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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潔明]一見鍾情相見歡(City Woman No.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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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14:40 |倒序瀏覽
一見鍾情相見歡(City Woman No.1) 作者:黑潔明

她也不曉得自己是發哪一門子的花癡
莫名其妙被電梯內的那個男人煞到
他的長相完全是她心目中夢中情人的模樣
還沒來的及找偵探便得知他是何方神聖
原來他正是她時常掛在嘴上咒駡的變態老總!
這個頑固的恐龍其實與她一點也不搭軋
而且他似乎因前車之鑒對婚姻心生恐懼
她偏要堅持只交老公的原則勉強配合他
超級無敵大散仙經過造型終於有點像淑女
密集訓練下廚煮出來的咖啡連入口都困難
像二次大戰後的小套房從來不敢讓他進去
好不容易獵夫計畫即將高唱happy ending
卻因他看穿她的真實面貌將她三振出局
她不相信自己耗費心力竟得到這種下場
決定賭一賭他其實對她是真的有感情
親口向他解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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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15:04
第一章
  
  她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范怡儂吸吸鼻子,一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整個人蹲趴在公園的草地上矩細靡遺的搜尋著。
  
  好吧,也許她的確知道為什麼……
  
  范怡儂緊咬著下唇,知道都是她那倔強的臭脾氣害了她。
  
  該死,她只是想找個好男人而已啊,難道這有這麼難嗎?
  
  她挫敗地又掉下淚,蹲著轉了個方向繼續在夜晚的公園草地上摸索著。
  
  天曉得她為什麼總是在最重要的時刻搞砸一切,如果白天時她肯好好和他解釋,甚至忍一忍,不就沒事了嗎?
  
  天啊,她好後悔,真恨自己這種暴躁的脾氣。
  
  老媽以前就常說要她改,如果她有將她的話聽進去就好了,這下好了吧,為了逞那一時口舌之快,她一怒之下可把自個兒努力了老半天的幸福全給丟出去了。
  
  可是,她也曾試著解釋啊,誰教他聽都不聽一下,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定了她的罪!
  
  全身狼狽不堪地跪坐在地,范怡儂頭上雖然夾了個和小雲借來的大髮夾,還是無法阻止髮絲散亂下來,她兩手都是泥上,不用說膝蓋處的裙子上也是。
  
  公園裏,飛蟲在街燈下縈迴繚繞,遠處一隻癩痢狗蹣跚走過;天上有星,風吹得半個人高的七裏香樹叢沙沙作響。
  
  她又氣又怨,而且沮喪到了極點,雖然如此,范怡儂兩手還是不死心的在草堆中摸索,希望藉著公園燈柱那微弱的燈光,在這草堆中找到自己的幸福。
  
  好吧,她承認她仍然愛他,雖然他是只愚蠢的沙豬;而且即使他太過以偏概全,但他也沒錯,她的確是在某方面欺騙了他……
  
  她抬起另一手抹去臉上又流下來的淚,因為找不到那東西而覺得難過不已。
  
  該死,那一定是在這兒的,她明明記得是往這兒掉的呀!可惡。可惡。可惡!那該死的戒指到底跑哪去了!
  
  她的雙肩因為無聲地抽泣而難過的抖動著,淚水撲簌簌地全落了下來。
  
  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一次,她一定——
  
  SHIT!想這些有什麼用,只要是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如果一切重來一次,她百分之百還是會重蹈覆轍。
  
  天啊,擁有這種認知真是悲慘,而且她真是恨極了這該死的一切,還有那該死的人生規劃,以及她那不切實際的愛情幻想!
  
  她更恨的,是自己這張口沒遮攔的大嘴,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由這張嘴開始的……
  
  「喂,葳葳,看不到啊!」
  
  「電源開了沒?」
  
  「開了埃」
  
  「鏡頭的蓋子拿掉了沒?」
  
  「喔,對喔。呵呵,OK、OK,我馬上拿掉,好了喔,READY——GO!」鏡頭一開,教室內的景物立時出現。
  
  一名穿制服的長髮女孩很快的跳到鏡頭前,笑嘻嘻的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鐘淑芳,小名阿芳——」
  
  「外號怪力妹啦!哈哈!」一旁擠進另一名綁馬尾的女孩,笑著吐完槽後立刻落跑。
  
  「林佳慧——有種你就不要跑!」外號怪力妹的阿芳氣紅了臉,對著跑遠的同學。
  
  坐在課桌上拿著小鏡子猛照的羅,聞言忍不住笑著插嘴,「她又不是男的,怎麼會有種呢?呵呵呵呵——」
  
  教室裏其他同學聽了全跟著笑了出來。
  
  「哇,羅蘭,你也嘛顧一下氣質,怎麼說你也是咱們班的班花那!」阿芳翻了個自眼,哇哇叫道。
  
  鏡頭拉近,給了班花羅蘭一個特寫。
  
  羅蘭習慣性地對著鏡頭露出一個足以迷死人的微笑,但那水亮的櫻桃小嘴可也沒吐出象牙來,「班花又怎麼樣?班花能當飯吃嗎?」
  
  「喂喂喂!范怡儂,你鏡頭照哪兒啊?我話都還沒講完咧!」怪力阿芳哇哇亂叫,硬是伸手將V8鏡頭給轉了回來。
  
  「喝?你想嚇死人啊!瞧你那張大嘴,拜託你別靠那麼近好不好?」隨著清脆的說話聲,鏡頭一陣晃動,然後向後移了一段距離,教室裏的景物才又重新出現。
  
  「說好了先讓我說的呀!」阿芳站在鏡頭前擦腰嘟嘴道。
  
  「好好好,行,就讓你先說,鐘淑芳小姐,我們一個月後就要從高中畢業了,請問你畢業後有什麼計畫嗎?」
  
  「呃,計畫?」阿芳一呆,一臉茫然。
  
  「對啊,我之前不是說了嗎?拿V8來最主要除了留下大家年輕時的模樣之外,還有就是要問每個人將來想做的事啊!你畢業打算做什麼?繼續讀書?找工作?嫁人?」
  
  「這……這個嘛……」阿芳聞言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傻笑兩聲,「哈……哈哈……我沒想過那……」
  
  「啊?那你先想一下好了,我先問別人。」
  
  VS鏡頭就朝右邊晃去,照到一位頂著香菇頭在看愛情小說的女孩。
  
  「小雲,你呢?你畢業後打算幹嘛?」香菇頭女孩頭也不抬,只捧著她的寶貝小說無意義的應了一聲:「嗯?」
  
  「我說——你畢業後想做什麼?」鏡頭晃了一晃;朝小雲靠近。
  
  可小雲還是沒回過神來,頭雖然抬了起來,不過看著鏡頭的表情卻是一臉茫茫然,「啊?什麼?」
  
  范怡儂聞言差點昏倒,旁邊另一位削著男生頭的女孩噗時一笑,靠過來道:「儂儂,你問錯人啦,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雲手上只要一捧起小說,她什麼都聽不到啦!」
  
  「葳葳,那你呢,你畢業後有沒有想做什麼?」
  
  「啊?我?」削短髮的葳葳指著自己的鼻子,睜大了眼。
  
  「對啊,我們再一個月就畢業了那,你沒想過長大後要做什麼嗎?」拿著V8的怡儂疑惑的問。
  
  「沒啊,我沒想過。」葳葳聳了聳細瘦的肩頭,道:「可能去考試繼續唸書吧。」
  
  另一邊的羅蘭聞言,忍不住又湊過來插嘴笑說:「喂,葳葳,你不是沒想過吧?上回你不是還說要嫁給反町隆史嗎?」
  
  葳葳瞄了班花一眼,露出個大大的假笑諷道:「就算是又怎樣?基本上我想嫁給反町,和你能成為女律師的機率是成正比的。」
  
  「什麼意思啊?」全力阿芳有聽沒懂,又靠過頭來,眨著她烏溜溜的大眼問。
  
  「意思就是——」葳葳笑著用台語道:「攏是在瞑夢啦!哈哈哈哈……」羅的俏臉發白,氣道:「林可葳,你——」
  
  「怎樣?」葳葳雙手叉腰拿鼻孔瞪她。
  
  眼看而人就要吵起來,范怡儂沒力的翻了個白眼,出言勸架,「好了。好了啦,拜託——我們剩一個月就要畢業了那!你們兩個吵了三年還不夠啊?一天不吵會死啊?別吵啦!」
  
  「還不是她——」羅蘭忿忿不乎的要說話。
  
  儂儂忙將鏡頭對著她,道:「拜託講些有意義的話,羅蘭,你將來是想做女律師嗎?那你打算考哪個學校?」
  
  突然被鏡頭照到,羅蘭立時習慣性的收起怒容,但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只瞧她有些無措的說:「呃,我……我還沒決定……」
  
  「哈,有你決定的份——」葳葳見狀想落井下石。
  
  儂儂將V8再轉了個方向對著林可葳,問:「葳葳,你呢?你自己也還沒想好吧?」
  
  葳葳一時啞口,住了嘴。
  
  儂儂拿著V8退了一步,直到幾位好友都入了鏡頭,才無力的道:「喂,我們再過一個月就要畢業了那,難道你們都沒想好接下來的人生要怎麼走嗎?」
  
  幾位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一塊兒聳了聳肩,異口同聲搖頭道:「沒啊!」
  
  儂儂無力的翻了個白眼,道:「你們不趁現在好好想一想,做好人生規劃,難道不會覺得前途一片甚茫然嗎?」
  
  阿芳眨了眨眼,想了一下,點點頭道:「好像是有一點。」
  
  葳葳則一臉不在乎的道:「不會啊,反正兵來將檔、水來士掩嘛,」
  
  羅蘭難得和葳葳同意見,只瞧她撥了撥她美麗的波浪捲髮,接話接得順口,「對啊,反正畢業後就先考試啊,考上了就念,沒考上就找工作呀。」
  
  「那要是沒考上也找不到工作咧?」儂儂沒好氣的提醒大家。
  
  大夥兒同時愣了一楞,卻聽一旁傳來慢條斯理的聲音,緩緩的回道:「如果真是這樣,就找個人嫁啦。」
  
  「嘿,對啊!」幾個女孩聞言臉上露出大大的笑。
  
  葳葳攬著不嗚則已。一鳴驚人的小雲肩頭,伸出食指和中指得意洋洋的對著v8鏡頭擺出了個「V」字形的勝利紀號道:「小雲說得對,反正到時不行就找個人嫁啦!」
  
  儂儂聞言差點吐血,為了不讓這幾位好友繼續醉生夢死下去,只好又潑了桶冷水,丟了句話:「那要是找不到人要,嫁不出去咧?」
  
  「啊?」
  
  所有人一呆,又互相對看了一眼,阿芳才囁懦著說了一句:「不會那麼慘吧?」
  
  「如果要是別人不挑剔也許能隨便找個人嫁了,那當然不會那麼慘,可若要是你們自己挑咧?要是對方是禿頭,或是有口臭,或是年紀大大,或是會隨地吐痰呢?到時你們嫁是不嫁?」
  
  阿芳聞言吐吐舌,羅蘭做了個噁心的表情,葳葳瞪大了眼「咿」了一聲,小雲則在想像出那樣的情景之後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看吧,所以說大家要趁現在就將未來的人生規劃做好才對!」儂儂振振有辭地隔著境頭對好朋友們說教。
  
  葳葳兩手一攤,「拜託,誰無聊沒事會想那麼多啊?」
  
  「對埃」阿芳點點頭,附和著。
  
  羅蘭皺了皺鼻頭,道:「儂儂,那你呢?你自己想過畢業後要幹嘛嗎?我就不信你無聊沒事會將未來幾年的事先計畫好!」
  
  「開玩笑,我當然計畫好了!」范怡儂一臉正經,拿著V8大聲道:「我國小五午級時就將我的人生規劃做好了!」
  
  「國小五年級?拜託!國小五年級才不過十一歲那,你那時會有什麼鬼人生規劃?」葳葳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看她,其他女生也是一個樣的瞪著范怡儂這同班三年的好同學。
  
  「當然有!我計畫要讀幸福 國中,然後考上咱們一心女中,畢業後要去讀資訊相關科系,將來鑽研3D電腦動畫,二十二歲畢業後就進入TMR電腦公司,設計電玩軟體內的人物,然後在二十五歲買第一部車子,兩年後付完貸款!我十五歲就開始買儲蓄保險,二十歲時就要開始存房屋頭期款的錢,三十歲的時候買房子,十年內我要付清房屋貸款。如果三十歲時房價太高,我就把錢拿去成立個人工作室,然後在四十歲的時候要去環遊世界,四十五歲的時候我的保險就可以開始回收,五十歲的時候我就要把自己的房子賣了,然後到鄉下買一個更大的房子,在環境幽靜的地方頤善天年,」范怡儂慷慨激昂的說著,一副和平、奮鬥。救中國的架式,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許是從沒想到她竟真的想過這麼多,大夥兒全呆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香菇頭小雲推了推她鼻樑上的黑框眼鏡,緩緩的開了口,「我說儂儂,你的人生規劃是不是忘了什麼?」
  
  儂儂杏眼回睜,「什麼?」
  
  「結婚啊?老公啊?如果你結婚的話怎麼辦?」小雲慢吞吞的問。
  
  「對啊,你難道都不交男友談戀愛嗎?」阿芳點頭附和跟著問。
  
  「是啊,你那一長串人生規劃裏為什麼沒有男人存在?」羅蘭在椅上坐下,一手靠在椅背上支著下顎,好奇的看著她問。
  
  老公?男友?男人?
  
  范怡儂在瞬間呆了一下,啊,說實話,她還真把這點給忘了。
  
  不過要她承認她忘了這檔子事,別開玩笑了,她才不會自己打自己嘴巴。
  
  只瞧她眼也不眨,大氣也不喘一下地道:「開玩笑,關於這點,我當然也早規劃好了!」
  
  「什麼規劃?這種事也可以規劃的嗎?」穿著運動褲的葳葳一點也不淑女的盤腿坐在課桌上。
  
  「當……當然!」范怡儂回答得心虛,差點咬到舌頭。
  
  「那怎麼我們高中三年來都沒見你和哪個男人勾搭過?」羅蘭賊賊一笑,涼涼的說。
  
  一旁的阿芳聞言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勾搭?拜託,羅蘭,你講話可不可以稍微含蓄點啊?」
  
  「含蓄?勾搭還不夠含蓄啊?那不然要怎麼講?搞在一起嗎?」羅蘭眨眨她烏溜溜的大眼,裝無辜的說。
  
  唉,那些男人要是知道他們心目中甜美可愛文靜的清純小百合羅蘭是這樣講話的,真不知他們會有何感想?
  
  阿芳一手覆在額上,無力的揮揮另一隻手,道:「算了,你當我沒說。」
  
  見阿芳那副模樣,小雲忍不住笑了笑,才又轉回頭問道:「話說回來,羅蘭說得也沒錯啦,儂儂,我們這三年來也沒看你交過男朋友,你懂那些男生嗎?如果你不懂的話,這檔子事到底要如何規劃?」
  
  她這話一問,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范怡儂身上。
  
  「呃,啊?」看著眼前幾位好友,范怡儂張了張嘴,想也沒想就瞎掰道:「誰說沒交過男朋友就不懂男生的?再說,不懂有什麼關係,不懂我可以弄懂啊!何況,丫咧本小姐才沒那閒工夫浪費時間在那些凡夫俗子身上,我要交,就要交老公!對,我的規劃就是等哪一天找到了MRRIGHT,到時候本小姐動力全開,一定把他手到擒!否則我寧願終生不嫁!」她越說越興奮,到最後還比手畫腳起來。
  
  范怡儂笑吟吟的說著,可這番話卻再度讓眼前眾好友個個愕然,跟著,就見她們翻白眼的翻白眼。無力的無力。歎氣的歎氣。
  
  「我的天老爺,她這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打哪裡來?」
  
  羅蘭疑惑的問身旁的葳葳;不是她對儂儂太過看輕,也不是儂儂長得不好看,只不過,和范怡儂同班三年來,這傢伙向來不拘小節。不重外表,裙子老是皺皺的,領子老是忘記翻;每天早上來上學,她鐵定是滿頭雜草,還是她好心在早自習時天天幫儂儂梳好綁好的,若非如此,范大小姐怕是會整天頂著那頭亂髮在校園裏亂晃,因為她對自己的外表向來沒啥自覺。
  
  像她這樣的女孩,羅蘭懷疑她真知道要如何才能將男人手到擒來!
  
  葳葳聳聳肩,好笑的道:「誰知道?」
  
  
  
  十年後
  
  街上的人形形色色,來來往往的人們腳上穿著各式各樣的鞋,有紅色的高跟鞋、白色的涼鞋、黑色的皮鞋、五顏六色的步鞋,還有冷色系的長靴。暖色系的休聞鞋。
  
  銀白色的短靴快速有節奏的往左疾走,和右方迎面而來的咖啡色皮鞋交錯而過,在這同時,另一頭冒出一些行走緩慢的破爛夾腳拖鞋,還沒來得及抬頭著那雙鞋的主人,視線很快又被另一隻黑得發亮的大頭鞋給吸引了過去,跟著又是另一隻高得嚇人的厚底鞋——
  
  哇卡,那鞋有二十公分高吧?!
  
  停下手中速寫,她迅速抬起頭來觀看那穿著矮子樂的女人,沒想到一抬頭就看見一張貼擠在玻璃窗上變形的畸形臉,嚇得她將口中的咖啡給噴了出來!
  
  那女人顯然也被她嚇到,踩著那高蹺似的厚底鞋往後退了而步差點跌倒,幸好身後有人見美女有難,忙伸手扶了她一把,那女人對好心人甜甜一笑,迷得人家暈頭轉向的,跟著腳跟一旅,就踩著那高鞋繞到一旁正門,走了進來。
  
  「儂儂;你好髒啊,竟然把咖啡給噴了出來,幸好中間還隔著一片玻璃,要不我這身皮衣皮裙可就被你給毀啦!」
  
  遠遠的,就聽那穿著超迷你皮裙的美女嬌滴滴的叨念著。
  
  范怡儂拿著面紙擦擦嘴,又拿了另一張擦掉速寫回稿上沾到的咖啡,沒好氣的看著窈窕朝她走來的美女,道:「拜託,要不是你把臉貼在玻璃上,我也不會讓你給嚇著!」
  
  「哎呀,是你自己老低著頭,我才想說靠近點確定那埋首猛看人玉足的人是你呀!」羅蘭假惺惺地拉高了音,在桌子的另一頭坐了下來,還自動自發的拿起她才擦乾的圖稿翻看,「哇,你這次又搞啥啊?畫了這麼多雙鞋。怎麼?想改行設計鞋啊?」「你才想改行啦!」范怡儂瞥她一眼,招手叫來服務生。
  
  「小姐,請向你需要什麼?」守著制服的女孩很快的帶著甜笑趕過來。
  
  范怡儂將方纔拿來擦咖啡的面紙全堆到先前的餐盤上去,推給那女服務生,交代道:「幫我收一收,然後再來一杯拿鐵。」
  
  「我要一杯卡布奇諾。」羅蘭笑笑補述,待服務生領命而去,才看著范怡儂道:「喂,你沒想改行幹嘛畫這些?那上頭少說有幾十雙吧?」
  
  范怡儂聞言,一手懶懶的支著下巴。一手轉著2B鉛筆,攢著眉,不爽的抱怨道:「你以為我喜歡啊,還不是因為咱們公司最近正在做的那套異世界的電玩,上星期我好不容易將那女主角的造形定好交上去,誰知主任那裏過了,老總那兒又退了下來。那老頑固說什麼服裝可以,髮型OK,臉蛋身材勉強可以接受,不過鞋子卻老套過時、沒有新意,硬生生就將那定案給打了回票,還要我在這星期把那鞋子改到好!靠,異世界那,他以為異世界的鞋子長什麼怪樣?鞋子還不就是穿在腳上,長來長去還不都是那個樣!那老頑固分明存心找我麻煩!」
  
  羅蘭聞言輕笑出聲,「我說儂儂啊,可你們家老總眼光很準啊,聽說只要經過他眼的電玩軟體,上市後都會大賣呢。」
  
  女服務生在這時送上咖啡,范怡儂加了一匙糖下去攪拌著。
  
  「要你說,不然你以為我像個白癡一樣,在這裏畫了幾十雙鞋子要幹嘛?」她舉杯淺嘗一口,忿忿的道:「我也知道他的眼光獨到,也曉得他的確點出了重點,可我最主要氣的不是他說的話,而是他的評語,你知道嗎?那傢伙竟然用紅筆在圖稿上把那鞋給特地圈起來,然後在上面寫了兩個字——垃圾!」
  
  她像是怒急功心似地伸出兩手在空中無意義的揮了揮,氣憤的說:「垃圾那!那個主人!竟然說我畫出來的東西是垃圾!虧他還有臉對記者說什麼我們公司最看重的是給創意人一個完整的發揮空間,簡直就是狗屁!」
  
  「好好好;他是狗屁,你別激動。 別激動——」羅蘭難得見她發火,忙安撫著。
  
  范怡儂喘了兩口氣,看著十多年的老同學,半晌,整個人突然像洩了氣的氣球,垮下唇來,「算了,唉,還是你命好,長得香噴噴。幼咪咪的,纖纖小手一勾,立時有男人拜倒在你那超迷你的短裙之下,然後要手機有手機。要車子有車子,我看你現在大概就只差沒人送房子了。哪像我生來勞碌命,什麼都得自己拚死拚活的賺。」
  
  「喂喂喂,范小姐,你說得好像我是去賣的一樣。」羅蘭沒好氣的瞄她一眼,道:「那些東西都是他們自願要送我的分手費,又不是我自個兒去要來的。」
  
  支著下顎,范抬儂笑著打哈哈道:「是是是,是他們自個兒給的,你讓我哀怨一下又不會怎樣。不過說真的,喂,你到底哪找來這麼多凱子爹啊?怎麼我都沒那個命遇到?」
  
  「你忘了我家是做什麼的?」羅蘭聞言反問提醒她。
  
  被她這麼一提,范怡儂才猛然想起——啊,對喔,她都忘了這女人家裏的祖傳家業是做媒人婆的。
  
  「怎麼,咱們范大小姐思春啦?」羅蘭挑起眉,紅唇微揚。
  
  「是啊,思春啦!」范怡儂開玩笑的說著:「你都不知道我一天到晚在網路上收到裸男圖,看得我心都癢癢的了,哈哈哈咯……」
  
  「是喔,不過你之前不是老念著你的人生規劃,說只交老公不交男友的嗎?這會兒要放棄啦?」
  
  「我是說過,不過……」范怡儂支著粉頤,拿小匙攪著咖啡,無奈笑道:「唉,這年頭好男人難找啊,我當然也不是想放棄,只是有時候工作太累,不免也會想要乾脆隨便找個人嫁了,不過想歸想,要真讓我隨便找個人嫁了,我著我大概會像茉莉亞羅動茲一樣,成為落跑新娘。」
  
  「喂,儂儂,我們高中畢業十年了耶,難道這些年你都沒看到一個順眼的男人嗎?」
  
  她將粉唇拉成一個大大的假笑,道:「如果有的話,你以為我還會坐在這裏和你閒聊嗎?」
  
  「一個都沒有?」羅蘭張大了眼,好奇的問。
  
  「一個都沒有。」范怡儂簡單明瞭地回以確切的答案。
  
  「儂儂,你是不是標準訂太高啦?」羅蘭疑惑的看著她。
  
  范怡儂搖搖頭,一臉無辜的說:「沒啊,我也沒將標準訂得很高埃」
  
  羅蘭拿著湯匙攪著卡布奇諾的泡沫,不怎麼相信的問:「你到底訂了什麼樣的標準,說來聽聽。」
  
  「噙,也沒有什麼啊,只不過我希望他第一要看得順眼、第二年紀要比我大、第三要肯負責任、第四要有勇有謀。第五就是要有三高啊,第六要疼老婆,第七要——」
  
  「我的大小姐,你有完沒完呀?你這樣的條件叫沒什麼,那什麼樣的條件才叫高啊?」羅蘭聽到這裏都快昏倒了,趕忙開口打斷她。
  
  「嗯……礙…讓……我想想……」儂儂很努力的擠眉弄眼地做著臉部運動,用力的想了好半天,半晌才認命的將面部表情弄回正常模樣,一臉無辜的道:「唉,好像是有點高喔……」
  
  「什麼叫有點,是很高好不好!」羅蘭無力的看著她,好笑的道:「喂,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民歌,叫阿美阿美幾時辦嫁妝——」
  
  「是是是,雖然我沒汽車洋房,但你長得也不怎麼樣,是吧?」儂儂笑著接唱出來,才哈啦道:「我知啦,我自個兒條件也不好,哪來的資格去挑剔人家,是吧?我不過就唸唸嘛,又不是真的想嫁人,你就讓我念一下又不會怎麼樣。」
  
  「哼,知道就好。」羅蘭閑閑沒好氣的說:「你們這幾個,每次情緒低落就開玩笑說想找個長期飯票,可就沒一次成功過,搞得我兩面不是人。我們羅家那塊百年的紅娘招牌,都快讓那些怨男給拆了。」
  
  「咦?我還以為之前阿芳她們沒成功是因為那些男人看上你了那,不是嗎?」儂儂乾笑兩聲,裝傻問。
  
  羅蘭瞟她一眼,冷笑兩聲,「看我?如果真是看上我,你想那些男人怎不和我求婚?還不都是因為你們個個都臨陣脫逃,我只好努力去安撫陪笑。」
  
  儂儂眨了眨眼,心想這倒也是,不過她還是十分納悶一點,「阿蘭,那些男的真的沒人和你求過婚嗎?」
  
  「如果有的話,你想我還會像現在這樣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嗎?早回家陪我的婀娜伏了。」
  
  「啊,說得也是喔。」
  
  看著玻璃上美麗的倒影,羅蘭有些小不悅地喃喃道:「真不曉得那些男人眼睛長到哪裡去了。」
  
  儂儂聽了拚命忍住笑,她們這幾個同學之中,羅蘭是長得最漂亮的一個,可就是因為她長得太過美豔大方了,再加上個性不良。口無遮攔,所以不少人都只敢遠觀或只當她是純異性朋友。
  
  可如果只是這樣那也還好,總是有些不伯死的傢伙會很勇敢的想試著追她,但那些人每每一聽到羅家是百年紅娘老店,娶了她就等同要改行當媒公時,幾乎每個都退避三舍,少數幾個存活下來的,卻都在遇見羅家那群三姑六婆時全軍覆沒。
  
  想想看,一個家族有一個媒人婆就有點恐怖了,何況一家子全都是,更別提羅蘭是真的有三位姑姑,兩位姨婆,兩位姑婆,再加上外婆和祖母,可剛剛好是三姑六婆;羅家的男人最怕家裏的女人開口,因為一個老婆天天念也就算了,要是一不小心犯了這些女人的忌,只怕三姑六婆加老婆,十張嘴同時開口一起碎碎念,那可真是有如置身阿鼻地獄,非是水深火熱四個字能簡單形容。
  
  所以說,實在不是那些男人不長眼,而是羅家女人太可怕,所以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思及此,儂儂忍不住笑了出來,想來羅蘭那張利嘴必是在長年耳濡目染之下,經由家裏那些長輩給調教出來的吧?呵……
  
  「喂,傻笑什麼?」一回神,羅蘭就見儂儂愣愣的笑著,在她面前彈了下手指,叫她回神,道:「你呀,哪天要是真下定決心想嫁人,到時再來找我幫你介紹,省得我每次和人講好,你又和葳葳,阿芳她們一樣臨陣脫逃,知道?」
  
  「是,知道。」范怡儂像小學生一樣坐正答應,可隨即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拜託,那麼大了還裝可愛,你要不要臉啊?」羅蘭見狀忍不住也笑出聲來。
  
  外頭陽光正盛,咖啡店裏卻因為超強力的冷氣,感覺不到豔陽的熱力。
  
  羅蘭又說了些近來生活上的情況,儂儂望著窗外那些揮汗如雨的路人,嘴裏有一聲沒一聲的應著,思緒卻隨著來來往往的人車不覺飄遠。
  
  在這位子坐了快一下午,她很少見到有一雙鞋在一個足點位置停住,就算真的有人停了下來,也不會駐足大久。
  
  外頭的人們行色匆匆,她心頭不覺浮現一個疑問。
  
  為什麼這城市的人好像都在趕路?
  
  真的所有的人都這麼忙,這麼趕嗎?
  
  夏天,很熱。
  
  冷氣,很涼。
  
  她轉回頭,攪拌手中快冷掉的咖啡,一口將杯中剩餘的所有全部喝下。
  
  羅蘭見狀翻了個白眼,道:「拜託,大姐,你喝相也淑女點好不好?你當這是白開水啊?」
  
  范怡儂裝傻的咧嘴一笑。
  
  「唉,一百五十元的咖啡就這樣給你糟蹋了,真是浪費。」羅蘭歎口氣,搖搖頭,一副她完全無可救藥的模樣,「你這種喝咖啡法可別讓小雲給看見,要不她一定將你列為拒絕往來戶。」
  
  儂儂吐了下舌,很快的再掃了下咖啡店內,確定店內只有小雲新請的工讀生,才道:「反正她白天又不在店裏,她若是在我當然不敢這樣喝。」
  
  「對了!她最近在忙什麼?怎麼每次來這都不見她在?」羅蘭看了下櫃抬,順口問。
  
  儂儂聳聳肩,道:「不清楚,她這兩年都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不過晚上九點後,她大部分時間都會來店裏繞一繞,你找她有事嗎?」
  
  「也沒什麼,只是很久沒見而已。」羅蘭搖搖頭。
  
  「說得也是,我看我們有空約個時間聚一聚好了。」
  
  「嗯。」羅蘭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喝掉最後一口咖啡。
  
  
  
  喝完了咖啡,和羅蘭在店們口分了手,范怡儂背著包包便從後巷中散步回家。
  
  說是家,其實也不過是她在臺北租的一個十坪小套房,不過這套房雖小卻是五臟俱全,有浴室。有陽臺,房裏除了她的床之外,便是擺放著她工作用的桌上型電腦、印表機、傳真機、掃瞄器、燒錄機、燴圖板,以及另一台筆記型電腦。
  
  一屁股坐在床上,范怡儂將包包裏的速寫草圖拿出來翻看。
  
  自從大學畢業之後,她就如願人了TMR,專門負責替電玩人物主角設計造形,他們公司雖不小,但實際上在她所屬的部門卻是采小組制,也就是說TMR看起來雖像一般公司分為好幾個相關部門,但真正在做事時,通常都是上頭指派其中幾位專業人員,像是弄劇本架構的、寫程式的、做3D動畫美工設計的……等等,他們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老總,便會點名找來合適的人共同組成一個TEAM,然後專門來寫一套電玩。
  
  所以她的工作不用在公司做,因為在溝通討論完初始進度之後,小組人員就會各自回家作業,平常聯絡都靠網路,然後到一定的作業進度時,再到公司研究檢討,溝通改進。
  
  因此她甚至不用上下班打卡,因為像他們這種所謂需要發揮創意的人,根本沒有什麼下班時間。
  
  表面上她這樣的工作,看來像是工作時間十分彈性的SO自族,實際上,她卻常常忙到三更半夜,有時趕起工來,就是一天睡不到四個小時。
  
  因為工作上的需要,她小小的套房裏,放的大都是有關電腦及電玩的相關物品以及參考書籍;當然也因為這些小東西大多,她的房間實在是亂得可以,要是在工作期間,那房裏的東西更是亂到不行,不過通常那時她也懶惰整理就是了。
  
  當然如此耗時耗心耗力的工作,的確是有一份挺不錯的薪水,只是礙於她的人生規劃,所以她雖然已有能力租大點的房子住,她還是住在這小小的套房之中,將大部分的錢存起來。
  
  雖然這份工作不輕鬆,可她其實還是十分安於現狀,只是每次當她看到財經新聞上動輒百億上億的數字時,有時還是會有那恨不生在富豪家的感歎。
  
  看著自己畫的百鞋圖,范怡儂輕歎一聲,將圖給丟到桌上去,兩手張開,往後仰躺在床上,喃喃道:「礙…都說男人娶個富家女可以少奮鬥個十年,可不知嫁個金龜婿是不是就真的衣食無缺……」
  
  她看她哪一天要真是懶惰奮鬥了,可能就真的去找個長期飯票把自己嫁了。望著白色天花板,她噗哧一聲笑出來,為自己這好笑的想法。
  
  「唉,要是真想嫁,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她咕噥一聲,沒來由想到高中畢業前她在班上曾說將來不交男朋友,要交就要交老公。
  
  說實在的,其實她這觀念一直沒變,雖然當時是開玩笑說出來的,但後來這念頭就一直盤旋在她腦海,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十年過去,她到現在可真的是沒交過一個男朋友。
  
  這幾年,也不是沒有人要追她,只不過她和對方不來電,人家要約她出去,她腦中想的卻是那是浪費時間,而且很麻煩,所以通常都一概拒絕。
  
  大學時,曾有人說她龜毛,她只是笑笑,其實心理可不爽到了極點,不過現在想來,也許她真的很龜毛也說不定。
  
  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范怡儂瞬間決定先睡個小覺,那雙異世界的怪鞋,可以等醒來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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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15:22
  第二章
  
  昨晚三更半夜爬起來在家裡弄了一個晚上,范怡依終於將那雙異世界的鞋子給重新設計好,今天一大早,她便帶著光碟和圖稿到公司去交圖,順便約了寫劇本的小張溝通裏面其中另一位妖怪的造形。
  
  在公司樓下等電梯時,她發現被擦得閃閃發亮的銀色電梯門,反映著自己因為連著幾天沒睡好的熊貓眼。
  
  天,她看起來好像趴趴熊。
  
  范怡依打量著自己的身影,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她伸手輕摀住口時,卻不小心掉了光碟片。
  
  唉,真是笨手笨腳的。
  
  望著平躺在腳旁的光碟,范恰依眨了眨睡意正濃的大眼,這才發現自己腳上還穿著拖鞋,她有些無力的搔搔額頭,難怪剛才她走進大樓時,旁邊的人一直看她。
  
  要回去換鞋嗎?
  
  丫咧還是算了,她人都已經來了,反正她只是在公司待一下子,又不是要待一整天,應該沒關係才是。
  
  吐出一口胸中怨氣,她正打算彎腰拾起那片光碟,卻看見另一隻手已早一步替她撿起。
  
  「小姐,你的?」
  
  她的背脊發涼,一陣麻癢從頸後傳上腦海,頓時讓那睡意正濃的腦袋清醒了一半,因為那醇厚好聽到簡直該死的男聲。
  
  瞪著那只拿著光碟片的大手,她停滯不動,有些覺得方纔那聲音是幻覺。
  
  「小姐?」
  
  哇卡!這聲音是真的!
  
  再度聽到那低沉濃醇的男青,范怡依嚇了一跳,彷彿全身細胞都在輕顫,只覺得腳趾頭都縮了起來。
  
  好吧,不是覺得,范怡依盯著自個兒的腳,發現她的腳趾的確因為一位陌生男人的聲音而蜷縮了起來。
  
  沒等他問第三次,她猛地抬頭,循著那隻大手往上看,那男人的臉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喔,天藹—
  
  這次換她喉嚨緊縮了。
  
  范怡儂瞪著他,嘴裏半個字都蹦不出來,而且還悲慘的發現那在她胸腔中安分了二十八年的一顆心,也跟著開始莫名其妙的緊縮起來。
  
  拜託,可別現在停了!
  
  她的腦袋努力告誡那顆沒碌用的心臟,一雙眼還死瞪著人家看。
  
  我的老天,如果有人現在問她這世界上有沒有一見鍾情這檔子事,她一定毫不猶豫的舉雙手雙腳肯定。
  
  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不知是不是她的呼吸系統忘了呼吸,她盯著那男人,莫名覺得有點暈眩。
  
  「你的?」似乎是對她的毫無反應有些不耐,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嗯。」她語音微弱的應了一聲,猛地伸手將光碟片抽回來。
  
  當——電梯門在這時打開,怡儂很快的閃身進去,那男人在她身後也跟著走進,他按了樓層後見她沒反應,便回頭問:「幾樓?」
  
  「十二……」她縮在電梯角落,呼吸困難的咕噥一聲。
  
  他差點沒聽清楚她說的樓數,這女人的聲音像螞蟻一樣小聲。
  
  十二?她是他公司的員工?
  
  男人眉頭又微微蹙了一下,按下十二樓的按鈕。
  
  電梯向上攀升,怡儂瞪著男人偉岸的背影。我的老天,為什麼她連看他的背影都覺得心臟緊縮很難受?她該不會突然間得心臟病了吧?
  
  電梯門隱約反映著那縮在他身複角落女人的身影,呂浩霆很努力回想,卻不記得自己曾見過他們公司有這樣一位衣著邋遢的女人,想起方才在進電梯前所見的那張臉,他的眉頭又微微蹙了起來,她的衣著非但邋遢,長髮雖然拿了發圈綁了個馬尾,發尾處卻還是有些打結,她的臉上甚至未施脂粉,而且還有著一隻熊貓眼。
  
  雖然他從沒規定公司內的服裝儀容,但這女子也太誇張了吧?
  
  十二樓到了,門一打開,范怡儂低著頭便抱著懷裏幾乎快被她捏爛的圖稿和光碟,很快的閃身出電梯。
  
  在電梯內的呂浩霆伸手按下關門鍵,卻在這時見到她腳上的那雙拖鞋,頓時驚愕得變了臉,還沒來得及著那女人到底是進了哪個部門,電梯門已經完全關上。
  
  天,他的員工穿拖鞋來上班?
  
  他還沒完全消化這讓人錯愕的事實,電梯已到了十六樓,走出電梯門時,他一臉古怪神色。
  
  是他們公司太開放了嗎?
  
  一路往辦公室走去時,呂浩霆不由得開始注意其他人的穿著,結果卻發現他那能幹的女秘書竟然穿著粉紅色的洋裝。
  
  他不由自主的停在她的桌前,瞪著她那身不合時宜的衣著。
  
  察覺到老闆的瞪視,葉秘書抬起頭來,眨眨她長長的睫毛,甜甜笑問:「老總,有什麼事嗎?」
  
  呂浩霆頓了一下,心念電轉,只道:「沒事。」
  
  他說完便轉身走進辦公室裏,覺得自己有點太大驚小怪,工作能力和人的衣著是沒有關係的,TMR的作風向來開放自由,只要那女的像葉秘書一樣將分內的工作做好,他沒有理由去挑剔員工的外貌。
  
  況且,十二樓是開發部門,那裏的人工作量及壓力都相當大,有八成以上的員工是在家作業,他們向來隨性,但在工作上的能力卻不容置疑,反正他們也不是天天都到公司報到,他想他可以為他們的工作能力容忍他們的習性。
  
  在辦公椅上坐下,他打開桌上的電腦,開始一天的工作。
  
  葉秘書進門送上咖啡和幾份檔,隨即便退了出去。
  
  電腦螢幕上跑出各部門的進度報告,他快速流覽著。
  
  很少有人知道當初他為什麼會來做這一行,在他那個年代,普通高中是不上電腦課的,就算是讀工校的電子相關科系,大部分的學生也都對所謂的基礎電腦概論一竅不通,對於什麼是DBASE、什麼是DOS、什麼又是LOTUS123,大部分的學生十個有八個分不清楚它們的差別在哪裡。
  
  而他,便是那少數從一開始就有搞懂的其中一個。
  
  不知為何,他從起始便十分喜歡那關於0與1的問題,也許是因為覺得光靠兩個數位來加以組合,竟能做到無數難以想像的事,而感到神奇吧。
  
  當然,說實話,那片小伍帶來的脫衣麻將也實在是功不可沒;雖然那存在五又二分之一大磁片中的電腦遊戲,只不過是十分簡單的程式,甚至好不容易贏了電腦,那所謂的脫衣也只是從一張有穿衣服的黑白美女照換成上半身裸露的黑白照片,但他們那群死黨還是為此著迷興奮不已。
  
  因為那片脫衣麻將,他開始對電腦程式有了興趣,也許是因為他多少對這東西有點天分,加上第一次跟著老師做出來的遊戲軟體給了當時才高一的他無與倫比的成就感,從此之後,他一頭栽進了設計電玩軟體程式的世界裏。
  
  高一未完,他已熟讀大部分的程式語言;高二時,便代表學校出去參加軟體設計比賽,並風光抱回全國第一名的頭銜,而各家媒體甚至封他為天才電腦少年;高三那年的寒假,他便挾帶著響亮的天才電腦少年名氣,與幾位好友合開了TMR電動玩具軟體設計公司。
  
  八年後,TMR電玩軟體已成為臺灣電玩界首屈一指的龍頭老大,而在開業十八年後的今天,TMR電玩更幾乎已成了臺灣電玩軟體的代名詞。
  
  初始,人們當然只當他們這幾個毛頭小夥子開的公司是個笑話,無論是外人、抑或是家人,沒幾個人覺得他們會成功,不過年少氣盛的他,可就是不服氣,無論人們怎麼說,他只默默窩在家理挖空心思寫程式。
  
  他會成功並不是偶然,是用無數的努力及嘗試堆積出來的。
  
  一般學生在跳舞、飆車、上街遊玩時,他卻是在家埋頭研究電腦程式;當同齡青少年在追逐偶像、和同伴打屁摸魚、泡妹妹時,他卻是一次次的測試修改寫出來的電玩程式。
  
  他很重視這個工作,他也很喜歡這個工作,在三十五歲的現在,他更是以TMR這家公司為傲,這不只是他的事業,也是他一手打道出來的王國,是他拿所有的青春歲月所換回來的電玩王國!
  
  
  
  「怡儂,你還好吧?你的臉怎麼這麼紅?」設計程式的小張在接過光碟和圖稿時,一臉好奇的問。
  
  「沒有、沒事、我沒事!」她窘迫的連連搖頭否認,腦海中卻浮現方纔那男人的臉,她只覺得臉頰莫名發燙、心臟怦怦直跳,不曉得自己到底哪根神經失調,竟然為一個陌生的男人神魂顛倒。
  
  小張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但見她一顆頭搖得和波浪鼓一樣,便不再多說,只搔搔頭轉身去做自己的事。
  
  怡儂交了東西,便往女廁跑;一進去便衝到洗手台前,低首猛將水潑上自己發燙的臉,好不容易覺得臉上沒那麼燒了,一抬頭卻還是在鏡中看見自己雙須泛著微紅。
  
  天啊,真是的……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翻了個白眼,真是不曉得她到底是發哪門子的花癡,竟然,……竟然就這麼給煞到了。
  
  說老實話,那人……也沒多帥埃
  
  他的臉一下子在腦海中彈跳出來,她的芳心又猛地狂跳起來。
  
  喔,好吧,那傢伙是不帥沒錯,但他那眼睛鼻子嘴巴組合起來,卻該死的有魅力極了,加上那像大提琴般低沉醇厚的聲音……
  
  喔,天啊,她一定是得心臟病了。
  
  緊接著自己的胸口,范怡儂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事實是,那男人的長相完全是她心目中夢中情人的模樣。
  
  他真的不帥,至少不是小白臉型的那種帥,他有著方型的下顎、粗黑的濃眉、炯炯有神的眼。褐色的皮膚,還有著一雙乾淨有力的大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辦法在短短幾秒內就將他看得如此短細靡遺,但她就是記得,而且印象深刻,她甚至能當場畫出他的畫像。
  
  好了吧,昨天才在想自個兒總是對男人不來電,現在就被電到了吧!
  
  被電到?
  
  范怡儂瞪著鏡中小臉泛紅的自己,眨了眨眼,下一瞬,她立刻衝出女廁,往電梯跑去,在辦公室內刮起一陣旋風,還差點撞到小張。
  
  「喂,怡儂,小心啊!」小張緊急將手中的咖啡往上抬,避免被她給撞翻,他才穩住身於,端著兩杯咖啡回過身來,卻見她在電梯前喘氣。
  
  范怡儂瞪著電梯的燈號,下一瞬,露出了他從沒看過的沮喪神情。
  
  「怎麼啦?」小張莫名其妙的走過去。
  
  怡儂一臉頹喪失意的回頭看他,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一樓。」
  
  「一樓?」小張愣了一下,見電梯燈號停在一樓,便道:「是啊,電梯在一樓啊,有什麼不對嗎?」
  
  是啊,已經在一樓了,她這個大笨蛋,剛剛忙著看男人,竟然忘記看他是到幾樓去的。天啊,活到二十好幾,她這一生中就被電到這麼一百零一次,竟然就這樣呆呆的讓機會從她眼前溜過了。
  
  怡儂一臉頹喪、萬分難過的搖搖頭,這:「沒……沒有。」
  
  什麼沒有?瞧她那模樣,像掉了寶貝一樣,還說沒有。
  
  小張搖搖頭,雖然不懂她是怎麼了,他還是好心的將其中一杯咖啡遞給她,然後攬著她的肩頭到休息堂去,好生安慰。
  
  
  
  一聲雷響之後,大雨淅瀝落下。
  
  天際打了一個響雷,范怡儂哀聲歎氣的癱在床上,聽著外頭的雨聲。
  
  「你哀啥啊?」話筒裏,傳來羅蘭嬌滴滴的聲音。
  
  「沒,我只是想到我竟然蠢到眼睜睜看著夢中情人出現,卻落荒而逃,就覺得自己很沒用……」
  
  「我的大小姐,你嘛幫幫忙,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你怎麼還對那男的念念不忘啊?」
  
  「唉,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羅蘭在電話的另一頭,拿挫刀修著自己的長指甲,懶懶的問。
  
  望著天花板上的電燈泡,怡儂頓了一下,才道:「我每天晚上都夢到那張臉。」
  
  「哇,你也太嚴重了吧?」
  
  「豈只嚴重,我還聽得到他的聲音呢。」怡儂又哀了一聲,無力的道。
  
  「是喔,那你沒試著去找找看那個人是誰嗎?既然會在你公司那幢大樓的電梯裏出現,說不定是同一幢大樓的員工埃」羅蘭用臉肩夾住電話,拿了杯開水喝了一口,繼續又修起指甲。
  
  「你以為我沒試過嗎?」怡儂在床上翻了個身,抱住柔軟的大枕頭,哀怨地拿著話筒道:「我這幾天還天天跑去公司上班,沒事就溜去一樓大廳站崗,想說看看會不會遇到,誰知連個影兒都沒見到。」
  
  她也知道這樣做很蠢,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再見他,甚至還曾想盡各種藉口到十二樓以上的各個樓層查看,十二到十六樓是TMR租用的辦公
  室,十七到二十樓則是另兩家公司的辦事處,她每層都混進去過了,但就是沒見到那個男人。
  
  「是嗎?那應該就是客戶了。反正天下何處無芳草,你就節哀順變吧。」羅蘭好笑的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為好友獻上最誠摯的哀悼。
  
  「可是芳草處處有,也不是每株都能百看不厭呀。」怡儂嘟著嘴咕噥。
  
  羅蘭聞言好氣又好笑的道:「小姐呀,你也太挑剔了吧?」
  
  「廢話,不挑剔我早嫁出去啦。」她又哀了一聲,有氣無力的說著。
  
  「真不知該怎麼講你,反正你自個兒看著辦啦,你和他要是有緣,將來自然會再碰到;要是沒緣,你就是在這裏哈到死,人家也不會知道,對吧?」羅蘭翻了個白眼,受不了的說:「所以我說,你現在可不可以去睡覺了?」
  
  「不要,我睡不著。」范怡儂死抱著電話,一副打死不掛的模樣。
  
  「范怡儂,已經半夜三點了耶!你大姐是夜貓子,我可不是啊!你不是說明天你公司要辦什麼酒會,要我幫你弄造形的嗎?現在再不睡,明天小心爬不起來。」
  
  「弄那個不是很快嗎?」怡儂玩著自己額前的劉海,心理煩得不得了,平常她才懶得弄頭髮、做造形的,要不是這次的酒會公司規定所有在總公司的人都要到場,她才懶得去咧。
  
  「快你的頭啦,我就不相信你家裏有能上得了臺面的裙子,再說,你瞧你那頭稻草,我看光弄你那顆頭就要花上一個早上的時間,更別提還要去買衣服,幫你化妝、修指甲,對了,還有,你沒高跟鞋,對吧?」
  
  「嗯。」怡儂點點頭,被她越說越覺得有點羞愧。
  
  「看,我們還得去買鞋子,這樣等弄好時,你能在晚上七點準時趕上就要偷笑了。」
  
  「喔。」
  
  「所以說,快去睡啦!
  
  「。」她有些不甘願的應著。
  
  「記得明天早上九點到我家喲。」羅蘭不放心的又提醒她一次。
  
  「知道。」
  
  「不准遲到。」
  
  「好。」
  
  「OK,那BYE-BYE!」
  
  「BYE!」
  
  范怡儂掛斷電話,頓時覺得屋子裏安靜得可以,除了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之外,世界上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人一樣。
  
  說實話,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對那個男人這樣念念不忘,但自從那天起,她就覺得心裏頭好像掉了什麼一樣,空空的。
  
  閉上眼,她想起他那像大提琴一樣的聲音,短短幾個字,卻在到那瞬間擄獲了她的心,也許有人會覺得她很傻,但她卻是在那瞬間,知道他就是那個人,那個她今生該等的人,那個MRRIGHT……
  
  下次若再有機會碰到他,她絕不會再度因為緊張過度就這樣讓他離開。
  
  「唉……」
  
  她深深的又歎了口氣,將臉埋在枕頭中,兀自又哀怨了起來。
  
  
  
  外頭在下著雨,偶爾還會打雷閃電。
  
  他因為屋外的雷雨皺起了眉,不只因為空氣中因此瀰漫著潮濕的味道,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天氣轉變引發了他右膝的舊患。
  
  呂浩霆不舒服的從床上坐起,大掌按著右膝,試著想撫平那刺骨的酸痛,但即使他走到浴室中將熱燙的毛巾覆蓋在上頭,也只能稍稍舒緩一點。
  
  坐在浴缸邊緣,一陣陣酸痛隱隱從膝蓋上傳來,他苦澀的想起這道傷的因由;耳邊,彷彿又傳來那個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那一次,也是在這樣一個下著傾盆大雨的夜晚,他在公司忙了一天才剛進家門,她便氣急敗壞的對他吼叫,在大雨中趕他出門。
  
  「滾,你滾!」她推著他出門,將手邊能扔的東西全往他身上丟去。
  
  「方萍!」他皺起眉,不耐到了極點。
  
  她眼中有著狂亂,忿忿的吼道,「你不是愛和你的秘書鬼混嗎?你去她那裏啊,我不需要你!你滾!」
  
  「不要鬧了,我說過很多遍了,我和葉秘書沒什麼!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他一臉木然,厭倦了她一再的誤解,也厭倦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解釋,他推開她,經過玄關往客廳裏去。
  
  她匆忙在客廳又攔住他,聲音尖而刺耳,「沒什麼?鬼才沒什麼!你今天是不是又和她上床了!那個狐狸精、賤人!」
  
  「我只是去加班。」累了一整天的他,實在沒力氣再和她爭辯,以往或許他會就這樣轉身出去,但他今天太累了,外頭又在下雨,他不想走出去淋雨,然後再開車回公司去;他受夠了,他是這個房子的主人,他今天就是要待在家裏,回到他那張溫暖的大床好好的睡上一覺。
  
  「放手!」他瞪她一眼,抽回被她抓住的手,鬆開領帶往樓上走去。
  
  「呂浩霆,我不准你上去!」她厲聲尖叫,在樓梯口又擋住他。
  
  「你不准?」他挑起了眉,臉上的表情轉為陰冷,冷冷地看著擋在身前的妻子,他輕聲道:「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裡何時還要你允許了。」
  
  她似乎被他少見的冷凝給嚇到,微微鬆開了手,但卻在他意圖再往上走時,又緊緊地抓住了他,「不……」
  
  「不?」似乎是終於發現了她眼底的慌張,他瞇起了眼,重複她那一個溜出齒縫中的字眼。
  
  方萍一臉死白,他看著身穿睡施的她,又看著樓上,下顎在瞬間繃緊,「上面有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有!你滾!」她慌張失措地大叫,眼中透著驚恐。
  
  他甩開她,以破竹之勢往樓上移動,方萍多次試著想阻攔他,但當他下定決心之時,他一向很有行動力,所以他衝了上去,絲毫不受她阻攔的影響,一間間踢開了二樓的房門。
  
  他很驚訝,當他端開房門時,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一點也沒有逃跑的意思,顯然他和她曾做過這種事無數次,在她每次將自己推出自家大門的同時,這男人一直都在他的臥房中,如果不是今天他一反常態的堅持要上樓,他不知道還要被這對狗男女瞞多久!
  
  最扯的是,在他衝進去後,那人還一副被打擾的模樣,想來是沒想到他這次竟會衝了上來,直到他轉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自己,男人的那張俊臉立時轉為死白。
  
  當呂浩霆看清那和他妻子通姦男人的臉孔時,他只覺得全身血液倒流,轟地一下全灌進了腦海。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是那一同和他打下TMR江山的其中一個。
  
  他簡直不敢相信那位曾和他肝膽相照的兄弟,竟會跑到他家,上他的老婆!
  
  他一直站在門口等著黃嘉文窘迫的穿上衣褲,然後在痛扁了那狗雜種一拳之後,他轉身走出房門,對那一直在他耳邊尖叫重複「我恨你」的女人視而不見;他只是一步步的走下樓,穿過客廳、出了玄關、走出大門,然後上車、發動,將車子開進傾盆大雨中。
  
  從頭到尾,他的腦海裏只充塞著被好友、被妻子背叛的麻木,車子在下山時打滑,他衝破了護欄,連人帶車摔下山坡,幸好車子被糾結的大樹及粗壯的籐蔓攔住,他才沒當場死亡;但從醫院出來後,他的右膝及大腿還是為那次愚蠢的婚姻付出了代價,留下了一道數十公分長的撕裂傷,及每逢下雨必發作的後遺症。
  
  撫按著疼痛的右膝及大腿,他一臉木然的瞪著那醜陋的疤痕。
  
  直到今天,他仍然不解他當初為何會娶了這麼一個女人,他甚至想不起來當年他到底愛她哪一點,竟讓他愚蠢到娶她為妻;但他卻很慶倖終於擺脫了她,結束了那為期只三年的短暫婚姻,並從此對想成為呂夫人的女子敬謝不敏。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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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15:47
  第三章
  
  香檳。
  
  她想她喜愛這種會冒泡的金黃液體,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它是甜的。
  
  輕吸了一口手中高腳玻璃杯裏的香擯,范怡儂忍不住發出一聲輕歎,為這場盛宴,也為那吊在廳中高高在上,看起來華麗非凡、璀璨無比的水晶燈,當然更是為了她疼痛難忍的腳踝。
  
  天啊,她真恨發明高跟鞋的人!
  
  酒會裏到處都是人,她從進門後就自個兒找了個角落當壁花去也,因為在腳跟痛得要命的現在,她根本不想和任何人說話,怕一開口就會無法遏止的詛咒。
  
  這中間,曾有人上前來搭訕,不過卻全都被她冷嘲熱諷、抑或不感興趣的態度給趕開。
  
  從皮包裏掏出手機來看,見時間才過去半個小時,她不由得又哀怨的歎了一聲;若不是公司裏明言規定這場酒會所有人都得到場,她壓根就不想來,從頭到尾,她就搞不懂,為什麼TMR會有這種奇怪的規矩,一年中,公司會辦三次這樣子的酒會,還規定所有員工都得參加。
  
  她曾為這個問題問過主任,主任的說法是,一方面是為當季慶功,一方面則是順便發表新產品,還有一個則是讓不同部門的人員見個面,互相認識,特別是他們十二樓這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開發部人員。
  
  還真是一箭三雕啊!
  
  范怡儂換了個腳,轉移身體重心,看著眼前個個看似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面孔,她是有認出其中幾位曾一同合作過的同事,但說實在話,大部分的人,她根本看都沒看過,她一點也不覺得來參加這種酒會有什麼實質上的效益,而且她也沒辦法像小張那樣在這種場台中混得如魚得水般。
  
  她無聊斃了。
  
  無聊無聊無聊無聊藹—
  
  每一次來參加這種場台,她總是迫不及待的等著離開,不過因為她前幾次有偷溜的紀錄,主任後來便特別注意她人到底有沒有在,所以到後來她就只得勉強自己忍受,所幸一年只有三次,再怎麼比也比那得天天上班的公司好,因此她便說服自己忍耐。
  
  幸好她也不是長得像羅蘭那樣的絕世大美女,所以只要她安分的待在角落中,一般人是不會來騷擾她的,就算有人真的來攀談,她若是擺出不耐煩的臉,人們就會自討沒趣的離開了。
  
  而那通常不怎麼困難,特別是每次來參加這種酒會時,她都得被迫寄上高跟鞋及裙子,當她行動不便再加上兩腳疼痛萬分時,她的臉色根本是好看不到哪裡去。
  
  范怡儂又換了一次腳,再度轉移量心,懷疑自己還能在這裏撐多久。
  
  正當她覺得自己腳快斷掉時,小張端著另一杯香檳走了過來。
  
  「儂儂,你怎麼老擺著個苦瓜臉?」有著一副娃娃臉的小張,向來嘴甜得可以,他的笑容也像天使一樣,「難得見你穿得這糜漂亮,笑一笑埃」
  
  她聞言拉開嘴角,勉力對他一笑,他卻忙著回另一個妹妹的招呼。女人都愛他這張臉,也愛他天使般的微笑,他的交友完全不受他這張臉的限制,他也十分知道該如何善用他這張娃娃臉。
  
  順著他的視線,儂儂看見那對小張眨眼的女孩,忍不住懷疑她有沒有高中畢業,調侃的說:「她知道你已經三十二歲了嗎?小張叔叔。」
  
  「喔,儂儂,你還真知道如何打擊我的自信心埃」他尷尬的笑著,擺了個傷心的表情。
  
  儂儂眨了眨羅蘭幫她裝上的長長睫毛,裝無辜的回道:「我只是伯你不小心犯下誘拐未成年少女的罪行呀。」
  
  「未成年?不會吧。」他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趕緊收回他那打算回以招呼的手。
  
  「你都可以看起來像二十三歲了,別人為什麼不可以看起來像已成年?」
  
  小張聞言吞了吞口水,看了那女孩,再看看身旁的范怡儂,不覺有感而發的道:「你們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只要一點化妝品,再加上一些打扭,烏鴉都能變鳳凰咧。」
  
  聽出他話中有話,她暗中用乎肘硬是撞了他腰側一下,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呀,判若兩人嘛。」
  
  小張悶哼一聲,苦笑道:「本來就是判若兩人嘛,我又沒說錯。」
  
  儂儂入公司的那年,他第一次在酒會上遇見盛妝的她,一時之間沒認出來,還愣楞的上前去搭訕,被她狠狠的給戲弄了一番,不過兩人也因為那次事件成了好友,那種非關情事的異性好友。
  
  他沒泡她,主要是因為兩人性向不合,他喜歡那種有母愛的女人,最好是溫柔賢淑,還能幫他打理家務,做事井然有序的女子!而范怡儂卻和溫柔賢淑這四個字半點沾不上邊,至於家務,那更別提了,小張曾去過她那小小套房,迸去複地只覺得像是回到他自己房間,那個當他沒女友時的混亂房間。
  
  他自己已經夠亂了,可不想又找一個同樣不會整理家務,而且房裏四處堆滿公司電玩試玩軟體盒子的女人來互相荼毒。
  
  「喂,怎麼,你累啦,沒事杵這兒做啥?當壁草啊?見他陪自己靠在牆邊,儂儂蹙起了眉,想趕他離自己遠一點,省得害她莫名其妙惹人注目、招人白眼。
  
  「儂儂,我是怕你一個人在這裏空虛寂寞。」他扯著嘴角好笑著,半點沒離開的意思。
  
  「寂你的大頭寞啦!」她睨他一眼,看看遠處放心在和客戶交談的主任,心知肚明的道:「說得那麼好聽,是主任叫你來著著我的,對吧?」
  
  「知道就好啦,咱們開發部太多人會中途開溜了,每次酒會,十個有八個會找藉口不到,就算到了也會想盡辦法離開,每回都是咱們這個部門缺席率高居全公司榜首,經理臉上掛不住,便拿主任開刀,主任當然就將刀口對向你們這幾個惡性慣犯了;他還特別交代說,大夥兒最少得在酒會裏待上一個小時才准離席。」小張笑了笑,看了她一眼道:「不過說實話,你打扮起來真的挺不錯的,要是平常你都這樣穿,咱們定會天天準時到公司報到。」
  
  「嘖,你們男人就是只會看外表。」
  
  小張聳了聳肩,落落大方地笑著道:「你沒聽古人講,男人本色,食色性也,這是本性嘛。」
  
  儂儂噗嗤一笑,受不了的道:「難怪你們老愛叫我將女主角的衣料精簡精簡再精簡。胸部要多大有多大、屁股能多翹弄多翹,連劇本都設計每關皆要讓女主角被怪物騷擾,非得要到最後身上就只剩幾塊破布掩身,你們才讓人過關,我真是服了你們。」
  
  她話聲方落,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小騷動,「怎麼回事?」
  
  「好橡是老總來了。」小張人高,遠遠瞧見呂浩霆進門。
  
  范怡儂一聽是那顧人怨的傢伙,不由得收回視線,不感興趣的道:「我還以為來了什麼大明星呢。」
  
  「是有大明星會來,聽說這次發表的電玩,請了享譽國際的功夫明星來當代言人,等會兒會到吧。」
  
  「是嗎?」儂儂不置可否的揚揚眉,將手中的空酒杯遞給他,這:「我腳痛,到外頭歇歇。」
  
  「別乘機溜走。小張接過酒杯,笑著提醒。
  
  儂儂翻了個白眼,從經過的服務生手上的盤子拎了兩杯香檳,回頭假笑這:「大哥,這裏是二十樓那,你當我有多大神通?
  
  夜,帶著透人心的沁涼,遠處海面上漁火點點。
  
  會選在這濱海飯店辦酒會,聽說是因為這飯店的老闆和他們家老總是芽一條開襠褲一塊兒長大的好友。
  
  老實說,這地方真是挺不錯的,只可借離市區遠了點;不過度假飯店嘛,本就沒必要離塵囂太近。
  
  海上吹來一陣夜風,儂儂在寬闊的空中花園中找了個涼椅坐下,回頭見屋內的人沒意外頭,加上門口的盆栽花木擋住了太部分的視線,她回身脫下咬腳的高跟鞋,鬆了口氣,卻也同時感覺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該死,她腳後跟破皮了。
  
  蹙起眉頭,她暗暗詛咒那立下這條公司章程的王八,同時希望那發明高跟鞋的小人此刻還在地獄受苦。
  
  好不容易腳跟的痛楚舒緩了些,她光著兩隻腳丫子,看著遠處海上的漁火,聽著屋內流洩而出的音樂聲,腦海中不覺又浮現那久久不散的臉孔。
  
  這幾天她找沒人.差點真的下筆將他的模樣給畫出來,然後在電梯內張貼尋人啟事,若不是因為羅蘭威脅她說她若真做出這種丟臉的事,就不認她當朋友,她大概真的就去做了。
  
  深吸了口氣,然後再長長的吐出來,她拿起放在椅上的香擯,輕啄了一口,嘴裏不覺哼起一首帶著淡淡哀愁的電玩配樂。
  
  她喝太多了,她知道,將透明的杯子高舉在眼前,儂儂搖了搖酒杯,看著漂亮的粉紅色液體在其中晃動……
  
  管他的,就算她會在這裏醉昏,她也不要再穿上那雙磨人的高跟鞋進去參加那無聊透頂的酒會。她輕笑一聲,仰頭將整杯都喝掉,然後開始哼起另一首節奏輕快的藍調電玩配樂。
  
  
  
  會離開酒會到外頭來,是想避開人群抽根煙,他想花園裏這時應該不會有人,但門才推開他就聽見了銀玲般的女聲在哼著熟悉的旋律。
  
  他搜尋飯店寬廣的空中花園,在幾棵盆栽後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當年小伍從伍爸手中繼承這家快要倒的飯店時,便大刀闊斧的將這象飯店從頭到尾整修了一遍,這之中包括打掉了二十樓的其中一面牆,弄出了這座力可以俯瞰大海的半圓型翠綠花園,而此舉也的確吸引了不少人來此遊玩。
  
  他來過個少次,知道這裏風景的確怡人,難怪會吸引精靈出現流連。
  
  呂浩霆屏住氣息,知道自己這想法荒謬得可笑,但當他看見那穿著水綠色連身裙,光著兩個腳丫子,站在涼倚上,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拎著一隻高跟鞋,對著月亮和大海搖擺哼歌的可人兒時,他實在很難不這麼想,而且他下意識的怕自己要是突然驚擾到她,她會嚇得立刻消失不見。
  
  所以他只是站在那兒,看著她在月光下仰起白裏透紅的油臉,望著她小巧的鼻子和因愉悅彎起的嘴角,還有她那隨歌起舞的窈窕身影和披散在身後的秀髮,及她隨著節奏輕打著拍子的下巴和光裸的腳丫——
  
  直到他意識到那熟悉的旋律是他們公司還未對外發表的電玩配樂,他才輕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至少,他現在能確定她應該不是精靈,因為他從沒聽過有精靈會對電動玩具感興趣。
  
  也因此,當他在下一秒看見她在椅上做了個搖搖晃晃的旋轉時,他並沒愚蠢的認力她不會因此跌倒,所以他趕了過去,緊急在她跌下椅時,接住了她。
  
  「哇。」她瞪大了眼叫了一聲,兩頰帶著玫瑰般的粉紅。
  
  哇?她差點撞到頭,她竟然只會說哇?
  
  呂浩霆嘴角微揚,感覺列懷中真實的溫暖,當然也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香。他不由得打趣的想,看來這位精靈不只會哼電玩配樂,還會喝酒。
  
  「哇!」儂儂看著他,眨了眨眼,突然又吐了一聲,然後開始咯咯咯的笑了起術。
  
  「你還好吧?」呂浩霆仍抱著她,雖然明知自己該放開她,讓她在椅子上坐好,不過不知為什麼他卻不怎麼想這麼做。
  
  彷彿因他這句話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止住了笑聲,一臉正經的點點頭和他說「我很好。
  
  可她說完隨即有笑了出來,而且竟然攪拿食指戳了戳他的臉頰,跟著瞪大了眼,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笑的秘密一樣,咯咯笑著到:「OHMYCOD,你是真的!她話才說完,卻又立刻搖了搖頭,否定自己先前說的話,嬉笑地說:「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是喝醉了,呵呵呵呵……」
  
  聽著她沒頭沒尾的話語,他微微一笑確定了一件事,「是呀,你喝醉了。」
  
  誰知她聞言卻反而蹙起了眉頭,推開了他,不穩的站回椅上,嬌嗔抗議道:「沒有,我才沒喝醉,沒有人會因為多喝幾杯香檳就醉的。」
  
  香檳?他揚起眉,他可不認為她只喝了香檳而已。
  
  「你確定你只喝了香檳?」
  
  「當然,哇喔——」她想確定的點點頭,卻差點又掉到椅下。
  
  呂浩霆扶住她,幫她在涼椅上坐好,她卻像是要證明自己沒說錯,硬是將手中的酒杯給湊到了他嘴邊,嚷嚷道:「看啊,是香檳嘛。」
  
  嘗到了那杯中殘餘的粉色水酒,他不覺笑了出來,道:「小姐,這不是香檳,是雞尾酒。」
  
  「雞尾酒?她眨了眨大眼,一臉疑惑的瞪著自己手中的酒杯,好似在奇怪自己杯中的液體為何自動從香檳變成了雞尾酒。
  
  「對,用伏特加調的雞尾酒。」他補述著,嘴角的笑意因為她小臉上茫然可愛的表情更加向旁延伸。
  
  「伏……特……特加?」她打了個酒嗝,愣愣的問。
  
  她微醺地點點頭,笑道:「喔,難怪我覺得頭好暈喔。」
  
  她不知道粉紅色的是雞尾酒,她還以為服務生端的都是香檳咧!她剛剛到底誤喝了幾杯粉紅色的?兩杯?三杯?還是四杯?
  
  儂儂蹙著眉很努力的想,卻發現——
  
  丫咧,糟糕,她不記得了……
  
  「你是自TMB的員工?還是來參加產品發表會的記者?」見她醉暈了頭,他把握機會乘機探問,想知道她是誰。
  
  「今晚來這兒的不外就是這兩種人,不是嗎?」
  
  聞言她忽地笑了起來,突然拍了拍他的肩瞎掰道:「不對,誰說只有這兩種人,我就不是,我是飯店的小妹,呵呵呵呵……
  
  「飯店小妹?」穿著水線色細肩帶連身裙?呂浩霆頗覺有趣的揚起眉,何時小伍將服務生的制服改得如此誘人?也許他可以建議小伍試試。
  
  看出他的不信,儂儂又笑出聲來,好一會才承認道0好吧,我承認,我不是飯店小妹,我是TBM的人。」
  
  「哪個部門的?」
  
  「……我想想……」她仰頭望著月亮;蹙著小眉頭,努力的想著自己所屬的部門,嘴裏喃喃念著:「好像是……應該是……」
  
  「你最近在做什麼?」看她想得那麼辛苦,他忍不住開口提醒。
  
  「做……什麼?」她轉頭著他,然後又歪著頭想了老半天,最後再瞄到自己那散落地上的高跟鞋時,才猛然大叫一聲,轉身抓著他的領於叫道:「啊!我想起來了,鞋子,我是畫鞋子的」
  
  畫鞋子?呂浩霆聞言愣了一下,還未及細想,她突然開始碎碎念了起來。
  
  「對啊,我最近畫了好多好多的鞋子,都是那個神經病害的。你知道嗎?我們那個老總啊,真是世紀無敵大變態一個,鞋子不就是鞋子嘛,現在的鞋子和異世界的鞋子會差很多嗎?還不都是穿在腳上的,誰規定異世界的鞋子就一定要長得怪形怪狀的?」她說著突然將臉湊到他面前,揪著他的衣領凶巴巴地道:「你說,有人規定異世界的鞋子一定要長得不一樣嗎?沒有!對吧?」
  
  眨了眨眼,突然間瞭解到她說的變態兼神經病就是自己,呂浩霆知道他應該覺得不悅或尷尬,但說實在的,望著她義憤填膺的粉臉和喋喋不休的小嘴,他卻突然莫名有種想吻她的砍望。
  
  當然他沒真的吻下去,只是暗自納悶那洶湧的情緒是從何冒出。盯看她沾著水酒的粉唇,他不自在的將規線往上調開,改看他小巧的鼻尖,然後極力克制面部表情,避免露出一絲絲奇怪的面容。
  
  她還在咒念,紅通通的小臉全是激憤,他則努力的將她那張小嘴吐出來的宇句聽進耳裏。
  
  「……那傢伙卻偏偏認為要不一樣,害我跑到街上畫了上百雙鞋子,連睡覺也夢到一隻雙奇形怪狀的鞋子蜂擁而上地飛到我面前,誇張的叫著畫我、畫我、畫我——」,你能想像被會飛的鞋子追著跑的景像嗎?」儂儂手舞足蹈的怪叫。
  
  她形容的詭異情景莫名逼真,一想到那成千上百會飛的鞋子追著她跑,他差點笑出來。
  
  她又打了個酒嗝,醉醺醺地說0我告訴你喔,那該死的老頑固認為我的鞋子不像異世界的,還把它用紅筆特地圈起來說那是垃圾!垃圾耶!她激動的揪著他的衣領晃了晃,跟著毫無預警地突然鬆開,猛地站起身仰首對著黑夜攤開兩手,張狂大喊:「竟然敢說我的東西是垃圾!有沒有天理藹—」
  
  我的天?!
  
  為怕她招來好奇目光,呂浩霆兩眼不安的掃了下廳內的人群,同時一手快速地將又差點跌倒的她給拉回懷中,另一手則趕緊摀住她的嘴。
  
  她在他懷中掙扎著。
  
  「噓。」
  
  他發出聲音要她安靜時,完全是反射性的,沒想到她還真的安靜了下來,只用她那沒被他大手遮住醉茫茫的黑瞳一瞬也不瞬地瞧著他。
  
  見她安靜下來,他緩緩鬆開手,她卻臉色慘白地看著他,說了一句——
  
  「哈羅,帥哥,我想我要吐了。
  
  她吐了。
  
  吐在他昂貴的黑色西裝上。
  
  玻璃門內,酒會仍在迸行,輕音樂淡淡流洩著,星子在夜空中閃爍。
  
  她哭喪著臉,像只做錯事的小狗。
  
  「我很……抱歉……」她說,眨巴著無辜的大眼,淚眼欲滴。
  
  他沒有怪她,也不想怪她,事實上他只覺得她看起來可憐又可愛;不過,屋裏的人大概就不會認為滿身穢物的他看起來或聞起來會好到哪裡去了。
  
  幸好,他對這地方還算熟,也幸好,小伍當初在改建這裏時,並沒有只開一個出入口。
  
  他沒有辦法將她一個人留在這兒,雖然她看起來還算OK,衣服整齊、乾淨,沒有沾到半滴嘔吐物,不過她一臉可憐兮兮等人領養的模
  樣,教他實在不放心將她留下,更別提她雖然吐出大半胃中物,酒意卻沒消多少,瞧她試著想站起身,卻又搖搖晃晃地差點跌倒的模樣就知道了。
  
  所以他帶著她離開空中花園,從工作人員出入的小門,進入他位於飯店中的套房,倒了杯水給她喝,打算等他換好衣服再想辦法送她回家。
  
  豈料等他洗去身上穢物、披好衣服出了浴室,卻發現她在床上睡著了。
  
  「喂,醒醒。」他來到床邊,輕輕搖晃她的肩,試著將她喚醒。
  
  她閉著眼喃喃一聲,沒醒。
  
  「小姐,醒醒。」他俯身輕拍她的臉,再試一次。
  
  她不悅的吃語一聲,皺著眉頭茫茫然的睜開了眼,她堂著他,眨了眨眼,似乎不解他為何會出現在她眼前。
  
  「你還好嗎?」見她一臉茫然,他有些擔心的輕觸她的臉。
  
  「喔,又是你……老天,你的聲音真好聽,好像大提琴……」她認出他,不由得輕笑出聲,粉紅的雙頰綻出一朵甜甜的微笑,「我想我喜歡這種會連續的夢……呵呵呵呵」
  
  說完她突然伸手攀著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拉到面前,吻了他。
  
  呂浩霆有一瞬間完全愣住了,等他意識到她以為自己在作夢時,她柔軟的唇早已印上了他的。
  
  他知道自己該拉開她,但,老天,他實在不想!
  
  畢竟長那麼大,他還沒被哪個女人強吻過;更何況,她現在做的就是他從看見她時,一直想做的事。
  
  所以他半點沒反抗,只是暗自掙扎著。
  
  當她小手撫弄他的後頸時,他低喘。
  
  望著她迷茫的小臉,他暗咒一聲,該死的,反正只是小小的吻一下,他不是佔她便宜,何況她醒來後也不一定會記得。
  
  當他還在猶疑時,她伸出丁香小舌輕舔他的下唇,幫他下了決定,他再也忍不住地張嘴攫住她頑皮的唇舌,很快的反客為主拿回主控權,熱烈的將她吻了回去
  
  誰知這一吻下去一發不可收拾。
  
  她身上好聞的香氣迎面撲鼻而來,她微燙的肌膚熨貼著他的,纖纖小手如同蝶兒般從他頸後溜進他的浴袍中,滑到他結實的肩背。
  
  天啊,她好香、好軟。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上了床,但等他發現時,他已整個人壓在她身上。
  
  該死,他得起來,他知道,但卻無法控制他灼熱的慾望,也無法遏止自己那雙毫無顧忌在她身上流連不已的大手。
  
  再一下就好——他親吻她小巧的下巴時這樣想著。
  
  他的手褪去她肩上的細肩帶,摩掌著她柔細的肩頭——再一下下就好。
  
  只要再一下下,他就會議自己離開她——他這樣告訴自己,濕熱的唇卻一路從她白曾的頸項來到她的鎖骨,然後是她渾圓的雙峰。
  
  喔,天啊,他低低申吟一聲,在淺啃著身下的柔嫩玉體時,終於承認自己停不下來,他不知這是因為自己太久沒碰女人,才讓他如此飢渴,還是因為她實在太過誘人,他全身火熱,根本完全無法想,只知道他已經蓄勢待發,而她就在他身下,那麼香甜、那麼柔軟、那麼毫無反應……
  
  毫無反應?!
  
  他僵住,一手仍覆在她雪白的右峰上,鼻端充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然後,他感覺到她的心跳,平穩、規律、緩慢的心跳。
  
  呂浩霆支起身,終於看見他身下幾乎被他脫到半棵的女人,一臉心滿意足的閉著眼,呼吸規律的躺在床上。
  
  他瞪著她,三秒後,終於發現——她睡著了!
  
  她竟然睡著了?!
  
  跪坐在她身上,他簡直不敢相信,在方纔那麼火熱的情況下,這女人竟然睡著了?
  
  瞠目結舌地望著這躺在床上、衣衫半解、雙唇還被他吻得紅腫的女人,呂浩霆實在不知道自己該鬆口氣還是該覺得鬱悶,他只曉得下一瞬,他嘴角露出了笑容,然後那笑容越變越大,直到他聽見了自己睽違已久的笑聲。
  
  他開懷大笑,為這荒謬的夜晚,也為這荒謬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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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16:09
第四章
  
  第一道晨光斜射進室內,范怡儂在床上翻了個身。
  
  半晌,一陣香濃的咖啡味從外飄進,嗅到空氣中的咖啡香,她的鼻尖動了動。
  
  遠處似乎有個男人在說話,聲音低沉地交代著事情,他的字句簡潔,但那抑揚頓挫的語調卻相當有韻律,十分好聽。
  
  她的眼仍閉著,嘴角卻不自覺地彎起。
  
  她認得這個聲音,那是她的大提琴……
  
  深深的吸了口氣,范怡儂實在不怎麼想從這樣的美夢中清醒,雖然這個夢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不一會兒,空氣中飄來巧克力三明治的香味,她的鼻尖又動了動,開始覺得口齒生津。
  
  喔,拜託,她真的不想醒,不過她也好餓。
  
  那味道,真是……香斃了!
  
  肚子咕嚕咕嚕作響,她掙扎著在醒與不醒之間,最後,她的生理本能戰勝,決定先填飽肚子再回來作夢。
  
  她睜開了眼,先是為了刺眼的晨光再度閉起,她眨了幾下適應光線後,才緩緩坐起身來。
  
  有一下下,她有些茫茫然搞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到底醒了沒有,特別是當她看見那位應該只會在夢中出現的男人端著餐盤出現在門口的時候。
  
  「礙…晨光、帥哥、美食、大床,這種夢真是太扯了。」她看著他走到床邊,不由得喃喃自語。
  
  他聽見她說的話,眼裏不覺帶笑,「早。」
  
  她沒回答他的問候,只瞪著他穿著襯衫的胸膛自言自語地惋惜道:「嘖,可惜穿太多了。
  
  他眉一挑,懷疑自己聽到的,而且忍不住想笑,若非顧及她的顏面,他早笑出來了。說實在的,他已經很久沒有那麼好的心情了。
  
  呂浩霆努力憋住笑意,在床邊坐下,將餐盤放到她膝上,道:「我想你該餓了,所以要人送早餐上來。」
  
  她瞪著膝上還在冒著白煙的咖啡和三明治,狐疑為何夢裏餐點還會有重量;而且,說實話,這東西香得不像是假的。
  
  見她一副看到怪物似的瞪著那份早餐,呂浩霆誤以為她因為宿醉而吃不下,忙道:「不過如果你不餓的活,我可以要人撤下去。
  
  他才要收回那餐盤,卻見她突然低首嗅起那份早餐,甚至端起咖啡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她微翹的鼻尖可愛的動了動,像小狗一樣地嗅著那熱燙香濃的咖啡,然後她原本還半瞇著一片茫茫然的雙眼,從迷茫到清晰、從半瞇到恍然,跟著慢慢睜大起來。
  
  倏地,她驚恐的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轉頭看他,一顆小腦袋遲疑地、充滿希望地對著他搖了搖,希望他會告訴她這不是真的。
  
  看出她無言的問題,他萬分同情但確定地對她點了點頭。
  
  「喔,不——你是真的。」她像是不相信地搖著頭,低低的哀了一聲,骨碌碌的黑瞳中滿是慌亂。
  
  「我是真的。」他點著頭,嘴角輕揚,醇厚低沉的聲音再度證實她的疑問。
  
  范怡儂的雙頰在瞬間飛上紅霞,簡直尷尬到無以復加,若不是膝上還擺著餐盤,她會立刻鑽到床被下,或者跳下大床逃之夭夭。
  
  「我的老天,我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麼?」她窘迫地申吟著,下意識的低喃著。
  
  「我想想,你說……」他雙手抱胸,嘴角噙著笑,一臉有趣的看著她道:「可惜我穿太多了。
  
  范怡儂捧著咖啡,滿臉羞得通紅,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萬能的天神啊,請你把我給變不見吧!阿門!
  
  
  
  當然,萬能的天神沒有出現,范怡儂也沒在彈指間「咱」地不見,大概是因為天上的神都很忙,沒空理會她這微不足道的問題。
  
  著著眼前的男人,她尷尬得要命,手足無措地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所幸呂浩霆還滿清楚該如何打破現狀,在她臉上的紅暈都還沒消退前,他已經將昨晚的情況快速的解說了一遍,當然,是略去他走出浴室之後的那一段,反正兩人什麼都沒做成,說了只會讓她更尷尬,為了不讓她羞死在這裏,他選擇略過。
  
  「等我洗好澡,想送你回去時,你已經睡著了。」他一臉紳士的說:「因為不知道你究竟住哪,所以便讓你睡在這兒。」
  
  「呃……我很抱歉……」聽到自己昨晚的行為,怡儂羞愧得幾乎將臉理進咖啡裏。說實話,她真的不太記得自己昨晚到底於了什麼好事。
  
  天啊,真是糗斃了!
  
  好不容易她終於找到她的夢中情人、白馬王子,沒想到自己竟然吐了人家一身,然後早上又……
  
  喔,拜託,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糟的?
  
  「真的很對不起……」她沮喪的再度道歉,「呃,謝謝你的照顧。還有,昨晚的房錢,請你一定要讓我付。」
  
  「沒關係。」他笑了笑.打趣的道:「反正我本來就打算在這裏休個兩天假,至於洗澡,昨晚我反正都是要洗澡的,所以其實沒差。」
  
  怡儂聞言不覺也笑了起來。
  
  電話鈴聲這時響起,他起身,微笑道:「我到外頭去接,你先把早餐吃了吧,早上空著肚子不好。」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怡儂暗暗吐了吐舌頭,一邊吃起早餐,一邊慶倖他態度輕鬆,要不她可能會更加尷尬不已。
  
  吃完了早餐,她努力的在臥房裏建立好了自信,才鼓起勇氣端起餐盤,走到客廳。
  
  他看見她,便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吃飽了?」
  
  「嗯。」她點點頭,將盤子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後不安的看看大門,又看看他,兩手則無意識的絞著,道:「呃……謝謝你的幫忙……我……還得上班,所以……呃……我得先……」
  
  上班?
  
  呂浩霆有趣的再挑眉,如果他沒記錯,這女人昨晚曾說她是開發部的美工人員,而通常,他們幾乎是不在公司上班的。看來,這不過是個藉口,她大概是覺得方纔的情形已經讓她有點無地自容了。
  
  他懂她意思的笑了笑,只這:「你自便。」
  
  她像是得到特赦般地在瞬間鬆了口氣,幾乎是小跑步的走到門口,卻又突然停祝
  
  不行,她這次不能再落荒而逃了,至少也得知道他的名字,到時查起資料來也比較方便。她得先回去將他調查清楚,才不會讓這匹白馬冉次跑得不見蹤影。
  
  怡儂深吸了兩口氣,鼓足勇氣,轉身問道:「呃……對了,先生,我該怎麼稱呼你?」
  
  他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秘密,怡儂只覺得他地雙眼在瞬間閃過狡黠,他揚起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對她道:「我姓呂,呂浩霆,雙口呂,浩瀚的浩,雷霆的霆。」
  
  「呂先生,謝謝你。」她怯怯一笑,再度道謝,然後轉身出去。
  
  當門關上的那一刻,她猛然想起自己聽過這個名字,下一瞬,她兩手捂著差點發出尖叫的小嘴,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跟著同腿一軟,整個人坐倒在地。
  
  我的老天,呂浩霆——
  
  那是老總的名字!
  
  
  
  「好啦,至少你可以省下一筆請偵探的費用啊,呵呵……」羅蘭攪拌著咖啡,雙眼晶亮地調侃好友。
  
  「這倒是真的。」范怡儂苦笑,她從高中時期就迷上TMR的創辦人呂浩霆。
  
  說迷,當然不是說偶像崇拜的那種瘋狂迷戀,她只是佩服他在電玩上的眼光,還有他在商場上的決斷力,更佩服他創造出了TMR的電玩王國。
  
  也就是說,這位呂浩霆就是她嘴裏常 掛著咒罵不已的老總,只不過她從來沒想過老總竟然這麼年輕。
  
  「喂,你進公司這麼多年,難道從來沒有見過你們家老總嗎?』」
  
  「沒見過。」怡儂瞧她一眼,悻悻地為自己加了兩湯匙的冰糖。
  
  「怎麼會沒見過?」羅蘭一臉誇張的看著她,「你這些年在那公司做假的啊?每次聽你提你們家老總,我還以為你和他有多熟呢,他不是常常嫌這嫌那的,龜毛得要命嗎?」
  
  范怡儂沒好氣地扯著嘴角道:「我又不用天天到公司上班,基本上呈報進度的也是主任,再怎樣也輪不到我們這些小卡,更何況見他了。」
  
  「你不是很迷他嗎?難道沒看過報章報紙或新聞媒體的專訪?」羅蘭還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高中的時候,我是在報紙上見過一張照片,不過說實話,那照片模糊得要命,在昨天早上之前,我還一直以為他少說也有五、六十歲。」她用力攪著咖啡,看著白色的奶精將黑咖啡染成乳棕色。
  
  「呵,那可好玩了。」羅蘭眼裏掩不住的興味,擺明瞭看好戲地問:「對了,那你還想實行你那獵夫計畫嗎?」
  
  范怡儂緊抿著嘴,皺了下眉,才抬眼看著好友道:「當然要,我好不容易我到一個看順眼的,怎麼可以隨便放過。再說,我為什麼要放棄?因為他是老總嗎?還是因為他是TMR的老闆?如果因為他是老總,基本上在公事上我很尊重他的能力——」
  
  她繼續攪著咖啡,聳聳肩道:「雖然他有時候實在太過獨斷、霸道、頑固、惡劣、不講理,又過分到了極點,但大部分的時候,他給的意見是對的,只是告知的方法太過直接。但今天如果我有問題,而對方,無論是上司或情人,我寧願他直接一點告訴我,而不要拐彎抹角饒了一大圈還表達得不清不楚。」
  
  「所以說,這反而算是他的優點羅?」
  
  范怡儂挑起眉,「算是吧。至於他是TMR的老闆,這不是很好嗎?至少如果我真的嫁了他,那大概下輩子就不愁吃穿了。」
  
  「怡儂,說真的,除了這些,你對他瞭解有多少?」羅蘭支著臉,一臉好奇。她知道好友的個性,怡儂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得先確認她對這整件事到底認真到何種程度,畢竟,終生大事可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
  
  大大灌了一口熱咖啡,范怡儂從袋子裏拿出一疊資料道:「我昨天一回到家,便上網要一位朋友幫我搜尋TMR負責人的資料,結果找到一大疊,名人就是不一樣,拜那些狗仔隊之賜,這裏面從他怎麼人行、生平參加過什麼樣的電腦比賽,一直到他全家大小姓啥名啥、今年幾歲、家裏有幾個兄弟姐妹,甚至他二十五歲到二十八歲為期三年的婚姻不拉不拉……等等一卡車,你想得到的,這裏幾乎都有。」
  
  羅蘭接過資料,邊聽她說,邊翻看著,范怡儂語音方歇,就聽她笑出聲,指著其中一段道:「哇,真是不得了,竟然連他喜歡吃什麼都有,真是太神奇了,呵呵呵呵‧、‧、、,」
  
  「對啊,感謝無遠弗屆的INTERNET。」她好笑的嘲弄著,跟著又道:「看那行下面,重點是那裏。」
  
  羅蘭往下讀去,雙眼頓時一亮,這下終於知道怡儂為何一大早就將她從床上挖起來了。
  
  因為,這上面列舉了這位黃金單身漢喜歡的女人類型,當她快速瞄過時,差點笑出來,除了一點之外,依依幾乎合了大部分的條件,而那一點,偏偏就是她這位同窗好友的致命傷,卻剛好是她最拿手的,那就是——淑女。
  
  范怡儂——善良?是的。可愛?是的。認真?是的。
  
  但淑女——?
  
  怡儂和什麼都能沾上一點邊,但要她淑女?
  
  這個嘛,等太陽從西邊出來可能還要快一點。
  
  根據羅蘭這十幾年來對范怡儂的認知,怡儂和淑女這兩個字是沾不上什麼邊的。
  
  當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她有點和怡儂不一樣,那就是在必要的時候,她很會裝,也很習慣,就算將她突然丟到英國皇家的舞會上,她大概也能怡然自得。但怡儂可就不一樣了,若這種事情發生,范怡儂鐵定是先找個角落站著,然後再找張椅子坐著,不到三十分鐘她一定開始打呵欠,若剛好她又幾天沒睡,就算英國女王就站在她面前,她小姐鐵定照樣能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而且她的外型……老實說,怡儂不是長得不好看,她的長相雖然不是絕美,但也算還可以看,只不過范大小姐活了二十八年,對於妝點自己的那張臉,她到現在也只會畫口紅而已。
  
  她不化妝、不穿裙子、不打扮,她大而化之,在工作上認真,在生活上卻有些懶散。簡而豈之,范怡儂半點沒有女人該有的模樣,更別提要她有多淑女了。
  
  不過說穿了,男人要女人像個淑女,講淑女是好聽,注重外貌才是真的。
  
  而這一點,正是羅蘭能幫怡儂的,她得先把怡儂的外貌給打理好,最低限度也得讓她「看起來」像名淑女才行。
  
  看著相交多年的好友,羅蘭揚起眉,輕笑道:「這會是個大工程。」
  
  「我知道。」范怡儂一臉苦笑,抓著湯匙的手,依然煩躁的攪拌著咖啡,「相信我,我真的知道……」
  
  「呵,知道就好,不過你放心,給我三天時間,我們會將你改頭換面。」
  
  「我們?」怡儂疑惑的蹙起眉,「誰?」
  
  「還有誰,你該不會以為光靠我就成了吧?我可沒那麼厲害,若是只有一個晚上,我那套還能撐撐場面,可要是想釣凱子……」羅蘭輕笑,掏出手機,邊說邊迅速撥了一組號碼,邊瞧著她道:「當然不能少了咱們其他好姐妹!」
  
  什麼?好姐妹?拜託,要給其他人知道,她鐵被笑死啦!
  
  范怡儂瞪大了眼,手一伸才要搶走手機阻止她,可惜電話已經通了,羅蘭笑著跳起來,退了一步閃避她的魔爪,將手機湊到耳邊笑道:「喂,葳葳嗎?」
  
  「誰啊?」林可歲懶洋洋的聲音從手機中模糊傳來。
  
  「你還在睡啊?別睡了,起床開工啦!」
  
  「羅蘭——」范怡儂紅著臉慌張的要搶電話,可惜手腳沒羅蘭長,怎樣就是搶不著。
  
  「那在雞貓子喊叫的人是怡儂嗎?」
  
  「是呀,咱們的怡儂發春啦,呵呵呵呵……」羅蘭一邊閃避怡儂的手,一邊看了下表,笑道:「現在是早上九點,我等會兒得到怡儂家,你把東西弄一弄,記得帶齊吃飯的傢伙,對了,還有其他人也是,大夥兒晚上老地方見!」
  
  怡儂好不容易一個聲東擊西搶到電話,誰知她才「喂」了一聲,卻聽電話已經傳來「嘟嘟」斷線聲,她頓時垮下了小臉,頗有欲哭無淚之感。
  
  完了,當初找羅蘭幫忙她就已經有被這女人調侃一輩子的準備了,不過再糟也只一個,誰曉得她會找上其他人!這下可好,她看她呀,這輩子難在這群姐妹淘中翻身啦!
  嗚……好想哭喔……
  
  
  
  被羅蘭拖回自己的單身小套房,范怡儂一臉認命的模樣。
  
  根據她之前搜集到的資料,她的這位元白馬王子,顯然是個有點小潔癖、公私分明的人,他之前所交往的女子,包括他的前妻,都是屬於同一種類型。
  
  他偏好名媛淑女型的女子,不一定要溫柔賢淑,但要動靜皆宜,且說話應對要得體、社交手腕要高明,當然這一切的基準就是行為舉止要優雅。
  
  她要引起他的注意,首要條件當然得將她自己的外表給打理好,而這,就是她找羅蘭來的最主要原因。
  
  不過才半天,范怡儂已經開始有些後悔了。
  
  站在自個兒小小的套房裏,怡儂有些無力地看著高她一個頭的羅蘭彎身探頭將她衣櫃中的T恤和牛仔褲一件件從衣架上拆下來,丟到黑色大垃圾袋裏,嘴裏還不忘叨念著:「從今天開始,你每天都得穿裙子,還有,記得坐下來的時候把腳合起來,不要張開開的,挺起你的背、縮小腹——」
  
  怡儂照她的話做,不過還是忍不住咕噥道:「拜託,你接下來該不會是要叫我隨時隨地頂著字典走路吧?』
  
  「不用。」羅蘭回身看她,咧嘴一笑道:「不用隨時隨地,只要在屋子裏時頂著就行了。」
  
  怡儂聞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羅蘭回頭繼續清理她的衣櫃,邊道:「我們等會兒去買裙子,拜託,你能看的衣服真是少得可憐。」
  
  「我又不常出去。」她不以為然的小聲咕噥著。
  
  突地拉出一套袒色的運動服,羅蘭無法置信的叫道:「我的老天,你竟然連學校的運動服都留著,你把這留著幹嘛?當紀念品還是傳家寶啊?」
  
  「呃……那衣服穿起來很舒服礙…」
  
  羅蘭眨眨眼,怪叫這:「天啊,你不會是在和我說你現在還穿這衣服出去吧?」
  
  「我是礙…」怡儂怯怯的回答,「反正只是樓下呀,還要換衣服好麻煩,而且它又還沒壞掉……」
  
  「沒壞掉?」羅蘭呆了一呆,「什麼意思?」
  
  「就是還沒破掉啊,衣服沒破掉我又還可以穿,當然就繼續穿埃」范怡儂看著她,認真的回答。
  
  羅蘭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衣服沒壞掉是可以繼續穿沒錯,但她還以為這種認為衣服要穿破了才能丟的人類,早就已經在臺灣絕跡了哩,沒想到她自個兒身旁就有這麼一個特異人種。
  
  拜託,她自己衣櫃裏的衣服根本找不到超過一年的,事實上,能找到超過一季的就要偷笑了。
  
  瞪大了眼看著好友,她半晌才道:「天,我真不敢想你這些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怡儂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的道:「就這樣活過來呀。」
  
  羅蘭無力的回以一笑,真是服了這位世紀無敵大散仙。
  
  跟著,羅蘭又繼續清理怡儂的衣櫃,她幾乎是清掉了大部分的衣物,當天下午,她便帶著將逛街視為惡夢的范怡儂逛遍了東西區的精品百貨及服飾店,一直走到怡儂覺得自己的腳已經毫無知覺了,羅蘭才終於放了她一馬,答應其他該買的東西可以等明天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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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16:33
  第五章
  
  音樂很輕,陽光很透。
  
  在這春夏交替的時節裏,難得有如此雲淡風清的天候。
  
  不知是從何養成的習慣,他在工作時,總習慣放輕音樂,雖然真正聽入耳的可能沒幾首,但多少總是能舒緩神經。
  
  手裏拿著葉秘書剛剛才送上來的設計圖稿,呂浩霆挑眉看著,視線全集中在那雙鞋上。
  
  這些天,他雖沒刻意去開發部將那女子找出來,但腦海裏卻始終在想她那天晚上所透露的資料,當時她說到畫鞋子那段時,他隱約有種熟悉感,可卻直到今天,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確曾要人將鞋子重畫過,於是才要葉秘書將那圖稿再拿來瞧瞧;其實她後來再交過的設計圖稿在酒會前就已經審核通過了,這回要葉秘書再送來,只是因為他好奇而已。
  
  好奇什麼?當然是好奇她那樣的女子,會畫出什麼樣的東西來。
  
  結果如何?老實說,是挺不錯的。
  
  此刻他手中的圖是一名躍然紙上的水綠色精靈,讓他微詫的,是這可愛的小精靈在某些特質上看起來竟有些像她自己,像是那發尾微卷的髮,彎起的唇型,以及那看起來既大又無辜的黑眼。
  
  他無聲的笑了笑,難怪他那天在看見她時,下意識競覺得她像名精靈,原來是她這張圖的關係。
  
  她那天晚上的裝扮和這張精靈圖的差別只在於,她背上並沒有一隻水綠透明的羽翼。
  
  圖稿下方,簽了一個草寫的N,顯然是她英文名的開頭。
  
  他翻看下一頁,在上頭看到葉秘書附上的資料。
  
  「范怡儂。」呂浩霆挑眉念出她的名,很快的流覽過她的個人檔案,在看見她這些年在公司內的豐功偉業的同時,他也逐漸憶起這位能力頗為不錯的員工。
  
  根據開發部經理的說法,她能力很好,不過脾氣不好,但顯然配合度在大部分的時間裏都很高,只是偶爾會有些難搞。不過老實說,開發部的員工哪一位好搞?
  
  他記得這位N小姐,是因為她的圖的確是讓人印象深刻,她向來用色大膽,畫出來的圖不只美形,也十分合乎市常再者,說實在的,她還是其中讓他退圖退得最少的一個。
  
  呂浩霆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笑笑的看著那張圖,沒想到達被退圖退得最少的人都將他罵成是變態老頑固,看來他在其他人嘴裏的外號大概也不會好聽到哪裡去。
  
  讓他訝異的是,他以前一直以為N是男的,直到現在,他才曉得原來N是女的,當然,這點並沒有困擾他,事實上,他的心情還因此愉悅起來。
  
  有種莫名其妙的……與有榮焉?
  
  「喂,呂大爺,回魂啦!」
  
  聞聲,他一抬眼,便瞧見小伍一伸手抽去他手中的圖稿,道:「瞧你,魂不守舍的,在看些啥?」待他一看清手中圖稿,不覺又怪叫怨道:「哇卡,怎又是電玩,拜託,你就不能正常點,看些PLAYBOY嗎?」
  
  「現在是上班時間。」他扯扯嘴角,不介意好友的調侃。
  
  「就是上班時間才要你看照片啊,要是下班了還對著死東西幹嘛?當然是直接激上街去把妹妹啦!」伍子清大手一伸拉了把椅子坐下,翹著二郎腿,咯啦道:「我說老大,你有時也要放鬆一下、透透氣,不要老將自己給綁在公司裏,偶爾也要出去玩玩,泡些妹妹調劑一下身心。」
  
  「調劑身心?」他揚眉,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賺的是血汗錢,沒興趣當凱子。」
  
  「是嗎?」小伍賊笑,突然湊上前,嘿道:「酒會隔天早上,你可不只叫了一份早餐。怎麼,那妞不是新馬子?」
  
  呂浩霆一翻白眼,就知道這傢伙無事不登三寶殿。
  
  「你怎麼知道那不是我一個人要吃!」他抽回小伍手上的圖稿,將圖收回資料夾內。
  
  小伍嘿嘿乾笑一臉無辜地道:「我只是正巧聽到。」
  
  「我以為你們飯店有條規定是不准道客人是非。」他好笑的提醒好友。
  
  「飯店也有另一條規定,要讓客人賓至如歸,有回到家的感受;但若有異常,需向上級稟報。」小伍老奸巨猾的說:「你這位老主顧來休假一向是單獨一人,咱們客房部經理見有旁人出入,當然得特別關切一下。好了,廢話少說,你就快招吧,老大,那女的到底是誰?你在哪認識的?」
  
  呂浩霆開言搖頭輕笑,潑地冷水道:「她只是公司內部員工,在酒會上喝醉了,才讓她在房裏待了一晚上。」
  
  「啊?」小伍愣了一下,見呂浩霆一臉坦然,突然有些洩了氣,無力的道,「喂,你不會是整晚都沒碰人家一下吧?」
  
  當然不是沒碰過。
  
  想起那天晚上荒謬的情況,他嘴角不覺揚起神秘的微笑,不過笑歸笑,他可不覺得那有必要讓這呂家專屬超級報馬仔知道,因為那通常代表小伍的乾媽,也就是他自個兒的老媽,鐵會在第一時間也同時知曉。
  
  所以他但笑不語,讓伍子清自己將這笑容解釋為「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嘖,我還以為這下有點搞頭了咧。」小伍見那笑容,無力地怨歎不已。
  
  見他那臉可惜樣,呂浩霆揚眉問:「怎麼,你又和我媽賭了什麼?」
  
  「下個月讓她免費使用綠廳辦國畫展。」小伍苦笑,暗自哀歎又少了一筆收入之餘,不免抱怨道:「我說老大啊,你難道都沒想過再婚嗎?」
  
  聞言,他扯扯嘴角,諷笑道:「婚姻這種事,一生一次就夠了,我不覺得有必要再來一次。」小伍聽了,不由得向後靠回椅背上,哀聲道:「唉,你和乾媽果然是母子,我和她說這檔子事時,她也是這樣和我說的。』」
  
  「說什麼?」
  
  小伍兩手枕在腦後,抖著二郎腿說:「就是婚姻這種事,一生一次就夠了,她不覺得你有必要再來一次埃」呂浩霆一愣,非但不為老媽如此瞭解他而高興,反而覺得有些難過和愧疚。
  
  當年那件事發生後,是老媽一直在他身旁照顧他,她不是不想他再婚,也不是不想抱孫子,只是知道他傷得太重,絕不肯再重新踏入婚姻的墳墓裏,所以她不逼他,也從來不提。
  
  他知道老媽幾位同窗好友都已相繼成了祖母級,他也瞥見過老媽在看著別人家孩子時眼裏難掩的遺憾,只是他都假裝沒看到,可如今想起來,他才猛然發現自己似乎太過自私……
  
  三十五,一個說老不老,說年輕卻也不再年輕的年歲。
  
  七年過去,他對那女人的臉孔早已不復記憶,除了腿上的傷,除了那和傷痕一般逐漸淡去的羞憤,除了讓他的家人陪他受苦之外,他那短短的三年婚姻,不曾留下些什麼。
  
  窗外,天上白雲悠悠飄過,他憶起這幾年貧瘠的感情生活,不由得苦笑起來。
  
  他當然也會有慾望,要不然那天晚上他也不會差點一發不可收拾,但慾望歸慾望,他可不想為了一時方便而終生煩厭。
  
  經過上一次婚姻的教訓,他沒有一絲絲結婚的念頭而交女友的下一步,通常 便是意謂著婚姻、意謂著承諾,可好不容易得回來的自由,他實在不想再給自己找這些無謂的麻煩。
  
  不過,如果談感情能夠不要有枷鎖……
  
  他輕笑,為自己無恥的念頭。
  
  「嘿,我還以為你成了柳下惠了咧,原來你還沒成仙啊!」聽聞小伍的大嗓門,呂浩霆回過神,才發覺原來自己方才竟將心理的想法說了出來,只見伍子清整個人靠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賊笑道:「不過男人嘛,誰沒這樣想過?」
  
  呂浩霆看著伍子清,突然非常正經的對他說:「小伍,認識你這麼多年,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這麼有天分。」
  
  「天分?什麼天分?」小伍眉一楊,好奇全爬上了臉,心想自己和日浩霆相交多年,可沒聽過他說幾句好話,只可惜自己沒帶答錄機,不然他可真想錄音在證。
  
  「當商人的天分。」呂浩霆眼中閃著狡黠。
  
  小伍臉一亮,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他大爺涼涼的補了一句:「笑起來很奸。」
  
  伍子清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頓時有些狼狽。
  
  
  
  白雲咖啡店,晚上七點。
  
  店內燈光昏暗,空氣中飄著咖啡的香味。
  
  「喏,這是洗面乳,這是化妝水,這個是乳液,這個是粉底,旁邊這盒則是蜜粉,這邊這個是畫腮紅用的刷子,這枝則是畫眼影的,然後這個是唇筆,這枝是眉筆,這罐則是睫毛膏,這條則是面膜,另外這個是捺在容易出油的T字部位,這個是拔粉刺的,這把則是修眉毛的,大概就是這樣子了,我怕你搞不清楚,所以只帶了幾樣比較基礎的,雖然不是很齊全,不過你只要把這些弄懂就差不多了。」
  
  基礎?不齊全?她都堆了滿滿一桌了,這些竟然還算不齊全?
  
  范怡儂一臉驚恐地看著一走進來就從那大包包中發出一卡車化妝品的林可葳,莫名有種想打退堂鼓的感覺。
  
  旁邊的羅蘭看出她的慌亂,笑瞇瞇的開口安撫道:「放心,這些東西都很簡單,你很快就能學會的。」
  
  「簡單?學會?」范怡儂兩眼睜得老大,瞪著那滿桌子的小盒子,不由得猶抱著最後一絲奢望;可憐兮兮的前看幾位好姐妹,「你們開玩笑的吧?我用不著學會這些吧?」
  
  「誰跟你開玩笑,現在這時代哪有女人和你一樣到了二十八歲都還個會化妝的?我當了八年化妝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卻半點皮毛也沒學會,說出去真是讓人給笑死了。」
  
  林可葳將桌上的化妝品推到范怡儂面前分門別類,一點不給怡儂拒絕的機會。開玩笑,她等這次等好幾年了,這女人好不容易有些開竅,她要是不趁這回教會她,她林可葳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呃……沒那麼嚴重吧?阿芳和小雲不是也不會,她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看著眼前那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怡儂小小聲的發出抗辯。
  
  「誰說我不會。」
  
  怡儂話聲方落,就聽見背後傳來這麼一句,一回頭,便瞧見綁著馬尾的白雲端了幾杯熱咖啡過來。
  
  送上咖啡,白雲在一旁坐下,面無表情的道:「我不化妝不代表我就不會。」
  
  叫了一客香蕉船猛吃的鐘淑芳也跟著點頭插嘴,「對啊,而且重點是,我們兩個又沒準備要釣凱子。」
  
  「說得好像我是拜金女一樣。」怡儂支著下顎,嘟嘟噥噥地抱怨,看著眼前那堆,不覺又暗暗哀歎一聲。
  
  坐在她對面的林可葳拿出記事本,撕下其中一張,一邊寫下所有化妝品的用法及步驟,一邊涼涼的道,「難道不是嗎?那傢伙是有錢人啊,既然想倒追他,你就要先有心理準備。人嘛都是八卦的,除了咱們這幾個,誰會管你到底是對人真心還是確實拜金?再說他不只是有錢人還是名人,你要是真的成功嫁給他,這輩子讓人說三道四是免不了的。」
  
  「對啊,你看我就知道了。」家大業大的鐘淑芳眨巴著大眼,皺著鼻頭道:「只因為我老爹開了一間小小旅行社,我每次出門都有人指指點點的,上次我不過不小心一時失手太用力把餐廳門給拉壞了,竟然有人說我亂髮大小姐脾氣,剛好餐廳裏有記者在吃飯,結果第二天馬上見報,還不分青紅皂白的把我臭罵一頓,說我仗著有錢欺壓善良的小老百姓,真是倒楣到極點了!
  
  小小旅行社?
  
  其他女人聽到阿芳的形容詞差點笑出聲來。拜託,飛翔旅業可是橫跨五大洲、國際知名的超A級旅遊公司,這樣若還是叫小,那她們可不知道什麼才叫大了。
  
  倚站在牆邊的羅蘭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繼續道:「哪,話先說在前頭,咱們是好姐妹,不要說我們沒有提醒你,現在一切都還沒開始,你要打退堂鼓都還來得及。」
  
  「對啊,你可得想清楚喔,怡儂。」鐘淑芳吞下最後一口霜淇淋,揮舞著湯匙說。
  
  范怡儂翻了個白眼,無力的道:「還真是謝謝你們的鼓勵喔。」
  
  「是姐妹才提醒你,不是我們潑你冷水只是讓你心裏先有個底。」白雲兩手輕握著溫熱的咖啡杯,淡淡一笑道:「但如果你真的確定他就是那位真命天子,我們當然會幫你,到時候就算你哭著跑回來,我們還是會給你靠,要不然大家就不會在這裏集合了。」
  
  「現在,重點是——你真的確定嗎?」葳葳停下手中的筆,抬頭正色的看著好友問。
  
  范怡儂坐直了身子,看了在場的四個好友,正經的回道:「再確定不過了,如果我沒試過;我一輩子都不會甘心的。」
  
  羅蘭叼著煙,噗哧笑了一聲,搖頭道:「真是服了你了。」
  
  林可葳嘴角也跟著揚起,有時候,她真是羨慕怡儂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個性,不,或者也許該說成是勇往直前比較貼切吧?
  
  范怡儂甜甜一笑。
  
  見狀,可葳忍不住潑她冷水,笑道:「既然如此確定,那就認命點把這些全學會,別再嘀嘀咕咕了。」
  
  「真的有這個必要嗎?」怡儂做著垂死掙扎。
  
  羅蘭哼笑一聲,「如果今天是別人可能沒這個必要,但你自己也看到了,報章雜誌上都說你的那匹白馬要的可是外表端莊賢淑、氣質優雅的淑女,那代表你至少得會打理裝扮自己,若說短期咱們幾個還可以幫你,但你是想嫁他過一輩子,總不能叫我們一輩子每天早上都登門拜訪幫你裝扮吧?」
  
  怡儂聞言臉一垮,只能認命。
  
  「好了,別浪費時間了,姐妹們,開工吧。」羅蘭重新穿上透氣的亞麻外衫,抓起椅上GUCCI皮包,分配道:「這幾天呢,葳葳先負責教會怡儂化妝的程式。小雲,你則要教會怡儂如何分辨咖啡豆,因為呂浩霆對咖啡很講究也很挑剔,所以你還要教她怎麼煮。我呢,則繼續去幫怡儂買衣服和配件——」
  
  她話才說到一半,鐘淑芳突然拉拉她的衣袖,仰著小臉問她:「蘭,那我要做什麼?」
  
  「乖乖坐著別動。」葳葳冒出一句。
  
  「別破壞任何東西。」白雲跟著補述。
  
  怡儂悶聲忍笑,卻忍不住臉上笑意。
  
  阿芳嘴一扁,才要發作,羅蘭雖然也很想笑,不過還是趕緊道:「別鬧她了。阿芳,你可是重點呢,咱們這一次可全靠你了。」
  
  「真的嗎?」阿芳張大了眼滿心期待的問。
  
  「當然是真的,鐘媽媽最近不是剛學會麻將,常找人打牌嗎?你等會兒回去,記得要鐘媽媽去找呂先生他媽當牌搭子,就說……」她邊攬著阿芳往店外走,邊和她傳授機宜,不一會兒就已走出門外。
  
  「好了,她們走了,咱們先開始吧。」
  
  葳葳彎起嘴角說著,怡儂卻打了個寒顫莫名遍體生寒。
  
  「來,我再說一遍,你得把這些全記起來。這條呢是洗面乳,這是化妝水,這個是乳液,這個是粉底,旁邊這盒則是蜜粉,這邊這個是畫腮紅用的刷子,這枝則是畫眼影的,然後這個是……」
  
  葳葳乾淨有力的聲音再度在咖啡店裏響起,怡儂只見她拿起一個又一個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及大大小小的盒子和長短粉刷,看得她眼花繚亂……
  
  
  
  白雲上了天臺,丟了一瓶一開罐的飲料給坐在牆上看臺北夜景的葳葳。
  
  林可葳俐落接住,看了下瓶上的標示,「可樂?」
  
  「我記得你愛喝這。」白雲走到她身旁,拉開手中的那瓶,喝了一口,跟著她一塊兒看底下霓虹閃爍的夜景。
  
  看著手中可樂,葳葳牽動了下嘴角,「沒想到你還記得。」
  
  「我是記得,不過是怡儂提醒我買回來的。」白雲微微一笑,以下巴點了下坐在涼椅上睡著的范怡儂,「方纔店裏打烊我準備回家時,她打電話要我順便帶回來的。」
  
  林可葳挑起了眉,也回頭看了那緊抓著化妝程式表快睡死的女人,忍不住輕笑一聲,「她有時候真讓人驚訝,不是嗎?」
  
  「對埃」白雲以手支顎,一同看著兩人共同的好友,「很佩服她這種少根筋的勇氣,對吧?」
  
  「你是說她這種浪漫過了頭,只為了……她是怎麼說的,那男人好聽到極點的嗓音?還是那看對眼的一見鐘倩?就為了那男人的聲音和不出幾年就會開始生出皺紋、肌肉鬆垮的外在表像就決定非他不嫁,死都要把他追到手的勇氣嗎?」葳葳拉開拉環,喝了口可樂,眼中帶著笑意的道:「如果是這點,我可不。」
  
  「至少她肯試,比我們幾個都要勇敢多了。」白雲自嘲的笑了笑。
  
  「這倒是真的。」林可葳一手撐著牆,一手拎著可樂,仰望臺北沒幾顆星星的夜空,輕啜了一口。
  
  「葳,你最近過得還好吧?」
  
  「也還好啦,只是接了幾件CASE在做,比較忙一點。你呢?」
  
  「也差不多吧。」白雲聳了下肩頭,看著呼呼大睡的范怡儂,突然問身旁的林可葳道:「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怡儂畢業前拿著V8問大家將來的人生規劃,我們可能不會有如今的成就。」
  
  葳葳揚眉,笑了一聲,「有啊,我記得我自己就是在那之後才認真的想了想自己將來該做什麼,後來和我媽商量過後,才決定要朝化妝師這行發展。你應該也差不多吧?」
  
  「是啊,當時想想她說得也沒錯,要是真嫁不出去,總得為自己打算打算,所以畢業後便開始賺錢存老本,後來看到這咖啡店要頂讓時,我才有錢將店接下。」白雲攏了攏 被風吹散的長婁,繼續道:「我想阿芳和羅蘭大概也差不多吧?」
  
  「嗯,羅蘭若不是早些認知到這點,她就不會妥協回家去接管那媒婆事業了。阿芳也是,不過她家有錢,做不做事沒差,倒是她自己曾和我說過,家裏的人總把她當孩子,也不怎麼聽她的意見,每次她開口說話,鐘爸、種媽總是隨口敷衍她,可自從她畢業後偷偷去找了個工作,而且一做五、六年之後,現在她家裏的人對她的態度倒是改變了許多。」
  
  「室內設計?還是淡水那家嗎?」
  
  「對。」葳葳點了點頭。
  
  「真的?我還以為她做不到半年,早換工作了呢。」白雲有些驚訝,因為阿芳向來是個半調子,做事總是三分鐘熱度,沒想到她這次竟然在同一家公司待了那麼久。
  
  林可葳嘴角微揚,「聽說是那公司其中一位老闆是女的,很賞識阿勞,待她不錯,所以就一直做到現在了。」
  
  「呵,可真沒想到我們幾人竟然會因為怡儂那番鬼話而各自得益。」
  
  「是呀。」葳葳感歎的附和著。
  
  誰想得到呢,一篇畢業前夕的言論,竟在無意中改變了她們幾人的命運,而那番話還是她們高中時,平常生活態度最散漫的范怡儂所說的呢。
  
  葳葳又喝了一口可樂,將那甜澀的液體含在嘴裏。
  
  拎著可樂,望著天上閃爍的星星,她無聲的笑了笑。
  
  十年的時間眨眼便過,幾年間她們看似變了,又好似沒變。怡儂照著她自己的目標在走,她們其他人各自摸索,也漸走出自己的路,現下差的,便是幾個人的感情路都不怎麼順遂。
  
  怡儂是之前從沒交過男友,小雲則總是冷眼看人,看得異性對她專凝的注視無法忍受,她自己是交過不少男友,但每個都相處不久,而阿勞因為曾受過感情上的傷害不敢和人交心,至於羅蘭,大概是因為長得太漂亮了,加上家裏開紅娘店,才讓人聞之卻步。
  
  天上星光閃爍,一陣夜風吹來,揚起兩人一長一短的黑髮。
  
  葳葳喝完最後一口可樂,跳下牆將鋁罐丟到一旁垃圾桶,一回頭就見到月兒不知何時已冒了出來,黃橙橙的月亮映在遠處幾棟高樓後,看來倒有點像中古世紀的場景,只是石砌的城堡變成了鋼筋水泥建的高樓。
  
  「你這地方挺不錯的,還看得到新光三越。」雙手插到褲子口袋裏,她走回牆邊說。
  
  白雲微微一笑,道:「是啊,白天天氣好的時候還著得到觀音山喔。」
  
  「好像自從你搬來這裏之後,我們就沒來過你家了。」
  
  「嗯,比較遠,交通較不方便,加上大家都忙吧。」
  
  「對啊,是滿忙的。」葳葳輕笑一聲,聳了聳肩轉頭看她道:「反正這幾天要幫怡儂,大夥兒都得住這兒,乾脆我們明天來烤肉吧。」
  
  「好埃」白雲欣然答應蔔來,她們五個單身女人,各自為了生活在這城市打拼,十年來,這城市變了,她們卻依然還是好友,雖然有時不常聯絡,但她十分珍惜這段難得的友情,能夠借這次事件聯絡大家的感情,也算是意外的收穫吧。
  
  附近不知哪一家放著藍調音樂,濃醇的音樂在夜空中流洩著,時遠時近。
  
  「化妝水……擦完……擦乳液……」
  
  怡儂的聲音突然傳來,兩人同時又回頭看她。
  
  「……要打粉底……從最上面……往下……畫……」她喃喃囈語,然後翻了個身,手中的紙便從身上掉到地上去。
  
  本以為她醒了,兩人仔細一看才發現她是在說夢話。
  
  白雲笑著搖頭,「真是……我看她當學生時背書都沒這麼用功過。」
  
  葳葳聞言嗤了一聲,諷道:「愛情偉大嘛!」
  
  「是啊,愛情真偉大!」白雲笑著附和。
  
  兩人忍不住對著一眼,雙雙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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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16:56
  第六章
  
  每個月的星期假日,呂浩霆會找時間回老家陪陪年歲漸高的雙親,自從他結婚後,他便搬離家中,之後雖然離了婚,他還是沒回去和父母同住,只在偶爾,例如今日,他才會回老家住個兩、三天。
  
  今早太陽依然很大,他下車時,老爸正拿著水管在花園裏澆花。
  
  他對老爸揮了揮手,老爸叼著煙斗笑著也揮了下手,表示看到,之後又忙著繼續澆他面前的花花草草。
  
  他往屋裏走去,一進們,透人心的沁涼便迎面而來。
  
  「誰啊?阿霆嗎?」呂林月霞聽到開門聲,從二樓的畫房揚聲朝樓下問。
  
  「我回來了。」呂浩霆應了一聲,扶著扶手走上樓,才在樓梯上,他便聽見了書房裏傳來的洗牌聲。自從老媽學會打牌後,老爸的書房就變成老媽的專屬麻將間了。
  
  「今天這麼早?」呂媽媽轉頭看了兒子一眼,兩手可沒空停下,還是忙著洗牌砌牌,不忘介紹其他二位牌友道:
  
  「喏,鐘媽媽、陳媽媽、王媽媽。」
  
  「媽,你也很早礙…」呂浩霆笑著調侃平常定會睡到中午,但一打牌就是清晨五點也會拚死爬起來的老媽,順道也和各位阿姨打了聲招呼。
  
  「唉,你媽我老了,既不能跑、又不能跳的,當然只能打打牌,消遣消遣埃」呂媽媽笑著自嘲。
  
  「耶,呂姐,你老我可不老埃」王媽媽邊說邊丟出一張牌。
  
  「砰!」鐘媽媽大叫一聲,將牌撿回來,笑著丟出另一張牌,「是啊,咱們不老,咱們還年輕著呢。」
  
  「是是是,你們年輕,哪像找——等等,我要槓!」呂媽媽樂得撿回牌,笑瞇瞇的道0喔,可愛的小雞,來來來,乖乖來呂媽媽這裏站好喔。」
  
  聞言呂浩霆差點笑出來,見老媽忙著打麻將,便道:「媽,你們玩,我先下去。」
  
  「OK。」將手中的發財丟出去,呂媽媽突然想到一件事,忙回頭叫兒子道:「對了,阿霆,先幫媽到冰箱拿瓶檸檬汁上來。
  
  「好。」已經走到樓梯邊的呂浩霆頭也不回的應聲,便繼續下樓往廚房而去,之後,只聽得那書房內斷斷續續傳來其他阿姨稱讚自個兒老媽生了個好兒子之類的話語。
  
  呂浩霆笑笑,知道老媽一定會毫不客氣的將那些字句照單全收,雖然他並不是真的那麼乖巧聽話的兒子。
  
  到了一樓走進廚房,沒想到一進門就撞到另一個端著水果轉身而出的身影。
  
  「呀?!」怡儂輕呼而出,整盤柳丁全倒在他名貴名牌的短袖休閒衫上。
  
  玻璃盤旋即落地,匡啷一聲掉落地上,碎成了好幾片。
  
  「小心!」呂浩霆緊急抓著她的手將她帶開,沒讓碎盤子砸到兩人腳上。
  
  「你沒事吧?」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她,他有些驚訝。
  
  「沒事。」芳魂未定的范怡儂抬起頭,雙頰泛著粉紅,只有她和天知道那片紅暈是因為緊張而不是驚嚇。
  
  「你在這裏做什麼?」
  
  怡儂蹲下身撿拾玻璃和散落一地的柳丁,強自鎮定的道:「切水果。」
  
  「別用手撿。」他見狀忙也蹲下伸手阻止她。
  
  「啊?!可惜他說得太慢,她已經被碎玻璃割傷了。
  
  怡儂輕蹩眉頭,盯著自個兒隱隱作痛滲出一點鮮紅的食指。
  
  「我看看。」他伸手抓她的手到眼前檢視,邊問:「我是說,你為什麼會在這裏,為什麼會在我家?」
  
  她實在很想照葳葳她們教的樣子裝傻地回他那句「你家?我不知這是你家!」的臺詞,不過一瞬間,她就是忘了該如何反應,雖然是張了嘴,但腦海裏卻一片空白,特別是當她看見自己的小手被他的大手輕柔的握住時,更尤其是當他如此專注的在看著她食指上一點一滴逐漸擴大的鮮紅時,她只覺得被他凝視的指尖灼燙髮熱,那熱度順著血液直往四肢百骸擴散,所以她只是小嘴微張地呆愣著,忘了回答。
  
  「嗯?」他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面紙,拭去她指尖上的血珠,見她沒回答,抬首看了她一眼,懷疑她沒聽到他說的話。
  
  「啊?喔,我……嘔……」她有些小結巴的用沒受傷的手慌張地指著二樓,「我陪我乾媽來的。」
  
  「乾媽?」
  
  「鐘媽……」像是要證明自己沒說錯似的,她又指反映二樓,再指指自己,「呃……我乾媽。」
  
  這麼巧?他挑起眉,嘴角有扶隱隱的微笑,不覺中心情好了起來。
  
  他仍牽握著她的手,帶著她往客廳裏走,「我記得家裏還有OK繃,我想還是貼起來會好些。」
  
  「貼什麼?」她愣楞的任他牽進客廳裏,乖乖的讓他將自己給安置在沙發上。
  
  「你的傷口。」呂浩霆轉身在電視櫃裏拿出醫藥箱。
  
  「不用了,我沒什麼的。」瞄瞄指尖上那不及一公分的小傷,她懷疑那明天就會好了。找出OK繃,他逮住她想縮回去藏起來的小手,邊替她清乾淨上藥貼OK繃,邊說:「還是貼一下比較好,省得等會兒讓我媽看到,又要大驚小怪了。」
  
  「……喔。」她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應了聲,因為不知道該說此什麼。
  
  「所以說,你今天是來這兒當陪客的?」他撕開OK繃的護膠,將那白色的OK繃在她指尖上繞了一圈。
  
  他的手真的好大,幾乎多她兩個指節呢。
  
  怡儂猛盯著他的手看,差點沒聽見他的問題。
  
  「礙…?」本想再回一句「什麼」,幸好她腦袋瓜子緊急反應過來,忙點頭,「嗯。」
  
  「今天是假日,天氣又這麼好,像你這麼年輕的女孩沒其他約會嗎?」他鬆開她的手,神色自若的將醫藥箱收回電視櫃。
  
  「我?年輕?」怡儂呆了一下,二十八歲算年輕嗎?不年輕了吧?她忍不住偷瞄身旁酒櫃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擠眉弄眼了一下,想看著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校
  
  呂浩霆一回首,就看見她臉上滑稽的表情,讓他差點笑出來。
  
  「你幹嘛?」
  
  「啊?被抓到心不在焉,她驀地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我……呃,我二十八,不怎麼年輕了。」
  
  二十八?呂浩霆挑起一眉,瞧了她一眼,然後往廚房走,只丟下一句:「看不出來。」
  
  「呵,可能是化妝品的關係吧。」見他似要收拾那一地混亂,她忙站起身,跟了過去,邊指指自己的臉,邊伸手搶著掃把收拾道:「這東西有遮醜的效果,呃,呂先生,還是我來吧。」
  
  「呂先生?著她一副順手的模樣,他沒和她爭,只對她對自己的稱呼有些意見。
  
  「我以為你姓呂,雙口呂,不是嗎?」她將破碎的玻璃和散落一地的柳丁掃過畚箕裏,奇怪的瞄了他一眼。
  
  「是姓呂沒錯,不過我以為經過那一天晚上,我們倆已經用不著先生小姐那麼客套了。」
  
  怡儂臉再一紅,只拿著掃把低頭猛掃。
  
  酒醒後的幾天,她沒多久就想起那天晚上大部分的完整版,知道自己曾那樣在他面前出糗,不只當著他的面罵他,還堅持要他附和自己,一想到這裏,她簡直羞到無地自容。而更讓她心兒如小鹿般狂跳的,是最後那曖昧不明又模糊的一段,她是怎樣也想不起來最後究竟發生什麼事,不過她倒還記得他吻了她……
  
  呃,還是她吻了他?
  
  腦海中倏地跳出片段畫面……
  
  糟糕——好像真的是她吻了他,而且還是強迫性的……
  
  怡儂低低申吟一聲,真想挖個洞立刻鑽進去,將自己給就地掩埋處理掉。
  
  「手痛?」他好聽的聲音拉回她雜亂無章的思緒。
  
  她立刻回神,緊握著手中掃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抬首露出一個她這幾天在鏡前練習過無數過的完美微笑,「沒有。」
  
  「阿霆——」樓上皇太后等不到檸檬汁揚聲催促。
  
  「來了!他探頭出去回道,跟著回到廚房,開了冰箱,拿了四個杯子,便轉身走了出去,臨走前,卻又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揚,道:「浩霆。」
  
  「什麼?」怡儂雙眼圓睜,一臉呆滯。這傢伙幹嘛說他自己的名字?
  
  「我說,別叫我呂先生,也別叫我老總。」他一隻大手帶著四個杯子,另一隻則抬著裝著檸檬汁的冷水壺.輕鬆寫意地走了出去,頭也不回的道:「你可以叫我浩霆。」
  
  「啊?」又愣了一下,怡儂才乍然回過神來,重新應了一聲0喔。」
  
  
  
  「中午吃什麼?」呂皇太后開口了。
  
  「隨便。」陳媽媽丟出了一張牌,「三筒。
  
  「嘿,中洞。」王媽媽很快樂的將三筒給撿回來,丟出另一張牌道:「我沒意見,吃什麼都行。」
  
  「是呀,你是飯桶嘛,我丟什麼你吃什麼,有沒有搞錯啊?」陳媽媽沒好氣的看著王媽媽面前那排一式攤開的牌叨念著。
  
  「嘿,能吃就是福嘛!」見王媽媽丟出一張六條,鐘媽媽可樂了,笑嘻嘻的將那六條吃進來幫腔道。
  
  呂媽媽摸了張牌又丟一張出去,是說:「好了,既然都隨便,不然我叫兒子去買回來好了。」
  
  「買?呂姐,你家傭人不在嗎?」
  
  「假日林嫂放假了。吃什麼?川萊?」
  
  「好埃」鐘媽附和。
  
  「都行。」王媽點頭。
  
  陳媽聳了聳肩。
  
  呂林月霞見狀,忙又揚聲召見寶貝兒子,「阿霆!阿霆藹—」
  
  呂浩霆本來在外頭和老爸聊天,一聽母親大人召喚,便進門上樓覲見。
  
  「媽,你找我?」
  
  「咱們中午想吃川萊,你去買些回來。」呂媽媽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停了一下轉回頭問三位姐妹,「喂,你們想吃些什麼?腸旺?宮保雞丁?」
  
  「好啊,一份腸旺。」
  
  「我要鐵板牛柳。
  
  「一份薑絲大腸。
  
  「炸豆腐。」
  
  「醋溜黃魚。」
  
  「還要一道酸菜肚片湯。」
  
  幾位媽媽輪流點起萊來,正巧這時怡儂重新切好了水果,送了進來。
  
  「啊,對了,怡儂啊,你有沒有想吃什麼?」呂媽媽笑吟吟的看著這乖巧的女孩。
  
  「我?」怡儂杏眼圓睜,愣了一下直覺回道:「肯德基。」
  
  「什麼雞?」大夥兒一呆,她們只聽過桶仔雞、燒酒雞、土窯雞、鹽酥雞,可沒聽過什麼「啃的雞」!
  
  「啊,給人啃過的雞還可以賣嗎?」陳媽媽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疑惑的輕問。
  
  此話一出,換怡儂呆住,只聽左後方傳來呂浩霆的爆笑。
  
  他忍不住的捧腹大笑,差點笑出眼淚來,弄得所有女人全轉頭看他,他還是停不下來。
  
  天啊,他這群寶貝阿姨平常在家有大街、出外吃飯館,加上根本不怎麼看電規,只愛逛精品名店,難怪會鬧這種笑話。
  
  見兒子笑得太不給面子,呂林月霞瞪了兒子一眼,可呂浩霆還是止不住狂笑。
  
  怡儂這時才醒悟過來,忙尷尬解釋道:「呃,我剛說的不是啃過的雞,是一家名叫肯德基的速食專賣店。」
  
  她邊說邊懊惱的看了還在笑的呂浩霆一眼,天呀,她真想叫他別再笑了。
  
  幾位媽媽們臉皮厚,還老神在在的,反而是怡儂儂的臉因為他的笑聲,越來越紅,尷尬得要命。
  
  「小子,你笑夠了沒,真是不給你阿姨面子!」陳媽媽見狀忙喚了一句。
  
  「是呀,你瞧,人家怡儂多不好意思。」鐘媽媽忙在旁加了句。
  
  聞言,見到范怡儂不自在的表情,呂浩霆才稍稍克制住自己的笑聲,但臉上仍難掩笑意。
  
  「好了、好了,咱們幾個老媽子肚子都餓了,你這不孝子還不趕快去把飯菜買回來。」呂媽媽催促著,又道:「對了,下去時,順便問你爸要吃什麼,幫他也帶些回來。」
  
  「呂姐,東西這麼多,阿霆一個人不好拿吧?」娘子軍裏終於有一個人良心發現,只瞧王媽媽開口提醒。
  
  呂媽媽挑起一眉,想想也是,她眼珠子一轉,就瞧見了怡儂,只看她嘴一揚,便揮手道:「那就要怡儂一塊兒去便成啦,好了,就是這樣。喏,你們倆快去快回啊,別在外頭逗留太久。」
  
  「我?」怡儂指著自己的鼻頭,還沒來得及反應,呂浩霆早已領命轉身下樓去了。
  
  「對啊,就是你,還不快跟上。」呂媽咧嘴一笑,趕起人來了。
  
  怡儂有點無措,但又不敢反抗,而且說實在她也想多和他相處些時候,不過心底又緊張又慌是真的,她看了鐘媽一眼,見乾媽點頭,才忙轉身跟上。
  
  四個老女人等怡儂粉藍裙角消失在門邊,才互看一眼,笑著重新開戰。
  
  「喂,我說阿蘭啊,你乾女兒挺乖巧的,我看要是她和呂家小子沒結果,讓我家那龜兒子試試如何?」王媽邊打牌邊笑瞇瞇的和鐘媽提議。
  
  「呸呸呸,我家阿霆好不容易才紅鸞星動,你少烏鴉了!」呂林月霞伸手摸牌,一看之下,雙眼可亮了,不覺狂笑道:「哈哈哈哈,紅中自模,來來來,大三元、碰碰胡、湊一色,外加東風,莊家十九、閑家十八抬,各家給錢,恭喜發財!」
  
  「啊?有沒有搞錯啊?」其他三人一見,差點昏過去,只能暗歎老天無眼。
  
  日正當中,驕陽怒意散發著猛烈的炙熱。
  
  車裏雖開著冷氣,但偶爾因車行移動的角度關係,那灼燙的日光仍會照進車內,如果當時又正好因紅燈號志而停了下來,那就慘了。
  
  怡儂坐在前座,不自在地試著挪了幾次位子,但那耀眼的光線仍然會照到她白皙的腿上。
  
  真是,早知道她就不聽羅蘭的話穿這件短裙了。
  
  皺著眉頭看著自己少說幾年沒照過陽光的雙腿,她懊惱地拉了拉這件一坐下來就會往上縮個幾寸的裙子,試著想讓它變長些,遮住多一些大腿肌膚。
  
  「你還沒回答我。」
  
  突然聽見他特殊的嗓音從身旁傳來,她嚇了一跳,忙抬首看著他,「什麼?」
  
  「你今天沒其他約會嗎?」他重複早先在客廳裏的問題。
  
  「沒有。」她一顆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一樣,跟著自動補了一句:「我沒男朋友。」
  
  雖然他沒那個意思,但在聽到她後面說的那一句時,心情就是不自覺的愉悅許多。
  
  前方燈號轉綠,他換檔踩油門,「為什麼?」
  
  怡儂聳了聳肩,轉頭仰著小臉,看著他道:「也沒為什麼,只是我想交老公,不想交男朋友。」
  
  「什麼意思?」他挑眉,瞄了她一眼。現今社會不都流行一夜清?怎她會有這想法?
  
  怡儂見狀,解釋說:「交男友很麻煩啊,要陪他逛街、陪他看電影,還要陪他約會、附和他所說的話,結果到了最後兩個人還不一定會在一起,這樣不是很浪費時間嗎?」
  
  「所以你不交男友是因為嫌麻煩?」
  
  「那樣做又沒經濟效益,我才沒那麼多鬼時間。」她又在座位上挪動了下身子,小小聲地咕噥著。
  
  「你忙什麼沒時間?」他努力將話題接續之前的對話,邊將車轉到川萊館所在的馬路上。
  
  「當然是忙著賺錢埃」她假笑,還是緊張兮兮的。
  
  「你該不會是在暗示公司薪水不夠吧?」他揚揚嘴角,挪揄著。
  
  她瞄他一眼,「我可沒這麼說。」
  
  「但有這麼想。」
  
  「不會這麼想的人就不叫員工了。」她看看外頭,尋找川菜館的招牌,沒想到身子才一側,裙角就更往上縮了些,她駭了一下,趕忙又坐好抓著裙角,想將它再拉回原位。
  
  「你一定要像毛毛蟲一樣在位子上動來動去的嗎?」終於受不了她一直在眼角蠕動,他開口詢問。
  
  「啊,沒呀。」她立刻正襟危坐起來。
  
  見她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他實在覺得有趣,好像只有那天晚上她喝醉時,她才沒像個膽小如鼠的跳豆。
  
  「你不用像小學生見到老師一樣,我只是問你一個問題而且,現又不是上班時間,你用不著那麼緊張。」
  
  「啊,喔。」她點點頭,背脊卻還是僵硬的挺得直直的。
  
  她也不想那麼緊張啊,但她就是忍不住嘛!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緊張兮兮的是沒辦法給他好感的,可她一時之間就是放鬆不下來。
  
  「放鬆點,我不會吃了你的。」瞧她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模樣,他忍不住開她玩笑。
  
  「呃,這個……放鬆是需要時間的。」天啊,她的嘴巴自動在瞎掰些什麼呀?怡儂的心裏發出一聲淒慘的哀號。
  
  時間?她可真會找理由。
  
  「是嗎?」呂浩霆眼裏帶著笑意,很快的找了個停車位將車在餐館旁停下,然後開門下車,待她下車後,看著她道:「那你慢慢來,我想既然你是陪你乾媽來打牌的,那今天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讓你慢慢放鬆。」
  
  他說對了,她的確有一整天的時間來習慣他。
  
  雖然她們本來就是在打這個主意,所以才會找來鐘媽幫忙,但怡儂每次一見到他,簡直就不知自己兩手兩腳往哪邊放,真是悲慘極了,她只覺得自己像是只笨拙的小麻雀,只要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將她嚇得四處奔走。
  
  好笑的是,最後讓她放鬆下來的原因,不是她努力的心理調適,也不是因為她突然不迷他了,而是那大桶的肯德基套餐……
  
  他買了一桶給她,而且還坐在客廳裏陪她吃完,因為餐廳的位子被四個老媽子和呂伯父佔去了。
  
  老實說,看著這個平常西裝筆挺的男人啃炸雞,的確讓他在瞬間真實了起來,至少在啃炸雞的同時,他嘴角會油,還會沾到些炸雞粉,就像普通人一樣,就像她一樣。
  
  「我以為你不吃這種食物。」她以面紙包住一隻雞腿骨,口齒生津的咬了香酥可口的腿肉一口。
  
  「哪種食物?」他沒她那麼秀氣,兩三下便幹掉一塊雞胸。
  
  她搖搖手中雞腿,「就這種啊,高膽固醇、高脂肪,有礙健康的垃圾食物。」
  
  「你是在暗示我年紀大了嗎?」他笑著,俐落的從她面前的桶裏又摸了另一隻雞翅,「還是這是你保衛炸雞的詭計?」
  
  她微微一笑,慧黠地回道:「不,那不能稱詭計,民以食為天,那只能稱做是計謀。」
  
  他兩三下再啃完雞翅,笑這:「那麼,你的計謀需要再改進。」
  
  語畢,他探手拿第三塊炸雞。
  
  怡儂笑著道:「那如果我賄賂你,你會對另一隻雞腿手下留情嗎?」
  
  「那要看賄賂品是什麼東西。」他面不改色的拎起桶裏另一隻雞腿,盯著她笑問:「你要賄賂我什麼東西呢?」
  
  俗話說,好看的男人,笑起來通常只有加分的效果。
  
  她覺得這句話很正確,特別是現在。
  
  望著眼前這笑起來帥到沒有天理的男人,她的心只有更加淪陷的份,幸好前幾次教訓讓她這次沒完全失了神,她極力壓住自己快要跳出喉嚨的心,鎮定的,至少她希望她看起來是鎮定的。
  
  她鎮定的微微一笑說:「喏,不然這樣吧,呂媽說假日你家傭人都放假,所以他若是打牌你就得當小弟,如果你把雞腿留給我,我明天再自願陪乾媽來打牌當小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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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17:25
  第七章
  
  一局下來,順利搞定。
  
  他投了一個好球,而她不偏不倚的打擊出去。
  
  星期天上午,怡儂再度達成心願來到呂家當麻將小妹,因為他將那雞腿留給了她。
  
  陪著鐘媽走下車,她望著呂家老宅深呼吸了一口氣,為自己打氣。
  
  OK,范怡依,二局上來,無人出局,GO!GO!GO!
  
  安定了緊張的神經,她有如精神抖擻準備上戰場的戰士,挺起了胸膛、邁開了步伐往前行進,卻在一進門見到那一身居家打扮的呂浩霆時,差點當場洩了氣,若不是鐘媽握住了她的手,她一定立刻棄械投降、轉身落跑。
  
  不過一個小時過後,她就發現她的緊張根本就沒有必要,因為昨天她在這屋裏看到的那位詼諧幽默的好好先生並不是她夢裏的幻像,而且他也沒有變得比較現實功利或老氣,當然更沒有變得比較像公司裏那只既頑固又變態的恐龍老總,老實說她現在倒是開始懷疑起這兩個人不是同一個人呢。
  
  特別是當她看見他跨坐在工具梯上,在一樓走廊替他父母換燈泡的時候。
  
  她盯著他的小腿。
  
  以前她一直覺得有腿毛的男人很噁心,但他的卻不會,大概是因為情人眼裏出西施吧。想到這裏她不覺偷笑一聲,開始覺得自己像個世紀無敵大花癡了。
  
  怡儂扶著工具梯,視線從盯著他的腿毛.然後一路往上攀升,她在半途發現他右膝上有著一條隱沒過短褲的傷痕,不由得停在那兒,然後開始暗暗猜測起那傷是怎麼來的。
  
  「范小姐、范小姐?」他叫了好幾聲,見她沒反應,一低頭看見這女人好奇的盯著他的膝蓋瞧,他嘴角一揚,加大了音量道:「怡儂!麻煩一下,燈泡。」「啊?喔。」依依愣了一下,聞聲回過神來,發現被他逮到她正在偷看他,她滿臉熱燙地忙將一旁早準備好的燈泡遞給他。
  
  呂浩霆接過,將燈泡換好。
  
  「你去開開看開關,試試看。」
  
  「好。」依依點頭,走到門內,「開關在哪?」
  
  「就在門後。」
  
  「沒埃」依依揚聲。
  
  「右邊。」
  
  「喔,看到了。」她按下開關,
  
  探了個頭出來看,「可以了嗎?」
  
  「OK,把燈關起來吧。」見頭上燈亮了,他邊說邊從工具梯上下來。
  
  怡儂縮回頭,才將開關按上,卻聽外頭傳來一聲巨響。
  
  她忙跑出去,就見他跌在地上,一手緊抓著右大腿,滿臉痛苦的模樣,工具梯則倒在地上。
  
  「怎麼了?你沒事吧?」她趕到他身邊蹲下。
  
  「沒……」他將句子擠出牙縫,痛得額上冒出冷汗。
  
  「要不要叫醫生?」她無措地伸出手,卻又立刻縮回來,怕碰到他的傷腳,他會更痛。
  
  「叫救護車比較快。」
  
  「喔,好。」依依慌張的站起來,便要進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這女人還真當真了,呂浩霆嚇了一跳,忙抓住她的手臂,苦笑道:「我開玩笑的。」
  
  「可是——」她一臉擔心的看著他的傷腳,一顆心惶惶不安。
  
  「等一下就好了,我剛剛只是不小心拉到,舊傷復發而已。」見她臉色蒼白,他忙解釋。
  
  「是嗎?」她懷疑地看著他,開始不確定他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對。」他深吸口氣,試著想站起來。
  
  「等等,我幫你。」怡儂見狀忙湊上去扶住他的腰,幫他站穩。
  
  「你會被我壓壞的。」雖然這麼說,但他並沒有拉開她的手拒絕她的幫助,不過也沒將體重移到她身上去就是。
  
  怡儂看了他一眼,皺了下眉頭道:「把手搭在我肩上,你會比較好過點,還有,雖然我穿裙子,但我可沒你想像中那麼瘦弱,不會一壓就扁的。」
  
  既然小姐堅持,他也不好再逞強,再說,他的腳真的痛死了。
  
  呂浩霆想通便倚在她身上,將部分體重讓她分擔。
  
  嗅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他讓她幫自己走到客廳沙發坐好,心裏不察暗暗想著,老實說,他還滿喜歡這種感覺的,而且她的確沒那麼瘦弱。
  
  兩人一步一步的慢慢往沙發走去,他斜眼瞄著矮他一個頭的怡儂,貼這麼近的看她,他從上頭只能瞧見她微翹的睫毛,和她秀麗的鼻子,以及她耳後靠近頸部發尾的那顆小黑痣。
  
  不知道如果他低首舔吻那顆痣,她會有什麼反應?
  
  大概會嚇個半死,然後讓他摔倒在地,隨他自生自滅吧?
  
  無聲的哼笑了一聲.彷彿看到那顆小黑點在向他招手,他忙將視線移開,卻瞥見她衣襟內雪白的渾圓,他這裏的視野可真是剛剛好,若不是她還穿了內衣,他大概便能一覽無遺了,不過即使如此,她的春光乍洩,還是讓他體溫莫名升高。
  
  該死,他清楚記得那天晚上她是多麼熱情,他也記得她是多麼的香滑柔嫩兼可口……
  
  「到了,來。」她扶他在沙發上坐好,轉身去倒了杯水。
  
  感覺到自己明顯的生理反應,他萬分慶倖沙發終於到了,更慶倖的是,還好他今天沒穿太過緊身的短褲,要不然這下可就糗大了。
  
  「你確定不用給醫生看看嗎?」倒水回來的怡儂,眉頭還是蹙著,半點沒發現他心裏的綺思遐想。
  
  「不用,你去幫我弄條熱毛巾來熱敷按摩一下就行了。」
  
  「好,你等一下。」發現自己能幫上忙,怡儂動作迅速的去弄熱毛巾。
  
  她一離開客廳,呂浩霆整個人就往後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苦笑,不斷地趁這個時候努力告訴自己,她是他公司的員工,她是一個淑女,就算她嘴巴上講不打算交男友,但她可打算找老公,而他呢,偏偏不是當老公的料,所以說他還是不要糟蹋人家的好。
  
  即使他再如何覺得她是多麼地文雅嬌羞、甜美可人,即使他從昨天再見到她時,其實就非常非常的想繼續那天晚上未完的事情,即使他每次靠近她方圓一尺內就會想伸手扒光她的衣裙,即使他想要她想得要命?
  
  縱使他對她有如此多的好感,他還是得努力克制自己,想些像是他上小學一年級時她都還沒出生這種莫名其妙的爛理由,打消他從遇見她時就變得洶湧澎湃的生理機能。
  
  「來了。」怡儂端著一盆熱水過來,將裏頭的毛巾給扭乾。
  
  呂浩霆將右腿短褲往上拉,怡儂這時才發現那道她先前打量的傷痕竟長遠二、三十公分,看起來實在有些觸目驚心。
  
  「嚇到了?」他自嘲的牽了下嘴角。
  
  怡儂抬眼看了他一眼,誠實的應了一聲,「嗯。」
  
  不過一應完聲,她便繼續細心地將熱毛巾覆在他右腿的舊傷上。
  
  「我以為你從很年輕時就坐辦公室的。」她沒看他,只邊說這幫他輕輕按摩右腿。
  
  「我是。」他看著她輕柔的動作,對她旺盛的好奇心感到有趣,她從方才就一直在打量他的傷疤,現下更是毫不猶豫的開口問了。
  
  「那這傷怎麼來的?」她臉不紅氣不喘的問。
  
  她一副閒聊的口氣,他懷疑她這招是從哪學來的。
  
  「車禍。」他簡單回道。
  
  她愣了一下,瞬間想起手邊資料上的確有提過關於他曾發生的一場大車禍,她記得那上頭寫說他開車掉落山崖,因為幸運被樹枝攔住,才沒一路滾到谷底。而他之前的那場婚姻,便是在他住院期間結束的。
  
  突然間,怡儂生起他前妻的氣來,那女人怎麼可以趁他住院時拋棄他呢?
  
  真是可惡!要換做是她,她才捨不得離開這個男人呢,想想,他家財萬貫、雙親和藹、體格優良、聰明幽默——
  
  思緒至此,她心神驀然一頓,不由得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對啊,像他這麼好的男人簡直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為什麼那個女人會想離開他呢?
  
  「你傷得很重?」這句不怎麼禮貌的話就這麼無厘頭地冒了出來,害她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算是吧,我在醫院躺了一陣子。」他說話時垂下了眼瞼,一臉木然的收起所有表情,教她無法猜透他在想什麼。
  
  「喔。」沒想到他真的會回答,她愣愣的應了聲,替他將那快冷掉的毛巾浸到熱水裏,繼續替他按摩。可她心裏卻自以為是地認為他前妻會離開他,是因為以為他會成為殘廢。
  
  因此,她的同情心也就這麼地對他氾濫起來……
  
  
  
  叩叩!
  
  怡儂敲了下書房的門,然後探了個頭進去。
  
  「怎麼?」四個忙著方城之戰的老媽子紛紛回頭看她。
  
  「呃,呂媽,浩霆在樓下睡著了,我怕他感冒,想問你哪裡有涼被?」
  
  「他房裏就有了,就在隔壁,櫃子裏。」呂媽指指隔壁,笑答。
  
  「喔,好,謝謝。」見呂媽笑得曖昧,怡儂莫名紅了瞼,趕緊道謝,到隔壁房間去。拿涼被。
  
  一進他房裏,怡儂知道自己不應該亂瞄,她從以前就認為臥房就像是內衣褲一樣私人,但她就是忍不住四處打量。
  
  他的房間就像他的人一樣,整齊、乾淨、俐落,而且有條有理。
  
  床單沒皺成一團,椅子上沒有亂丟的衣物,桌上沒有攤開散亂的書籍,所有的文具也都收在它們該在的地方。
  
  她愣了一下,他家傭人這兩天不是休息嗎?他房間怎麼還這麼像樣精品屋啊?
  
  直到這時,她才知道報章雜誌上說他注重整齊清潔,而且有點小潔癬的事是真的。
  
  忽然間,怡儂有些不安起來,但她沒來得及多想,因為瞄到了那位於牆邊的衣櫃。
  
  她拉開他的衣櫃,結果看到了他一條條收得好好的內褲,她紅著臉趕緊關上這層大抽屜,然後連續開了其他好幾個抽屜才找到呂媽說的涼被。
  
  抱著涼被匆匆離開下樓去,她滿臉通紅的想著,天呀,他連衣物都分門別類地收得一絲不苟,長這麼大,她可是第一次認識房間和衣櫃那麼整齊的男人。
  
  來到沙發旁,見那睡得沉的男人,她替他蓋上涼被,心裏卻不由得又惶惶不安起來。
  
  他和她差那麼多,真的可以合得來嗎?
  
  她真的可以為他改掉那麼多的生活習慣嗎?
  
  她當初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
  
  怡儂將涼掉的水盆及毛巾拿去洗好收起來時一直想著這個問題,直到她弄好一切,走回沙發上坐好,不由自主的盯著他猛看的同時,她腦海裏還是一直想著這個問題。
  
  一個小時後,當樓上那四個老媽子中場休息,王媽走出來要去上廁所時,才發現樓下這兩個小的都睡著了。
  
  她趕緊小聲叫來幾個姐妹淘,「快看。」
  
  幾個老女人擠在樓梯口,瞧著沙發上那一對,不由得面露笑容。
  
  一縷涼風從視窗溜了進來,拂過沙發上的兩人,揚起了那兩顆靠在一起的腦袋瓜的髮梢。
  
  只見呂家小子一手攬著怡儂的肩頭,怡儂整個人偎在他身旁。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他的呢,則靠在她的旁邊,而那本來應該只在呂浩霆身上的涼被,卻不知何時早蓋住了睡得很沉的兩人。
  
  這情景看來,可真唯美浪漫得像是在畫中呢。
  
  「唉,年輕啊,真好。」陳媽心生感歎。
  
  「是呀,年輕真好。」四個老女人相視一笑,紛紛直起了身子,躡手躡腳的回樓上去,讓這兩隻愛情鳥好好依偎。
  
  
  
  雖然說怡儂心中疑慮未散,但事情還是一路發展了下去。
  
  星期一到星期五,她還是維持正常作息,然後邊在家裏打電腦,邊背葳葳和小雲寫給她的那兩張化妝程式表及咖啡煮法單,而一到了假日,她便會陪鐘媽一塊兒上呂家。
  
  而他呢,則總是會在那裏。
  
  然後他們便會先載呂爸去球場打高爾夫,回程途中替家裏那四個老媽子買午餐,下午則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等著樓上的太后們的召喚。
  
  一個月很快就這樣過去了,她和他也越來越熟、越來越有話談。
  
  讓她訝異的是,他竟然也愛看體育節目,而且還對各項運動規則知之甚詳。
  
  不幸的是,她和他每次支持的球隊和運動員剛好都不一樣。
  
  「洛杉磯湖人隊今年有俠客歐尼爾和小飛俠寇比布萊恩,前些年因為有公牛在,所以湖人隊才難以稱霸,加上布萊恩當時年紀尚輕,經驗不足,但經過幾年磨練,他和歐尼爾的默契已足,公牛王朝又已落幕,他們今年十之八九能拿下總冠軍。」他輕啜一口咖啡,冷靜分析得頭頭是道。
  
  她眉一挑,不以為然的道:「誰說的,我覺得紐約尼克隊才是受到公牛打壓而無法出頭的球隊,現下喬丹不打了,當然是紐約尼克隊能稱霸!何況西區的球隊向來只擅打外線,東區的球隊卻擅打禁區,早已習慣碰撞,抗壓性本就較西區球隊強,再說我的尼克隊還有擅打外線的雙箭頭休士頓和史普利威爾,再加上最佳中鋒尤恩,你那個小飛俠布萊恩和歐尼爾不夠看啦!」
  
  「尤恩老了,他體力不行了。」他看著她說。
  
  「誰說的,老了可以靠技術彌補啊,你沒聽過什麼叫做薑是老的辣嗎?」怡儂皺著鼻頭不甘示弱的反駁。
  
  結果她星期天話才說完沒多久,下一個星期,紐約尼克隊的中鋒尤恩就因受傷下場,而且還因為他年紀較大,傷勢復原較慢,所以接下來幾場球都無法上場,紐約尼克隊在東區冠軍賽裏和溜馬隊打得岌岌可危,她因此被他取笑了好一陣子。
  
  嘿,誰知他才笑完她,跟著一個星期洛杉磯湖人隊的小飛俠布萊恩同樣因為腳傷而無法上場,怡儂立刻用力的給他取笑回來。
  
  未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紐約尼克隊在東區冠軍賽中竟然陣前失利敗陣下來,結果連和西區冠軍交手的機會都沒有,就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去了,害得怡儂傷心得半死,本想說這回該又要讓他給嘲笑回來,怎知道他卻好心的安慰她,還不知從哪弄來紐約尼克隊的夾克外套送她,害她又是感動又覺得不好意思,差點掉下淚來。
  
  「謝謝你。」她緊抓著那件外套,當寶貝一樣,眼中閃著淚光。
  
  「只是件外套而已。」呂浩霆作弄似的揉揉她的頭,微微一笑,「你像個孩子似的,我還以為女人都不看籃球賽的,誰曉得你竟然對NBA球員倒背如流。」
  
  「我整天在家工作無聊嘛,所以沒事就把電視打開聽體育轉播埃」她羞澀的笑笑,「而且我會看NBA還不是因為我剛過公司第一年夏天,做的就是關於籃球運動的電玩,我沒打過籃球,只好看NBA研究那些運動員的動作,才不會畫出來成了四不像埃後來那個案子結束後.我也迷上NBA了。」
  
  呂治霆聞言這才曉得她為什麼對許多運動都很熟的原因,當然第二天他們倆不再為NBA哪隊會贏爭論,卻因為開始看起法國網球公開賽,而重新開戰辯論起來。
  
  不過,老實說,他和她都不介意這小小的口舌之爭,還在這些爭論過程中逐漸地瞭解對方。
  
  他因為這些比賽和爭論,知道她是個只要訂下目標就會努力去達成的人,知道她以自己的努力去彌補不足的天分,知道她看似溫文羞怯、實則卻天真熱情。
  
  她可以在這一刻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卻也能在下一秒因為球員灌籃成功而忘情地跳到沙發上歡呼加油,等到她發現失態,才又吐吐舌頭滿臉通紅的乖乖坐回沙發上。
  
  而且她很重現公平,今天就算是自己喜歡的球員犯規,她也會咕噥老半天,並不會特別偏袒喜歡的球隊,還會怪裁判沒長眼。
  
  怡儂則在這些比賽中,發現他驚人的觀察力和獨到的見解,他看一場比賽,喜歡觀察全盤局勢。運動員的狀態,然後分析雙方優劣,通常球才打到一半,他便能說這場該是誰會贏,而且十之八九會說對。
  
  若不是臺灣沒賭NBA,她一定抓著他要明牌咧。
  
  
  
  另一個打牌星期天的早晨。
  
  怡儂端著早上才買回來的小蛋糕,吃了一口,偷瞧他一眼,好奇的問:「喂,當一家公司的大老闆有什麼感覺?」
  
  「很忙,很有成就感。」他笑笑,喝了一口她剛煮好的藍山咖啡。
  
  「當初你怎麼會想到要做電玩呢?」
  
  「因為一張電腦脫衣麻將的遊戲軟體。」
  
  「什麼?」她瞪大了眼,以為自己聽錯。
  
  看著她像是吞了一顆鹵蛋的好笑表情,呂浩霆一手靠在椅背上支著自己的頭,一臉打趣的問:「有那麼讓人驚訝嗎?不然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
  
  「雖……雖然我沒認為你有多麼高尚的理由,但也應該沒那個誇張呀。」她還是一臉有沒有搞錯的模樣。
  
  「小姐,我當時不過是剛滿十七歲的毛頭小夥子,雖然沒有滿腦子的黃色思想,不過也不至於像柳下惠那般能坐懷不亂,對異性的身體好奇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她兩眼瞪得更大,好像第一次看見他一樣。
  
  「所以……咳咳……」她清了清喉嚨,好不容易才把聲音調回正常音調,表情怪異的繼續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公司會存在的原因只是因為一張脫衣麻將?」
  
  「算是吧。」他笑著說,「至少我是因為這樣才開始研寫電玩程式的。」
  
  「天啊,我真是服了你們這些男人。」怡儂又好氣又好笑的道:「難怪我每次交圖稿上去,三次被退有一次就是衣服太多!」
  
  「我一年不過才退你三次,你也記得太清楚了吧?」呂浩霆調侃道。
  
  「什麼叫才三次,三次就很誇張了好不好?」她橫眉豎眼的抱怨著。
  
  「你可是被退得最少的。」他正經的告訴她,眼裏卻有掩不住的笑意。
  
  「什麼意思?」
  
  「成品滿意度最高埃」
  
  「真的嗎?」聽聞他的稱讚,她的小臉在瞬間亮了起來。
  
  「嗯。」他點頭微笑證實。
  
  可怡儂的興奮度沒持續多久,因為她立刻想起這男人先前在她圖稿上所做的惡行,只瞧她笑容一收、眼一瞪地逼問:「那你還在我的圖上拿紅筆寫我的東西是垃圾!」
  
  「呃……」他尷尬的笑笑,「那只是意見。」
  
  「意見?」她挑高了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給的意見還真高明啊,簡簡單單兩個字就搞定!最低限度,你也得把你的期望和問題給寫出來啊,不然你以為我們都是你肚裏的蛔蟲,可以隨便就猜到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嗎?」
  
  「哦,是嗎?我的意見太過激烈了嗎?沒人和我反應過埃」他厚著臉皮說,一副他會有這種行為都是底下員工的錯的模樣。
  
  「豈只激烈,你那叫偏激好不好!」她幾乎快要跳起來尖叫了。
  
  「小心你的蛋糕,快掉了。」瞧她那義憤填膺的模樣,他帶著笑意提醒她,然後忽然又冒出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氣鼓鼓的模樣好像青蛙?」
  
  「什麼?!」有沒有搞錯啊?竟然說她像青蛙?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中聽到的話,這男人難道就不能有點風度嗎?還有,他那笑意盎然的模樣是什麼德行啊?
  
  怡儂氣得滿臉通紅,還沒來得及想出任何辭彙來念他,就見他伸出惡魔之指戳了戳她水嫩的臉頰,笑著又說了句:「好可愛。」
  
  啥?
  
  她呆了一下,腦袋瓜子才反應過來。
  
  轟地一下,這下她的俏臉可不只通紅而已,還開始冒煙了!
  
  瞧她紅著臉嬌羞呆愣的端著蛋糕的模樣,呂浩霆笑意更深,雖然明知不應該,但他還是湊上前,吻去了她鼻尖剛剛因為太過激動而沾上的奶油。
  
  喝?!倒抽口氣,怡儂瞪大了眼,動彈不得的看著太過親暱的行為。
  
  我的媽呀!他在幹嘛?
  
  像是要回答她心底的問題似的,他笑著開口道:「有奶油。」
  
  她還是睜著大大的眼,瞪著他看。
  
  見怡儂那傻樣,他忍不住又想逗她,
  
  於是在他還沒仔細思考前,他就已經再度傾身上前,伸舌輕輕撩撥她的唇,然後舔吻著,而那感覺實在太好,他禁不住將呆住的她拉得更近,誘惑地撬開她的唇,加深這個原本是惡作劇的吻。
  
  怡儂呆滯得像個布娃娃般屏息任他擺佈,直到他氧氣終於不夠,他才鬆開了她。
  
  怡儂滿臉通紅,還是瞪大了眼地看著他,好像就在剛剛那一瞬間,突然僵硬石化。
  
  呂浩霆見她沒動靜,這才發現她嚇呆了,而且竟然沒在呼吸,他忙輕拍怡儂的臉提醒:「怡儂,呼吸。」
  
  范恰儂震了一下,輕喘一聲。
  
  「你還好吧?」
  
  三秒後,呂浩霆便發現,這肯定是他那天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上班時間。
  
  呂浩霆心情甚好的坐在他的大辦公椅上,批示案件。
  
  葉秘書進們時,就見老總唇角隱隱勾著神秘的微笑,她走上前,竟破天荒的看到老總在圖稿上寫了超過三句的評論,害她大大嚇了一跳。
  
  天,她當他秘書這麼多年,可還沒見過他在同一張回稿上寫超過一句的,而大部分通常都是兩個字帶過。
  
  「老總,你還好吧?」她有些擔心的問。
  
  「很好。」他批示完最後一件,瀟灑的寫下最後一筆,將所有檔回稿都交回給她,交代道:「把圖稿送回各小組去。」
  
  葉秘書接過手,走出門前發現其他稿件也是一樣有著詳細的評示,她不禁更加吃驚。
  
  「葉秘書。」
  
  才走到一半,突然後頭又傳來老闆的聲音,她忙停下回身,「嗯?」
  
  「我下午還有什麼事嗎?」
  
  「今天嗎?本來您和連訊科技的高先生有的,但高先生來電改期,所以應該是沒別的事了。」
  
  「OK,沒事就好,你先出去吧。」
  
  葉秘書奇怪的又看了他一眼,才遲疑地抱著文件走了出去。
  
  呂浩霆吐了口氣,整個人靠在椅背上,旋轉了下椅身,看著窗外藍天,腦海裏不覺浮現怡儂可愛的小臉。
  
  他猜得果然沒錯。
  
  他親了她之後,這女人一回過神來,果然以最快的速度落荒而逃,速度快得像是後面有怪物追趕,她甚至忘了鐘媽的存在,他那天則差點笑癱在沙發上。
  
  她的反應真的很好笑,而且好玩。
  
  她是一個很有趣又矛盾的女人.他知道她對他很感興趣,畢竟他又不是木頭人,何況又不是沒和女人相處過,他當然曉得她對他的興趣可不只是單純的想當朋友而已。
  
  從她老是追著他跑的視線,到她對他太過旺盛的好奇心,還有那動不動就羞紅的臉,莫名其妙就會加快的呼吸,這女人對他的興趣,簡直明顯到只差沒直接寫在她那張可愛的臉蛋上了。
  
  矛盾的是,她明明對他很有好感,但有時他只要稍微逗弄她一下,她就會嚇得跳起來緊張莫名,好像他隨時會把她吃了一樣,他有時真搞不懂她是在期待他會對她做什麼,還是害怕他會對她做什麼。
  
  而奇怪的就在這裏,他明明知道不該逗她,因為他知道這樣的行為會讓她誤會,甚至對他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他就是忍不住,而他該死的喜歡且享受三不五時的找機會碰碰她、牽牽她的小手。攬著她的腰。
  
  還有就是,說實在的,她煮的咖啡真是難喝的要命,可他不曉得為什麼,每當一瞧見她滿臉的期待,他就是不忍心不喝完它,而且也不敢和她說那咖啡很難喝,導致她每回一到他家就會興沖沖的煮一大壺咖啡給他,而他也只好有苦難言,認命的將那可怕的東西給喝掉。
  
  更可怕的是,在喝了一個月之後,他竟然開始習慣那有如地獄之水的恐怖黑色液體了。
  
  他自嘲的笑著,心裏卻莫名有種奇異的感覺,突然間,很想見她。
  
  平時,他總在假日才會見到她,他知道她是開發部的人員,並不會天天來公司上班,但不曉得為何,他突然就是很想現在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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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17:53
  第八章
  
  「什麼?你竟然就這樣跑出來了?小姐,你有沒有搞錯啊?這麼好的機會你都能這樣放過,那我們之前那麼幫忙是幫什麼的,做白工嗎?你是笨蛋啊!」
  
  儂儂縮頸閉眼地將話筒拿得遠遠的,卻還是聽到羅蘭火冒三丈的聲音不斷地從電話裏傳出來,充塞在整個房間之中。
  
  「我我我,……我一時沒想那麼多嘛……」儂儂怯懦的說。
  
  虧羅蘭耳朵好,竟然還聽得到她螞蟻般的聲音,只聽她有如河東獅吼的大叫道:「范怡儂,你是白癡啊!我之前是和你怎麼說的?想成功絕對要背熟且遵行釣龜守則,你把那規則丟到哪裡去了,太平洋嗎?」
  
  「沒礙…我有背啊,釣龜守則第一條,知已知彼,百戰百勝;釣龜守則第二條,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釣龜守則第三條,對付情敵,寧願殺錯絕不放過;釣龜守則第四條,面子誠可貴,愛情價更高;釣龜守則第五條,嘔……」儂儂傻笑,小小聲地囁嚅道:「把握機會,能上就上……」
  
  「是啊!結果你呢?人家自動送上門,你倒轉身就落跑!你這樣要搞到民國幾年才能把上他啊!」羅蘭真是氣到決不行,只聽她咬牙切齒的道:「而且你之前沒事罵他幹嘛?不是叫你要淑女一點嗎?結果你呢?你做了什麼?竟然指責他工作的方法!我的大姐啊,拜託你行行好,有什麼問題你就不能等一切大事底定之後再對他循循善誘嗎?」
  
  「我我……」儂儂被罵得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嗚……她又不是故意的,一時忘了嘛……
  
  羅蘭罵累的吐出口氣,好不容終於平靜下來地道:「說吧,這幾天實際相處下來,你到底還喜不喜歡他?」
  
  「喜……喜歡礙…」她羞紅了臉。
  
  「你確定是喜歡嗎?不是只是單純的崇拜他創立電玩王國?」
  
  儂儂確定的搖搖頭,「不是。」
  
  「他沒有什麼奇怪的怪癖或缺陷嗎?像是有狐臭阿香港腳礙…等等的。」
  
  「沒有啦!」儂儂紅著臉,替心上人辯駁,「他才沒有你說的那些……哪些隱疾,而且他很孝順,生活規律,沒有不良嗜好,唯一的一個就是他會抽煙,可是他抽煙也會事先詢問對方,要不就到外頭去抽,他很有禮貌,人很好的。
  
  「那你怕他伯什麼的?你之前誓言追他上手的勇氣跑哪去了?當初是誰說若找到了Mr.Right就要動力全開!又是誰說一定要把他手到擒來,否則寧願終生不嫁?結果呢,他才親你一下,你就像變魔術一樣,砰地一聲,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我要是他,下次鐵定不會再自討沒趣了!
  
  「真的嗎?」儂儂緊張了起來,頓時覺得自己掉入了不見天日的無閑地獄,一想到自己破壞了他對她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形象,她就萬分的致他想哭得要命。
  
  「要是每次他想親你,你都這種反應,就肯定是真的了!」羅蘭沒好氣的用鼻孔哼道。
  
  「人家……人家不習慣嘛……」儂儂小小聲地為自己辯解,感覺沮喪烏雲在她頭頂陰魂不散地飄浮著,「下次……下吹就不會了呀……」
  
  「最好是這樣,否則你也甭費心思了,等著當老尼姑吧!」羅蘭咬著煙頭,對電話另一頭的儂儂道:「我告訴你,上回我們和呂媽問過,這傢伙對你很有好感,接下來我們和日媽會想辦法讓你和他單獨出來的會,到時你可不要又搞砸了!要釣男人就要把你的羞怯心給拋掉,機會來了就別放掉,你既然已經決定了非他不嫁.那就要不擇手段,必要時就算剝光了自己的衣服跳上他的床
  
  都行——」
  
  「蘭,插接,我先接一下。」
  
  儂儂越聽臉越紅,幸好這時電話插拔,她忙按切換鍵。「喂?」
  
  「儂儂?」
  
  天啊,這聲音,是他!
  
  嘩地一下,頭上烏雲散去,頓時晴空萬里。
  
  啊?他是從何時開始叫她儂儂的?她的小名從他嘴裏念出來,感覺好好喔。
  
  范怡儂紅著臉,心臟卜通蔔通地跳,小手緊張的絞著電話線,結結巴巳地道:「我我我……我是……」
  
  「你有空嗎?」聽出她聲音中的膽怯與害羞,他臉上不覺又浮現笑意。
  
  「有……有礙…」儂儂摸著鼻尖,臉上紅通通的,想起了他那天的舉動。
  
  「是這樣的,我媽過兩天生日,我想請你幫忙,陪我去挑個禮物給她,可以嗎?」
  
  「好阿好啊,什麼時候?」儂儂忙不迭地答應。他沒打退堂鼓,她就已經千幸萬幸了,現下他態度還一如以往地親切,她簡直差點跪下來謝天謝地。
  
  「我等會兒過去接你。」
  
  「幄,好。」儂儂傻笑著答應,跟著才反應過來,立刻瞪大了眼,「過來?!你要過來?」
  
  呂浩霆看了一下表,說:「是啊,我大概二十分鐘就到。」
  
  到這裏?
  
  儂儂眼睜得更大,東張西望了下,一隻瞳孔只見著房裏散亂得像座小型垃圾場,耳中卻在這時聽到他說「等會見」的聲音,她忙大叫道:「等一下,浩……浩霆——」
  
  「什麼事?」聽見她的聲音,本欲將電話掛上的呂浩霆忙又將話筒湊回耳邊。
  
  「我……呃,我這地方在巷子裏不好找,我到大馬路上等你。」開什麼玩笑,要是讓他看見她這亂得不像話的垃圾堆,他倆保證沒有任何未來。儂儂雙手緊張地抓著話筒道:「就在路口麥當勞前面。」
  
  「OK。」呂浩霆不疑有他,答應後便掛了電話。
  
  儂儂這才鬆了口氣,按切換鍵接回羅蘭的電話,將方纔的事情告訴了她。
  
  羅蘭一聽,笑道:「哈,算你這女人運氣,我們才想著要如何讓你們兩個脫離麻將約會,這下可好,他自己找上門了!儂儂,這次可是連老天爺都幫你,別又搞砸了!」
  
  儂儂摸摸鼻頭呵呵傻笑著。
  
  「好了,快去把你自己搞定,小心別把妝化壞了。」羅蘭交代著,「穿那件白色的連身裙。還有,他要是再親你,無論你怎麼反應,就是別拔腿狂奔,知不知道?」
  
  「知道。」
  
  滿臉笑容的說完了電話,儂儂立刻行到浴室裏,努力的按著步驟的化妝程式表,替自己素淨的臉染上顏色。
  
  
  
  她是他吻過最好笑的女人。
  
  他第一次吻她,她睡著了;他第二次吻她,她轉身落跑;不知他第三次吻她時,會不會發生更爆笑的情況?
  
  這樣的念頭,使得呂浩霆從下車後便一直有意無意地盯著她的紅唇看,直到她被他看得臉都紅了,他還是我行我素的直視不諱。
  
  儂儂羞紅著臉,真是後悔方纔他說要先放她在店門口下來時,她沒下去,還執意陪他來停車場停車,結果現在她被他看得都想躲起來了。
  
  他老盯著她的嘴著,怕再把氣氛搞砸,她又鼓不起勇氣叫他別看,只好開口想引開他的注意力,指著路邊的行道樹說:「這幾年,市區種了越來越多的樹呢,這樣真是不錯。」
  
  「你喜歡樹?」他瞥了她指的方向,視線很快又回到她的紅唇上。
  
  「嗯,我小時候,家裏附近有很多樹,那時附近的土地公園還有種十幾棵蓮霧樹喔,每回一到春天時,就開了滿樹頭的小白花,然後沒多久就會開始結出育青白白的小蓮花,跟著才會漸漸變紅。」她笑著想起兒時的景象,說:「不過那些樹算是半野生的,也沒人特別照顧,所以結的果有時候沒那麼的甜。我記得我小學時,每回經過,就會看到附近的小孩子爬坐在樹頭,拔了一顆咬一口,不甜的就往地下丟,丟得土地公廟前的馬路上都是,滿滿一地。每回廟公看到,都氣得要命,邊拿竹掃把掃地,還邊追趕落跑的孩子們呢。」
  
  「你也被追過?」他調侃的問。
  
  「才沒呢,人家很乖的,」儂儂看著他抬起下巴,驕傲的說:「我呀,才沒那麼笨去偷搞老半天又摘不到好吃的,通常成熟好吃的蓮霧早就被廟公給摘下來啦,我都是等那些鼙蛋搗蛋完,再去幫忙他掃地,廟公就會自動將好蓮霧送給我吃啦。」
  
  他笑道:「原來你小小年紀就那麼會精打細算、使計騙人。」
  
  聞言,儂儂臉色有些微變,像是被針給刺到。她皺眉防衛似地辯駁:「什麼騙人?我這是正當手段,我也有付出勞力,才得到成果的啊!」
  
  對她的反應有些微訝,但他不以為意也沒想太多,只開玩笑的道:「是,小姐你是天資聰穎,努力過人,所以才會好心有好報。」
  
  「本來就是。」她對他皺皺鼻子,嘟著嘴說。
  
  「瞧你,嘴上像吊了五斤豬肉。」呂浩霆在心裏真是快笑翻了,覺得她有趣又好玩,像個聲控玩具一樣,一激她,她就會跳起來呱啦呱啦,一拍她,她就會出現讓人為之嘹飯的反應,要是吻了她,那就更好笑了。
  
  「才才……才沒有……」這下可好,她這嘴一嘟,他的注意大又回到她那張小嘴上,搞得儂儂後悔萬分,說話又開始結巴起來,幸好珠寶店終於到了,她一進門被那些珠寶的珠光寶氣給煞到,才忘了他那教人坐立難安的視線。
  
  「哇,好漂亮埃」她讚歎地看著小姐從玻璃櫃中拿出來的戒指,小臉有著興奮。
  
  珠寶店小姐一看進來的是對男女,還以為是要趕當六月新娘結婚的,所以一開始就拿了戒指出來,不忘笑吟吟的道:「這些戒指都是本店設計師專門設計的,每一隻全世界都只有一個,很適合拿來當結婚戒指喔。」
  
  「啊?」儂儂驀然紅了臉,尷尬的想解釋道:「我們不是……」
  
  「我們沒有要結婚。」沒想到她話還沒出,呂浩霆已經面無表情的開了口,語氣有些僵硬,防衛性的道:「只是來挑長輩的生日禮物。」
  
  店小姐和儂儂同時一僵,儂儂這時更是尷尬,只覺得臉上十分掛不祝
  
  雖然他們的確沒有要結婚。他和她甚至稱不上是男女朋友,但他有必要講得那麼明白嗎?
  
  不覺中,她縮起原本在玻璃櫃上輕觸那些戒指的手,然後緩緩的將手收回身側,一顆心莫名隱隱作痛。
  
  也許他根本從來就只當她是普通朋友,而且從一開始本來就是她在一頭熱。
  
  如果他真像呂媽對羅蘭所說,對她頗有好感有那個意思的話,就不會像剛才一樣否定得那麼快了。事實上,方纔他眼中甚至因為那小姐的誤會而隱隱透著不悅……
  
  儂儂突然一下子沒了勁,眼前那些閃閃發亮的珠寶,好似也在瞬間黯淡了下來,沒那麼漂亮了。
  
  那小姐反應很快,臉上的待客笑容甚至沒有消失,只又客氣的問:「那請問您長輩大約多少年歲?」
  
  呂浩霆報了個數字,跟著又和店小姐溝通了一下,小姐便要人進去拿一些等級更好的珠寶。
  
  儂儂沉默著,沒有說話。
  
  直到另一位店小姐拿出了幾串珍珠頂練,呂浩霆轉頭問她意見,她才強顏歡笑的開口,不過就算她開了口也是短短幾個字。
  
  「你覺得這串好不好?」
  
  「不錯。」
  
  「那這條粉珍珠呢?」
  
  「還好。」
  
  「我覺得還是白色的好,你看呃?」
  
  「嗯,很漂亮。」
  
  他像是這時才注意到她異常的沉默,不過他沒說什麼,只和店小姐說:「就這條全白的好了。」
  
  見他禮物挑好了,儂儂起身,在他結帳時,目不斜視的盯著這家珠寶店的標語,她想起這家店曾在電視上打的廣告——
  
  你在哪裡?我在這裏。
  
  你在哪裡?我在這裏……
  
  廣告裏的男女主角如詰如幻般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將規線拉回來看著身旁的男人,在心底問同一句話,卻得不到任何回答,他就在她的身邊,她卻覺得他離得好遠,她是那麼的喜歡他,他卻沒有任何感覺,她懷疑就算她將那句話問出口,他也不懂她問的是什麼。
  
  莫名地……覺得有些悲哀……
  
  她在路旁下了車。
  
  他本來要送她進去,但她執意要在這裏下車,他便沒再多說什麼。
  
  她對他勉力一笑,然後轉身走遠,望著她有些黯然的背影,呂浩霆心理莫名的感到有點不安,他緊握著方向盤,其實心底知道是他玩得太過火,給了她太高的期望,所以他在珠寶店的那句話,才會讓她有如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
  
  雖然他告訴自己他在店裏說的話並沒有錯,可她那大眼中透著的傷心,卻讓他萬分愧疚。
  
  他本來要邀她一塊兒用餐的,可是見情況不對,他便送她回來了。
  
  看著她孤單的背影,他不覺陰鬱地詛咒自己。
  
  「呂浩霆,你是個該死而且膽小的混帳。」
  
  車子仍未熄火,他只要腳一跺,便能離開這裏,但他就是踩不下去。
  
  跟著,下一瞬,他便看見她突然蹲了下來,在路邊。
  
  以為她出了什麼事,他心一緊,想也沒想就熄火下車,匆忙的趕了過去,未料,才到她身後他就聽見她暗自哭泣的聲音。
  
  「儂儂……」他無措地出聲喚她,聲音有些沙啞。
  
  沒料到他竟然還未離開,儂儂被他嚇了一跳,慌亂中忙擦去臉上的淚。
  
  「你……」他再度開口,卻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他知道她為什麼哭,但他卻沒那個勇氣承認,因為怕又給了她才剛熄的期望死灰復燃的機會,可明知如此,他卻又無法就這樣轉身離開。
  
  儂儂慌張的站了起來,解釋道:「我……我沒事,只是眼裏進了沙子。」
  
  該死,她滿臉淚痕的!
  
  他心疼地伸手想擁她入懷安慰,卻又在最後一瞬止住了這衝動。
  
  他心裏還在掙扎,她卻硬擠出一個微笑,開口替他作了決定,「我沒事了,沙子嘛,流一流淚就出來了,你回去吧。我還有事,拜拜!」
  
  說完她人就緊抓著手中的包包快步離去。
  
  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呂浩霆心中更是陰鬱,半晌後,他才鬱悶地轉身回到車裏,開車回家去。
  
  
  
  她到底在努力些什麼呢?
  
  忽然間,覺得自己有點像個笨蛋。
  
  范怡儂坐在桌前面對著前一陣子葳葳才幫她買回來的化妝鏡,她只覺得自己哭腫的眼很醜。
  
  還是算了吧,這樣一點都不像她自己,就算今天他真的喜歡上她了又怎樣呢?他喜歡的也不是真正的她,只是裝出來的她而已。
  
  為了他愛淑女,她便學做淑女,和羅蘭學穿衣,同葳葳學化妝;為了他喜歡喝咖啡,她向小雲學煮咖啡,因為笨手笨腳還因此燙傷了好幾回。為了接近他,她甚至認鐘媽當乾媽,利用了這位好阿姨。
  
  結果呢?他還是不愛她,甚至談不上喜歡她。
  
  這段日子,她的心情有半數時間總是懸在空中,一會兒忙著猜測他的心意,一會見又忙著討好他,一下子伯他對她印象不好,一下子她又怕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有時更常常害怕自己說錯了話。
  
  她總是不安、總是疑惑、總是擔心、總是猜測著。而胸口的一顆心,也跟誰著他的反應而忽上忽下。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好想念以前那個披頭散髮。有話直說,那個高興的時候可以儘量的吃,不高興的時候可以盡情的睡,工作的時候能夠心無旁鶩,閒暇的時候可以輕*去小雲店裏喝咖啡的自己,她萬分想念那個不在乎別人看法的自己!
  
  可是……
  
  望著鏡中那張她從小看到大的面容,她知道有一部分的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她已經習慣了走路要挺直她的背,坐下要收攏她的腳,出外要梳妝打扮好,她更是早已習慣看到別人見到她清爽亮麗的打扮時,臉上自然而然露出來的欣賞微笑。
  
  最糟糕的是,她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就這樣忘掉他,因為她知道她是對的,他就是她的Mr.Right不會再有第二個了,不會再有另一個男人,可以一開口就電到她。可以讓她只是和他在一起就覺得快樂,可以教她光是看著他就覺得心跳加快。幸福異常。
  
  「你想放棄了嗎?」
  
  陪著她沉默的坐了一個晚上的羅蘭,終於受不了儂儂像個雕像一樣的老盯著鏡裏的自己看,從床上坐起身來問。
  
  儂儂吸了吸鼻子,咬著下唇沉默不語。
  
  「如果你真的想放棄,那就算了,不用勉強。」
  
  她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轉頭看著羅蘭,語言沙啞的問:「女人談起戀愛是不是就會變傻?」
  
  「嗯。」
  
  「會變得怯懦嗎?」
  
  「會。」
  
  「會變得疑神疑鬼。惶惶不安?」
  
  「對。」
  
  儂儂歎了口氣,頭痛的問:「為什麼談戀愛那麼累呢?」
  
  「也不光只是累啊,男人有時候也是很可愛的。」羅蘭聳聳肩笑笑,「你這幾個星期和他相處不是也有笑得很開心的時候嗎?像是他會開車送你回家,雖然你自己也可以回家;幫你買飲料,可能其實你不怎麼渴;替你拿東西,也許你本來自己拿更快;陪你看電視,即使他會和你爭辯山普拉斯還是張德培打得好;或是講笑話給你聽,縱然那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但就算是這樣,你還是覺得心裏暖暖的,很感動不是嗎?雖然這些不過都只是一些並不怎麼必要也不怎麼需要,甚至可能會增加你麻煩的小事,但你還不是樂得一回家就打電話給我,一副甜蜜到極點的模樣!」
  
  儂儂聞言,又不覺想起這些天和他相處的小細節,心裏又是一陣暖。
  
  羅蘭一張紅豔顫的小嘴,像在說順口溜似的,啪啦啪啦就是一大串,「所以說,你瞧,雖然男人不是那麼必要且有此麻煩,但他會陪著你呀,會花心思逗你笑呀,談戀愛當然很麻煩,但要是沒好處,誰願意花時間來自找麻煩?男人和女人為什麼談戀愛?為什麼結婚?其實還不是為了替自己找個伴,找個可以在無聊的時候陪自己聊聊天。生病的時候可以照顧自己。傷心的時候可以安慰自己。遇到挫折可以互相扶持渡過難關的伴嘛!要不然誰有那個美國時間啊!」
  
  聽著她的說法,儂儂有些疑惑,這女人也沒談過幾次戀愛,怎一副專家的模樣?
  
  她不覺回頭挑眉看著羅蘭道:「你從哪聽來這串大道理?」
  
  「你說咧?」羅蘭沒好氣的一翻白眼,「從小聽我家那票娘子軍七嘴八舌的為人作嫁。替人說媒,我早聽到會背啦。」
  
  儂儂聞言不覺破涕為笑道:「我看你倒真的挺有做這行的天分。」
  
  「是啊,我早認命了,不然也不會回家幫忙了。不過她們說得也沒錯,多少是有一些道理,要不然我家生意也不會這麼好了。」羅蘭一頓,對著儂儂了搖手中的手機道:「怎麼樣,你考慮好了沒?如果真的要放棄的話,我好打電話取消接下來的計畫。不過我是建議你先試了這次再說,反正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到時他要是再沒反應,你再放棄也不遲埃而且我媽一聽是你呀,可是在那堆資料裏精挑細選了好久,來的可會是上品呢,說不定到時你和這位看對了眼,就一路順利走下去了也不一定。」
  
  儂儂聽了噗哧一笑,道:「你完了你,我看你真的有職業玻」
  
  羅蘭聳聳肩,挑眉道:「沒辦法,做久了是會這樣。你忘了嗎?釣龜守則第十條,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
  
  儂儂深吸了口氣,看著好友,久久才吐出胸中不安瞽氣道:「好吧,既然如此,就再試最後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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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3 00:18:14
  第九章
  
  鬱鬱的瞪著眼前的文案,呂浩霆半點沒看的心思,即使這些公事是因為很趕他才會在假日時帶到父母家裏做,但他就是看不下去,看來看去老在同一貫,而他腦海裏,這幾天卻總浮現前些天儂儂蹲在路邊哭泣的身影,還有她那滿臉的淚痕,和強扯出來的微笑。
  
  他今天一大早就趕回老家,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若是見了她要說些什麼,可他還是深感矛盾地想見她。
  
  誰知道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坐在客廳裏等著,雖拿著公文在看,一雙眼卻有意無意的老往外頭瞧,可一直到下午,門口還是沒出現老媽牌搭子的身影,更別提儂儂了。
  
  下午四點半,他終於忍不住走進廚房假裝倒水喝,順便開口問那在哼歌做檸檬愛玉的老媽子。
  
  「媽,你們今天不打牌嗎?」
  
  「牌?」呂媽愉快的哼著「南屏晚鐘」,裝傻地看了兒子一眼,「什麼牌?」
  
  「麻將埃」他神色自若的喝著冰開水。
  
  「喔,那個藹—」呂媽拉長了音,停下了切愛玉的水果刀,轉頭看著兒子笑了笑,「今天是不打呀。」
  
  「為什麼?」他直覺反應的問。
  
  見兒子問得這麼快,呂媽心情可是愉快得不得了,只見她轉回頭繼續切愛玉,慢條斯理的道:「也沒有為什麼啦,只不過你鐘媽見儂儂都二十八了還沒對象,所以晚上要帶她去相親,相親是大事,咱們幾個老女人打牌是小事,當然咱們今天的牌局就取消羅!」
  
  她話才說到一半,呂浩霆一聽儂儂去相親,心一慌,一口水沒呶下倒是喝進了肺裏,嗆咳得他滿臉通紅。
  
  這呂媽也狠,一刀一刀切著軟Q透明的愛玉,壓根不管這死要面子的兒子,只又說:「聽說對方是美國矽谷那兒回來的電腦工程師,長得又高又帥,條件挺不錯的呢。」
  
  呂浩霆好不容易停下哈咳,聞言心臟又一陣緊縮,莫名其妙就覺得恐慌起來,他大手緊握著水杯,想開口問詳細一點,又不知自己有何資格問,只惶惶然的道:「是嗎?」
  
  「是啊,我一聽男方條件那麼好,便建議他們去小伍那家度假飯店,那理氣氛挺不錯的,尤其那樓頂的空中花園呀,一到了晚上燈光美、氣氛佳,儂儂氣質又那麼好,哪一個男人不會被她給迷住的,兒子,你說對不對啊?」
  
  他的喉嚨緊縮、牙關咬得死緊,根本無法回答。
  
  
  
  好半晌,呂媽見他沒回答,回頭看他,他才勉強點了下頭,便匆匆轉身離開廚房。
  
  對不對?
  
  當然對!
  
  他該死的知道她在那空中花園的夜裏看起來是何模樣,她像個從月光裏飛下來的精靈一樣,嬌羞、可愛,性感。引人遐想——
  
  呂浩霆臉色難看的回到沙發上坐好,瞪著散在桌上的檔,心中卻不斷浮現儂儂對著另一個男人微笑,陪著那個男人在花園裏看月亮。聽海潮,那個男人也許還會牽著她的手,甚至摟著她的肩。攬著她的腰,和她在月光下跳舞。
  
  他們會在飯店裏吃飯,那男人會發現她笑起來時淺淺露出來的可愛虎牙,他會發現儂儂不但溫柔善良,而且還健談開朗,他也會發現她愛死了肯德基的辣味雞腿。更愛美國NBA籃球賽,他還會發現她對按摩很有一手,然後他不用多久就會發現自己回國撿到了一個寶,跟著儂儂就會變成那個男人的。
  
  她會和那個人回美國結婚。生子、白頭到老——
  
  胸中突起一陣洶湧的情潮,夾帶著慌亂。驚恐,還有不名所以的怒氣和酸醋!
  
  這股五味雜陳的情緒在胸中越堆越高,然後一路衝上腦海一發不可收拾!
  
  當地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將桌上散亂的檔收好,一路走出門,坐進車裏,然後軀車前往遠在海 邊。開車要一個多小時才會到的海月灣度假飯店。
  
  聽見車子的聲音,呂媽從廚房探出頭來。
  
  「你這小兔崽子,我就不信你不去。」見兒子不見蹤影,她賊笑著,邊說邊拿起行動電話,打電話通知老友道:「喂,浩霆過去啦,你們看等辦啊!」
  
  
  
  他是來找小伍的。
  
  當他在車上時,呂浩霆這樣告訴自己;當他下了車時,他還是這樣告訴自己;當地進到飯店頂樓餐廳時,他依然是這樣告訴自己。
  
  他只是來找小伍的!
  
  可是這句話在他見到坐在靠窗那一對時,立刻煙消雲散。
  
  儂儂綰起了發,露出她白皙的頸項,她低垂著臻首,守著一襲嫩黃的衣裙,神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但在燭光的襯托下看起來美得不可思議。
  
  鐘媽呃?他疑惑的搜尋四周,不解為何儂儂竟一個人和那男的坐在一起。
  
  「呂先生,您要坐老位子嗎?」餐經理見到老闆好友,忙趨上前招呼。
  
  呂浩霆眉一皺,這家飯店的人員的是訓練過頭了,看樣子沒多久小伍就會知道他人在這裏了,他本想囑咐他別去通知小伍,沒想到才要開口,遠遠就見小伍已經來了。
  
  見呂總神色不對,餐廳經理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還在惶恐,突然肩膀讓人給拍了一下,他一回首便見到伍總,這才鬆了口氣。
  
  「你去忙你的吧。」伍子清對經理揮揮手,轉身搭著好友的肩道:「今天這麼閑啊?來吃飯?」
  
  呂浩霆轉向餐廳角落視線最好的老位子坐下,「你沒別的事可做了嗎?」
  
  伍子清跟在他身後,自動自發的在他對面坐下,「是啊,我們飯店的員工太能幹了,你這位貴客大駕光臨,我這個當老闆的只好來負責交際應酬啦。」
  
  小伍彈了下手指,服務生見老闆坐了下來,忙上前點餐。
  
  「拿瓶威士卡來。」他吩咐著,一回頭便瞧見呂浩霆一隻眼老盯著同一個地方,而且冷著一張臉,好像有人欠他幾百萬一樣,小伍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那女的不錯吧?」小伍跟著他一起看著那一桌,自作聰明的說:「前兩天乾媽和鐘阿姨說要帶個女的來相親,我一聽還以為她長得很抱歉,沒想到看起來好可愛,聽說她二十八歲了,不過不像呢,搞不好還是處女說!」
  
  呂浩霆越聽心情越不好,不過他臉上還是面無表情,只裝作無意的問:「鐘媽呢?怎不見她?」
  
  「說是要給這一對好好認識對方、熟悉一下,老人家不在場他們比較不會不好意思,所以帶著男方親戚到樓下去吃日本料理了。」小伍說著伸手支著自己的下巴,看著儂儂,不覺怨歎的道:「唉,早知道她條件這麼好,我就要乾媽先介紹給我了,真是便宜了那個從矽谷回來的ABC。」
  
  聞言,呂浩霆狠狠的瞪了小伍一眼,不發一語的。
  
  「你瞪我幹嘛,」少根筋的伍於清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還愣楞的問。
  
  呂浩霆懶惰說話,只是視線又越過小伍,一個勁兌的瞪著遠處的儂儂,只瞧男方這時不知說了什麼,儂儂微楞了一下抬起頭來,對方又說了一句話,儂儂突然紅了臉,羞澀的露出微笑。
  
  她這一笑,唇角才漾開,呂浩霆就覺得胸口像被人重重的槌了一記拳頭。
  
  她不是喜歡他嗎?她不是總看著他嗎?為什麼要對另一個男人笑?又為什麼要來相親?
  
  突然間,他只覺得憤怒,覺得被人搶走了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喂,大哥啊,你還好吧?」見他神情不對,下眼瞼還不自覺的抽搐起來,看起來一副忍痛的模樣,伍子清收起玩笑的心情,關心的問。
  
  「沒事。」呂浩霆從齒縫中迸出這兩個字。
  
  服務生送上酒來,伍子清揮走服務生,自個兒開瓶倒酒,一邊滿臉疑惑的看著他道:「真的沒事呀?要不舒服的話,讓飯店的醫護人員看看吧!」
  
  「沒事。」呂浩霆忍住想衝過去搞破壞的衝動,冷著臉,看著開始漸露笑容的儂儂。
  
  「好好,你說沒事就沒事,對了,最近礙…」
  
  小伍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在耳邊出現,他沒仔細聽,眼裏全是儂儂的一顰一笑,她感到驚訝的挑眉、她聽到笑話時的笑容、她漸漸放鬆的身子,然後她開始和對方說話,手裏開始出現那些慣用的手勢,和她專心聽人說話時不自覺撫摸耳垂的小動作。
  
  她慢慢地越來越自然,不再拘束,她拿起桌上紅酒一邊輕啐了一口,聽著男方說話,一邊應聲,兩眼還是專注地看著對方,就像是平常她專心聽他說話的可愛模樣。
  
  他的胸口又是一陣不舒服。
  
  他是如此的注意她,他知道她這些小動作,他曉得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曾經,她是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曾經,在她下意識的動作時,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而現在,他隔著一段距離看她,一切熟悉的動作和微笑,只變得更加清楚,這些都讓他胸中湧起一陣怨怒,因為知道她對面那男人也會察覺到他當初所感覺到的一切。
  
  他知道接下來她會開始提問題,她向來不是那種不懂裝懂的女人,她也不會裝傻,她總是專心的聽人說話,然後問問題,她看新聞。她懂時事,她甚至能和人討論財經消息,又不會在說話時咄咄逼人,她知道何時該適可而止。
  
  她一向是個很好的聊天夥伴。
  
  他看出那個男人對她的欣賞,他不自覺地握緊了小伍遞給他的酒杯,直到指相關節漸漸泛白。
  
  不一會兒,服務生替儂儂他倆端菜上桌。
  
  他們吃螃蟹,那男人替儂儂剝殼,他原本甚至想直接送到儂儂嘴邊。
  
  呂浩霆眼前一片火紅,若不是儂儂尷尬地拒絕,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冷著臉啐了一口威士卡,他直到這時才注意到那男人的長相,那傢伙一臉落落大方的笑了笑,很紳士的只將蟹肉放回儂儂的餐盤上。
  
  成熟。自信。帥氣,三十歲左右,已擺脫了年輕男人的稚氣和虛浮,這個傢伙知道自己的條件,也知道自己的魅力,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這傢伙要的是成家立業、結婚生子,這傢伙要的是儂儂!
  
  他臉一白。呼吸一窒,因為在瞬間也想到儂儂所要的,她曾看著他,一臉為定地告訴他——
  
  我想交老公,不想交男朋友。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突然間,他知道他為什麼會在聽到她來相親時會這麼緊張,因為他知道她是認真的,她從來不打算浪費時間在交朋友身上,她一開始就是想結婚,她要交的是老公,從來不是男友,所以她才會在知道他沒望之後,便來相親;即使她喜歡的是他,或者該說,她曾經喜歡過他?
  
  後面這個想法,讓他的喉頭莫名苦澀,而心,卻更慌。
  
  這一刻,他忽然清楚瞭解原本還只是模模糊糊的事實——眼前那兩個人真的有可能步人禮堂,他們要的是結婚生子,他們要的是相同的東西!
  
  可他不是!
  
  他一開始就把自己封級了,沒有資格,因為他不想結婚,他只想維持現在這樣單身的方式就好,而他在三天前告訴了她,讓她認清了現實。也把他給封殺出局!
  
  望著眼前那桌有說有笑的男女,他的胃開始絞痛起來……
  
  
  
  半個小時過去,服務生收走他們桌上的餐盤。
  
  呂浩霆仍不發一語的坐在這裏看著他們,而小伍也仍然在自說自話,事實上他早習慣他在講話時,他這位好兄弟總是神遊太虛了。
  
  他到底在這裏做什麼呢?
  
  呂浩霆腦袋裏一片混飩的想著,他該走了,一切都清楚了不是嗎?他要的和眼前那兩個人不同,他要的是單身一個人,他們要的則是婚姻。
  
  目的應該是很明確的,他的和他們的,完全不同。
  
  他應該離開,讓要結婚的人結婚,單身的人繼續單身。但明知如此,他卻無法起身離開,只能像座雕像般地坐在這裏,看著眼前那對男女,然後感到妒火中燒。
  
  「喂,老大,你今天真的很不正常那,臉那麼臭,活像有人搶了你的寶貝一樣——」伍子清拍了好友肩頭一下,話說到一半,瞬間戛然而止。
  
  像是領悟到了什麼,他先是瞧瞧靠窗的那對男女,再看看臉色黑得像鍋底的呂浩霆,跟著一下子瞪大了眼,然後再快速的轉回頭看看兩方,訝然道:「不會吧?」
  
  呂浩霆瞪了嗓門大似鑼的小伍一眼,伍子清趕忙壓低了聲,就見他指指那桌女的,好奇的問:「你認識?」
  
  呂浩霆緊抿了嘴,一聲不吭。
  
  小伍瞪大了眼,瞬間安靜了三秒。「你喜歡?」他咱啦丟出一句。
  
  呂浩霆一陣沉默,動也不動的。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
  
  小伍有些呆住,他每次開他玩笑,呂浩霆都會立刻澄清否認,這次他沒反對,那豈非真的是喜歡上那女的了?
  
  小伍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由怔仲轉為心喜地笑笑拍著他的肩道:「嘿嘿,不錯嘛,我還以為你經過前一次的教訓,打算當和尚當一輩子咧。幸好沒有,要不然豈非中了那對狗男女的奸計。不錯、不錯——」
  
  見好友走出前次慘痛婚姻的陰影,小伍本來為呂浩霆感到高興,可笑到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呆了一下,然後三度很快的轉頭再看看窗邊那桌男女,再回頭看著呂浩霆。
  
  他看看那一對,又看看他好友,就這樣來回兩、三遍,隨著次數的來回,他的眼,一次瞪得比一次大,最後他像看怪物般的看著呂浩霆,很感不可思議地跳了起來,指著遠處的儂儂對呂浩霆怪叫這:「喂,那女的不是來相親的嗎?」
  
  此話一出,就見呂浩霆臉頰一抽,他動也不動,只是身形整個僵硬了起來。
  
  他狠瞪了小伍一眼,冷聲這:「坐下!」
  
  伍子清惡人沒膽立刻坐下,不過嘴裏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地猛問:「老兄,你搞什麼?你不是喜歡她嗎?那你還坐在這裏幹嗎?」
  
  「閉嘴。」呂浩霆臉色鐵青的再瞪他一眼,幸好他們離儂儂那兒還算遠,中間又隔著盆栽,要不小伍剛那樣一喊,鐵定讓儂儂給發現。
  
  「什麼閉嘴,我的大哥,你有病啊?竟然眼睜睜看著——啊,慘了!」他念到一半,突然怪叫一聲,只見餐廳響起柔美的鋼琴聲,就見那個美國回來的ABC牽起儂儂的手,他本以為他倆要到舞池裏跳舞,誰知兩人一轉,竟往情境優美的空中花園走了出去。
  
  這下更慘,外頭啊,今夜可是月明星息海風涼爽的好天氣,談情說愛很適合啦!
  
  唉,他簡直不敢去著呂浩霆的臉。
  
  正當那位ABC的毛毛手攬上了依依纖腰的時候,伍子清只聽得一聲重重的放杯聲,然複就見他那幾乎是從小穿同一條開檔褲長大的好友,一臉芭樂地挾帶著排山倒海之勢,直直的跟了出去。
  
  哈,這下有好戲看啦!
  
  伍子清趕緊彈了兩下手指,一旁服務生見狀,趕緊趨前聽旨。
  
  「快,快去拿V8來!」
  
  他雙眼晶亮地賊笑著,拎著已經被呂浩霆幹掉一半的威士卡跟在後頭,在茴戶邊找了個好位子,打算好好把呂浩霆難得發威的過程全程給記錄下來,一會兒好拿去賣!
  
  
  
  他到底是怎麼走到空中花園的?說實話,他完全不記得,只曉得當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一拳幹掉那個正準備對儂儂上下其手的ABC,那男人砰然倒地,然後很聰明的昏死過去。
  
  「羅伯?」依依嚇了一跳,忙要過去著那傢伙的情況,卻被一隻大掌給抓住上臂,硬是把她給拉了回來。
  
  她回頭見是呂浩霆,忙這:「放開我,我得去看看——」
  
  「他沒事,只是昏過去而已。」他冷聲說著,對她為那傢伙擔心而感到不悅。
  
  儂儂聞言楞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他還是一臉面無表情,半點不同情那個倒地的ABC「我學過拳擊,知道哪裡可以打,哪裡不可以。」事實上。若不是他後來決定走資訊業,他當時的等級足可參加奧運代表隊。
  
  儂儂聽了不悅地皺眉這:「你幹嘛揍他?」
  
  他僵了一下,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道:「你以為他帶你到外面來有什麼好心眼?他一意圖非理你,難道你不知道嗎?」
  
  「什麼?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她想罵他,又找不出適當的詞句,只好改口道:「他沒有想非禮我,我們只是想出來走走透口氣而已。」
  
  「你幹嘛一直幫他說話?」他不爽的回問,一副質問老婆的棋樣。
  
  「我沒有一直幫他說話,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對他的愚鈍,儂儂氣得臉都紅了,她真沒想到他不出現就不出現,一出現就有如石破天驚一般,出場就給了那個倒楣鬼一拳。
  
  「什麼鬼事實。」他輕蔑的說,一雙眼幾乎瞇成一條線。
  
  「我和他在相親啊!」像是要發洩這些天來的惶惑不安和傷心怨氣,她握緊拳頭對著他大叫。
  
  他的瞳孔在瞬間放大又急速縮小,似乎因為聽到這句話而大受刺激。
  
  儂儂只覺得空氣突然凝滯起來,他的手仍緊抓著她的上臂,冷不防地,他突然就俯身吻她,在月光下。
  
  風乍起,雲飄動,廳裏琴音傳來貝多芬激昂的快板「月光」。
  
  他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攻佔她的唇舌,熱情,而且憤怒。
  
  他幾乎弄痛了她,儂儂用力槌打他的胸膛,直到他開始放輕力道,輕柔地。溫存地摩挲她的唇瓣。
  
  而她,蜷起了她的腳趾,全身無力,差點融化在他懷中。
  
  「對不起……」他貼著她的唇,好輕好輕的說著,聲音低沉而沙啞。
  
  天啊,儂儂閉上了眼,沮喪個半死,覺得自己像個花癡一樣。
  
  「放開我。」她說。
  
  他放手了,而她差點因為腿軟而站不穩。
  
  他想扶她,她忙抬手拒絕,「不要碰我。」
  
  他縮回手,似乎為她的拒絕而感到不安。
  
  儂儂閉著眼深吸了兩口氣定心神,才睜眼看著他,道:「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他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神情不自然的回問。
  
  「這裏、這些,你剛剛做的是什麼意思?」她很想忍住氣,但她實在受不了了,不由自主便質問起來,「我想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對吧?可三天前,是你自己說我們沒有要結婚!我說過了,我只想交老公,不想交男朋友,既然我們倆共識不同,你方纔這些行為又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要到清理來?」
  
  「我來吃飯。」他想也沒想,反射性回道。
  
  儂儂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看著他,倒抽了口氣,捂著嘴輕泣了一聲。
  
  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呂浩霆往前踏了一步,卻讓儂儂抬起另一手給阻止,她艱難的搐著手,然後跟著搖著頭,她完全無法發出聲音,眼淚幾乎就快要掉下來。
  
  他還想前進,她轉身就走。
  
  「儂儂……」
  
  「走開——」她頭也不回地蹲下身,邊檢查羅伯的狀況,邊語音破碎的阻止他。
  
  「儂儂!」見她又一副百般關切那顆蘿蔔的模樣,他不由得又火從心中來,伸手再將她拉起身。「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放手!」她生氣的拍打他而下,完全豁了出去,反正她為了他,臉也差不多丟光了,加上氣昏了頭,不由得歇斯底里地對著他大叫:「走開。走開、走開!我要什麼?你說呢?我在相親,你看不見嗎?你不知道嗎?你不知嗎?我要什麼?我要結婚!我、要、結。婚!結婚結婚結婚結婚——」她邊說邊伸手打他,說一次就打一下。
  
  他讓她難得來的脾氣嚇了一跳。
  
  儂儂喘了口氣,吸了吸鼻子,忍著淚水道:「你不要我,有人要!我不希罕!現在,你可不可以走開,我要送他去醫院!」
  
  然後呢?然後她就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嗎?只因為這人會和她結婚?她會從此和這個傢伙在一起,為他生兒育女。陪他牽手逛街。每天對這個男人噓寒問暖的,還會泡那壺難喝得要死的地獄之水給這傢伙喝!
  
  一幕幕的畫面搶著切進腦海,望著儂儂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他突然變得無法忍受。
  
  「好,你要結婚,我們結婚!」
  
  
  
  好,你要結婚,我們結婚!此話一出,瞥呆了一干人等,最呆的大概就是呂浩霆他自己了。
  
  像是突然被一群大象睬過,擠出了他腦海理所有的雜亂,還有他那瞬間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給彈飛嚇壞的大半靈魂,他完全不知道接下來的情況又是如何發生的,只知道他像是幽體脫離一樣,有一部分的自己看著另一部分的他,開始有如獨栽者切主導著這脫序的一切——
  
  「不要開我玩笑!」她的淚終放流了下來,看著他的眼神,彷彿他是惡魔一般。
  
  「我沒有開玩笑!你要結婚,我們結婚!」他的嘴巴自動一開一合著,而他飄浮在半空中的神智,一邊越發驚恐;另一邊卻又因為她的眼淚而感到心痛,才剛這樣一想,他的身體就自動自發的伸手將她攬進懷中安慰。
  
  「不要那麼惡劣……」她話音破碎,但卻沒有掙脫他的懷抱,一雙淚汪汪的大眼,帶著怕被傷害的恐慌,卻也有著一絲冀望。
  
  他真的覺得好心疼,為她那小心翼翼卻又薄弱得可以的防備。
  
  「儂儂,嫁給我好嗎?」他的嘴巴又自動開口說話了,他另一半的靈魂在他頭上驚恐的捧臉大叫,一邊叫他拒絕她,一邊卻又極端的想和她在一起。
  
  她像是不敢相信,緊揪著他胸前的襯衫,然後開始哭泣。
  
  她哭濕了他的胸膛,而他那本還在做最後垂死掙扎的靈魂,終於因為她的淚,心疼的棄械投降。
  
  「我們結婚吧。」他說。
  
  儂儂淚流滿面地看著他,心裏雖還有不安,但這有如夢想成真的話從他口中說了出來,教她完全無法抵擋,所以她聽見自己遲疑的說:「好……」
  
  話一出口,心彷彿定了些,也更安了些,然後跟著她終放完全理解她自己答應了什麼,她成功了,她的努力沒有白費,他愛上她了!
  
  他愛她!
  
  儂儂因為腦海中浮現的這三個字而破涕為笑,不由得緊緊回抱著他,更確定的大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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