的香囊嗎?」巧瓶低喊,怎會掉在裡頭。

她之所以認得,是因為那香囊是用小姐小時候的舊衫改做的,那布料花樣是絕無僅有的。

龍靜瞇起眼,直盯著那香囊,好半晌才問:「怎麼會……」

金如秀抿緊嘴,暗惱老天為什麼要如此整他。

「就算香囊掉在裡頭,也不代表阿清有進去過。」他硬著頭皮撒謊。

龍靜聞言,緩緩抬眼瞅著他。「我沒有提到阿清吧。」

金如秀心一突,暗惱自己多嘴反倒欲蓋彌彰,讓她看出端倪。

「阿清在哪?」她顫聲問。

金如秀無法回答,只是垂睫不語。

他的沉默讓她的心涼了大半截。

圈子的柵欄約莫七尺高,那是為了預防豹子跳出才特地圍得那麼高,想要進入圈子得先爬上柵欄,可是阿清怕高也怕豹子,根本不可能特地翻過柵欄,所以說……他是被人丟進去的。

被丟進去的……

「是你把阿清丟進去的?」

聞言,金如玉摟緊濃眉瞪向金如秀。「如秀!」

「我沒有!」

「如果不是你龍靜又怎會如此推測?」

「他……他是被崑崙咬進去的!」

龍靜狠狠地倒抽口氣,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沒有我們的命令崑崙不會離開圈子。」金如玉頭疼了,這代表著,根本就是如秀私放崑崙到圈子外傷人。

「誰教他要下毒?!」金如秀惱火的全盤托出。「他要毒殺龍靜,就連落葉夫人都不放過,像他這種人我怎麼可能放過他。」

「撒謊,阿清怎麼可能這麼做!」龍靜怒吼……陣頭暈目眩,身子踉蹌了下,卻拒絕他攙扶。

「他都承認了!」

「我沒聽到,還是你有其他證人可以證明?」

「並成!」他一喊。

站在不遠處的並成疾步前來。他站在不遠處,自然是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但要不要插嘴,就等他主子要求。

「他是你的貼侍,他當然會站在你這頭說話。」

金如秀無力地閉上眼。「我沒有騙你,他不是阿清,他叫池正泰,他是龍家大房安排在龍府的暗樁,之前燈油害死人一事,我說過那裡頭摻有烏喙,而這一回用的也是烏喙……都是他幹的,他本來就該死!」

「就算他該死也不該由你作主決定,你怎能任由那些豹子將他活生生地撕裂?」龍靜顫著唇,豆大淚水在眸底打轉。「你為什麼行事這麼魯莽?!」

金如秀緊抿著嘴,看著血色從她的臉上慢慢退去。

「你是誰,你憑什麼可從決定他人的生死?況且阿清他什麼都不懂,他只是被人利用而已,你明知道我想要保住他,不希望他淪為他人的工具,是你說要收留他,最後你卻……」

說到激動處,她眼前一片花自如星閃爍,隨即陷入黑暗之中。

「龍靜!」金如秀動作飛快……把將她摟進懷裡,打橫抱起。

「小姐!」巧瓶驚喊著,卻不敢靠金如秀太近。

「你這個混蛋,到底是在搞什麼鬼?」金如玉惱聲低斤。「你倒會挑時機,是想把她逼死不成,你這個笨蛋,為什麼行事之前都不懂得三思?!」

「你走開!」

「你這臭小子!」

「你!」

「兩位主子,能不能先把龍姑娘帶回房,巧瓶已經急哭了。」並成被弟弟並也推出來當炮灰,硬著頭皮介入兩人之間,再指著哭成淚人兒的巧瓶。

金家兩兄弟對瞪一眼,最終是金如玉退開一步,讓金如秀先抱著龍靜回房。

將她放在床上,金如秀因這一抱才猛地發現她瘦了不少,連面頰都削瘦了……他想碰觸她,卻聽到斥責聲……

「你……你離我家小姐遠一點。」巧瓶淚如雨下地道。

金如秀攬緊眉不語。

「我求你了,金二少,讓我家小姐回龍府吧……」她雙膝跪下央求著。

「你在怕什麼,難不成我會吃了她嗎?」他惱聲低吼著。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做錯,面對那種混蛋,他怎能輕易放過。

「可是金二少又到底能幫助小姐什麼?小姐有孕在身,不能一直抑鬱不安,可如今她甚至吃不下、睡不好……二少到底能幫小姐什麼。」

這句話讓金如秀久久不能回答。

他能幫她什麼?

他開始懷疑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他所做的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是吧,龍府產業就是她一直想得到手的,只要他把一切都奪來,她就再也不需要為了龍家產業疲於奔命。

輕撫著龍靜的頰,輕歎了一聲,他才轉身離去。

幾日後。

近掌燈時分,馬車在金府大門停下,金如秀一下馬車,轉過大廳,瞧見金府總管傅世安正在吩咐下人打理,便問:「世支,今天衛大夫可有過來?」

「有,不過他已經走了。」傅世安年過三十,有雙睿智的丹鳳眼,更顯沉穩。

「他可有提及龍靜的狀況?」

「有,衛大夫要我提醒二少,要多陪著龍姑娘,要不過度抑鬱對龍姑娘肚子裡的孩子極不好,再者她近來進食太少,再這樣下去,恐怕孩子會保不住。」傅世安照著衛子禮的吩咐說過一遍。

金如秀攬緊濃眉。「那麼,他可有提起落葉夫人的狀況?」

現在不是他不去見她,而是她根本不見他。

他想好了要怎麼跟她解釋,可是她卻對他視而不見,甚至只要他一進房,她就閉上雙眼,假裝睡著。

「他說落葉夫人似乎有點反應,手指會微微動,雖然還未清醒,不過情況倒是比先前預估的樂觀許多。」

「我知道了,世安,要人準備一些膳食到我房裡。」金如秀微鬆口氣,回頭看向並成。「並成,你把帳冊交給我大哥,剩下的東西放到書房裡。」

「是。」

金如秀快步朝桃花源而去,來到寢房卻不見她的蹤影。

想了下,他繞到西廂的雅房,站在長廊上,他聽見裡頭幽幽的低喚聲,「娘,你快醒醒……」

那淒切的叫喚像把利刃穿過他的腳掌,將他釘在長廊上不能動。

「小姐,夫人一定會醒的,剛剛大夫不是說了,夫人的情況有好轉呢,再等上一段時間,她一定會醒的。」巧瓶安撫她。

「如果不醒呢?」

「會醒的,夫人現在不過是累了多睡一下,她一定會醒的。」

「巧瓶,我想要回家。」

「嗯,等夫人醒來,咱們一起回去。」

金如秀呆愣站著,聽著裡頭斷斷績續的對話,而對話裡沒有提到他。

不管是怨懟還是憤怒,什麼都沒有。

他到底要怎麼做,她才願意原諒他?

掙扎了一會,他總算推開了門板。

巧瓶一見到他,立刻轉身將龍靜護在身後。

那動作著實令他莞爾,卻笑不出來。「龍靜……」

坐在床畔的龍靜垂眸,對他視若無睹,拉拉巧瓶道:「巧瓶,扶我回去,我累了。」

「是。」

巧瓶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虛弱無力的她走起路來搖晃不穩。

在兩人將踏出門口時,金如秀忍無可忍地握住她的手。「不過就是一個來路不明的人,你犯得著這麼怨懟我?」

龍靜驀地抬眼。「阿清不是個來路不明的人,他是個腦袋有問題的可憐人,我爹把他撿回龍府,不是要他有朝一日死在你手上的!」

「我說了,他不是你以為的可憐人,況且當初如果不是我在府尹大人面前保下他,他也已經死了。」

「那我是不是要感謝你?」

「他千方百計要你的命,如果我不殺他,也許下次死的就是你!」

「那更令人悲傷了,是不,他是為我而死……金如秀,我錯了,我不該相信你,你確實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

金如秀厲眸瞪大,不自覺地握緊她的手腕。

那力道教她不自覺地低呼出聲,他才驚覺自己使力過猛,趕緊放開手改成扶握她的手腕,直睇著上頭泛紅的指印。

「對不起,我……」

「原來金二少也會道歉。」她嗤笑的抽回手。

「你不要這樣跟我說話,我不是來找你吵架,我只是想跟你道歉……」

「道什麼歉,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可是為了我,是我錯了,我不該害你為我殺人,對不起。」她深深地朝他欠身示意。

金如秀惱火地大聲咆哮,「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不要說些反話奚落他。

他想要的是和她決樂的生活,就像以往,偶爾鬥鬥嘴,笑鬧她,但不是像眼前這般,她明明就在身邊,他們之間卻沒有半點交集。

「沒有錯哪來的原諒?」

「龍靜,我不夠聰明,我會犯錯,可是我愛你……」

龍靜水眸緊縮了下,開口譏笑,「可是我無福消受。」

「你……不喜歡我了?」

「喜歡你是我這輩子犯過最大的錯。」她笑得苦澀。

金如秀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今天他總算把龍府的所有權狀都拿到手了,他還限期要龍家大房搬出,那是他要給她的驚喜,但就算現在告訴她,她會開心嗎?

他不知道也不想問,所以他轉身走開。

龍靜睇著他離去的身影……身玄黑的他,迅速地消失在逐漸昏暗的林子裡,她的心揪得死緊。

她知道,他沒有錯,可是她沒有辦法不在乎,至少現在不行。

因為他的手段實在是太可怕太殘忍了。

她再狠也不可能讓一個人去死,更違論是讓豹子活生生地撕裂……何況阿清是無辜的,他只是別人的棋子,為什麼他要做到那種地步。

「小姐,不要難過了,等夫人清醒我們就離開金府,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巧瓶抹去臉上的淚。

龍靜勉強地勾笑,正要再轉進房內陪伴母親時……抹影子逼近。

巧瓶被嚇得尖叫出聲,隨即被搗住嘴。

龍靜看清來人訝異地道:「長治?」她直睇著一身黑衣打扮,臉上還覆著布巾的長治。「你怎麼裝扮成這個樣子?」

「小姐,你瘦了。」他放開巧瓶,拉下布巾打量著她。

「我還好,倒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要是不這麼做,根本進不來金府。」

「為什麼?」

「金府裡外派了不少人巡邏,我觀察了三天,才挑這個時候潛進來。」

龍靜聽得一愣一愣。「他不讓你見我?」

「也許。」

「發生什麼事了?」聰穎如她,豈會嗅聞不出其中的不對勁。

「小姐,龍家產業全都落到金二少手中了。」

龍靜瞪大水眸。「嘎?」

「自小姐進金府養傷以來,金二少動作頻頻……下子跟大小姐聯手做生意……下子又在金家油行販賣薰香燈油,甚至強佔了所有的原料,讓龍家搾油廠完全停擺,還不準我見你。」

她聽著心跳得慌,像是有什麼硬物堵在胸口,讓她快要喘不過氣。

「我問過他為什麼,他說……」

「他說什麼?」

「他說他知道了小姐當初買種,其實要的是金家大少而不是他,只要小姐生下孩子,從此之後就與他無關。」

巧瓶難以置信地掩著嘴,瞥見龍靜身形搖晃了下趕緊撐扶住她。

「小姐……」

龍靜讒不出話,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你說的都是真的?」好半晌,她才顫巍巍地問。

剛剛,他才向她道歉,那道的是哪個歉?

「真的,長治不敢欺瞞小姐,他說西方有戰事,朝廷需要大批軍糧,所以說服大小姐投資,後來以軍糧在運送過程中沉船,血本無歸為由,大小姐當初拿去抵押的權狀就這麼落到他手中,他要大小姐母女立刻搬出龍府,現在府裡已經亂成一團,下人們也在搶奪府裡有價值的東西跑了。」

龍靜兒乎快要站不住腳,長治說的話像把刀劃破了她的胸口,令她身上的血流盡。

他騙她……金如秀騙她!

難道說,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

他的身上有她的手絹,也許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那晚與他發生關係的是自己,所以他將計就計假裝愛她,然後將她困在金府,趁機對龍府出手。

畢竟他從一開始就想盡辦法要打壓龍府,突然轉性對她好,說穿了,根本是他的計謀,後來刻意接近龍嫣,是為了現在鋪路,那麼跟她進炒花房也是吧,他只是想知道薰香燈油的做法,而不是有心和她一起研究,而她竟相信了他。

她怎會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小姐,有人來了,我得要先走了。」

龍靜失焦的眼眸緩緩凝出堅定的光,啞聲道:「不,長治,你先躲進來,待會我跟你一起走。」

她必須回府,不管怎樣都必須先回府裡確定是否所有權狀都落在金如秀手中……她可以失去一切,但絕對不能失去家。

那是爹留給她,是爹賦予她的責任,是她必須一輩子守護的家!

用膳時間,金如秀和家人一道用膳,等著下人端菜上桌。

金府今日的飯桌上格外冷清,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響。

在場的金家人有志一同地將目光放在金如秀身上,而他卻視若無睹,直到負責送膳食給龍靜的丫鬟春菊端菜上桌時,才低聲問:「春菊,可有送晚膳給龍姑娘?」

「回二少的話,已經給龍姑娘送去了。」

「你瞧見她吃了嗎?」

「有,龍姑娘已經吃了,而且今天胃口似乎不錯,吃了半碗粥,每道菜也幾乎都吃了幾口。」春菊勾笑回答著。

「今天備的是什麼菜?」金如秀抬眼望著她。

「衛大夫吩咐過了,不要弄太過油辣的,所以廚房準備的是清蒸白魚,那是下午才撈上岸,沒腥味的,還有干炒扁豆、酥麻雞和什錦素粥,還備了香糖果子和金絲黨梅。」

金如秀點點頭。「明天再照這菜單去做。」

他想,也許方巧遇到她愛吃的菜色,所以她特別多吃了點。

「是,二少。」春菊欠了欠身,勾笑退下。

待飯菜都已上桌,卻還是沒人動筷,所有的目光依舊停在他身上。

金如秀自然知道他們在等什麼,只能啞聲道:「娘,我知道我錯了。」他垂著眼。

「錯在哪?」於觀貞冷聲問。

「我不該動用私刑。」

一支筷子飛了過去,正中他的頭。「錯!錯的是你不該衝動,錯的是你不該老是輕易動氣,不該沒問清楚龍靜要的到底是什麼,就使計侵佔了龍家的產業!」而她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所有的事。

金如秀悶不吭聲地接受責罵。

「你好大的膽子,真的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把人丟給崑崙,還跟你大哥大打出手……我告訴你,龍靜如果不原諒你,從此以後你不要再叫我娘!」話落,她起身離席。

「觀貞,不要生氣,你飯都還沒吃。」金秀外趕緊跟在她身後。

「老娘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

夫妻倆一離席,大廳突地靜默下來。

「二哥……你真的很糟。」金如寶歎口氣,跟著離席。

席間只剩下金如玉不受影響地開始用膳,連瞧都不瞧金如秀一眼,直到並成突地飛步走進大廳。

「二少,府裡東南角有個護院受傷昏迷。」

金如秀微揚眉。「可有派人保護龍靜?」

「我讓並也先過去看了。」

正說著……道人影從外頭飛快地衝了進來。「不好了,龍姑娘不見了!」

金如秀驀地站起,「巧瓶呢?」

「她在房裡。」

「你沒問她龍靜的下落?」

「她說不知道。」

金如秀一頓。「不知道?」忖度一下,他立刻明白,「糟了,是長治!」

「二少,跟長治有什麼關係?」並成不解。

「如果龍靜當真失蹤,或有人將龍靜擄走,巧瓶早就哭爹喊娘的來要我找人,問她她卻只說不知道,那就代表她分明知道龍靜去哪,只是在掩護。」

「那長治帶著龍姑娘是去……」

「回龍府!」那還需要問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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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1 21:04:04
第十二章

龍靜回到龍府時,已是夜幕低垂,照道理說,此刻的龍府該是燈燦如晝,但她所看見的卻是弔詭的幽暗。

大門半掩,裡頭半點聲響都沒有。

這是她的家嗎?

「小姐,我先進去看看。」長治低聲道。

龍靜正要點頭,裡頭卻突地爆開轟的一聲,大得讓大門的門板重重關上。

一股氣流從大門內進射而出,力道劈咱聲響起,她心頭一窒,不由得抬眼望去,囂張的火勢伴著黑色濃煙燒上了天際。

「不!」龍靜推開門板,果真瞧見裡頭火光燦亮,吞噬了主屋大廳,從旁望去,屋舍幾乎全都陷入火海。

彷彿有人事先倒了油,等點上火,瞬間吞噬一切。

「小姐,別靠過去。」長治趕忙拉著她。

「滅、滅火,長治,快!」她尖聲喊著。

長治看著沖天烈焰,真要滅火也不知道要從哪滅起,剛剛的轟然巨響已震得主屋大廳搖搖欲墜。

就在這當頭,著火的大廳裡頭閃出一抹身影……

「龍嫣!」龍靜甩開長治,跑向前想救人。「龍嫣,快出來,失火了!」

龍嫣瞪著她,原本淺淺低笑逐漸轉為仰頭狂笑。「對,失火了,而這把火是你放的!」

龍靜不解地直睇著她。「先不說這個,你先出來,還有……大娘呢?」

她一動也不動。「龍靜,你還在裝什麼,演給誰看?今天會有這樣的結果全都是你造成的。」

「我?」

「你夥同金如秀侵佔我龍家產業,想不到為了得到產業,你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但我告訴你,這龍家大宅我寧可毀了也不給你!」

「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先出來,快!」

「我要你永遠記住今天,我們母女倆會葬身火窟全都是你造成的,全都是你……」話未完,屋頂的樑柱抵不住火舌的吞噬,應聲倒下,砸落在怨毒叫喊的龍嫣身上,火花四濺。

「小姐!」長治眼明手快地帶著她往旁退開,避開火花。

龍靜直盯著被壓在樑柱底下,發出尖銳哀嚎,最終歸於無聲的龍嫣。

「龍嫣……姐!」她跪坐在地,悲傷梗在喉口,讓她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龍家兩房再怎麼惡鬥,只要有人退讓,總是能和平相處,為什麼她們這兩個異母姐妹會走到這一步?

是誰讓她們從這一刻起陰陽兩隔?

「小姐,我們先離開這裡。」長治攙起她。

「不,滅火,去,你快去通知軍巡鋪!」她推著他。「就算救不了龍嫣和大娘,我也必須保住這個家!」

這個家是龍府的興家之所,雖說翻修整建過,但這基石已有百年,要是燒燬了,要她死後怎麼面對龍家的列祖列宗。

「可是……」

「快去!」

長治猶豫了下,咬了咬牙。「好,小姐,我馬上去,可你不要靠近火源,就待在這裡。」

得到她的承諾,長治才拔腿飛奔而去。

腔洞城設有數所軍巡鋪,每所軍巡鋪都設有一座瞭望臺,方便觀察城內是否有地方失火,亦可判斷風向,加快撲滅火勢的速度。

離龍府最近的軍巡鋪,就在兩條街外,距離不是太遠。

龍靜跪坐在地,聽著風中劈哩咱啦作響的聲音,感受灼人的熱度威脅鑽進口鼻,驀地想起,娘房裡有個娘最珍惜的珠寶盒,裡頭沒有太多值錢的東西,但是有一支爹送給娘的玉簪。

她急忙起身,避開火勢,直朝西廂而去。

就在她前腳離開之際,金如秀和並成後腳便到。

漫天火焰震懾住金如秀,他沒有遲疑的立刻下令,「快,並成快去通知軍巡鋪!」

「二少,你呢?」

「我找龍靜。」

「二少,火勢這麼大,龍姑娘不可能在裡頭。」怕他傻傻地衝進火裡,並成沒有行動……手抓著他,以防萬一。

「可是她不在這裡又會在哪裡?」金如秀直睇著裡頭,主屋大廳的屋頂不斷地崩落,他瞧見有個人被壓在樑柱底下,心一驚,仔細一看卻又不像龍靜,是龍嫣。

難道說是她放的火?

「也許她是去搾油廠了。」

金如秀沉吟著,覺得可能性不大,正要轉身離開時,突地嗅聞到一股極淡的藥味,教他不由得朝西廂的方向望去。

「二少?」並成謹慎地注意他的舉動。

金如秀驀地甩開他的手,快步朝西廂飛奔而去。

「二少!」並成正要追時,瞥見長治剛好踏進大門,不由得一愣。「你……龍姑娘呢?」

「小姐……」長治看向她原本所待之處,眉頭緊鎖。「她剛剛還在這裡。」

「完了,那肯定是跑到西廂去了!」並成再肯定不過。

因為他家二少有個無人能敵的神鼻呀!

西廂裡,只見無邊無際的火海。

站在偏廳,望見側邊通往廂房的木廊早已被大火盤踞,根本無路可走,龍靜不禁怔忡起來。

她進不去,大火阻擋她前進,娘最珍惜的玉簪根本拿不出來。

拿出來娘還用得到嗎?

她突然覺得渾身無力,彷彿所有的力氣都在瞬間消失不見。

什麼都沒有了,龍家百年基業竟是毀在她的手中,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她認識了他、相信了他……

「龍靜!」

金如秀嘶啞的嗓音穿破了轟轟作響的火焚聲,刺入她的耳裡。

然而,她抬眼卻什麼也看不見。

他不可能會知道她在哪裡,對不,就算他知道她在這裡,他也不會出現,因為他是個小人,他用盡手段取得她的信任,繼而霸佔了龍家的產業,這種小人怎會理睬她的生死。

「龍靜!」

這回出現的不只是嗓音,還有一股溫柔的力道,拉回她渙散的神智,讓她的眼裡不再只有絕望的火焰,還有他擔憂恐懼的眼神。

「你怎麼會在這裡,快走!」他拉著她,看著熊熊燃燒的大火試圖找出一條路。

龍靜怔怔地看著他。

她真的搞不懂這個人……他不是要毀了她嗎?還來做什麼,就算她死在這裡,也與他無關是不?

「龍靜。」發覺她神情木然,他輕輕搖晃著她。

她像無知覺的破布娃娃由著他搖晃,好半晌才幽幽地道:「我錯了,我不該自以為是地和金府作對。」

「……龍靜?」

「是我錯了,不該想要買到金家的種……」

「龍靜,你不要嚇我。」他顫著手輕撫上她的頰。

龍靜淚眼睇著他。「我錯了,我不該妄想和你共結連理,你可以原諒我嗎?」

金如秀皺緊眉。「你在胡說什麼,你有什麼錯?你要我原諒你什麼?」

龍靜雙膝一彎跌跪在地。「我錯了,我不該相信你,不該引狼入室……我可以求你放過龍府嗎?」

「你不要這樣。」他單膝跪下,要扶起她。

龍靜卻像是發了狂般,不斷地朝他磕頭。「我錯了、我錯了!求你高抬貴手,放過龍府……」

「龍靜!」他緊緊將她擁進懷裡。「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

這一次他不再趕盡殺絕,但他沒料想到心高氣傲的龍嫣竟會選擇玉石俱焚,縱火燒了龍家大宅……

「我錯了,是我的錯,請你針對我,不要傷害龍府的任何一個人……」她聲淚俱下地哀求,「龍嫣再壞,她還是我的姐姐,大娘再惡,她還是我爹的元配,我爹臨終前,把她們托付給我,結果……我求你,放過她們……」

「龍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她會這麼做,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他做的每件事都錯了?

「這裡是我的家,就算我過得不快樂還是我的家,這裡到處都有我的回憶,還有我爹……先皇賜給我爹的匾額……」她一陣掙扎著。「放開我,我要去拿匾額!」

「我去拿、我去拿,你跟我說放在哪裡。」

「不,我要是跟你說,你一定會毀了匾額!」她神色驚懼地推開他,彷彿他是駭人的野獸。

「龍靜,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我不會傷害你……」瞧她不斷地往後退,退到了火舌邊,眼見火舌就要纏土她,他不敢躁進,停步不動。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她啞聲問。

遇見他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事,她是真的想跟他共度一生,想要讓他寵讓他疼愛,可為什麼他們卻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毀了她的一切,她卻還被他困著!

「我只是想要幫你得到龍家的產業,我得到手的所有都是要交給你的,我沒有想把她們逼上絕路,只是想幫你取得你該得的,讓她們得到該有的懲罰而已,我沒有想要傷害你!」

「可是我寧可你傷害的是我,我寧可死的是我……」她又往後再退上一步,火花爬上她的衣袖,爬上她的發。

「龍靜!」他一個箭步向前……把將她拉進懷裡,不斷地用衣袖撲著火,壓根不管火也燒上他的衣擺。

龍靜怔怔地看著他,突然她明白了……

他還是那個寵她疼她的金如秀,他待她從不是假意,只是他行事向來如此……他處心積慮,只是想為她奪得龍家產業,他真的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他沒有騙她……

「小秀,對不起。」

「龍靜?」

「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你不需要在城東郊外殺人。如果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殺了阿清,更不需要設局陷害龍嫣,是我害你背負了惡名……」她輕撫他的臉頰。

說到底,起因皆是她,他認定阿清是龍嫣派來的殺手,所以為了報復龍嫣,替她出一口氣,才會使了惡計,卻沒想到龍嫣選擇玉石俱焚……

「不是,是我錯了,是我沒有三思後行,是我沒有周詳考慮,龍靜,是我的錯。」

「對不起,我明明說過我相信你……」突來的劇變,長治的告知,在她心底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面對被火吞噬的家和違背對爹的承諾她失去了理智,傷害了他。「你會這麼做,都是因為我,對不起……」

她伸出手緊緊地摟著他。

「龍靜……」她反常的舉動,讓他惶惶不安。

「我一直覺得我不該來到這世上……如果沒有我,娘不會受大房欺凌,如果沒有我,龍嫣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龍靜,那些都不關你的事!」

她淚如雨下,語調幽幽彷彿萬念俱灰心已死。「如果沒有我,你不會做出這些事……我的存在……宜傷害著我週遭的人,是我讓身旁的人不快樂……」

「不是,是我,是我故意的,不關你的事!」他這才發現,原來她悲傷到了極點時不會怪罪任何人,反倒是把罪往身上攬。

可他寧可她怪罪他,而不是扛下所有的罪。

龍靜睇著他,突然勾笑,那笑容就像是他初次見到般恬柔,教他心動,但她的眼神卻茫然得讓他恐懼。

「初見時,你說我笑了,你知道我在笑什麼嗎?」

「是什麼?」

「我看見池子裡有對鴛鴦,還有兩隻小鴛鴦,其中一隻小鴛鴦落後的卡在蓮葉間,我替它著急時,那對鴛鴦回過頭來救它。」她笑著,淚水不斷地滑落。「我以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懂得愛,不會有人愛我,可是……」

「我愛你,你知道我很愛你。」他緊抓著她的手,很怕她就在這片濃煙之間消失不見。

「嗯,我知道,謝謝你,讓我懂得愛,謝謝你……愛我。」話落,她用力地推開他,也不知道是從哪生出的力氣,金如秀竟教她一把推出火海之外。「謝謝你,小秀,可是這是我的罪,就該由我自己贖。」

「龍靜!」金如秀瞧見樑柱倒下,想也沒想地再次衝上前……把將她摟進懷裡。「要死,……起死!」

龍靜凝視著他,濃煙阻止了她的呼吸,教她眼前黑暗降臨。「傻瓜……」

感覺她失去意識軟倒在他的懷裡,他趕緊將她抱起,衝出火場。

「二少!」

一見他奔出,守在西廂花園裡的長治和並成立刻向前。

「長治,先皇御賜的匾額你可知道放在哪?」他將龍靜交到長治手中。

長治一愣,「在後院,那裡已經是一片火海,進不去了!」他放聲喊著,因為金如秀已經返身奔進火場。「不要進去,軍巡鋪已經到了!」

「二少!」並成吼著,跟著衝進火場。

長治看著兩人的身影正犯愁,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接近,回頭望去,竟是另一個金如秀……他愣了下,認出來者是金如玉。

「龍姑娘要不要緊?」

「我家小姐沒事,倒是……金二少和他的貼侍又衝進裡頭了。」

金如玉看向那已燒得面目全井的偏廳長廊,心底一沉。「人都在外頭了,他進去做什麼?」這個笨蛋!

「……他去幫我家小姐拿小姐想要的東西。」

金如玉閉了閉眼,沒多猶豫,身影也消失在火海中。

長治錯愕地看著這一幕,不禁自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鐵了心要毀了龍家,不是狠了心不要小姐了嗎?為什麼金家兩兄弟卻一前一後地奔進火裡……

這時,豆大的雨水滴落,他抬眼望天,雨勢由淒迷轉為怒騰,傍沱而下。

「小姐……」他緊摟著龍靜,啞聲喃著。

這雨,來得太遲、太遲了。

大雨傾盆而下,幫助撲滅了龍府的大火,但龍府已經燒得面目全非。

雨,直下到天亮,金家兄弟協助完軍巡鋪處理火災,從主屋大廳裡找出兩具焦黑的屍體,猜測該是龍家母女。

整頓好從火場裡搶救出的物品,狼狽的兩兄弟才終於在天亮時回到了金府。

金家父母沒有太多責難,催促著淋了一夜雨的兩兄弟先去泡澡。

但,金如秀卻只追問龍靜是否已經清醒。

「她很好,有你衛伯父在,她不會有事,反倒是你,像鬼一樣,給我去泡澡,然後等天喜給你上藥!」於觀貞瞪著渾身焦黑,甚至多處燒傷的金如秀吼道,接著下令,「玉兒,把他給我拖走!」

金如玉沒轍,只好乖乖地把人拎走。

「大哥,謝謝你。」金如秀他悶聲道。

「誰叫我是大哥。」

「大哥,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金如玉昨晚聽他提起不少,此刻也只能輕歎。「我也不知道。」

這個問題錯綜複雜,明明做的不是錯事,卻因為不同的觀點而變得罪大惡極。

兩兄弟一道進浴池泡澡,之後金如玉回無憂閣休息,而金如秀則假藉要找衛天喜上藥而來到桃花源寢房。

「二少,你回來了。」剛巧踏出房門外的長治微愕地看著他。

「龍靜如何?」

「……小姐醒了,卻又不像清醒。」

「她吃早膳了沒?」

長治搖搖頭。「小姐連藥都不肯喝……聞到藥味就想吐。」

「我去看她。」

「可是衛大夫說,小姐已經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長治不得已地擋在他的面前。「我正要去問衛大夫能不能開其他藥方。」

「可是她也不能不吃東西。」

見他臉上有傷,卻只在乎小姐,長治歎口氣。「那就請二少盡可能地不要讓小姐激動,衛大夫正在替二夫人診治,我先過去那邊探探,待會請衛大夫過來替你上藥。」長治走後,金如秀輕推開寢門板,就見巧瓶如臨大敵地擋在床前。

在巧瓶眼裡,長治跟叛徒沒兩樣,從小姐醒來就一直說著金二少的好話,現在甚至還放他進房。

「龍靜。」金如秀啞聲輕喚,緩步走近床邊。

巧瓶原本想要阻止他接近,瞥見他臉上燒傷的傷口,還有那燒焦的髮絲……這不就跟長治說的一樣嗎?

龍靜置若同聞,彷彿沒了魂魄。

「龍靜……」他坐在床畔,輕撫著她的發。

「你為什麼要救我?你不該救我……」

金如秀下穎抽緊,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如果她恨他,把所有的錯都怪到他身上,他還覺得好受,可是她卻把罪往身上攬,存心不給自己活路走,那他又要怎麼留下她?

讓她恨?

怎麼恨?

他垂睫想了一會,淡聲提醒,「你不要忘了你肚子裡還有我的孩子。」

她怔了下,抬眼。

「想死,也要等你把孩子生下再死。」

龍靜怔怔地看著他……時之間無法理解他的話似的。

「所以現在給我吃東西。」他神色冷驚,示意巧瓶把粥端來。

龍靜卻動也不動,直勾勾地看著他,像是要將他看穿。

「反正,我該做的都做了,我也不後悔,但是你肚子裡的孩子……我要,所以就算你只剩一口氣,也要把孩子生下來。」

「小秀?」

金如秀起身,將素粥往床邊的花架一擱……把將巧瓶扯過來,嚇得巧瓶尖叫一聲。

「你做什麼?」龍靜掙扎著起身。

「反正都殺了那麼多個人,再一個我也不痛不癢。」他臉上笑意森冷。「不過,只要你照著我的話去做,我就放開她。」

「你要我做什麼?」

「吃早膳。」

龍靜瞪著他不動,卻見他的手扣上巧瓶頸子,巧瓶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連聲音都發不出,急得她捧起素粥,拿起湯匙拚命地舀粥往嘴裡塞。

「我吃,我會全部都吃光,你放開巧瓶。」

「等你吃完再說。」

龍靜拚命地塞,然而身體卻不斷地排斥著,粥一入口就想吐,她不斷地壓抑再死命地吞下,總算將一碗素粥吃個見底。

「不準吐出來。」他冷聲警告。

龍靜瞇眼瞪著他,強忍著一波波的噁心感,無力地躺回床上。

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金如秀鬆開巧瓶,轉身離去。

他不敢再靠近她,就怕自己的存在會讓她心情激動,對她的身體非但沒有幫助,反倒是另一種傷害。

可是如果可以,他想要抱抱她,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娘老喜歡抱抱他們,是因為她很愛他們……但他卻不懂得該怎麼好好地愛一個人。

他只能用這種傷害彼此的方式去愛……至少先逼她養好身子,等她生下孩子之後,也許就不會再死意堅決。

與其讓她了無生氣,他倒寧可她恨著自己。

巧瓶一得到自由,趕緊飛奔到龍靜身旁,拍著她的胸口替她順氣。

「巧瓶……你沒事吧?」龍靜緊抓著她的手,張眼瞅著她。

「小姐,我沒事,」巧瓶頓了頓,疑惑地道:「二少根本沒有掐痛我,他只是作作樣子而已。」

「可是你的臉色都……」她還以為他真傷害她了。

「他往我後背一按,有股熱氣直往頭上衝,我就覺得臉熱了起來。」她真的是好不解,剛剛的金二少看起來殺氣騰騰,可是他手上的力道卻是很輕很輕。

龍靜不禁苦笑。

原來只是為了逼她吃飯……那個笨蛋,真的是笨蛋……「為了我,你還要做到什麼地步?」

為了要她用膳,不惜扮惡人,為何要這麼傻?她值得他對她這麼好嗎?

明明傷害他的人是她,為什麼他卻毫不怪罪,反而是一徑地對她好?

「小姐?」巧瓶輕握著她的手。

一陣腳步聲傳來,長治興高采烈地開門大喊,「小姐,二夫人醒了!」

龍靜錯愕的訝問:「真的?」

「真的,二夫人擔心小姐,直說要看小姐呢。」

「巧瓶,扶我過去。」龍靜拉著巧瓶奮力起身。

「是。」巧瓶趕忙攙著她一步步走向隔了一條長廊的雅房。

一開門,就瞧見落葉虛弱地笑開,啞聲道:「靜兒。」

龍靜一愣,大滴的淚水滑落。「娘……娘,你能說話了。」她管不了會不會跌倒,腳步踉蹌……步急過一步地走到床邊。

「是衛大夫的醫術好。」落葉感謝地看著衛子禮。

衛子禮客氣道:「是二夫人撐得過來,如今清醒了,只要再調養個幾日,應該就不成問題了。」

「多謝大夫。」龍靜感激道。

「剛醒來,不要聊太久,至於吃的我會吩咐金府的廚房處理。」臨走前,衛子禮勾笑叮囑。

龍靜緊緊地環抱住落葉。「娘……」太好了,至少還有娘在身邊。

「你怎麼瘦了這麼多麼」落葉輕撫著她的背。「是不是阿清又對你下毒了?」

龍靜一愣,抬眼望著她。「娘,你怎麼會這麼說?」

「那天,我親眼看到阿清關上門,在外頭點上毒氣……我好擔心好害怕會傷到你和小孩……以前我有好幾次跟你說要防備阿清,可是你都不懂我的意思。」那時她好遺憾自己不識字,無法寫出真相。

「娘,難道你早知道阿清是大房安排的暗樁?」

「就連你爹的死都和他們脫不了關係。」

龍靜錯愕地說不出話。「……你是說,大娘和龍嫣是害死爹的兇手?」

「是啊,就連阿清也是裝瘋賣傻罷了,可是我有口不能書,我一直想跟你說的……」

龍靜垂斂長睫,好半晌說不出話。

這麼說來她豈不是錯怪了如秀。

龍嫣和大娘有心除去自己,她心知肚明,可她總認為龍嫣再怎麼狠毒,兩人畢竟是異母姐妹,龍嫣不會做絕,但她連爹都能狠心除去……那麼龍嫣的死,她又何必悲傷。龍嫣不過是自食惡果罷了!

更可惡的是,阿清竟然將她蒙在鼓裡,是裝瘋賣傻的……而她卻為了他們傷害了如秀。

「對了,金二少呢?」落葉問。

龍靜回神。「娘,你怎會提到他?」

「我要謝謝他。」瞧她一臉不解,她笑道:「在我昏迷時,我一直聽到他在我的耳邊說著,要我振作、要我撐下去……我想,也許正是如此,我才能撐過來吧。」

龍靜聽著,露出苦澀的笑。

那個人……她只能說他是笨蛋。




第十三章

龍靜找不到金如秀……如前一段時日裡,她總是等不到他歸來那般。

她問了金如玉,他說:「那個笨蛋在做一件事,等你原諒他。」

龍靜不禁歎口氣。

他不出現在她面前,她要怎麼原諒他。

再者,要怎麼說原諒,在這些事之中,到底是誰犯了錯?

是她吧。

日子一天天的經過,崆峒城進入八月末,正是夏秋交替時節,然而桃花源裡仍是林木茂密,百花盛開,夜裡微風捎來些許涼意。

然而,今夜她不待在桃花源裡,而是獨自坐在獸圈旁的亭子裡。

金如玉說,如果要堵金如秀,就得待在這裡,因為這裡是通往桃花源的必經之路,所以,她在這裡等待。

心血來潮的她靠近圈子柵欄,試著接近豹子們。

她發現,當豹子們在草地上打滾時,感覺就像是慵懶的大貓,沒有半點威脅性,突然它們像是發現什麼,快速朝她靠攏而來……

「崑崙!」

就在她被豹子們嚇得一退腳下打滑時,後頭有堵堅硬的肉牆撐住她,耳邊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不悅地低喝著,「搞什麼,連她是誰都搞不清楚嗎?你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崑崙領頭……群豹子低鳴了兩聲,擺了擺尾巴……同回林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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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1 21:06:16
「你怎會獨自待在這裡,長治和巧瓶呢?」金如秀啞聲問,輕輕地將她自懷里拉開。

「他們在陪我娘。」龍靜垂眼細聲道:「我在這裡等你。」

「等我做什麼?」金如秀不敢看她,就怕聽到任何不想聽到的事。

她可以行動自如,那就代表經過這段時日的休養,她如大哥說的,身子已經好轉得差不多。這一切該感謝衛伯父,醫好了落葉夫人,讓她不再有尋死的念頭,而他不希望自己的出現又影響她。

「你最近在忙什麼?」

「忙著打理龍家的油行,讓你康復後回去就可以接手,還有,龍府我已經請人依原樣重建了。」

「你怎麼知道龍府原來的樣子?」

「我問過長治。」

「為什麼不問我?長治會比我清楚嗎?」

「我……」

「你為什麼不看著我?」她抬頭,雙手撫上他的臉。

他的臉還有燒傷的痕跡,就連長髮也削短不少……氣色不好,滿眼紅絲,教她不由得皺緊眉頭,猜想他根本沒有好好休息。

金如秀錯愕地看著她,隨即又別開臉,有些心慌地笑著。「多日在外奔波,有點累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話落,就見他快步離去,龍靜不禁瞇起眼,蹲下身,故意發出一聲驚呼。

果真如她猜想,他迅速回頭跑來,伸手要扶她。「怎麼了?」

「肚子……」她佯裝疼痛的皺起臉。

「並成!」他忙喊著。

並成緩緩從拱門後晃出來,卻沒打算走上前。

「我沒事了,只是肚子裡的孩子踢了我一下……時有些不舒服。」她拉過他的手,往肚子一按。「你有沒有感覺到他在動?」

金如秀驚詫地感覺到她肚子裡頭還有另一個心跳,想再確定一點,卻又不敢用太重的力道,就怕傷到孩子。

「再幾個月你就可以抱他了。」她笑道。

他神情有些恍惚,直到這一刻,他才遭遇身為人父的各種情緒衝擊。

他是喜悅的開心的,甚至是擔憂的恐懼的……擔憂和恐懼是來自於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打開心結,而她是不是會在生下孩子之後就帶著孩子離開,再也不見他。

「你可以飽我回去嗎?」

「當然可以。」他伸手將她抱起,動作是意料之中的輕柔,就連走起路來也刻意放慢腳步,就怕有些許的顛簸會讓她不適。

「你身上好像很熱。」偎在他的懷裡,她總覺得他身上像是在發著熱。

「外頭很熱。」

「是嗎?」

她擔憂的口吻讓金如秀唇角勾起自然的弧度,不再是應付或勉強的笑。他不禁想,也許是她的母親清醒,所以讓她跟著心情好轉,如此一來,他要是加把勁,是不是可以讓她原諒自己。

「小秀,我想去桃花源的頂樓亭臺。」

「現在?」

「嗯。」

上到亭臺,他輕柔地將她擱上躺椅,她順手抓著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金如秀坐在她的身旁,著著她稍稍圓潤了些的臉,眼底有了笑意。

「小秀。」

「嗯?」

「你還在生我的氣?」

金如秀怔住。「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如果沒生我的氣,為什麼你一直不肯見我。」

「我怕你因為我又情緒激動。」

「你覺得我現在情緒很激動嗎?」

「我……」那天她哭求原諒的樣子令他的心狠狠地抽痛,而後,又把錯往身上攬,彷彿哀傷不欲生……他好怕自己要是出現在她面前,會勾動她的痛苦,不管是恨他還是恨自己,都會讓她傷到身子。

可是現在的她感覺很平靜……是心裡不恨了嗎?

那麼,他可以跟她說,他試著在彌補了嗎?

「小秀,對不起,我一直都錯怪了你。」

金如秀皺眉看著她,就怕她道歉之後又有死意,忙開口,「不是,那是我的錯,是我……」

「先聽我說,我娘醒來後告訴我一些事,讓我知道阿清確實是裝瘋賣傻,他甚至和大娘、龍嫣聯手殺害我爹。」

「是嗎?」

「所以你沒有錯,可是我希望你往後行事之前還是得要三思,有些事可以交給府尹去做,沒必要自個兒動手。」

金如秀聽得一愣一愣,想了下,才沉聲道:「龍靜。」他試著握住她的手。

「嗯?」她沒有抗拒,反握著他的。

這個動作彷彿給了他無比的勇氣,教他伸手指向遠方……「你看。」

她看向遠處,到處可見燈火,彷彿是天上的星子傾落下來,綴滿了人間,教她不禁微愣著。

「龍靜,你說過,龍家油行圖的是讓每個人都有油可用,可以讓每一戶都點上一盞屬於自己的燈。」

龍靜聽著……股酸意衝向鼻間。

「我……我做錯了很多事,可是我並不是真的恣意妄為,你說的話我都記得,所以我讓城裡每戶人家都點得起一盞燈,只要金家在,崆峒城的百姓絕對都能往夜裡點上一盞燈。」

龍靜直睇著那燦亮燈火,邊笑淚水也跟著滑落。

他呀,真是把她的話給放在心上的。

「龍靜,別哭……我真的知道我錯了,我不該行事不想後果,害得龍府被燒燬,可是在金府裡,我永遠會為你點上一盞屬於你的燈,在這萬家燈火中,永遠都會有一盞屬於你的燈。」

龍靜想開口,可是她哽咽的說不出話。

看她沒有回應,金如秀的心涼了大半,自嘲笑道:「也許你不想要這一盞燈,沒關係,我跟你保證,最晚最晚龍府一定會在年底修整好,到時候……」

「你要趕我走?」她含淚瞪著他問。

金如秀錯愕地看著她。「不……我怎麼可能……」

「笨蛋。」她低罵一句。

金如秀不知所措地看著她,搞不懂她的意思。

「金笨蛋,我比較習慣你囂張跋息的樣子,你突然變得客氣,我會覺得你是金如玉。」她又哭又笑地道。

「你的意思是說……」

「不要趕我走啦。」她笑罵著。

金如秀動容地攬抱住她,親吻她的額頭。「我不會趕你走,永遠都不會。」

「對不起,我說了很多傷你的話。」她親吻他被火灼傷的面頰。「對不起……」

金如秀不由得勾笑。「龍二千金,我比較習慣你撥辣脫鞋打我的狠勁,你突然道歉,我會懷疑你哪兒有問題。」

「你是欠打是不是!」她抬手往他額頭巴下去。

「再多打一下,讓我確定我不是在作夢。」因為他頭很昏,腳下很飄,他真的懷疑自己在作夢,明天醒來,她還是一樣不理他。

「笨蛋……」她笑罵著,小手按在他額上,臉色突地揪變。「你……你在發高燒,你生病了?」

「我生病了嗎?」

「你連自己有沒有生病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沒生過病……」也許是心情放鬆了還是怎地,他覺得他好累想要睡了。

「你……並成!」瞧他頭一偏,身子一歪,她忙扶住他,拔聲大喊。

「來了!」一直跟隨在後的並成抹了抹淚水,頂著一雙兔子眼,表情卻很酷地出場。「二少這幾天一直沒好好她休息,只急著要彌補。」

「真是笨蛋!」

「對呀,真是笨蛋。」

「老子還沒昏……你說誰笨蛋?」金如秀靠在龍靜肩上,張開眼兇狠的問。

並成臨危不亂地看向龍靜。「龍姑娘,你怎麼能說未來的相公是笨蛋,就算明知道他是笨蛋,也不要說出來,咱們心知肚明就好。」

「老子掐死你!」金如秀伸手掐住他。

並成微瞇起眼。「嗯,真的生病了,沒啥力道。」說完還頗嫌棄地碎了聲。

金如秀氣得咬牙切齒,卻是真的沒轍,暗想,等他病好了,他一定會好好地獎賞這傢伙……

「快點送他下樓吧。」龍靜啼笑皆非地催促著。

「是。」

下了樓,找來大夫,診治過後才知道他根本是受了嚴重風寒,居然還能撐上多日不倒,也算他有本事。

龍靜不解衣帶地照顧著他,卻並非都出於自願,是因為他一直抓著她的手不放,彷彿極怕失去她。

龍靜無奈,只好陪著他,直到他痊癒。

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都得用到油,不管是炒菜的食用油,還是點燈用的燃油,各式油膏全都派上用場。

然而,金家油行門前卻是門可羅雀。

照慣例,金如秀坐在油行帳房內,看著帳本悶不吭聲,而站在他面前的掌櫃,臉色蒼白外加冷汗冒不停,不時地撫著胃。

「胡麻十斤、蘇麻二十斤……我說掌櫃的,咱們乾脆關門大吉算了,你意下如何?」

金如秀冷冷抬眼,帳本照慣例地飛射出去,砸在掌櫃發痛的胃部。

「說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二少,那那那是因為龍家油行……」掌櫃氣若游絲,像是隨時都會厥過去。

「怎樣?」他一臉兇狠地問。

掌櫃真的好難為呀。

龍家前幾日重建完成,龍二夫人回到了龍府,解除了下人長治的奴籍,並收為養子,由他正式接管龍家的事業,成了龍家的當家。話再說回來,雖然二少尚未迎娶龍靜姑娘,

但龍靜姑娘已經快要生了,兩人預計生產後成親,這代表兩家是親家。

如今龍家削價競爭,他到底要怎麼跟二少說?

「想當啞巴嗎?我知道喝哪一種毒藥可以變啞巴,要不要我介紹給你?」

「二少,那是因為龍家削價競爭,而且他們的薰香燈油多了好幾款,再加上價格壓得極低,大伙又知道金龍兩家要結成親家,所以都轉向龍家立了長契……」

金如秀聽著,暗罵長治太卑鄙,居然夾持龍靜要脅他,真以為他不敢跟他拚價嗎?

「掌櫃的,給我聽著。」

這句話一出口,掌櫃額上又滑落了一滴冷汗。不要又來了……

「從今天開始到年十五,所有的油全部半……」啪的一聲,有異物巴上他的後腦勺,打斷他未竟的話。

他沒有回頭,但是聽見並成在偷笑,餘光瞥見掌櫃唇角歪了下又趕緊搗嘴滅跡,為此覺得他二少的威風打了大折扣。

於是,他優雅起身,撣了撣根本沒皺的袍子,再緩緩回頭,果真瞧見他那已經快要生產的準娘子。

「你為什麼又脫鞋打我?」男人在外總是要留點面子的,在他夥計面前扁他,他還要不要做人?

「因為我剛剛聽到你又滿腦子詭計想要削價競爭。」龍靜瞇眼瞪他口

「你要不要先問問長治是怎麼削價的?」

「過年過節本來就該給個折扣。」

「對呀,所以我……」

「你那是惡性降價,況且我剛剛看到你還拿帳本丟掌櫃。」

「你不是說比較習慣看我囂張跋息的樣子?!」他終於忍耐不住,暴跳如雷地大吼,「結果你卻因為這樣而脫鞋巴我!」

知不知道巴這一下,他二少的威風全都被巴光光了!

「你不是也說比較喜歡我撥辣脫鞋巴你的樣子?」龍靜反問他。

金如秀抹了抹臉,沒轍地點了點頭,緩步走向她,附在她耳邊低語,「喜歡是喜歡,但你總要給我留一點面子。」

「那你要我怎麼做為」她學他湊至耳邊小聲地說。

「讓我威風一下。」

「好吧。」

金如秀很滿意地點點頭,退後兩步口「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我金如秀今天說一不二,誰來求情都沒用,我說要全部半……」啪的一聲,小巧繡花鞋正中紅心。

那明顯的鞋印,讓並成忍不住笑到瓤淚。

「龍……靜!」他爆青筋地怒吼。

他娘的,後腦勺也巴,額頭也巴,知不知道會留鞋印啊!

龍靜哈哈笑著,正要溜,卻忘記長廊早已被雪水打濕,教她腳下一滑,驚呼出聲,「啊!」

金如秀飛撲上前,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接個正著,覺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正準備為她的調皮開罵時,卻見她小臉皺緊。

「怎麼了?」

「我我……好像要生了。」裙下感覺整片濕意。

金如秀拔聲大吼,「並成,找大夫!」

「是找穩婆。」並成沒好氣地道。

「誰都好,快!」

一陣手忙腳亂,在將龍靜送回金府沒多久,白胖兒子便已落地,金家父母正式升級為奶奶和爺爺。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元宵當日,正巧是金府金孫彌月,也是金二少正式迎娶龍二千金的好日子,金家到處張燈結綵,還請來戲班,打算熱鬧慶祝個把月,相較之下城南同一天辦滿月酒的人家,倒顯得冷清不少。

但,這都非重點。

重點擺在元宵當日的洞、房、花、燭、夜。

正當金府前庭後院歡聲雷動地慶賀時,金如秀已經溜進喜房,揭開了龍靜的紅蓋頭。

龍靜粉妝輕點,含羞帶怯地垂斂長睫,那嬌羞模樣教他心族動搖。

「喝交杯酒。」他動作飛快取來兩隻酒杯,與她勾肘對飲之後,立刻動手褪去身上的衣物。

「你……」她羞得別開眼,不敢相信他竟然一副急色鬼的模樣。

金如秀褪去衣物,露出他肌理勻稱的好體魄,自動自發地躺上床,嘴裡不斷地哼著不成調的歌,手上正忙著……

「……你在幹麼?」龍靜怔愣看著他拿著麻繩綁自己的手。

「重溫舊夢啊。」他說得理直氣壯。

龍靜看著他半晌,彎身取來鞋子,朝他額面一巴,「瘋子!」童溫什麼舊夢啊!

「你當初就是這麼對我的啊!」他不禁喊冤。

知不知道他等這一天多久了,他多期待她可以如法炮製,再來一次。

「那是……」龍靜又羞又氣地拿鞋要再打他。

然而這一次他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手,抓下鞋子,輕手摘下鳳冠,將她給拉上了床,壓制在身下。

「既然你不願意成全我,那這一次就只好照我的法子了。」其實一生被壓一次也就夠了,他也不是那麼強求的人。

「可不可以不要?」

「什麼不要?」

她嬌羞地閉上眼。「我討厭痛……」第一次的痛楚她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實在不願意再嘗一次。

金如秀恍然大悟,露出大大的邪氣笑容,啞聲道:「放心,上次是你壓我,你才不懂個中樂趣,但是這一回是我壓你,我會讓你嘗到欲仙欲死的銷魂滋味。」

龍靜壓根不信,但隨著他的舉動,她羞吟不止,難以置信這閨房之事原來差別如此之大,這銷魂滋味讓她幾乎滅頂。

事後,她無力地偎在他懷裡喘息著,卻見他伸出了手。

她不解地看著他。

「先說好,依我的身價至少是百兩起跳,十兩我不接受。」

龍靜意會之後,瞇眼瞪他,小手巴過去,卻被他接個正著。

「我說錯了嗎?買我大哥的種是十兩,可買我的是一百兩起跳。」關於這一點,他其實是很在意的。

「金混蛋,我一兩也不給!」她氣呼呼地道。

居然在這當頭給她翻舊帳,真的是很混蛋!

「好,不給的話,那就……換我要債啦。」他翻過身,繼續第二回合。

「你這混蛋……」

他拉下鮫絹帳,不讓她羞澀俏顏給月娘偷瞧見。

只見月光傾落窗權,將擱在花架上的十兩黃金元寶映照得閃閃發亮。

那是他們的定情物,以後他會拿著它,將他們之間的情事告訴他們的孩子,讓孩子們知道,他們的娘心機有多重,才花了十兩,就買到了一生的幸福和他的此情不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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