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沉悶的氣氛持續蔓延。
蘭熏跟蕭翊相對無言，身旁的丫鬟似乎也感受到他們之間詭異的氣氛，沒人敢開口。
過了良久，蕭翊才淡淡開口，「好久不見，妳還好嗎？」
蘭熏凝視著男人冷淡的表情，他生疏得彷彿他們不曾愛過──或許，他們真的不曾愛過吧！
喜鵲說得沒錯，她的確是癡心妄想……不管是誰，都走不進他的世界，包括他身後那個女子。
想到這裡，蘭熏強忍住陣陣心痛，輕輕開口，鄭重回復，「好。」
而後，又是長長的沉默。
蘭熏不知該如何化解這相對無言的尷尬場面，而蕭翊嘴角掛著淡淡微勾，也不急著化解，彷彿觀察小女人挫敗的反應是件很愉快的事。他似乎不在意她受傷害……
瞬間，蘭熏的頭痛得厲害。
恍惚間，她已經明白一件事──
他根本不愛她！
蘭熏的心開始抽痛，而且是很痛很痛的那種痛……她站不住了，她得馬上離開，否則她會在他面前出糗！
她開始瞭解，所有的愛戀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的心被傷得很重，得馬上回去療傷──
「我該走了。」蘭熏用客套的態度對他點頭，再回轉過身。
該走了。
他們之間，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步……
「不許走！我不許妳走！」突然間，蕭翊一把拉住儷人的手臂，不讓她離去。
沒料到男人有這等反應，蘭熏錯愕地轉頭看著他。
「這位公子，請你放尊重點，我們小姐要回家了。」喜鵲高聲斥喝，不敢相信發生的事。
他竟敢不讓她走？
好不容易她的小祖宗死心了，這臭男人又來拉扯她做什麼？隱忍半年多的怒氣累積在胸臆，將要爆發。
「我是該回家了，很抱歉。」蘭熏怔怔凝視面前的男人，柔情似水的雙眸緊緊瞅著他孤單獨立的身影……
她，還是無法怨他。
蘭熏看著那張俊逸的臉龐，就像從來沒見過他，深深地注視他，想把他的影像牢牢刻在心裡，不會忘記。
經過今天，他們該沒機會再見面了吧？
慌亂地低下頭，她不敢看他，淚水也順勢滑下來。
「不許走，妳之前不是……」不是這樣子的……蕭翊沒辦法接受那原本只仰望自己的眼神瞬間消失。
她得告訴他是怎麼回事！
而站在蘭熏身旁的喜鵲已經受不了了，她拿出預藏在懷裡的短刀，往蕭翊身上刺去。
低著頭的蘭熏恰巧看到刀子從喜鵲的懷裡抽出，想也不想，她的身子便往蕭翊身上擋去。
喜鵲來不及收手，那把短刀就這麼插入蘭熏的胸口──
霎時，她血流如注。
一群丫鬟看到這景象都嚇呆了，驚聲尖叫。
蕭翊快手快腳，一把護住蘭熏的心脈，再抱起她虛弱的身體往窗外飛竄。
喜鵲傻傻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手上那把刀竟然會插到主人身上──
◆◆ ※ ◆◆
蕭翊守在回春堂的診療室外，等著大夫醫治的結果。
蘭熏已經送進去一個時辰了，不要說大夫、連學徒也沒有走出診療室，這讓他的眉頭緊皺。
在等待的期間，蘭老太爺跟蘭耀偉都趕來了。
兩個蘭家的主事者看到蕭翊，心頭的火氣更旺，一把抓起他的衣襟想揍他，但一想到蘭熏愛他入骨，寧願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護著他，在空中揮了半天的拳頭還是放下……
「你走吧。丫頭是我們的，我們自己來照顧。」蘭老太爺鬆開手，沉聲驅趕。
「是我害她受傷的。」蕭翊不想走。
「喜鵲已經告訴我們了。是我家丫頭自己傻，跟你無關。你走吧！」蘭耀偉也搖頭歎息。
他們再三叮囑過喜鵲，那把刀拿出來嚇人就好，沒想到她會拿來砍人，還砍到蘭熏身上去……
他們還能說什麼呢？
他們只是叮囑喜鵲，如果蘭熏和蕭翊相遇，不要讓他們接近，讓蘭熏明白他不愛她就夠了，沒想到竟然會發生意外。
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啊！
「不，我要等她出來。」蕭翊堅持不走。他要等蘭熏康復，再跟她好好賠罪、道謝……
他什麼事都願意做，只要她醒過來！
「你這臭小子！」蘭老太爺終於忍不住了，撲上前狠狠揍他一拳。「人都躺在裡面半死不活了，你才在這裡裝死裝活……你裝給誰看啊？熏兒為你尋死覓活，連孩子都懷了，那時你人在哪裡？」
「她……孩子？」蕭翊神情錯愕地看著老太爺。
蘭老太爺記恨著孫女這半年來的痛苦，一雙老拳猛往蕭翊身上打，而蕭翊也不還手，任憑老人發洩他的憤怒。
最後，蕭翊閉上眼，癱軟在地，「告訴我孩子的事。」
「你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蘭老太爺也不想瞞了。
他是授意喜鵲私下給蕭翊一個教訓，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教訓到自己的心肝寶貝身上，他真是悔不當初啊！
「曾經？那就是沒了？」蕭翊滿嘴苦澀，卻說不出憤恨的話。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為什麼玩弄熏兒？」老人見多識廣。
或許他對孫女有欺騙，但也有真情。
否則這心高氣傲的臭小子不會乖乖讓他打。
「我娘喜歡蘭叔，蘭叔卻娶了別的女人，我娘才賭氣嫁我爹……他們每次吵架都抬出蘭叔的名字……」蕭翊彷彿陷入長長的回憶裡，「我爹很不快樂，只要出門就帶著我娘，所以他們才會一起遇到山賊……」一起喪命！
這筆帳，他是算在蘭家頭上。雖然他知道這不是蘭家的錯，但他對蘭家有無限的怨。
「所以你堅持要娶熏兒，再欺負她？」蘭老太爺滿眼心疼地看著這孤獨驕傲的孩子。
之前，他堅持不答應蕭家的求親也是因為如此。
蕭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蕭翊拿主意，嫁給他就得跟著當家，那可不是福氣。
為整個家族的吃飯穿衣計算，辛苦啊！
他怎麼可能讓捧在手心呵護的孫女兒嫁進蕭家，一起擔這份苦？他只希望她過平穩安逸的生活……
「原本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搶著嫁蘭家的男人、娶蘭家的女人……」蕭翊唇邊漾著一絲苦笑。
沒想到，她的真情讓他的心也賠了下去。
跟她私纏讓他後悔，拋下了她，他更後悔。他的心有無限的悔恨……
「那你覺得怎麼樣？我教出來的孫女兒好嗎？」蘭老太爺挺起背脊，望向仍毫無動靜的診療室。
「她很好。」
蕭翊神情灰敗地看著瞬間老了十幾歲的老人，縱使心裡有再多的懊悔跟傷心，都無法說出口。
難道所有的悔恨都要在無法挽回時，才顯得刻骨銘心？
這一刻，他完全失去了主張。
「這丫頭要是有幸能夠醒來，就給你吧！」聽到完整的告白，蘭老太爺終於鬆口。
「只要老爺子答允，不管她有沒有醒來，都是我的妻！」蕭翊鄭重許下今生今世的承諾。
「你說的？」蘭老爺子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對！我說的。」這是他欠熏兒的。不管日後要上天下地，他都願意！
老人沒說話，只是望向診療室的方向，頻頻點頭，眼中泛著淚光。
熏兒，妳為了得到妳要的愛情，不擇手段，連爺爺跟爹爹都不要了……這結果妳還歡喜嗎？
妳終於苦盡甘來了啊…… |
匿名
發表於 2013-6-5 00:21: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