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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席絹]喜言是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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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9 00:49:04
第十章

  他,是不是在追求她呢?在這樣一片混沌不明中。

  嘴裏吃著他特地去「老天祿」買回來的鴨舌頭,手裏拿著一杯熱呼呼的燒仙草,看著他正狼吞虎嚥她才煮好的大鹵面,腦袋裏不由自主會這麼想。

  現在才下午一點,但他們提早從展覽會場回來了。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覺得自已等一下可能會死得很慘,雖然他現下的臉色看起來很平和。

  事情是這樣的,這三天來,有一個五十來歲的公司老闆總是籍機上臺找她攀談,言語間充滿了包養的暗示,屢屢被她婉拒了。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一腳把那個老不死的大色狼踢下臺,但她好歹得顧及這是別人的場子,人來人往這麼多,怎好滋事搞破壞?

  但哪知今天這個老不修益加變本加厲地騷擾不休,這也就算了,竟還引來他的現任情婦跳上臺來捍衛自己搖搖欲墜的地位。

  事情便鬧大了,三人活生生在台上演了出爛劇,看得大批人潮全張口結舌。當時她見制止不成,而那情婦又使潑個沒完沒了,於是她大喝一聲,將這對不像樣的男女訓得狗血淋頭。罵完了狐狸精,再罵那個四處留情、不貞不潔不仁不義的臭男人,最後終於再也忍不住,將那老傢伙踢下臺去了——

  唏哩嘩啦乒乓砰!

  老傢伙滾了一圈之後才被人扶起,而那人——就是臉色鐵青的楊敦日。他旁邊正站著需要氧氣筒來急救的主辦人。

  完——了。

  她心中只有這個想法。

  以為他會破口大她的潑婦行徑,不料他竟是看向他所扶持住的男人,以笑裏藏刀的口氣有禮道:

  「先生,那位小姐是有愛人的,你沒打聽到嗎?」

  「我我……我……」可憐的老色狼完全無法開口告饒,因為咽喉被重力給壓制住。

  「年紀大到可以領老人年金了,就乖乖去等發放,沒事就含飴弄孫一下,別當自己是二、三十歲的小夥子。瞧,才滾下來一圈,就臉色發青。你還好吧?沒事吧?我想救護車很快就會來了。嗯?怎麼不回答呢?」

  老色狼不知是嚇到還是呼吸不順,總之是厥了過去。楊敦日好聲好氣地央求工作人員幫忙地把人扶到外面去呼吸新鮮空氣,並安撫好群眾,讓會場回復尋常的模樣後,便領著她走人。

  她一直在發呆。上車時發呆、煮面時也發呆,一路發呆在現在,就為了他一句「她是有愛人的」。他為什麼這麼說呢?莫非他……一直是以愛人自居的?

  他每天接送她去會場,看她梳妝與卸妝;載她四處吃、四處玩,有時更像是……要吻她了,但沒有,教她又氣又挫折又困惑。他把她弄得好迷糊、好忐忑……也好生氣!

  他到底想要怎樣嘛!別以為他很帥就可以亂逗她哦!

  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麼嘛!

  王伶她們都口徑一致地說她在戀愛,她極力否認;有時見到常奇偉,他就是一副她拐了他好友的欠扁表情,讓她好想拿過期的食物往他臉上砸這人,長得像她夫君已經夠糟了,性子還那麼差勁,每看一次,心情就糟一次。

  有沒有在追求她,是一大疑問;第二個疑問是,他會不會因今天的事情找她算帳?他一向反對她滋事的,覺得她處理正義的方式太欠缺手腕。

  他總是會說那些逆耳的話……

  「我不反對你伸張正義,但做事情要講求方法,才有可能在全身而退的情況下又能使正義勝利。」

  對對!他就是會這麼說,很煩人的。

  而且還有一長串可以說的呢!

  「我雖不明白這種事為什麼會讓你覺得非做不可,可是我拜託你,先想想怎麼保護自己可以嗎?你幾乎每次都要沾上一點麻煩的。」

  礙著你啦?她厭煩地想。

  「沒錯,礙著我了。」楊敦日回答。

  啊!他有讀心術?偷聽到她的心音!

  「你怎麼知道——」不對!原來剛才那些對白不是她自己在幻想,而是真實且正在發生的。「啊!我說了什麼?!」他不會全聽去了吧?

  他笑。碗底已朝天,吃飽了,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你真的想知道你剛才怎麼批評我、嫌棄我?要不要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倒帶給你聽?!」

  「不用了。」她坐直身,很明智地拒絕。

  楊敦日也就好心地放過她。要鬥嘴隨時有機會,正事先談完再說。

  「明天起,你不必再去文物展會場了。」

  「咦?為什麼?我搞砸你的生意了嗎?」她驚呼。湧上無限的歉意。她從不想因自己的強出頭而使旁人遭殃的,而且今天這情況並不全是她的錯呀,主辦人怎麼可以終止合作契約?還有四天不是嗎?「楊,我很抱歉——」

  「不必抱歉,這句話該由我說。這些天來你太累了,又不停受到騷擾,只能說當初我推薦主辦人加入你這一項表演項目時,完全沒料到會造成這種盛況,以至於在保護你的措施上,完全沒做好。是我的疏忽。我一直在跟唐老闆要求終止,但他不僅沒同意,還想延長,也好趁今日這事件,推了他。」

  她不明白。

  「但契約沒履行完畢,你得賠錢吧?」他何必因這幾天,賠上一筆違約金?「而且,我天天坐在那兒雖有些兒疲憊,但也趁此慰藉了思鄉之情,不覺得辛苦的。」

  「一點小錢,不礙事。」他提醒她:「別忘了厭茶快被那四個老闆給搞垮了。」

  她驚呼:

  「那會?廚師答應全日來幫忙的,她們四人端個盤子跑堂會出什麼錯?」

  他聳肩:

  「我忘了告訴你,王大廚請假南下幫忙徒弟的小吃店開幕,半個月後才回來。這五天來,你的廚房裏只有四個拼命叫外賣回來欺騙顧客的敗店女。」

  「天啊!」多麼可怕。

  「所以,等會我還是送你回店裏去吧。」

  這些天來他老帶著她回公司,要不就去玩,往往十一、二點才送她回厭茶樓上。她壓根兒不知道厭茶快被那四個女人玩掛掉。可見她忽略她們有多徹底。

  她的整顆心全掛在他身上,她的雙眼只看著他……

  不知何時開始,她的生命中填了滿滿的他,再也沒別的。直到現在,她才猛然發現。

  「我們、我們怎麼會在一起呢?」她自問,也問他。不知該怎麼解釋這樣的夾纏糾葛。

  他別有深意道:

  「我們早就在一塊了,不是嗎?」

  「什麼意思?」她戒慎地問。怕他脫口說出什麼不恰當的話,將她打成出牆紅杏。她……才不是呢!「你可別胡亂想,我們只是朋友而已!對不對?」

  楊敦日臉色沉了下,但很快地換上笑臉,讓她以為自己眼花。很鴕鳥地不去面對兩人之間的曖昧。就……這樣吧,一切都若無其事。

  他牽她站起身。她也習慣被他牽著了,直到發現要避開這等親昵,已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了。

  「放、放——」叫他放手,會不會顯得太過不客氣?她心中忐忑自問。而且,他的手好暖、好厚實啊,真是教人捨不得。

  「放什麼?」他打開門問。

  「手啦。你不該牽我的!」

  突地,他俯身啄了她面頰一下。

  他在做什麼?!她立刻化成一塊石頭。

  「走吧!我的好、朋、友。」他笑得好和煦,天下太平的樣子。

  呆若木難的範喜言,完全不知道自己早被獵捕住。在索心求愛的陷阱裏,註定要愈陷愈深了。

  ••••••••••••••••••••••••••••

  「你是不是在追求我?」

  「怎麼可能?我們是好朋友。」

  楊敦日陪著範喜言在厭茶的廚房內忙著。為了挽救厭茶這四、五天來被破壞得蕩然無存的商譽,今天在店門口擺出五折特價優惠招牌,並以最受客人喜愛的海陸大餐當主打,可以想見她今天肯定會忙到出去喝口茶的時間也沒有。因為十點開店之後,客人便陸陸續續進來,愈接近用餐時間人愈多。

  幸好楊敦日從他公司的資料庫裏聯絡到兩名經營過自助餐的婦人來幫忙,讓她在廚房裏不至於忙到瘋掉。而四個老闆呢,為了贖罪——贖這幾天來在店裏胡搞瞎搞的罪,全乖乖在前面跑堂,一個也不敢跑。

  客人很多,不過店裏人手仍算夠用。幸好有楊敦日,不然她還不知道該去哪里調人來幫忙呢!

  炒好了最後一盤菜,她將燉牛肉轉為小火細熬,香味彌漫了整個廚房,甚至還傳到外頭,足以挑動每一個人的旺盛食欲。

  他抱著一個小盆子打蛋汁,半靠著流理台,身前站定著終於有空間的範喜言。她顯然很想與他談個清楚明白,討厭兩人之間再這麼曖昧不明下去。

  她是個凡事講求黑白分明的人,一件事情沒弄清楚會難受得要命。何況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啊。

  「什麼不可能?昨兒個,你你你……」親了我耶,她實在是講不出口。

  楊敦日伸手將她耳邊垂落的一撮發絲給順到耳後去,順道抹掉上頭的麵粉。

  「我怎樣了?」心不在焉地聽她興師問罪。

  他可不可以別再做出這種動作了?很親昵耶!別以為裝作若無其事就可以了。

  「別碰!」她不客氣地拍開他手。

  「這麼見外?我以為我們是好朋友。」

  好朋友?見鬼的好朋友!這三個字可沒給他免死金牌好蒙混一切。她開始恨透了這三個字!去他的好朋友!

  「我說你,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我覺得一切顯得那麼地不對勁。你究竟是怎麼啦?」

  楊敦日將蛋汁放到桌子上,轉而去清洗那些剛進貨的蛤蜊。最後撒了一大把鹽讓它們吐沙。他那種天女散花式使得自己肩膀上也撒到了一些。

  她伸手代為撣去。

  他看向那只白嫩的小手。笑笑地以剛才她那句丟回——

  「別碰。」

  她的手當下僵住。他生氣了嗎?怎麼……

  他笑:

  「親愛的好朋友,如果你覺得我們應該照著你的道德規範來交朋友,那我遷就你也無妨。我不能拍掉你發上的麵粉,你當然也不能撣掉我肩上的鹽。我能配合你的,你可別犯規哦。」

  為什麼他的笑容顯得既親切又陰沈?她有些著慌:

  「你在生氣嗎?我不是在防你,我是……」

  楊敦日搖頭,原本伸出手想拍拍她、安慰她,但伸到一半又立即收回來。她的心也跟著一沉。

  「不是的。喜言喔,不,唐代男人不能直呼你合名是吧?那我該叫你範氏,還是范小姐?」

  「你別這樣——」她覺得挫敗感幾乎要打垮她。

  「那就範小姐好了。」他逕自決定。然後才道:「我願意照著你的遊戲規則來,免得你良心譴責自已。我這不是故意要氣你,而是尊重你。」一副很講理的誠懇樣。

  「你到底想怎樣?!別跟我兜圈子,我玩不來的!」她想伸手槌他,但不敢。剛才他已劃下男女授受不親的界限了他不能做的,她也不能。

  「我只想維持我們寶貴的友誼。」他道。

  「但你親了我啊!」她叫。

  她沒發現她那幾個好朋友全縮在門邊張口結舌嗎?楊敦日不忍提醒她,只好裝作那些人不存在地道:

  「那是意外。」多麼雲淡風清。

  「意外?!」她不可思議地叫。一顆又苦又怒的心不知為何擰得難受。他那樣做,玩笑的成分大過……其他嗎?那些關於「感情」的其他……

  他怎能這麼做?把她的芳心攪得天翻地覆,還這麼無辜的樣子!對她千般好又萬般無賴,好可惡、太可惡了!一股衝動狂湧而上,她伸出手揮去一巴掌,想回報他一份「意外」的盛情。

  他抓住她手。再度出其不意地點吻上她面頰,很無辜地笑笑:

  「第二次意外。」

  •••••••••••••••••••••••••••

  心好亂好亂、好煩好煩。

  範喜言將自己悶在棉被裏,想要睡個人事不知,偏又睡不著。就算她今天在廚房裏忙足了十個小時,全身骨頭累得像要散成片片;更別說她還花了好大力氣將壯碩的楊敦日給轟出去。

  唉……

  對,向來不習慣處於弱勢的她,終於把那傢伙給轟出去了。誰教他敢一再偷香,吃她豆腐。就算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特別的,也不該做這種過分的事。

  「討厭討厭透了!」她悶叫。雙手搓著臉頰。昨天是右邊,今天是左邊,靖蜓點水也似,教她除了震驚外,再無其他感覺……

  啊,她在抱怨嗎?在抱怨那輕觸太短暫嗎?天!不是吧?!該是氣他故意的孟浪才對吧!

  噢!她什麼都不知道了啦!

  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又不是沒給人親過。她夫君不僅親過她的臉,還吃過她的嘴兒呢!還不是那麼一回事,沒啥特別感覺可說的。

  唯一的不同是——她期待楊敦日的吻……

  她快要變成她自己所唾棄的出牆紅杏了!

  不可以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該怎麼辦呢?

  「你還好吧?」範晴端了碗泡面上來。「起來吃宵夜,大夥今天都累斃了。她們三個居然還說要去唱KTV,我趕她們自己去了,也好別上來煩你。」

  範喜言露出一雙泛血絲的杏眼,歎道:

  「你怎麼不一齊去?」她想要完全的安靜,最好順便把自己活埋算了。

  範晴坐在床緣,拉下她身上的棉被。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覺得我們該談一談。」

  「我沒心情談天。」

  「我有。」范晴固執起來與範喜言不相上下。

  「沒什麼好說的嘛。我琨在好煩,讓我靜一靜可以嗎?!」她坐起身,直接告饒。

  範晴拒絕:

  「以你的古板腦袋,只會把自已逼入牛角尖,我不能放任你這樣下去。」

  「我沒怎樣的嘛!」

  「承認你愛上楊敦日有那麼困難嗎?」范晴也賴得囉嗦,直言了。

  範喜言一震,用力反駁:

  「我沒有!我是已婚婦人,我不會愛上丈夫以外的男人!」

  範晴握住她激動的雙拳,輕道:

  「這不是你的理智可以決定的。有時我們並不曉得自己在什麼時候對人動了心,但一定知道是否已愛上某個人;不管你承不承認,或怎麼克制,都改變不了事實。不是每個女人都一定會遇到愛情,現在你遇到了,是幸運。」

  範喜言搖頭:

  「你怎能把它說得像件喜事?!在我是已婚的情況下,那是……不該的啊!」

  「讓我們把這兩件事暫且切割,喔,不,三件事才對。」範晴盤腿正對著她坐,準備徹底詳談。「你愛上楊敦日、你有丈夫、你來自古代,而且不知道會不會再變回去。這三件事都是你生命中已發生,而且不可能改變的事。如果你再也回不去,那麼你的已婚身分其實是滅失的;在滅失的情況下,單身的你愛上了一個男人是多麼可喜可賀的一件事,尢什麼要抗拒呢?」

  「但我很清楚我嫁過人了,不管我愛不愛我丈夫、或能不能回去,都不能成為我放縱自己出軌的藉口!我對自己交代不過去。」不是什麼三從四德的問題,她沒那麼偉大。她只是問心有愧啊!所以斷然不能承認,不能的。

  範晴揉揉額頭。提醒道:

  「別忘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你以為楊敦日會由著你當鴕鳥下去嗎?他那人別看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其實是很有手段的,你逃得開才怪。」

  「他……愛我嗎?」她心悄悄怦動,隱隱約約是不敢承認的期待。

  「廢話,要不他天天繞著你轉做什麼?看那個常奇偉老端著一張棺材臉瞪你就可以證明了。別問我,喜言,其實你心底清楚,不然不會這麼煩亂。」

  她不語,如果她敢面對的話,當然會知道答案是什麼,但她不敢啊!

  「欽!如果你能回唐朝就好了。一旦回去,依你敢做敢當的性子,一定立即向丈夫討休書,然後全心全意去愛著楊敦日;不管能不能相守,至少心底好過。」

  「別說了!」這種不由己的事,妄想也沒有用啊!雖然她的確會那麼做……

  範晴將泡面塞到範喜言手上,站起身,丟下最後一句話:「我不知道你得花多少時間才可以擺平自己的固執,但我得提醒你,當你一旦開悟了,楊敦日卻不見得還在一旁等你。愛情這東西啊……不會為虛擲的人停留。你那位胖子帥哥的身後,搞不好有一位溫柔甜美的女人正等著他對你絕望時好趁虛而入呢。吃面吧,然後繼續你的自苦、自責、自厭。把他推得更遠,直到下一個女人接收他。」

  揮揮手,走人。留下苦著一張臉的範喜言,兀自對她那一串警告膽戰心驚、思緒狂亂,並幾乎要發怒了——

  別個女人……

  會取代她……

  得到他,也得到曾經屬於她的愛情……

  ••••••••••••••••••••••••••

  楊敦日手上持著水煎包,正欲趁熱找「好朋友」分享,後頭跟著的是臉色不佳的常奇偉。

  「為什麼我們的早餐會報要移師到厭茶?你不覺得這樣不好處理公事嗎?」有沒有天理?現在倒成了他是守在公司主事的那一個。向來任性妄為的人不是他嗎?什麼時候變成敦日了?

  「她會替我們煮上一壺上好的曼特寧,你喝了一定會上癮。而我比較鍾情卡布奇諾。」楊敦日心情愉悅地回答他。再拐兩個彎就可以看到厭茶了。

  常奇偉歎道:

  「你儘管吃那些高熱量的東西吧!要是哪天胖得連大門也走不出去,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楊敦日笑看好友:

  「到時我會乖乖讓你罵個過癮。」

  「要不是看在你這輩子第一次動情,我會容忍你這樣公私不分才有鬼。希望你今生只失常這一次,縱使對象是那個女人。」他對厭茶那一群女人依舊沒好感。

  楊敦日道歉道:

  「那文物展的違約金就由我私人的錢來扣吧。我很抱歉讓我們的商譽有了一項不好的紀錄。」

  常奇偉槌他一拳:

  「胡說什麼,計較這幾萬塊的小錢。哪天有大筆的再來明算帳吧!這次的合作雖然有小瑕疵,但風評很不錯,以後搞不好還得請你的女人幫忙。她擁有的特殊才藝保證既搶手又獨一無二。」

  兩人走到厭茶的後門,按了電鈐。現在是早上九點,廚房正在忙著,店門尚未開。

  「敦日,你真的定下來了?」忍不住要問。

  他輕且肯定地點頭。是,就是她了。

  他想付出愛,並且得到她的愛,只有她才行。

  門打開,傳出範喜言清脆的聲音——

  「早安,是送貨來的嗎?請進!」噎住。瞪著眼前那張笑臉,可不是那個害她昨夜失眠,並在昨天遭她轟出去的——好、朋、友嗎?

  「不是送貨,是送早餐。」楊敦日抬高手上的水煎包:「還沒吃吧?這是特地去中山北路買的,口感很棒,一齊來吃。」邊說邊往裏頭走,對兩名正在洗菜的婦人點頭道早。也體貼地送上一份共同分享。

  「借過。」常奇偉閃過發呆中的女人,冷淡地丟下一句。

  範喜言訝道:

  「你怎麼也來了?」

  「你以為我稀罕嗎?一壺亞曼特寧,不加奶精不加糖。」點餐完畢,到前方就定位。

  一股氣住頭上冒出,她追過去——

  「抱歉,我們還沒營業,你可以走人了。」可能是移「情」作用。這男人愈看愈討厭,不禁就是想跟他過不去,以消心中熊熊之怒火。

  楊敦日從櫃檯裏拿出幾個盤子,將水煎包分配好,第一份就端到她眼前。把她的話當耳邊風,輕聲道:

  「來,快趁熱吃,很棒的。我一次可以吃八個呢。」

  她站在原地,動作僵住,不敢面對他。心底滿溢著無措與喜悅,無措於不知該怎麼面對他;喜悅於他仍願意來,願意以這樣溫和的面貌對她。

  不管他對她是何種感情,都不該得到她失禮的對待。但因為她擺不平自己,所以總會對他發脾氣,可那到底也沒讓她好過多少呀……

  她真不知該怎麼面對這一切了。

  楊敦日將她拉坐到椅子上,吩咐她吃之後,自個鑽到櫃檯後面拿咖啡粉煮咖啡。她先前教過他幾次,所以他對蒸氣咖啡壺的使用不算陌生。

  「原來你對男傭這職業有興趣。那,再來一片厚片土司,花生口味的。」常奇偉也不跟他客氣。

  「馬上來。」楊敦日笑應著。

  范喜言最討厭常奇偉就是這點,老是對楊頤指氣使,像個大少爺似的。立刻道:

  「你雙手殘廢呀!要吃不會自已動手。」

  「就你能獨享‘好朋友’的服務,我不行?」常奇偉斜過去一眼。女人就是小心眼,他早看清了,偏偏敦日年幼無知,呆呆陷入八爪女手中。

  「是個男人就自己動手!你跟我這女人比什麼?羞也不羞!」他憑什麼跟她比啊!

  「哈!這時候怎麼不唱‘男女平權’的高調了?女人就是狡猾。」

  範喜言實在忍不住了,罵道:

  「我還真是沒見過比你更小心眼的男人。總歸一句,你就是嫉妒對不對?你嫉妒楊喜歡我對不對?」

  常奇偉嗤道:

  「沒有女人會像你把這種事拿出來張揚,一點也不臉紅的。」

  「你才該臉紅呢!」

  雖沒見過幾次面,但每次一見,總要鬥的,什麼話題都可以大鬥三十回合。不知是怎樣的宿怨,讓他們互看不順眼至此?楊敦日安靜地煮咖啡,拿厚片抹花生醬,唇邊含著寬容的笑。看他們鬥個方興未艾,別有一番樂趣。

  他感到受寵若驚,因為他們互看不對盤的原因之一是彼此處於爭寵的競爭關係。

  真是孩子氣。有點像國小時班上搞小圈圈那樣——我跟你好,你不要跟小明好。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一旦有了知己的情分,往往會有爭先的念頭,希望自己是摯友或情人眼中心裏的第一順位,是最被重視的那一個。

  很幸福哪……

  縱使他在世上已無親人,但他有最好的朋友與想愛的女子,生命依然豐盈。

  而這份圓滿豐盈,必定會持續到天長地久。不管喜言怎麼抗拒,他都要牢牢抓住他的幸福。

  她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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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29 00:50:02
第十一章

  在這個時代,相戀、分手、結婚、離婚成了家常便飯,每天總要上演數回。男女們充分發揮了「合則聚,不合則散」的自由精神,沒有道德責任這些古板教條約束。

  這樣,有比較快樂嗎?她不知道。但很羡慕。如果常義風能出現在她眼前,她一定會馬上寫一份休夫書丟他,以得回自由之身;再不,就按照正常程式來——押著他寫休書。誰被誰休不是問題,她沒心思在男女平權上做文章,重要的是得到離婚的結果。

  在有婚姻羈絆的情況下,她無法坦然接受楊敦日的感情。她承認她為他動心了

  總是以他溫柔的笑來蠱惑她,迷得她再也分不清東南西北,挾著她吃香喝辣,樂不思蜀;有時呵護她無微不至,有時又逗弄她不知所措;當他又被她已婚的拒詞惹怒時,受傷的表情與隱怒的眼,在在都讓她一顆芳心又揪又疼又慌又竊喜……

  這世上,第一次有人這般對待她呀!就算是石子鑄成的心,也要被磨化了,何況她對他早已動情。那淪陷,更是徹底。

  只因已婚身分,教她硬著一張嘴;生受他所有柔情,卻吝於回報。但這樣日日夜夜折騰下來,她還能堅持多久?她完全改變不了自己的身分,那,他又能陪她耗到幾時?範晴先前的警告話語,時時刻刻翻轉在她腦海中,攪出一片忐忑。

  到底是誰讓她來到現代的?她現在已不怨了,只求那作弄她的人或什麼未知的力量,能給她一個機會解除她與常義風的夫妻關係。

  這是很重要的,但,誰能幫助她?

  沒有人呀……

  歎了口氣,她提著食籃緩緩走向他辦公的那幢大樓,進入電梯,按了他公司所在的樓鍵,又來一聲歎,楊敦日像是知道她的顧忌——唉,那是當然的吧,他向來是那麼會察言觀色的人,生性體貼的人通常會具備這種特質的。當初她先是被他的男色迷得暈頭轉向,終於確定自己非常欣賞他這種身高一七八、體重八十多公斤,有點肉感的男人,而且最好名字叫做楊敦日,更是十全十美;然後再是他的溫柔敦厚,以及偶爾的心機深沉與小奸詐。

  他是一個成分複雜的男人,不似她,永遠的非黑即白。她對男人向來沒探究的興趣,這輩子真正瞭解過的男人只有常義風與楊敦日。而常義風是個沒什麼好大書特書的男人,他是好人,溫吞膽小,縮在書冊的世界裏逃避現實的一切;他很容易屈服,誰對他凶都能得到想要的,這也是她最受不了的一點,但很可笑的是她的凶也同樣得到他的唯唯諾諾——

  叮!電梯門滑開。門外的楊敦日正對她展現饞兮兮的笑,像是可一口吞下她手上的食物……以及她。

  兩人之間是怎麼來往起來的呢?她努力想著。

  「好餓!今天中午吃什麼?」他伸手接過那沉重的食籃,並牽她往他公司的大門走去。

  「紅搏油飯、炒三鮮、燙青菜、哈蜜瓜汁。」她喃喃念著菜單。低頭看被握住的手。

  啊,是了。總是有女人想利用他,看他好好先生的模樣,就想佔便宜;那時她好生氣,一方面是正義感使然,一方面恐怕是不想再看到像常義風那樣溫吞軟弱的人被別人欺壓去,才會多事上前干涉了點。

  幸好,他畢竟不是常義風,不是那個老是教她氣悶的軟弱男人楊敦日只是看起來溫吞可欺,但骨子裏可精明了。也許就是這樣,才教她一顆心逐漸淪陷,再也約束不住。

  會不會她其實就是想要這樣的男人呢?而她曾經以為常義風會是,所以下嫁,也得到失望的結果。

  「嗨,發什麼呆?今天穿得太帥了嗎?教你看到流口水?」他開口取笑,表情壞壞地。

  而她的心,怦怦亂跳。很想很想把這個笑容吻住,永遠地占為己有,再也不讓第二個女人偷瞧……

  佔有欲呀!多奇妙的東西。

  以前反對丈夫納妾,不為嫉妒,只因公平;而現在,她不想讓他看到別的女人,不為公平,只是一種私心的獨佔欲。

  她嫁過人,卻是第一次動心、第一次戀愛、第一次渴切地想得到一個男人——

  這個叫楊敦日的男人。

  想得心都揪了。啊!怎麼辦?她想侵犯他……一旦自己的道德防線終於崩絕後,她一定會的。

  「范小姐、范氏、好朋友喜言小姐,你不會是睡著了吧?!」楊敦日暗吸口氣,忍住想趁機偷香吻的欲望。如果可以,他會的,不顧一切狂吮住她紅嫩的小嘴,傾泄他滿腔的激狂。但不行。他不願她為難,不願她背著出軌的枷鎖一輩子自苦;他必須等到她自己想開,縱使得等上好長一段時日。現下,只能偷親她面頰、牽牽她的小手,並不時地逗逗她,像吃桑葉的蠶,悄然無聲地食掉她的防衛、攻佔她心中的城池。

  「啊?呀,怎麼了?」她終於回神,見自己已坐在他辦公室內的沙發上。原來自己竟一路發呆進來,好糗。最近好像都這樣,面對他時不是發呆,就是發窘。

  「沒怎麼了,吃飯了。」他已把食物擺好,依照慣例分成兩份。

  她享受他無微不至的服務,同時冒出酸酸的話:

  「你好像很習慣服務別人喔。」那個常奇偉平白享受了十幾年吧?

  楊敦日老實說道:

  「並不。沒親沒戚的,我哪來機會去習慣?」

  「可你就是一副很順手的樣子。八成是被常奇偉支使慣了吧?他真過分!」討厭的大少爺,跟她的夫君一般不中用。嘖!真巧,還都姓常。

  楊敦日抿唇笑,由著她發洩完偏見才道:

  「我喜歡替生命中重要的人服務。那是一種幸福,你該懂的。」

  「懂什麼?」她傻傻地問,再度溺暈在他的笑容中。

  「有人可以關心、可以愛,是件多麼珍貴的事。我們相同孑然,感受特別深刻不是?孤單是可怕的貧脊,連個能付出的人都沒有,叫可憐。我慶倖能有。」他描繪她柳葉般的秀眉。「能夠遇見你,真好。」

  「我……我也是的。我真的很高興遇見你,不管為什麼我會來到這裏,遇見了你,一切就值得了。如果……如果我能自由……你知道的……我無法……」她結結巴巴不成句。痛恨自己是已婚的身分!「老天待我不公平!如果你才是我的緣分,為何要讓你來得這般遲?我不明白!」

  他搖頭,安撫她日益高升的焦躁不安。

  「不,別這麼想。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老天讓你來,也許就是要建立我的自信吧!瞧,她多善待我,要不,我恐怕要頂著胖子的自卑感過一生了。」

  她瞪他:

  「我不喜歡你這樣!總是以嘲笑自己的方式來安慰別人,你別再這樣了,」

  「錯了,我不是嘲笑自己。以前或許有一點,但現在心情已經不同。就像那些電視上的美女都自稱平凡一樣,講的是氣死人的反話。這幾個月來已經沒人叫我胖子了,反倒追著我問衣服去哪里買、怎麼搭配,我哪還會覺得自己胖呢?現在會這麼說,也是安慰那些比我更胖的人罷了,你別介意。」

  他臉上果真是自得的神色,而不是以前那種認命面孔了。她還記得他以前那種臉部表情根本就是寫著「我就是胖,愛怎麼諷刺隨便你」的認命與自嘲,曾幾何時,那種表情已經消失了,換上了自信雍容,整個人看起來更帥更穩重了。

  報紙上說「自信是男人最重要的化妝品」,果然沒錯。再醜的男人也會因為自信而魅力無限。

  他,逐漸地脫胎換骨,她又怎能不一日日淪陷?

  心已經失守,只剩一張嘴仍不敢松。

  怎麼辦才好?她就要把持不住了……

  「快吃吧,別瞪我了。要是等會奇偉回來遇上了,包准又要找你鬥嘴了。你不想這樣的吧?」他開始大口吃著午餐,也催促她。

  她眉一皺,抱怨道:

  「他很惹人厭,老愛搶你的菜吃啊!」

  「怎麼?」被她的低叫聲嚇了跳,停下筷子。

  她筷子指向他:

  「你老是把東西分成兩份,為什麼我們不能一齊享用?」

  這有什麼好值得說的?

  「因為我食量大,老是會害別人吃不飽,所以後來就養成這種習慣了——」他瞪眼地看著她夾起他這邊的青菜過去吃,然後再把她那邊的食物撥過來。他歎笑:「這是為什麼?你自己也有青菜啊。」

  「我就是要吃你的,不成嗎?」她揚高下巴。

  「成成成,你高興就好。」雖不知為什麼,但他聰明地不表示意見。

  「以後我們一齊吃時,不要分菜了。」她宣佈。並且下了另一道指令:「要分菜就跟常奇偉分,知道嗎?別吃到他的口水,會生病的。」

  哦……原來如此。他瞭解了。

  吃醋。就這麼回事。

  他笑,很壞很痞的那一種。

  「范小姐好朋友,那是說,我吃你的口水沒關係嘍?」筷子輕點唇畔,意有所指。

  她面頰泛紅,唾了一口,不理他。

  但,也沒反駁就是了。

  •••••••••••••••••••••••••••

  「這女人以為她在做什麼?」常奇偉不以為然地看著眼前的陣仗。

  楊敦日原本低頭看著手機上的簡訊,聞言倏地一驚,往不遠處的厭茶看過去。立即拔腿快步過去。

  要命,她又在伸張正義了。站在兩個男人中間,而且還是兩個像要大打一場的男人中間,她是在找死嗎?!為什麼她就是不聽他的勸呢?要代人出頭可以,但一定要先確定可以自保啊!她是把他的話聽到膝蓋去了嗎?

  厭茶的大門口,行人紛紛走避,只留下兩男兩女。其實嚴格一點來說,應是兩男一女的戲碼,而範喜言只是個多事的路人甲。

  此刻,她忿忿地指著那個一臉凶相流氓樣的男人——

  「你也講講道理。當年是你外遇,逼得她離婚,現下你也跟新夫人風流快活了,憑什麼來阻止前妻再締良緣?你這是哪來的臉皮啊?竟還敢出手要打人呢!」她已經忍耐很久了。

  「沒你的事,胖女人!給我滾開!」莽男子就是不講理的神氣。「如果她還想看到孩子,最好就給我檢點一點,敢和野男人來往,看我不揍死她——」霍地又飛去一拳,目標是前妻的野男人。

  那男人長相斯文,也較為瘦削,但面對大漢仍無半絲懼色,將心愛的女子護在身後,一副要拼命的表情,險險格開那粒拳頭,並回敬一拳,但也被閃過。

  「她受的苦已經夠了,從今以後有我在,你別再想欺負她!事實上我們今天就要去法院公證結婚了!」

  「你敢!臭婊子,給我過來!別忘了孩子在我這裏,你不想她出意外吧?嘿嘿嘿……」莽男子邪惡地威脅,樂見前妻慘無血色的臉。但他的得意沒有太久,一隻掃把正中他臉,並打腫了他的大蒜鼻,流出兩管鼻血。

  「不中用的男人、壞蛋、下流胚子。只會欺負女人的無賴,臺灣的害蟲、社會的毒瘤、茅房裏的蛆,你跟那個‘土直’的政客一樣是女性公敵!」一邊打一邊罵,一時之間讓那男人無招架之力。

  「喂!我說你們,要結婚快點兒去,還理這男人做啥?快去快去!」

  「但、但是……」女子哭道:「他會打孩子,如果我……真的……」

  這時莽漢一把推開範喜言的糾打,在眼冒金星時仍不忘揮去一巴掌——

  範喜言腰身驀地一緊,整個人被抱後退一大步,才躲過那巴掌。她側瞼看過去,喜悅地叫:

  「啊,你來了?!」她立即向那個婦人招手:「你別擔心了,他可以替你找好的律師爭取監護權。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們快走,別跟這瘋子攪和了。」

  「是……是嗎?」女子顫抖問著。

  楊敦日再次將範喜言抱開,抽空拿出一張名片給那女子,以一貫安撫人心的溫文微笑道:

  「敝姓楊,歡迎你們隨時找我服務。現在,我想你們還是快走吧!」

  「但是,他——」

  「囉嗦,你們走了,他也就沒戲唱了,還蘑菇什麼?!」常奇偉不爽地擋開莽漢偷襲的拳頭。

  一雙苦情鴛鴦很快地走人。

  範喜言站在兩個保護她的男人身後叫著:

  「我剛才已經報警了,你再留著鬧事,就等著去警察局喝茶吧!」

  「喜言,別說話好嗎?」楊敦日感到頭疼。對付莽漢不能這樣處理的,這只會更激化對方情緒而已。很容易造成自身危險的。

  「可是他剛才在店裏砸東西啊!桌椅都被砸壞了,他必須賠。」她理直氣壯,還有滿腹道理要說。

  楊敦日拉住她手,擺起笑臉看向那戾氣滿身的男人

  「先生,您的行為已經是觸法行為了,您是知道的吧?對於您自己的家務事,我們並不想插手,但毀損店裏桌椅這件事,不妨我們就私了吧,走法院總是麻煩,我想您也是不願意的,對不對?」

  莽漢也算識時務,兩個男人可不好對付,雖然他恨不得給那胖女人一頓好打!但現在不行,以後就不知道了……

  「什麼私了?他媽的,我在處理我老婆的事,她插什麼手?砸掉她的店算客氣了。那女人就是欠打!」

  「真是抱歉,她不該多事的,但您這樣也不對,不是嗎?男女體能上先天有差異——」正想好生化解掉范喜言未來可能遭到的報復,但他的道歉惹來她的怒火,很火大地打斷他

  「為什麼要抱歉?!這種人渣被員警抓去關最好,省得出來危害世人。今天我就是要他賠,而且還要上法院告他,看他還能不能出來為非作歹!」

  「臭婊子你說什麼?!看我打死你」莽漢被激得沖過來,一心一意要把範喜言揍個不成人形。女人天生就是欠人打、欠人踹,不然不會乖!

  常奇偉狠狠瞪了範喜言一眼,很有默契地與楊敦日迎上前應戰。雖然他覺得範喜言欠教訓,但沒有人有權利對他人使用暴力,所以他得保她安好無恙。不過心中開始想著要不要拆散這一對戀人——為了敦日的生命安全著想。這種情況以後一定會常常上演吧?

  三個男人立即陷入混戰中。范喜言心急地左看右看,都不見警車蹤影。唉!派出所的效率也未免太差了?她可不想看到楊身上有傷。

  驀地,她驚呼——

  「他身上有刀!」

  情勢逆轉,莽漢掏出一把水果刀,開始亂揮亂砍起來。她想也沒想,抓起地上那片半人高的厭茶壓克力招牌就往那男人的背後打去,好大的一個撞擊聲,打中了那人的後腦勺與肩背,也打掉了他手上的刀。

  「啊——」莽漢大吼一聲,頭暈腦脹地只想落荒而逃,不分東南西北地沖,結果撞到了她。她一時站不住,往大馬路跌過去——

  「喜言——」楊敦日大叫,立即奔過去要扶起她。

  「敦日,小心車——」常奇偉大喝。

  緊接著是一串尖銳的煞車聲,自四面八方傳來——

  「啊——」她被推到人行道上。

  「敦日——」常奇偉來不及沖過去拉他。

  碰!

  五、六輛車撞擊在一起,而楊敦日——

  在車禍的中心點。

  ••••••••••••••••••••••

  「敦日……敦日……」她顫抖地緊跟在疾行的病床邊,醫護人員正推著病床往手術室跑去。

  「走開!別碰他!你只會害死他!」常奇偉大吼。

  當手術室大門合上後,常奇偉再也忍不住抓著她往椅子上一丟,指著她叫:

  「範喜言!如果你消失掉就好了,他就不必受這種苦——」突然,他噎住剩餘的咒,雙目暴凸——

  因為,她真的……真的……消失掉了!

  就這麼「咻」地不見了,

  ••••••••••••••••••••••••••

  「什麼?她不見了?!」嗚,好痛。

  雖然血淋淋地進醫院,但他的傷勢其實沒有看起來的嚴重,除了皮肉傷之外,只斷了三根肋骨與左手骨折。手術完後一聽到這個消息幾乎讓他沖起來。

  「敦日,我不是開玩笑,她真的不見了,突然就在我眼前消失不見,像變魔術似的。我不會騙你,我也無法解釋這一切……」被驚嚇過度的常奇偉仍是一臉青白。

  楊敦日咬牙忍痛,吐氣道:

  「她……回去了……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來帶她回去了……我曾想過會有那麼一天,但怎會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好像知道什麼?她到底……」

  「她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她其實來自唐朝。」

  「嘎?」常奇偉傻眼。不會吧?那女人!

  「我必須想辦法讓她回來。奇偉,你幫我好嗎?替我去打聽什麼法師、巫師,那些號稱有法力的人,找幾個來,我希望有人能幫我帶回她!」

  「你開玩笑!臺灣一大堆裝神弄鬼的騙子,你去哪里找傳說中的得道高當或法師呀?」

  「但我必須試呀!我不能忍受這種分離,無論如何都要找回她!」他望著好友:「幫我,好嗎?」

  「你這又是何必?那女人製造麻煩的功力早晚會整死你的。何況,她‘回’唐朝了,回到屬於她的地方了,也許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出現。就像古代的黃粱夢醒一樣,你放棄她吧——」

  「我不能……」他緊閉雙眼忍受身體一波波襲來的劇疼,氣若遊絲地道:「我們的愛情才要開始……我小心翼翼地經營,逐漸得到她的心……我不能放棄……在我已經陷得這麼深時……」伸手要摸索手機,想自自己打電話找人。

  常奇偉止住他的動作。

  「她會整死你,一定會的!這女人連消失了都要攪得你不得安寧!」

  「你會幫我……」他笑,咳了好幾聲,全身痛得像要垮成碎片。

  常奇偉咒連連,打電話回公司交代員工找人,並動用自己家裏的人脈去尋找那些有真本事的人。

  「她一定給你下了咒,搞不好她正是唐朝的巫婆,專門騙你這種呆子的心來修邪術。」連撥二十通電話請托。

  楊敦日感激地拍拍他。知道好友向來有口無心,也是代他不平。

  「奇偉,有一天你會瞭解我的心情的。」

  他可不認為。

  哼了哼,把水遞到好友唇邊,讓他潤潤嘴,由於還沒排氣,不能喝水、進食。

  只能用這方式讓他的唇不會乾裂得太嚴重。

  「世上女人多的是。如果她不能回來,你可別傻傻地守到老死。」

  「我愛她。」簡單扼要,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你會忘了她的!」他會幫好友忘記。

  楊敦日搖頭,不喜歡好友這麼說。

  「我愛她。忘不了的。」

  常奇偉怒火一揚,叫道,

  「你早晚會被她害死,那個女人——」

  「不管喜言是怎樣的人、會不會惹來更多麻煩,我還是要她回來,回到我邊。如果她現在就在我身邊,我要請求她嫁給我,因為我無法不愛她……」

  咻——

  病房裏突然出現第三個人,並且跌坐在兩人之間

  一個穿著華麗唐朝服飾的女子。

  一個淚流滿面的女子。

  是範喜言。

  兩個嘴巴大張的男人被嚇得三魂七魄各自散開,飄飄渺渺地回不了神。只能呆

  呆地看她一直流淚,直嚷叫著:「我回來了!我以自由之身回來了!敦日,你還好

  吧?我擔心得都要死掉了,三天來吃不下、睡不著,就怕你有個萬一,更怕我回不

  來!」她好小心地避開他骨折的地方,偎向他身子,死命地摟住他完好的右手,並

  獻上她朱紅的小嘴,烙印向他乾裂的唇。

  他立即有回應,右手用力摟住她,加深那個吻,像是一輩子再也不放,就算身體痛個半死也不要放……

  終於……吻到她了呀……

  不知是心比較痛還是身體比較痛,總之他無法再逞強下去,依依不捨地吻完之後,他被她扶躺回床上。他只能緊抓住她手

  「你……還走嗎?」

  「不了。再也不了。你你……」她嬌容滿是紅暈:「你不說些什麼嗎?」

  他笑,坦直地說了:

  「我愛你,請嫁給我好嗎?」

  「我……也愛你。今生是跟定你了!」她用力點頭,將一團紙往他手中一塞,

  癡癡看著他。光看著,心就疼痛難當。「對不——」她好抱歉。

  「別說。」他現在只想抱抱她、看看她,不想討論別的,先前那幾小時的失去所帶來的恐懼,需要更多的安撫。反正……她也不會改變她好打抱不平的性情,他只好全接受,並且用力健身出好體魄,保她平安康泰了……

  「來,讓我再親親你……」丟開手中的紙,任其滑到地上,現下他只想感受她。

  她羞怯地笑,依言偎過去,再也沒有顧忌……

  他們的愛情將要開始,並以婚姻做一生的延續……

  啊!好愛他……

  紙團滾啊滾的,滾到一尊化石腳邊,沒人在意。

  不管是化石,還是紙團。

  就算紙團上隱隱約約寫著「休書」二字,也搏不到半瞥青睞的目光……

  病房內愛意正濃呢!

  兩人的世界當然沒有旁人的立足之地。

  當然,也就不會有人注意到紙團上重要的訊息,與那個非常需要去收驚的化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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