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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潔明]說你愛我(魔力ESP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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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5 00:23:01 |倒序瀏覽 | x 2
說你愛我(魔力ESP之一) 作者:黑潔明

為了幫小外甥找爹爹
她誤闖虎穴亂踩地雷
一顆心被那酷男炸得支離破碎
還得跟著他出生入死當靶子!
他是冷酷無情的阿修羅
人人聞風喪膽的一把火!
不幸遇上這小妞
看她裝傻搞失憶
偏偏身手很靈活!
然而樹敵仇家多
劫持佳人命堪憂
雖然愛她不肯說
但他怎樣也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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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5 00:23:32
第一章

  「我懷孕了。」平穩的聲音在餐桌上道出令人震驚的話語。

  是的,震驚!

  這句簡單的話若是出自一位已婚婦人口中,絕不會引起太多的爭議。畢竟,這怎麼說也算得上是一件喜事,不是嗎?

  但,此話若是出自一名才剛滿二十的未婚女子呢?

  震驚!姑且不論其他家庭所會有的反應,但對風家來說,這絕絕對對會讓他們大大的吃了一驚。

  原本有說有笑的飯廳,此刻一片寂靜,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迴盪在室內。

  風家老爺嚇的下巴掉到桌上,滿嘴的飯菜差點沒噴出來,完全破壞了他接近完美的紳士形象;風家夫人則一手撫著胸口,杏眼圓睜滿臉驚嚇,此時正喘著氣猛拍胸口。

  唯一沒有太大反應的,只有和那名女子長得極為相像但卻小一號的另一名女孩,她只是抱著手上的湯碗,微微揚眉,跟著又繼續喝著碗裡的熱湯。

  沒有人懷疑那名女子所說的話,因為,她向來說一不二,正經八百的,從來不曾開過玩笑。如果有一天,當她說太陽從西邊升起時,那太陽就一定是從西邊升起了,風家人絕對百分之百的相信她。

  「我要生下來。」淡淡的又吐出另一句嚇人的話,那女子說話的表情平穩的像是在談論天氣。

  「是哪個混小子?我要宰了他!」風家老爺終於被第二句話驚得清醒過來,暴跳如雷的狂吼。

  「哇!我苦命的女兒。」風家夫人立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呼天喊地的哭了起來。

  「說!到底是哪個混帳,敢欺負我女兒,我宰了他!」風烈軍激動的拍桌子大叫,桌上的飯菜皆為之震動。

  「宰了他,教……教琴兒嫁誰去?」風夫人聞言抽抽噎噎地哭得更加驚天動地。

  看著這對夫妻的雞貓子鬼叫,風琴依然故我的一臉平靜,接過妹妹遞來的湯碗,自動的再盛了一碗熱湯,又遞回去給妹妹,然後起身環顧家人,不容置疑的說了一句:「他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他知道。」接著拿起碗筷放入水槽,像沒事人般的走回房間去。

  「這丫頭說的是什麼話?!」風烈軍等到女兒出去了,才又暴出怒吼。隨即指著老婆臭罵:「都是你把她給寵壞了!」

  「我把她給寵壞了?!」沈雪凝手指著鼻頭尖聲怪叫,淚水像水龍頭般說停就停,一反方才柔弱的模樣;「你敢說是我把她給寵壞了!是誰每次都不敢反對琴兒的話?女兒瞪你一眼,你就什麼都不敢有異議!還敢說是我把她給寵壞了!」

  她氣極敗壞的又道:「琴兒說的是什麼話?她說的當然是人話!你都說要將那小子給宰了,她怎麼會肯說那免崽子是誰?這下好了,琴兒不肯說,現在你可高興了!」

  一時失言,挨來老婆大人的炮轟,風烈軍立時瑟縮一下,連忙看向小女兒想求救。

  年方十五的風鈴拿起湯碗擋住老爸礙眼的視線,很大聲的用力喝湯,假裝沒看見。

  「現在怎麼辦?這丫頭向來倔強,她不肯說,我們怎麼知道那混小子是誰?」見小女兒棄他不顧,風老爺子只好放低聲音採用哀兵姿態,轉移老婆的注意力。

  「她不說,我們不會查嗎?笨!」沈雪凝怒極的敲了下老公的笨腦袋。

  「怎麼查?」他這大女兒向來獨斷獨行,極為不喜名號為保鏢的跟屁蟲,以她那副事事冷靜、精明果斷的頭腦,從來只有她欺人,哪輪得到人欺她!再加上風家遺傳的特有能力,這丫頭操控的自制力甚至比他還行,反倒是小她三歲的風鈴完全像正常人一樣;因為如此,從琴兒十歲後就沒再派人跟著。沒想到,這下子出了問題,反而沒人知道哪個混小子有可能是他的女婿?

  何況,要是讓琴兒知道他們背著她找那混小子,那可就打草驚蛇了,一個弄不好,可是會換來她極為激烈的反應。說老實話,這娃兒一發起飄來,他們全家可沒人壓得住,所以,首要條件就是要找個不會讓她懷疑的人選進行這事兒才行。

  可是……要找誰好呢?

  「我吃飽了。」風鈴放下湯碗,拿了張面紙很乖的擦擦嘴,卻突然意識到兩道灼人的視線。

  她抬首冷冷的看向那兩位不懷好意的大人,皺起眉頭不悅的打消他們的念頭,「我不幹,你們想都別想。」

  隨即回身順手將放在身旁不離身的安全帽帶著,跟著也離開了飯廳。

  「這個又是誰慣壞的?」風烈軍忍不住又惡聲惡氣的抱怨。

  「你啊!還會有誰!」沈雪凝聞言,沒好氣的看著她那惡人沒膽,只敢放馬後炮的老公,再道:「你看要不要找白家丫頭來問問?琴兒平常和那丫頭最好,也許她會知道也說不定?」

  「不好,就是因為白家丫頭和琴兒很好,她更不可能會說。我們另外再想辦法查吧。任琴兒再聰明,總會有個蛛絲馬跡的。」風烈軍搖頭哀歎,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偏偏就是拿這大女兒一點辦法也沒有。

  可他這次可真的栽了個大觔斗,他怎樣也沒想到,風琴這次不說就是不說,將這秘密守得滴水不漏。他想盡了辦法,別說是蛛絲馬跡了,連粒沙子也沒查到。

  兩年後……

  風鈴身穿全套的黑皮衣,騎著老爸的寶貝重型機車,身後卻背了個紅色的書包,乍看之下實在有點不倫不類。因為,她沒啥曲線的瘦高身軀加上安全帽遮住了那張純然女性化美麗的臉龐,表面上看起來,活脫脫是個男孩,卻背了個女孩子才會有的紅色書包,但她毫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依舊每天就這樣騎車上學。

  打從三歲時,老爸帶著她騎車飛奔,她就愛上了這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十三歲,她在老媽的默許,老爸的不情願卻不敢有意見下,開始了飛車生涯。依照老媽的觀念是認為,小孩子有自己喜歡且有所堅持的事是好事,且她的飆車技術是風烈軍親手調教的,早已達青出於藍的地步;至於老爸的不甘願卻是因為,她總是喜歡騎他收藏的愛車。

  風鈴讀的是明城女中,一所超級八股的女子學校,頭髮要齊耳下三公分,裙子不能超過膝上五公分、不能化妝,不能穿耳洞,不能戴髮飾、項鏈、手環、戒指,不能和異性交往,不能、不能、不能,幾乎什麼都不能。當初入學的時候,她真的很佩服老爸竟然能在這種開放的時代找到這樣古板的學校!

  之所以沒讓她讀自家開辦的私立風雲高中,當然就是因為她那位親愛的姊姊——風琴兩年前懷孕的關係,老爸因而力排眾議,堅持要她讀女子學校,為此還和老媽吵得不可開交。

  基本上,對於老爸的堅持,她是沒啥意見。讀哪所學校,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她就是她,她是風鈴,只有她自己才能改變自己。讀一所八股的新娘學校,風鈴嘴角微微揚起,新娘學校是她那好同學小飛的說法,她每次念這名詞時總是一臉嫌惡。總之,讀一所八股的新娘學校,並不會讓她就此變成小家碧玉的良家婦女;那是老爸的希望,有一位貼心、會撒嬌的女兒,精通家事,最後嫁給平凡有教養的好人家獲得良好的歸宿。

  可惜,她和老姊全無一絲以上的特質,只怕老爸的夢想是泡湯泡定了。但這並不表示,她就是不孝順,老爸說的話,她幾乎是言聽計從,只要不和她的意見相左。而大部分的時候,風家老爺都很聰明的知道如何拿捏小女兒的尺度標準,或許是因為相較於大女兒的過於冷靜和不肯妥協,小女兒給他的臉色實在好太多了,所以變成很容易知足吧!

  綠色的燈號亮起,風鈴騎車欲繼續前行,卻在剎那間瞥見一位稚齡男孩晃上和她同方向的斑馬線,而那和她呈垂直方向的道路上卻見一輛紅色跑車不甘停下,仗著極快的車速想闖紅燈。

  眼見跑車就要撞上男孩,還來不及想,她身體就直接本能的反應。催油加速,攔腰抱起那早已嚇呆的男孩,卻已沒有時間閃避,她放掉車子,抱著男孩藉著碰撞之力順勢跳離老爸心愛的寶貝機車,耳中聽著那隨之而來刺耳的轟然巨響,她將男孩護在懷中,等著落地時會有的撞擊和疼痛。

  驚訝的發現自己不再下墜,卻也末等到那應有的痛楚,風鈴倏地睜開雙眼,一道巨大的黑影遮去了刺眼的晨光,茫然在臉上一閃而逝,她立即瞭解到自己竟被這人接了個正著,黑影身形微動,陽光立時亮眼得令她重新閉上了雙眸。

  「你沒事吧?」沙啞的語音穿透安全帽的玻璃罩,聽來模糊不清。

  聽了他的詢問,風鈴立時發現自己全身毫無疼痛的感覺。她搖了搖頭算是回答他的話,那人將她和小男孩放了下來,隨即檢視起男孩有沒有受傷。風鈴站直了身子,瞪著那男人厚實雄壯的身軀,心中泛起一絲詭異的感覺,他此刻正蹲在她身前專心的檢查那男孩的擦傷,剛好背對著她。她的視線很直接的就對上他黑色的後腦勺。

  天啊!這傢伙光是蹲著,他的頭就已到達她胸前,要是站起來不嚇死人才怪。難怪能輕易的接住兩人!

  說是輕易,是因為她方才幾乎沒有承受到些微的撞擊,也就是說這人完完全全的吸收了她和那男孩下墜時的重力,簡直不是人!

  初睜眼時,她對他唯一的感覺就是——不動如山!他那背光的身影,十足十像極了一座雄偉的方山。

  一陣微風吹過,令他不長不短的黑髮微微揚起,風鈴的視線立刻被他那濃密黑髮下從衣領內延伸至後頸上的黑色火焰刺青所吸引,雖只瞧見大約五公分的火焰,但卻足以讓她發現兩件事:一是那刺青師父技術極好,那青黑火焰栩栩如生,仿若正熊熊燃燒;二是這傢伙鐵定是個黑社會。

  不遠處傳來的上課鐘響敲醒了她的胡思亂想。風鈴瞪著那人厚實的背,又瞧了眼已經完全撞爛的寶貝機車,再加上已逐漸圍上來的人群,想來有這人照料,那男孩應是不會有事了。她可不想遲到,省得還沒回到家,就讓學校那群老烏鴉打小報告,連帶讓老爸發現她又撞爛了一輛他的寶貝機車。幸好這裡已經快到學校了,用跑的應該還來得及。

  迅速回身閃進旁邊的巷道裡,風鈴邊跑邊將安全帽摘下,將黑色皮外套脫下來塞進紅色書包裡,然後套上百褶裙,跟著換下皮褲,當她從巷子的另一頭出來時,已變成著名女子學校明城女中的保守女學生。

  雷易檢視完那小男孩的傷,隨即站起轉身欲查看那救了人的少年,卻只見四周指指點點看熱鬧的人群和那正孤零零的倒在路邊殘破的機車,那少年和肇事的跑車早已不見蹤影。

  小男孩的母親此時才從對面的店家衝出來,正萬分感激的頻頻向他道謝,他冷漠的回過身道:「不用謝我,人不是我救的。」

  那婦人一見到他的面孔,臉上神色立時變得慘白,全身微微發抖不敢再說一句話。

  「雷?」歐陽青臉上戴著墨鏡穿過人群走向好友,俊毅的臉龐閃著疑問。

  圍觀的群眾一見到他,頓時一陣騷動。

  譏誚的神色浮現眼底,雷易知道自己和歐陽青兩張臉孔放在一起會形成多強烈的鮮明對比,正如惡鬼和天使般的天差地別。而,他也知道,歐陽青比他更討厭人們將他們相比。

  「沒事,遇到一位奇怪的少年。」

  「人呢?」歐陽青臉上佈滿寒霜,為了四周指指點點的人群。

  雷易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悠哉的回道:「走了。」

  「我們可以走了嗎?」一句簡單的問話,從歐陽青嘴裡僵硬的說出,硬是讓人覺得那是在威脅。

  「當然可以,我可不想一大早的就到警察局報到。」

  他很識相的帶頭走向停放在一旁的車子。

  雷易上車前回頭再次看了眼那輛還在冒煙的機車。方纔那少年真是可惜,他驚人的反射神經如果加以訓練,只怕不會比他們兩人差……

  時光飛逝,四季流轉。

  世事依舊如常,日日夜夜有人生、也有人亡。

  當然,外星人也沒有從天而降。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個時間呢,在不知不覺中又溜走了八年,也就是說,地球又偷偷繞了太陽八圈,所有的人都老了八歲。

  風曄手裡抱著實驗要用的電子顯微鏡,肩上則停了一隻烏鴉,他穿過數盆比他還高的盆栽,舉步維艱的向自己房間走去。

  奶奶最近迷上了園藝,為了建造她那寶貝溫室,在她老人家一聲令下,陳叔、陳嫂等人忙將那堆盆栽搬進屋子裡,屋內現在滿滿都是她的傑作。或許對他們大人來說,這些雜七雜八的盆栽可能不算什麼,但對他這尚未發育完全身高只有一百三十幾公分的九歲小孩來講,整棟屋宇簡直成了一座小型的森林!

  若奶奶只是種種普通盆栽的話,那也就算了;偏她老人家就是要和別人不一樣。

  看看,左一盆曇花,右一盆捕蠅草,跟著一棵巨大的九重葛,足足有兩尺高,被銅絲架成歪七扭八的形狀,奶奶說是叫嫦蛾奔月,他看來倒和那叫現代派藝術家弄的廢鐵怪物差不多,若嫦蛾真長的像這盆東東一樣,也難怪她要奔月,太可怕了嘛!躲到月亮去也省得嚇著了人。

  再來是一堆奇形怪狀的石頭,佔滿了整個走廊。風曄先將顯微鏡放到那巨大的怪石上,跟著爬了上去,抱起電子顯微鏡繼續往前走,那只體型稍嫌巨大的黑鳥始終很安靜的待在他的肩上,絲毫不為他上上下下的行動所影響,只是偶爾低頭整理了下自己烏黑亮麗的羽毛。

  風曄面無表情的穿越這些怪石,心中為現代有錢人的想法所不解,他不認為這些石頭能值多少錢,但顯然奶奶一點也不這麼認為,她認為這些東西擺外面會被偷。被偷?他看丟在大馬路上也沒人要撿。

  穿過那片石堆,映入眼中的是兩棵芭蕉,他爬下花盆低頭避開垂下的芭蕉葉,然後跨過三盆小小的素心蘭,接著繞過一棵還沒長大的木瓜樹和四棵很高不知名的蕨類植物,終於來到爺爺的書房門口,他抬頭看了下前方那堆綠色植物,距離他的房間——還有十公尺遠!他才走了一半。

  喘了口氣,風曄正待繼續努力,卻被書房內傳出的話吸引的停下了腳步。

  停在他肩上的烏鴉和他同時望向那厚重的木門,一聲不響的聽著那傳出的說話聲。

  「唉,老婆,這三人究竟哪個是那混小子啊?」

  「我看歐陽青那小子不太可能,琴兒和他都像冰塊,而且琴兒並不忌誨讓歐陽青見小曄。所以,應該不是他!」

  咦,是爺爺和奶奶的聲音。他們在說什麼啊?為什麼會提到媽和他?

  風曄疑惑的轉頭和那只烏鴉對看一眼,一人一鳥隨即向前走了一步,想聽清楚那話題。

  「會不會是雷易?」

  「你是說修羅堂的雷易?那個黑社會!不會吧?!」

  「什麼不會!十年前你和爸也說不會出事,不讓我派人跟著女兒,結果弄大了肚子,查了十年才有這麼丁點線索,你一句黑社會就把人選給否定掉!厲哥的兒子有什麼不好?這個世界是彩色的,又不是只有黑白兩色,你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連這個道理也不懂!」沈雪凝火大的將資料丟到桌上,將老公臭罵一頓。

  「厲哥、厲哥!叫得那麼親密,我就知道你還沒忘紀雷厲那傢伙!」風烈軍聞言立時滿懷妒意的吼回去。

  沈雪凝一聽,霎時氣紅了眼,「你說什麼你!跟你講了幾十年,我和他沒什麼!你這大木頭,怎麼到現在都聽不懂!」

  弄大了肚子?!風曄一楞,手上的顯微鏡差點掉到地上。他們在談他爸爸是誰嗎?

  書房裡陸續地傳出了驚天動地吵罵的聲音,風曄卻無心再聽下去。

  他知道自己應該有個爸爸,每個人都有爸爸,但他卻從來沒見過他爸爸!他的爸爸在風家是個禁忌,每當他提起爸爸時,空氣就會變得很怪異,所有人都會顧左右而言它,非常努力的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當然,他也有問過媽媽,只有一次,因為她的反應把他給嚇壞了。那天她只是輕輕的抱著他無聲的流淚,整整一下午,嚇的他從此不敢再提。

  老實說,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他那年輕貌美、冷靜果敢的母親流淚,所以他一直以為他爸爸應該已經死了才對,要不然她哭成那樣幹嘛?

  可是,爺爺奶奶說的那個修羅堂的雷易……

  不行!他得找人問清楚才行。

  風曄下定決心,抱著顯微鏡快步穿過前方那堆亂七八糟的花木,決定去找個「人」問問。

  「不知道。」風鈴批改著學生期末考的試卷,透過鏡子瞄了一眼坐在她床上一臉不滿的外甥和那停在他肩上清理羽毛的烏鴉。

  才剛從學校回來,一進門就見小曄抱著電子顯微鏡窩在她的床上,一臉迫切,顯然已等她許久了。這小子早八百年前就不再問老爸是誰,這些年來,她是唯一沒被逼問過的幸運兒,怎麼今天一反常態想到要問她。

  「你怎麼會不知道?」風曄責問的抱怨,那黑色大鳥彷彿也感到不悅,抬起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風鈴拆掉固定長髮的夾子,另一隻手快速的改著考卷,紅筆毫不留情的在那試卷上揮灑。「不只我不知道,這事除了你媽以外,沒人知道。」

  風曄皺起小小的眉頭,一臉正經的問:「姨,他是不是死了?」

  「誰?」

  「我爸爸。」他盤起雙腿,小聲的說。

  風鈴回過頭來,神色怪異的看著風曄,「你怎麼會這樣想?」

  「我問過媽,她哭得好傷心。」雖然還小,但風曄那張臉卻已有了英挺的輪廓,此時擔憂的神色,看起來像是個憂鬱小帥哥。

  天!她老姊哭了?風鈴還來不及收起訝異,就跟著聽到小曄的另一個問題。

  「姨,他是不是不要我,才拋棄媽?」睜著無辜的眼睛,風曄臉上有著害怕受傷的表情。

  風鈴看了心中一緊,她勉強扯出了一記笑容道:「傻瓜,你哪來這種想法?」

  「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啊!男的一聽女的懷孕了,就把那女的給拋棄了。」風曄嚴肅的回答,小臉上滿是認真。

  那是什麼鬼劇情,她要把電視給拆了,簡直就是教壞小孩子!風鈴在心中咒罵,臉上卻笑著解釋:「不是啦!你爸爸怎麼可能不要你,你這麼聰明可愛,他一定很想要你。何況我們這種優良品種長得這麼漂亮,這種開麥拉費司怎麼可能會被拋棄!鐵定是老姊將他給甩了,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啊!」

  「是嗎?那媽媽為什麼要哭?」風曄懷疑的望著風鈴。

  「呃……大概、大概是還喜歡你爸吧!」風鈴一臉尷尬,在心中祈禱老姊不要在此時出現,要不然鐵定會被她剁成肉醬。

  「那要是我爸知道我的存在的話,他會喜歡我嗎?」

  風曄隱藏想笑的俊臉,小心的下著誘餌,假裝一臉盼望,其實,也不算是假裝啦,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啊!

  看著那雙閃著晶亮的大眼,風鈴實在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當……當然。」

  「那我現在去和他說!」風曄跳下了床就要往外跑。

  風鈴一聽突覺不對,嚇的忙抓住他大叫:「和誰說?」

  被拉住的風曄身子一歪,肩頭上的烏鴉立時展翅穩定身形,重新站好位置,然後不滿的用小小的黑眼瞪著風鈴,似乎在責怪她粗魯的動作。

  「我爸爸!」隱藏住眼中的狡獪,風曄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看著和媽媽有著相同容貌、卻不夠冷靜的阿姨。

  「你不是不知道他是誰?」

  「我知道,是修羅堂的雷易!」風曄一臉倔強。

  「什麼?!誰說的?」風鈴驚訝的忙問。她知道雷易,那人是老姊的同學,那傢伙是個黑社會!

  「奶奶說可能是他。我要去告訴他!」看著風鈴吃驚的表情,風曄心中滿心歡喜,太好了,魚兒吞餌了!

  「不行!」再次制止欲跑出去的外甥,風鈴滿臉慘白。

  「為什麼?」風曄不高興的反問,咄咄逼人的表情不像個九歲的小孩。「是不是因為你根本就在騙我?他根本就不要我!對不對?」

  「不……不是,是……是因為……因為……」結結巴巴的望著那生氣的小臉,風鈴終於掰出個理由,「因為奶奶只是說可能嘛!」

  一抓住個頭,風鈴忙編織下去,「可能這兩個字就是還不確定,不確定他就是你爸啊!要是你就這樣沒頭沒腦的跑出去亂認老爸,結果最後發現他不是的話,不就丟臉丟到家了。而且,到時候若被你媽知道的話,你就別想見到第二天的太陽了。所以,呃,所以這事要從長計議。對!要從長計議。」發現自己找到個好理由,風鈴忙在心中感謝上帝,臉上則努力的假笑著。

  「那你說要怎麼辦?」風曄臉上表情緩和了下來,好整以暇的等著阿姨掉入他布好的局。

  風鈴眼見他終於不再急著想跑出去,心神一鬆,想也沒想就直覺的回道:「當然是先確定雷易是不是你爸啊?」

  「怎麼確定?」他低頭掩飾已經彎起的嘴角,聲音平淡的讓人沒有防備。

  「找人去問啊!難不成要我——」風鈴終於發現不對,語音就此打住,臉色一整,雙手叉腰斥道:「風曄,你少打鬼主意!十年前我都不幹了,十年後怎麼還會笨到去沾惹一身腥!」

  風曄聞言一扁嘴,一人一鳥同時不爽的斜眸著風鈴。「反正姨就是在騙我,爺爺整天抱著他的寶貝機車,奶奶則擺了滿屋子的盆栽,曾爺爺跑去遊山玩水,結果害得媽每天都忙著學校的事沒時間可以陪我,大家都在敷衍我。現在好不容易知道我爸爸還活著,姨不願意幫我找他,還騙我說他一定會喜歡我,大人都是騙子!」

  他越說越生氣,小小的俊臉上洋溢著忿忿不平。

  風鈴張大了嘴想反駁,想了半天卻一個字也擠不出來。事實上,小曄控訴的用字很簡單,卻非常確切的表達了他的不滿。她是可以說他媽有重要的事要做,不可能一天到晚陪著他。但是,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說服他,盆栽和機車以及遊山玩水是何等大事,值得讓那三位老人家撒手不管風雲高中。因為風曄和她一樣心知肚明,那三人是因為不想管這個燙手山芋才會把它丟給風琴來接手。

  頹喪的歎了口氣,風鈴看著小嘩道:「那你想我怎麼做?」

  「不是怎麼做,而是做什麼!」風曄眼裡正為著計謀得逞閃著狡黠的笑意。


  望著他那不懷好意的表情,風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這小子給設計了。

  不是好像,絕對是被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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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5 00:23:58
第二章

  不敢相信!她怎麼會同意這麼愚蠢的計劃!

  「這絕對行不通的。」風鈴回頭想打消小曄的念頭。

  「行的通,你和媽長得這麼像,就算他不是爸爸也會念在你是同學,不會將你趕出來的。」小曄抬頭堅決的看著風鈴,眼底閃著冀求。

  「可是……」她心中一陣猶豫,那人要真是小曄的爸爸,那他一定和老姊很親密,她外表是很像風琴沒錯,但個性行為可就差多了,要是被拆穿的話——

  腦海裡不斷浮現多年來那些關於雷易的傳言,個性凶暴、脾氣不好、出手狠辣,還聽說曾有人一見到他就嚇的昏倒,可見長相一定很可怕。這人不只是恐怖而已,當她還在明城女中唸書時,他就幹下了一長串驚天動地的大事,搞得當時黑白兩道雞飛狗跳,報章雜誌上天天都有他的報導。好笑的是,據說竟沒人拿得到他一張照片,所以那陣子,各家頭條新聞什麼照片都有,就是獨缺男主角的照片。

  她不是那種很八卦的女人,會知道這些事情一方面是他當時實在大紅了,另一方面當然是拜她那筆八卦同學所賜。關於雷易的事,她都是聽別人說的傳言。但,無風不起浪,不是嗎?必是他確曾做過某些行為,才會讓流言如此滿天飛。她實在不敢去想被拆穿的後果,不被千刀萬剮,也會被大卸八塊吧!

  風鈴抬頭看了眼座落在前方的那棟六樓的屋宇,外表看來像公寓,卻有著高大的圍牆,大門旁設置了兩台隱藏起來的小型監視器,但卻沒逃過她的眼睛,拜她那群同學所賜,她對這種東西還算蠻熟悉的。森冷的鐵門接著高聳的圍牆讓人瞧不清裡面的情形,擺明了就是閒人勿近。這裡是在市區的巷道中,卻非常幽靜,聽不見車鳴喇叭聲,也沒有烏濁的廢氣。兩旁的屋宇皆為高級別墅,庭院中種了些花草樹木,嫩綠的枝芽探出圍牆,迎風搖曳。

  這地方一看就知道是高級住宅區,怪的是巷口卻沒有一般應該會有的看守警衛,想來應是沒人敢在阿修羅頭上鬧事。她和小曄躲在巷口旁偷瞄整條巷子的情形,半天都沒見到個人影。

  「姨,別可是了,我辛辛苦苦才從爺的書房抄來地址,你怎麼可以臨陣退縮!只要照計劃進行,絕對不會出問題的啦!」風曄嘴裡自信滿滿的說著,眼角卻瞄到那扇在此時開放大門,一輛黑色轎車緩緩的駛了出來,且正向著他們所站的方向開過來;看了眼不確定的阿姨,風曄立時心生一計。

  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他決定要讓她強迫中獎。

  他一邊算好時機等著那輛車過來,一邊則忙著和風鈴哈拉轉移她的注意力,當那輛轎車快開到巷口時,風曄對著風鈴露出了一朵很可愛的微笑,像天使般可愛的微笑。

  風鈴驚覺不對,風曄卻在這時用力的推了她一把,事情在瞬間發生,她在倒下去時看見風曄推了她後立刻躲了起來,頭一側,就發現了那已近在眼前的黑色轎車,還未倒地她就被車子撞飛了出去,呃……或者應該說是故意、順勢、假裝、像是被撞倒了。

  該死的,她被那小惡魔算計了!

  風鈴在心中喃喃咒罵,卻還是不甘不願的將計就計,她像個破敗的娃娃躺在路邊,動也不敢動一下。

  「媽的!這女人究竟從哪冒出來的?」不耐煩的聲音傳來,跟三道黑影遮去了上方的光線。

  「她沒事吧?」另一人下了車,走過來問。

  「不知道。」先前的男人粗手粗腳的就要將風鈴搖醒。

  他手還沒碰到風鈴就被另一人給阻止了,「你做什麼?受傷的人是不能亂動的!」

  「那現在要拿她怎麼辦?我們還得去辦事,總不能在這等她醒過來吧!」何況他方才車速極慢,才十公里而已,且他一見有人立刻緊急煞車,再誇張也不會把人撞飛出去好幾尺吧!懷疑的瞥了一眼那躺在地上過於漂亮的女人,武將滿臉不悅的瞪著真紅。

  「先把她帶回去叫醫生來幫她看看再說。」不理會武將的叫囂,真紅將風鈴抱了起來,回身往那座保宅大院走去。

  「你把地帶回去,小心老大發飆,到時候別怪我沒先警告你!」武將不爽的叨念。他雙手插入褲子口袋,看似隨意的環顧了下四周,在不見有其它人後,才皺著眉慢慢的跟了過去;不知道為什麼,他老覺得這女人的出現很奇怪。

  等到一干人等皆進了大門後,風曄才從停在路旁的車子後面跑了出來,心滿意足的看著那棟屋宇;太好了,現在只要回家等消息就可以了!

  他興高采烈的帶著那只烏鴉踏上回家的路程,很沒良心的將他阿姨丟在這裡,心中毫無一絲內疚或擔心。

  畢竟,如果他所聽來的消息無誤,他那阿姨雖然不如媽那麼冷靜聰明,但可也不是省油的燈呢!

  她一定要宰了那小王八蛋!

  風鈴閉著雙眼極力維持呼吸平穩昏睡中的模樣,卻在心中想像將小曄吊起來痛打一頓的景像;她早該知道那死小孩不可能讓她打退堂鼓,但是……將她趕鴨子上架,這太過分了,等她回去非得好好將他痛揍一頓不可!

  「武將,你打電話請方醫生過來看看。」真紅抱著風鈴往二樓走去。

  「你帶那女的上哪去?」武將懷疑的看著他前進的方向,那上面只有老大的房間不是?

  「把她放到床上啊!難不成你覺得放在地上比較好?」真紅好笑的繼續往上走。

  武將聞言一楞,才發現真紅的行為沒什麼不對,但是對於將一個女人放到老大的床上他卻不怎麼認同,「把她放三樓比較好吧?」

  見他不動,真紅從樓上對他叨念道:「三樓的門上次被踢爛了,還沒修好。我們還得去辦正事,你還不快打電話。對了,順便交代方醫生,如果這女人沒事就送她回去,假如需要檢查的話就請他帶她去醫院。」

  武將聽了眉頭才不再皺著。這樣一來,那女的絕對會在老大回來前離開,他也就不用擔心老大要是發現他床上多了個女人時,那準會爆發的怒氣。

  真紅和武將兩人將所有的事安排好就再度開車離開,留下風鈴一個人等著方醫生的來到。

  風鈴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不敢睜開雙眼,生怕一睜眼那溫吞的醫生正好進來,那就前功盡棄了。所以,她只好在心底狠狠的將那害她陷入此情此景的小鬼鞭打一頓,以洩心頭之恨。

  她等著等著,那醫生依然沒進來,而冬天難得露臉的陽光暖洋洋的灑落身上,加上清涼的微風緩緩地從窗外吹了進來,兩者加起來像是絕佳的催眠曲不斷的催眠著她,不知不覺中,風鈴忘了身在何處就這樣沉沉睡去。

  修羅堂。

  一個黑白兩道皆懼上三分的名字。

  既是稱做堂,理當就應有個地址,有個地方,當做其堂口才是。但這座堂卻沒有地址,也沒有地方,它只是個名字,一個眾人皆聽過也知道的名字。

  阿修羅。

  這名號一聽就知道和修羅堂大有關係,當然阿修羅就是修羅堂的老大、大哥、老闆、堂主、主事者,甚或你高興的話也可以稱他作修羅堂的經營者。

  阿修羅手下,有兩名大將,一個叫做真紅,另一位叫做武將。不過,可別誤會,這可不是他們的外號,他倆的的確確一個姓真名紅,一個姓武名將。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向他倆借身份證瞧瞧,但要有被武將海K的心理準備就是了。

  真紅、武將,阿修羅手下最猛的兩名大將!

  在其之下呢,是一些幽靈人口。

  幽靈?別亂想!所謂的幽靈人口是因為沒人知道他們的身份是什麼。曾有謠傳,說其中三百六十五行的人都有,從當官的、作條子的、當醫生的、干小偷的、打魚的、當記者的、開公司的、賣豬肉的、開賭場的、跑業務的、倒垃圾的、作設計的、蓋房子的、開五金行的……等等,只要你想得到的行業,他們都有人做。

  咦?這修羅堂不是黑道嗎?那ㄟ安ㄋㄟ?

  錯錯錯!如果你真這樣想,那可真就是大錯特錯了!

  何謂黑道?又何謂白道?這黑白兩道又是誰來劃分?當官的就一定是好人嗎?干小偷的就一定是壞蛋嗎?

  當官的也會有貪污的啊!又是誰說世界上沒有俠盜!

  誰?誰說沒有!你沒看過電視新聞裡的貪官嗎?你沒聽過俠盜廖添丁嗎?

  那,用力睜開你的大眼向四周看一看!

  看到了沒?不管你肝好不好,這世界是彩色的,除非貴人你有色盲!

  言歸正傳!

  修羅堂不是黑道,也非白道!

  阿修羅雷易,脾氣火爆,只做他認為對的事,只收他認為好的人!

  至於為何人人懼他三分,因為他向來不做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事,他只做你傷他一毫、他還你三刀!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無名小卒,只要敢犯到他身上,你就準備買副棺材等死吧!

  對了,修羅堂也有人在開葬儀社,若是向他們預訂,還有七折優待,怎麼樣,服務夠周到吧!不過,要記得先付款,不然你死了,他們找誰要錢去,對吧?

  不過,這種觀念當然也只是修羅堂中的人自己如此認為,至於外面的人,問十個有十個都認為他們是黑社會,而修羅堂的人對於這種誤會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反正辦起事來方便,也就沒人特別澄清,事實上好像也沒此必要,因為他們某些行為手段和黑字輩的傢伙基本上是沒什麼差別的。

  再說這種事反正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就像是精神病院的人說他不是瘋子,你會信嗎?不會吧!

  夕陽西下,徒留滿天眷戀不走的紅霞,可那迫不及待的黑,卻毫不留情的吞食那片紅,不及半個時辰已霸道的佔據了整個天空。明媚的月兒隨之升起,帶來幾顆閃爍不明的星星。

  雷易走進巷中,看著正前方那棟黑暗的屋宇,莫名的有點羨慕附近住家那在寒冬中看似溫暖的燈光。緩步向前走去,對這突如其來的情緒感到好笑,他阿修羅從什麼時候起也會知道傷感了,難不成真是老了。

  伸手按了門前電子鎖的密碼,他走進這棟屬於自己的地方,沒有費事的去開樓下的燈,熟練的在黑暗中正確無誤的找到了樓梯,上了二樓臥房。

  雷易退去衣物走進浴室中,打開熱水沖刷去一天的疲憊。無視那滾燙的熱水燙紅了全身的皮膚,兀自想著今晚參加歐陽青的婚宴時,方自在說的話。

  早在風雲高中時期,他就認識了歐陽青和方自在,本來歐陽青和他皆是冷漠孤僻的人,雖是同班同學,開學三個月兩人不曾說上一句話,至於方自在則是話多的讓人不想理他,可他就是有辦法在你旁邊自言自語說的興高采烈。後來在一次理科教室爆炸的意外中,為免波及無辜,情急之下他使用了控制火的超能力,而歐陽青的身邊竟也浮著一層水牆,當場他知道他遇到了同伴,卻被那位開朗多話過了頭的方自在瞧個正著,從此以後在方自在的死纏爛打下,他們三人成了朋友。

  雷易關掉熱水,拿了條毛巾擦拭掉水滴,跟著跨出浴室。

  今晚的婚宴上,方自在擠命地感歎女人的力量真偉大,因為向來冷漠的歐陽青,竟然一反常態整晚臉上都掛著淡淡的笑容。方自在問他想不想也討個老婆改一改他的脾氣,雷易瞪了他一眼,歐陽青或許會為了女人改變,但若說他雷易也會為了名女子改變他一絲脾氣,那是絕對不可能!

  先別說自己對女人的觀感,光看他這張臉和巨大的身形就能讓所有女子退避三舍,又怎麼可能有人會愛上他,何況他對於那種只懂得無禮取鬧、愛慕虛榮、三八嘮叨、柔柔弱弱、動不動就昏倒,然後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再不然就只知道花錢逛大街,俗稱「麻煩」的動物,他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雷易在黑暗中躺上了那張特製的大床,思緒猛然一頓,闃黑的空氣裡飄蕩著一股淡淡的芳香,那是他方纔所沒注意到的!全身細胞立時繃緊,一翻身想取床頭暗藏的手槍,右手卻在床的另一頭碰到了一個溫暖的物體,像是被電到一般,他整個人急速的從床上彈射倒退到牆邊。

  啪的一聲!雷易急速的將電燈開關打開。整間臥室立時燈火通明。

  先是環顧四周,他提高警覺的兼顧那床上動也不動的東西,一等察覺並無其它人及異樣後,才將視線拉回床上。

  該死的!這是怎麼回事?!

  怒目瞪視床上那不該在此時、此刻、此地存在的東西,在看到那顯露於被子外烏黑的秀髮後,雷易火氣更加旺盛。

  是誰給了這女人走進他的屋子、他的臥室,甚至睡在他床上的權利!

  火速抓了件睡袍套在身上,他趨前欲將那女人丟出屋外,她,卻在此時翻過身來。錯愕的望著那張極為女性化柔媚的熟悉面容,雷易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

  「風琴?」他臉色依然鐵青,但怒氣卻稍稍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擔心。他很瞭解這個女人,有別於一般女人的堅強獨立以及超人的冷靜果決,就算天塌下來,她都不會求助於人,只會自己想辦法撐著。像她這樣特異獨行的女子,是不可能毫無理由的就跑進他的屋子、他的臥室,然後理直氣壯的睡在他的床上的。

  像是聽見了他的叫喚,那濃密的睫毛緩緩向上揚起,現出了在其之下那雙烏黑醉人的眼眸。

  風鈴看著眼前這個近在咫尺的陌生臉孔,她眨了眨眼,以為自己還在作夢。兩人無聲的對視半晌,她終於忍不住心底的好奇,抬手欲輕觸他臉上那道橫過鼻樑延伸至右眼下的猙獰疤痕,開口問道:「這傷是怎麼來的?」

  「你做什麼?」用力的抓住她不安分的手,雷易窮兇惡極的吼叫。

  被他這麼一吼一抓,再加上手腕上那真實確切的痛處,立時讓風鈴清醒過來。慘了!這不是夢嗎?她房裡怎麼會有陌生人?

  「好痛!你放開我。你是誰?怎麼會在我房裡?」她齜牙咧嘴的喊痛,一點淑女形象也沒有。

  「這是我的房子!」他咬牙切齒的念著,死命克制胸中的怒火。「如果你忘了我是誰?容我重新介紹一次!我、叫、雷、易!」

  聽到「雷易」這兩個字,風鈴這次是真的醒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房門就在此時被很用力的推開,跟著衝進來兩個男人,但是在看清房內的情景後,他們立時停住。

  屋內所有人都像被定格一樣停下了動作,直到真紅心虛尷尬的開了口。

  「老大……」

  雷易壓抑著滿腹的怒氣聽完了真紅和武將的烏龍解釋,從他們是如何誤撞了她,到方醫生因為突發的手術結果沒能趕來,卻直到前一刻才和他們聯絡上,這些前因後果他全聽了明白。但是,他還是無法原諒這兩個傢伙隨便把一個女人丟到他床上的作法。

  她被撞到了?這或許說明了為何她會忘記他是誰!

  面色陰沉的注視著一臉無辜坐在床上的女人,雷易伸出手欲固定住她的腦袋,想檢查她的頭是否有腫起的傷,但是風鈴一見到他伸過來的大手,立時反射性的向後縮。

  雷易全身一僵,為她畏懼的反應。他向來已習慣了人們,尤其是女人因外表對他所產生的誤解,但風琴是少數打一開始就未曾被他的外在所威嚇的人,因而此時她這種不同於以往的表現,讓他一下子被惹惱了。可當他看清她臉上眼底所展現的是警戒而不是害怕後,胸中那股不舒服的情緒立時掃清。

  「我只是想著看你頭部傷得如何。」渾厚低沉的嗓音略帶著沙啞,其中毫無先前憤怒的情緒。

  風鈴看著雷易那雙定定望著自己的黑眸,不知道為何,她突然很信任這明明方纔還怒氣衝天,但此刻卻一臉平靜的男人。

  「我沒受傷。」她開口說出實話,這次沒再躲避雷易二度伸過來的大手。

  沒理會她的話語,雷易寧願相信自己的檢視,當他確實沒發現任何腫包在她頭上時,他才狐疑的望著她問道:「你還記得些什麼?」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風鈴再度眨了眨眼,突然領悟到他誤以為她是被車子撞到,結果喪失了記憶。她張嘴忙要解釋,「我——」

  一記靈光風馳電掣的閃進腦海,打斷了她之後的話。她必須查出這人是否為小曄的父親,而自己若能假扮成失憶的風琴的話,那不就事半功倍了嗎?這不正好和小曄當初的計劃不謀而合!何況,這是他自己誤認,她可沒說自己是風琴喔!

  誤解了她的中斷是因為想不起來,雷易眉頭微皺在心底迅速作下決定,看來他得親自去向風家解釋了。

  「起來,我送你回家。」他起身從櫃子裡拿了件灰色的羊毛衫無視其它人的存在,逕自換起衣服,而當他自在的退去罩在身上的睡袍露出背上那青黑色的火焰刺青時,風鈴立時忘了見他當場脫衣的驚愕,只是雙眼瞪的老大,死盯著他背上那猙獰仿若惡鬼卻奇異的讓人感到美麗的刺青,青黑的火焰喚起了她些許淡去卻未曾忘懷的記憶。

  他竟是當年那名男子!

  那樣栩栩如生的刺青,她只在當年那名男子的身上才見到過。如此精細的技巧,她是絕對不會認錯的。何況,像他這麼高大魁梧,背上又有刺青再加上全身不自覺散發倨傲氣勢的東方人並不多見,應該說她根本沒見過有誰像他!

  啊,那刺青怎麼不見了?她還沒看夠呢!

  風鈴的手接收了腦袋中的白癡意識,她在眾人的震驚下突冗的掀起了雷易才套上的羊毛衫,直至感覺到室內有如地獄般的沉寂和看見他背上在瞬間僵硬憤起的肌肉以及自己緊抓住羊毛衫的手,風鈴這才發現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呃……啊……那個你……你這……這毛衣質料不錯,哈哈。」她緩緩的放下手,乾笑了兩聲,順便將那羊毛衫拉好,跟著假裝鎮定的從另一頭下了床道:「那個……我想那麼晚了,不好意思打擾你睡覺,送我回去的事就麻煩這兩位先生好了,謝謝你的好意。拜拜!」

  說完拉著武將和真紅就想落跑。

  沒想到,這兩人竟一點也不配合的動也不動。風鈴來不及瞪他倆一眼,就發現自己整個人被雷易像抓小豬一樣,只一隻手就將她攔腰提了起來,然後輕輕鬆鬆的就將她丟回床上。

  「出去。」佈滿陰霾的黑臉動也不動的直對著在床上忙爬起身的風鈴,雷易陰氣沉沉的對武將和真紅下令。

  這女人真的把老大給惹火了!同情的看了眼如待宰羔羊的風鈴,武將和真紅什麼也不敢說同時退了出去。

  「你、你、你想做什麼?」

  「如果你不是喪失了記憶,我會讓你和上次膽敢做同樣事的人有相同的下場!」他粗暴的箝住她的下巴,面目猙獰的道:「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想拿手碰我的傷和刺青!」

  「還有,我不喜歡有人質疑我的話,當我說我送你回去的時候,就表示只有我能送你回去!聽到沒?」

  「我——」風鈴雙目圓睜心驚的喘著氣,被他這種全然自我的霸道剽悍和恐怖的脾氣給嚇的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自己長相並不難看,甚至可以說是美女一個,但是,從方纔他毫不留情將她丟到床上的力道,到現在快捏碎她下巴的手勁,這人顯然完全沒有一絲半毫憐香惜玉的細胞,雖然她身手不錯,但看他巨大的身形,這男人輕輕一拳她都挨不起。

  風鈴才稍一遲疑,就瞧見他眼中急速竄升的怒火,連忙快速的回答:「聽到了。」開什麼玩笑,她還不想和這世界說莎喲那啦,小女子能屈能伸,先保住小命要緊。

  雷易這才鬆開她的下巴,改拉住她的手臂大踏步的走出房門直往樓下車庫前進,半點也不顧風鈴幾乎跟不上的腳步。

  在下樓時,風鈴腳下一個沒踏穩,差點整個人跌到他身上去,可是他依然拖著她走,沒有放慢速度的意思。而風鈴一見到他依舊繃得死緊的肌肉,壓根就不敢出聲抗議,只是加快速度跟上,免得再次將他給惹毛了。

  好不容易到了車庫,他粗魯的將她塞到前座,跟著才上了車,開車送她回家。

  一路上,風鈴死盯著窗戶外飛逝的景物和他映在玻璃上凶狠的倒影,連一丁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就這樣他們終於一路無言、平安無事的到了風家大門前。

  看見熟悉的家門,風鈴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但是在見到他竟跟著她下車而且還一副想進去的模樣,她立即頭皮發麻的想起他誤會她是風琴的事。

  風鈴手忙腳亂的拉住他想按電鈴的手,開玩笑,真讓他進去見著了老姊那還得了!

  「你做什麼?」雷易面目鐵青的瞪著抓住他衣袖的兩隻小手。

  「呃……我……沒、沒什麼。」風鈴被他一瞪,嚇的連忙鬆開了手,但是一見他又伸手去按,她反射性的立刻鑽進他和牆之間,搶在前頭用手遮住電鈴。

  「滾開!」他壓低聲音不耐煩的對她警告。

  風鈴鼓起勇氣裝傻道:「那……那個……你、你確定這裡是我家,三……三更半夜的,如果找錯人家不……不太好吧?」

  雷易沒再說話,但額上的青筋隱隱跳動,他緩緩的伸出手將她攔腰拉向自己,固定在他的身前,然後一字一字咬牙切齒的道:「別讓我發現第三次!」

  「什……什麼?」風鈴雙唇微張,看著他貼近的臉孔,只感覺到男性的氣息環繞著自己,嚴重影響她的思考能力。

  「別再質疑我的命令!」雷易火大的望著從方才就一直揮之不去的紅唇,再加上她因緊張而喘著氣,令那灩瀲的紅唇不覺微張,彷彿正在等待情人的親吻。

  「媽的!閉上你的嘴!」他像見鬼似的放開風鈴吼道,為那莫名冒出來的慾望而焦躁,跟著按下那該死的電鈴,久久不放。

  貝多芬著名的命運交響曲在剎那間響徹雲霄,激昂的樂聲在黑夜裡聽來格外嚇人;不知附近的住家是否早已習慣了這怪異的電鈴,竟沒半個人開燈出來看個究竟。

  隨著高低起伏的交響樂聲,雷易臉上神色早已被刺激的由青轉紫,再由紫轉青,而風家大門內依然毫無動靜。風鈴本來還在一旁幸災樂禍,但此刻也發現不大對勁;因為這樂聲實在太吵了,所以陳嫂從不會讓它響超過十秒,通常都會立即來開門,但現在已經過了三分鐘了,就算死人都會被吵醒,何況是向來淺睡的陳叔、陳嫂。

  突然,像是終於受不了那洶湧澎湃的樂聲,他們對面的住家終於亮起了一盞黃燈,沒多久一位黑著眼圈的女人走出大門。

  「小姐,你家人去旅行了。」那女人看了眼雷易,接著又望向風鈴道:「他們說,開學後才回來。」跟著不等他們回話就自顧自的走進屋裡。

  去旅行?小曄動作也太快了吧!聽到她的話,風鈴一楞,卻又忍不住懊惱,她早該知道風曄那小鬼是不可能任他的計劃就此泡湯的。

  望著一言不發的雷易,風鈴無措的囁嚅道:「現……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雷易陰鬱的瞪視著風鈴,一想到他必須和這女人再相處整整一個月,他的頭就隱隱作痛。

  他將她再度塞進車裡,烏雲不知何時遮去了明月,當車發動前行時,天空下起大雨!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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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5 00:24:25
第三章

  淅瀝瀝瀝,

  嘩啦啦啦,

  雨下來了,

  我的媽媽帶著雨傘來接我,

  淅瀝瀝瀝,

  嘩啦啦啦、啦啦啦啦!

  風鈴坐在客廳靠窗的木桌上,自得其樂的看著窗外不停落下的雨水,嘴裡小聲的哼著小時候一下雨就會唱的兒歌,兩條腿則晃啊晃的打著拍子,屋外寒風刺骨,但屋內因為開著暖氣,所以她雖然只穿了條短褲,可是一點也不覺得冷。

  她住在這裡已經三天了,這場雨也下了三天。當初建這屋子的人不知道有什麼怪僻,莫名其妙的造了兩座樓梯,一座只達二樓,也就是雷易那傢伙的房間;另一座樓梯則避開二樓成迴旋狀直達三、四、五、六樓。在這三天裡,她就在這棟曲折迂迴的六樓大屋裡,這邊晃晃、那邊逛逛,反正只要是能避開那頭猛獸的地方,她都會覺得那裡是天堂。

  猛獸?!沒錯,那傢伙就像個被這場大雨給困住的猛獸,一天到晚煩躁的叫囂不休,有時她人在六樓都還能聽到他在一樓對不知道哪個倒霉鬼咆哮的吼叫聲。

  不知道為什麼?雨下得越久,那人就越暴躁,而她就變得越快樂。她想大概是因為自己每次一見到他就會不知不覺的被他的氣勢給壓制住,心有不甘又不敢發作,所以才會對他的受困感到幸災樂禍吧!

  啊,她真是沒良心!人家好心收留她,她還為他的難受感到快樂。

  風鈴望著窗外叮叮咚咚不停落下的雨滴吃吃的笑了出來。

  「你媽有接你上下學嗎?」她身後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

  風鈴回過頭看著問話的真紅,她現在心情很好,所以不介意被他打擾,知道他聽見了她的歌聲,所以她一點也不奇怪他沒頭沒尾的問題。「沒有!從來沒人曾接我上下學,我都是自己一個人。」

  「你不是喪失記憶嗎?怎麼會記得?」真紅揚眉詢問。

  「那你還問!」風鈴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樣,然後盤腿坐上木桌,整個人轉了過來不慌不忙的對他解釋:「我是不記得,但是有印象!在我的印象中,從來沒人接我上下學,OK?」

  「OK!」聽了她的回答,真紅不覺莞爾。

  「你左肩上怎麼黑黑的?」風鈴好心的提醒他。

  「哪裡?」真紅轉頭卻看向右邊。

  「你左右不分啊?這邊啦!」她好笑的改坐為跪,傾身想替他拍去肩上的髒東西,結果一個沒跪好整個人往前傾倒,嚇的她哇哇大叫。

  真紅見狀忙扶住她,風鈴立刻抓住眼前的救生圈。

  以免自己掉下桌去。

  「你們在做什麼!」一聲咆哮如雷般響起。雷易怒火沖天的看著幾乎黏在一起的兩個人,胸中在瞬間爆發一股猛烈的情緒,他發現自己想將真紅給宰了!

  混帳!該死的是那個女人,而不是跟了他十年的手下。

  大踏步的上前將仍然死抱著真紅不放的風鈴強自拉離,跟著就將她硬拖上樓去。

  雷易一進臥房就將她鉗制在門邊,對著風鈴吼道:「你這白癡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一天到晚穿的這麼暴露在樓下招蜂引蝶!你難道不知道和男人獨處一室這樣做是很危險的嗎?」

  她這樣哪算暴露,風鈴很冤枉的低頭看看自己,她只是穿了件短褲,身上套了件白色短衫,外面還罩了件襯衫耶!

  「很危險嗎?」她喃喃自問,她不覺得那些來來去去所謂的黑道人物很危險啊!他們都以為她是雷易的女人,根本不敢看她一眼。

  「我告訴你有多危險!」雷易氣惱的將她拉進懷裡,低頭狠狠的吻住干擾了他三天的紅唇。她不知道她每次抬頭看他雙唇微張的樣子有多誘人,往往令他想立刻帶她上床;更別提每當她一出現,他那群律己甚嚴的手下頻頻偷瞄她那雙勻稱白皙的美腿和那超低領口下的柔嫩肌膚時,他有多想將她給鎖在樓上!若不是她每次一看見他就會立即迴避,而那群人還沒人膽敢在他眼前造反,要不然他可能真會將她鎖起來,然後痛揍他們一頓!

  天!她嘗起來甚至比想像中還要甜美。

  風鈴的手不自覺的攀上了他的頸項,她的回應一下子敲醒了雷易。

  媽的!他在做什麼?

  突兀的放開風鈴,他扯離她的小手,鐵灰著臉迅速開門離去。

  哇塞!怎麼從來沒人告訴她接吻是這麼……這麼的奇怪?像是坐雲霄飛車一樣刺激!

  風鈴腿軟的癱坐在地上喘著氣,一臉茫然的瞪著滿屋子的天旋地轉。

  那……那、那傢伙吻她幹嘛?不會真以為她是風琴吧!

  這三天下來,他一點動靜也沒有,要不然就是一見她就鬼吼鬼叫,也不見他對自己有什麼關心或疼借,甚至連親密一點的行為也沒有,她本來已經要將他從名單中剔除,準備回家了說。

  但但但是——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啊?

  一想到他有可能是小曄的父親,風鈴心中就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情緒。

  真是王八烏龜蛋!看樣子她勢必要再多留幾天了!

  思及他越來越暴躁的情緒,風鈴不再有心情在一旁幸災樂禍,因為暴風圈已經波及到她,而且看他方才離去前那活像惡鬼的表情,接下來這幾天,那頭猛獸鐵定不會讓她好過的。

  風鈴站起身來,剛好看見鏡中紅腫的雙唇,連連低聲咒罵,三天前手腕和下巴的瘀青還沒消褪,這下子她身上的傷又多了一個。

  那傢伙一點也不會控制力道,再這樣下去,等她回到家時,身上一定滿是瘀青。

  真是……真他媽的倒霉透頂!

  風鈴的個子很高,一七O的身高在十七歲前就像根竹竿,高是很高沒錯,可她的身材根本就是——洗衣板,但是在那年的暑假髮生了重大事件,她那有如美國大平原的直筒身材竟然開始發育了。所謂大器晚成,她發育後的size可真不是蓋的,畢業那年驚人的上圍直逼波霸葉子媚!

  這件事讓她嘔死了,因為從此之後她被老爸禁騎機車,而且是全家一致通過,畢竟一個女人身穿緊身黑皮衣還有著如此魔鬼的身材,那真的是引誘他人犯罪,就算派二十個保鏢在身邊也擋不住色慾薰心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她發現人們看她的眼神變了,其中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而她,下意識的不喜歡其中隱藏的含意;何況,她這副模樣,再怎麼樣也酷不起來,再說,她也沒風琴那麼高段的冷酷脾氣。

  人,總是要長大的,當你年紀一到,不管再怎麼不願意,都必須和這個世界做某種妥協。風鈴從此告別了機車,留長了頭髮,學習喜歡自己全新的模樣,況且,不是人人都能像她一樣得天獨厚有著傲人的身材,再如此不知好歹,怎樣也說不過去吧?弄不好可能會被天打雷劈也說不定!

  可是,有著這樣魔鬼的身材,並不代表她就很喜歡穿的像個在路邊招客的妓女吧?但顯然雷易那傢伙對她先前衣服的觀感就是如此。

  看著眼前那堆在床上滿山滿谷的長袖衣褲,風鈴感到一陣無力和好笑。

  今天一大早,他就派人送了這堆衣物,然後「命令」她從今以後只能穿這些東西,而當她想起來要尋找自己原先買來替換的短褲和上衣時,就發現那些早已不翼而飛了。

  隨手拿了件山頂最上層的白色毛衣,那上頭的標價還未曾撕去,風鈴在瞄到那上頭所標示的天價和那著名商標時,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吧!既然他是如此堅決,又如此費事的買來一堆比黃金還貴的衣物,她就如他所願的換上這些東西好了。

  換好了衣服,風鈴閒閒的晃到樓下,她目前住在三樓,三層的樓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夠讓她晃蕩個三、五分鐘。在這棟屋裡,她是最閒的人物,所以短短幾天內就摸透了這屋子怪異的格局。一樓除了客廳還有一間蒙上一層灰的廚房,一看就知道久無人煙;二樓則只有雷易的臥房;三樓有著兩間客房;四樓則是一間書房,其實她覺得那比較像是書庫,不過她很懷疑那傢伙是否全部看過;五樓是健身房,擺了一些她看了也不會用的健身器材,這也許說明了他為什麼全身肌肉硬的像石頭一樣;六樓,意外的讓她發現了一座巨大的泳池佔滿了整層,而且是溫水的,她在裡面泡了一天,感覺像到了天堂。

  不是很瞭解所謂的黑社會應是什麼樣的形態,但不可能像樓下那些進進出出的人吧?她怎麼看也不覺得那些大像是黑社會,沒看過有誰帶刀帶槍,也沒見過有誰口出穢言,有些叔伯阿姨,就像是隔壁和藹的大叔,還有愛叨嘴的三姑六婆,也有看似上班族的人士,斯文的穿著,有禮的舉止,其中也不乏稱得上是帥哥的傢伙,反正什麼三教九流,或是正當人士通通有。

  怪的是,那些人進門前和進門後的嘴臉,不是她在說,那真的是整形前、整形後,變臉也沒那麼厲害,反正他們一進門,個個都像是吃了興奮劑,一副容光煥發、精明幹練的模樣;一出門,就恢復普通人的嘴臉,就是那種,你就算天天和他見面也不一定記得他長相的鄰居或路人。

  她是怎麼看,就怎麼覺得這群人不像黑社會。不過,壞人也不會在臉上寫著「我是壞人」這四個字吧?雷易除外,他那張臉看起來就像罪大惡極的大壞蛋,尤其是吼她的時候。

  第一印象果真不准!虧她還對當年那名沉穩的男子印象深刻。像山?哈!像火還差不多,哪……就像他背後的阿修羅像一樣,所經之處總是一片焦土。

  聽說現在的黑社會流行漂白,不曉得他們是不是漂白得太成功了,所以才會怎麼看也不像?

  溫暖的冬陽穿透玻璃灑落樓梯上。

  雨停了嗎?

  金黃色的光線照在白色毛衣上,在週遭形成淡淡亮眼的朦朧,風鈴好玩的在快到一樓的樓梯上停了下來,將手高高舉起追著被風和樹影搖晃的陽光,想再看一次那片朦朧的白光。

  突然,一道刺眼的銀亮在窗外閃了一下,吸引了風鈴的注意力,直覺本能的向旁一閃,火辣的痛處在瞬間灼燒右肩,確切的告訴了她,她並沒有完全閃過。

  玻璃的碎裂聲驚醒了在客廳談事的那群人,雷易一抬頭就看見風鈴身上那件白色的毛衣正迅速被鮮血染紅。

  他以驚人的速度趕到樓梯口,正好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巷口那棟雙子星大廈。」風鈴白著臉,左手緊抓住雷易的衣領道:「我看到了,那人在頂樓。」

  「把他給我帶來!要活的!」雷易鐵青著臉對著身後那群人下令。敢在他的地方動他的人,他要親自將那人給宰了!

  「好……好痛。」風鈴眉頭皺了起來,一張臉白的嚇人,沒受傷的手緊緊抓著他胸前的毛衣,額際冒著冷汗,灼熱的痛楚迅速向旁擴散,她右手臂上裂了一道血長的口子。

  雷易將她抱了起來,快速的帶她上樓到自己臥房。

  一個大腳將房門踢開,雷易將她輕柔的放到床上,跟著不顧她微弱的抗議,粗魯的將她身上那件染血的毛衣給脫掉,然後一雙大手在她右臂上前後掩住那泛著艷紅被子彈擦過的傷口。風鈴只覺得兩股不同的氣流一暖一涼分別從他兩手釋出,漸漸撤去了臂上那股灼熱燃燒的疼痛。

  半個鐘頭過去,雷易望著在他懷中沉沉睡去的女人,然後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半天搞不清楚他怎麼會如此輕易毫不遲疑的就用了他極力想隱藏的能力。只要使用這種能力,他就會記起那個讓他憎恨的人,而且這種異能,一向都只會替他帶來麻煩,沒有一次例外,所以向來是不到非不得已,他絕不可能去做這種損己利人的事。但方纔他看她一副痛苦的模樣,沒來由一陣心慌,他無法看著她承受槍傷的灼痛,更覺得那道傷在她無暇的手臂上看來礙眼至極,那一槍打在她身上竟比擊中他更令他難以忍受。

  這下好了,等她醒來,自己要怎麼解釋傷口的消失無蹤?

  看著懷中的人雙眉舒展,臉上不再因疼痛而緊繃,一顆心也隨之放鬆,算了,看她前幾天躲他的模樣,大概也沒那個膽子問;就算她真問了,他又不一定要回答。

  如果昨天之前有人問她,雷易是怎樣的一個人?

  風鈴百分之百會非常肯定的說他是個粗魯、殘忍、強悍、霸道、沒教養、唯我獨尊,他的觀念裡向來只有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傢伙。

  但現在……她不知道,或者應該說不確定,眼前那個她盯了一早上的男人是昨天之前的那個雷易。

  這是她第一次很仔細的打量一個男人。

  他很高,自己大概才比他的肩膀高幾公分,這還是首次有男人讓她覺得自己很嬌小,風鈴不是沒見過這麼高的人,只是他們是瘦高,而他不只是高還很壯,是那種肌肉發達的人類。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不,風鈴很堅決的否定這句話。他是四肢發達沒錯,但頭腦一點也不簡單!有誰看過哪個頭腦簡單的人一大早就看財經新聞、買賣期貨、股票,而且轉眼間就賺進上百萬?至少她從來沒見過!

  風鈴的視線掃向他那張黝黑粗獷不怎麼好看的臉。

  哈,原來上帝還是公平的。這種人要是再有一張萬人迷的面皮,那真的就是有點奇怪了。其實,他也不算是太難看啦!只是臉上那橫過鼻樑的刀疤,無端端的替他已不算溫和的顏面憑添幾許兇惡,再加上如此雄壯威武的身材,常人見了不嚇的腿軟就不錯了,哪還敢去看他到底長的是圓是扁,遇上幾個膽量較好的,也都在他一瞪之下,不敢再看個仔細。

  老姊喜歡像他這樣一個人嗎?

  他脾氣是如此的暴躁,又很愛命令人,他和風琴的性子基本上是很像的,兩人同樣的愛用命令句,同樣的唯我獨尊,脾氣同樣的極端,只是一冷一熱恰好相反。

  如此相像的兩人,有可能在一起相處嗎?說老實話,她根本無法想像這兩人如何談情說愛,也許一個整天鬼吼鬼叫,另一個則半天不發一語吧?一想到那樣好玩的情景,風鈴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聽見她的笑聲,雷易抬起頭來看了她一服,風鈴連忙看向手中那本雜誌,假裝很認真的在研究書裡的東西。

  雷易一見之下卻皺起眉頭道:「你在看什麼鬼,書拿反了!」

  「哦。」她俏臉一紅,忙將雜誌反過來看。

  雷易糾正她,又專注的用電腦和那群從昨天就被禁止來此的手下連線。

  風鈴見他再度忙了起來,沒幾分鐘視線不知不覺的又飄回雷易臉上。

  總之,最主要讓她覺得雷易不同於以往的原因——出在那副眼鏡上。

  那副眼鏡竟然讓她覺得他看起來很斯文,那樣粗獷的長相,那種虎背熊腰的體格,加上一副眼鏡?真是有夠怪異的,但他一戴上眼鏡就不自覺的流露出一股書卷氣,真的是……真的是很奇怪,但是卻奇異的順眼——

  心慌的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風鈴臉上溫度莫名的升高。真是的,她怎麼會看他看到臉紅啊?

  不經意的瞄見樓梯旁玻璃上龜裂的彈孔,風鈴這才想起來她心中的疑問。

  今早她是在雷易的房裡醒來的,當她莫名其妙的發現身上一點傷也沒有的時候,簡直就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還以為她是睡昏了頭,但已被換掉的衣服,以及那玻璃上的彈孔又是確切的存在。

  風鈴望著那龜裂的玻璃秀眉微蹙,左手下意識的摸著右邊本應有傷的臂膀。

  不只是這事奇怪,雷易眼見她從他房裡出來卻什麼也沒說,而平常進進出出的那群人,從早上到現在竟一個也沒見到。還有,她竟然還嚴重貧血,才走沒幾階樓梯就眼前一黑,差點從二樓滾了下來,結果救了她一條小命的是眼前這個粗手粗腳的傢伙,跟著他就將她架到沙發上命令她待在這裡不准亂動,所以她只好待在沙發上看著他忙了一早上。

  這傢伙真的是黑社會嗎?風鈴實在非常懷疑,雖然他外表看起來真的很像,呃……事實上行為也很像,而如果昨天那不是夢的話,她甚至還被子彈射中,風鈴再度下意識的摸著右臂,照當時那角度看來,若她沒中途停了下來,或是真的來得及閃開,那開槍的人勢必是瞄準了雷易的心臟,也就是說有人要他的命,那是暗殺!

  這不就說明了他的確是大哥級的人物,瞧,那些人不也稱呼他為老大?

  但為何自己就是不怎麼相信他像外傳的那樣殺人不眨眼?雖然他動作粗魯、脾氣火爆,她還是不覺得他像是會殺人放火的罪犯。

  「你的手還痛嗎?」雷易的聲音突然在她眼前響起。

  「啊,什麼?」風鈴被他嚇了一跳,雜誌差點沒拿好,他是什麼時候跑到她身前的?

  「你的手?」雷易不耐煩的重複一次,這女人在五分鐘裡就摸了三次右臂,雖然他知道自己那特異功能應是不會有什麼差錯,但她昨天實在失血過多,今早又差點摔下樓,他實在忍不住擔——

  雷易猛然被自己腦海中迴盪的想法給震了一下,他怪異莫名的瞪著正張口結舌的風鈴,他竟然在擔心這個女人?!而且是不同以往對風琴那種朋友間的擔心,而是更深一層的情緒!

  「我……我我的手?」風鈴一下子站了起來,指著那片玻璃,又指著自己的右臂,「你……你你是說……那那是真的!可是……我的傷……這個……」

  風鈴混亂的看著他又看向玻璃上的彈孔,過了幾分鐘才穩定下腦中紛亂的倩緒,稍為冷靜下來道:「這是怎麼回事?」

  雷易無言的看著她,一臉深沉,這女人和風琴完全不像,除了那張臉長的一樣外,其他一點也不像!一個人就算喪失了記憶,其天生的本性怎可能有如此大的變化?他認識風琴這麼多年來,從沒見過她遇事失了冷靜,風琴臉上也從來不會有那麼多的情緒和表情,更別提她壓根就沒什麼運動細胞能在瞬間避開要害,她甚至也沒像這個女人一樣有如此良好的視力能看見遠在幾十公尺外雙子星大廈頂樓上的殺手,最重要的是,他以前從未曾有過想要她的慾望。

  但眼前這女人不同,他非常非常的想將她佔為已有,她的一舉一動在在都撩撥出他心底潛藏的情慾。

  風鈴被他看的一陣心慌,不由自主的向後退。

  雷易眼裡閃著森冷,穩穩的伸出手鉗制住她的下巴,緩緩的問道:「你是誰?」

  「啥?我……我是誰?」風鈴腦海警鈴大作,烏黑的大眼慌亂的看著雷易,她吞了口口水硬撐著回答:「我怎麼知道!你……你不是說我是風琴嗎?」

  「風琴?」雷易揚眉,雙眼銳利的審視她。

  「對啊,那是你說的!」風鈴一臉無辜手心卻直冒汗,強自鎮定的提醒雷易,一開始就是他自己認錯,她可從來沒承認過。

  雷易沒說話只是再度冷冷的看著她,風鈴卻讓他嚇的心驚膽跳,兩眼閃爍不定。半晌,他才鬆開她的下巴;他百分之九十九確定這女不是風琴!剩下那百分之一的不確定,只需等真紅的消息一到就可以得到確定了。

  「這幾天你別出去,所有的電話都不准接,你現在應該是躺在床上的重傷患,讓人見到了不好。」雷易轉身拿起衣帽架上的大衣邊穿邊交代。

  「真紅每天會送吃的過來。今天下午只有他會來換玻璃,如果看見其他人進來,就用這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袖珍型的手槍給她,態度隨便的像那把槍是棒棒糖一樣。

  風鈴目瞪口呆的望著他手上的那把槍,半天沒動一下。

  「不會用嗎?」雷易見她沒反應才問。

  「呃……開保險,然後扣扳機。」風鈴呆呆的回答,但仍像傻了一樣瞪著那把黑槍沒伸手接下。

  「答對了,不過記得要先瞄準!」雷易把槍塞進她手裡,「沒用到的時候,別把保險打開,小心射到自己的腳!」說完就要轉身出去。

  「你去哪裡?」見他一逼要出遠門的模樣,風鈴緊張的抓住他的大衣,手裡那把槍沉甸甸的,讓她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恐慌。

  雷易瞪著她的手,本想叫她放手,但一看到她眼底顯露的不安,心下不由的一軟,「我下高雄看看,過幾天就回來。」

  「喔。」風鈴順著他的視線看見自己那只不安分的手,連忙將他大衣放開。

  雷易走到大門,風鈴莫名其妙亦步亦趨的跟到門口。

  「你做什麼?」他奇怪的回頭看她。

  「呃……沒有……那你……早點回來。」風鈴抬頭仰望雷易,有點慌張的說著。

  乍聽到她的話語,一股奇怪的情緒湧上雷易心頭,他像看外星人一樣的看著她,然後什麼都沒說就轉身離去。

  風鈴悵然若失的將門關上,莫名自己怪異的反應,她怎麼會對雷易的離開感到不安?好……奇怪?

  她晃回沙發上,手中的重量提醒了她那把槍的存在,風鈴低頭看著那把槍。

  天啊!台灣的黑槍那麼氾濫嗎?她之前還在想雷易不像黑社會的呢,結果不到十分鐘,他就證實了自己的身份!

  她……應該用不到這東西吧?

  憑她的身手應該是用不到!風鈴瞪了三秒後確定的想著,跟著拎著那把槍將它給塞到沙發椅墊下,她可不想用這東西在任何地方開個洞,血淋淋的多噁心!

  她昨天才被打中過,痛的要死呢!

  哎呀!一想到這裡,風鈴才發現雷易剛才根本就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在言語中透露出昨天發生的事確實不是她在作夢,但關於她右臂上的傷為什麼消失無蹤卻什麼也沒說,真是——那個老奸巨猾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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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5 00:24:51
第四章

  一隻羊、兩隻羊……一千九百九十八隻羊、一千九百九十九隻羊、兩千隻羊……唉,好無聊啊!

  風鈴在黑暗中百般無聊的瞪著天花板,糟糕了,怎麼會睡不著呢?

  她翻個身側躺著改看掛在牆上的古董吊鐘,隨著那鐘擺固定的擺盪繼續數著綿羊,兩千零一隻羊、兩千零二隻……

  當她數到五千隻的時候,她氣得坐了起來。什麼嘛?越數越清醒!這招一點用都沒有,她現在腦袋裡清楚到可以做五位數的加減乘除計算!

  風鈴雙手抱膝氣餒的坐在床上,不再勉強自己躺下來入睡。

  黑夜裡,萬物俱寂,只有吊鐘規律的擺盪聲在暗夜裡響著,聽來格外清晰,她一個人待在這棟六層樓的屋宇裡,心中不禁升起一種寂寞的感受。之前那幾天,她不管是在哪層樓,哪個房間,就算是一個人,她都未曾感到孤寂,因為她知道雷易在屋裡,她能聽到他的聲音、清楚的感受到他壓迫性的存在。

  但今天,打他一出門,這屋子像是失去了活力,靜悄悄的,無聲無息……

  天啊!他才離開不到十二個小時,她就開始想念他的鬼吼鬼叫了,這想法,真是令人沮喪。

  好……安靜……

  雷易他是如何一個人待在這麼大的屋子裡的?一個人住在這裡不會無聊嗎?一個人……不會寂寞嗎?她才獨自待了十幾個鐘頭就已經受不了了!那傢伙到底是如何忍受的?

  一陣刺耳的鈴聲突然在黑暗中響起,風鈴嚇了一跳,跟著瞪著那發出聲音的東西,然後想也沒想,就將電話接了起來。

  「喂?」

  「不是叫你不准接電話嗎?」雷易粗暴的吼叫。

  「我……」風鈴一陣鼻酸半天說不出話來,雖然他是在吼她,她還是很高興聽到他的聲音。

  「下次不准再接了!聽到沒?」雷易低沉的聲音帶著責問,從話筒中傳了出來。

  「嗯。」風鈴乖乖的回答。

  「真紅下午有沒有來換玻璃?」聽見她溫馴的回答,他才稍微降低了音量。

  「有。」

  「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雷易瞪著牆壁,聽著她的聲音,發現自己不想掛掉電話;他整個晚上腦海裡一直跑出他出門前風鈴那可憐兮兮不安的表情,弄得他一看到電話就對著它發呆,等到他發現自己在調度人手抓人時,竟然就這樣瞪著武將手裡的行動電話楞了至少一分鐘,這才鐵青著臉打了這通電話,就為了掃去她的不安和自己怪異的心神不寧。

  「我睡不著,屋子裡好安靜。」風鈴抱著電話靠在床頭上,也許是因為這棟無人的屋宇,也或許是因為在這寂寞黑夜的關係,反正她發現自己變得很軟弱,很想很想看到他巨大的身影。

  「雷易?」風鈴輕輕的叫著他的名字。

  「什麼事?」

  「你……什麼時候回家?」

  雷易一怔,家?他從來不曾稱那棟房子為「家」,他一向只認為那是他的「地方」,一個讓他睡覺的「地方」,從來未曾想過那是他的「家」!

  「喂,雷易、你還在嗎?」風鈴見話筒那邊一片沉寂忙出聲詢問。

  「早點睡覺,別跑出去!」雷易粗聲粗氣的命令,然後很快的掛了電話,再度迴避了她的問題。

  風鈴呆呆的望著電話,半天才發現那男人竟然掛她電話,而且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極度不甘願的將電話掛回去,然後茫然的望著牆上那古老規律的吊鐘,三分鐘後,風鈴抱著枕頭晃到一樓再從另一座樓梯晃到雷易的房裡,跟著晃到了他那張特製的大床上,頭一沾枕就沉沉睡去,一覺睡到大天亮,整夜未醒。

  真紅看著手中的資料,越看下去他右眉揚的越高。

  不會吧?怎麼會有這種事!差三歲的人竟然長得像雙胞胎一樣,老大簡直就是料事如神、真的讓他給猜中了。他伸手正要打電話通知雷易,電話正好在此時響起。「喂,我是真紅。」

  「真紅,姓劉的乘亂跑了,可能正往大屋去!老大已經先趕回去了,只怕會來不及!你快點回去!媽的,這爛車!」武將一手拿行動電話,一手則熟練的操控著方向盤,大腳猛踩踏板加速,說話間又超過幾輛車,青藍色的跑車以極快的速度奔馳在高速公路上。

  「我馬上過去。」真紅連忙收線,快速的跑出辦公室卻只見外面正在大塞車,他心急的環顧四周,突然,一位有著一隻貓眼的女人走過來對他笑了一笑,真紅此時哪有空理這種無聊女子,所以又轉頭想找輛機車飄去大屋。

  「趕時間嗎?我可以載你,一次一千,怎麼樣?」小飛毫不介意他的視而不見,再度笑了笑,然後指指身後那輛重型機車。

  真紅被她的話嚇了一跳,但隨即反應過來,他立刻從頭到腳將她給打量了一遍,然後直視她的雙眼道:「五千,車子我騎!」

  「成交!」小飛雙眼晶亮笑瞇瞇的答應,收下鈔票坐上後坐。嘿,好在她機靈,一眼就聞出錢的味道,這傢伙果然是急著要用車,呵呵!

  「抓好。」真紅跨上機車,在瞬間如流星趕月般飛射而出。

  風鈴人泡在六樓泳池中,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盯著她看,那被人窺視的感受讓她不禁覺得有點毛骨悚然。她爬出泳池藉著要拿毛巾的動作,自然的環顧了下四周,卻什麼人也沒看到,可是那受窺視的感覺卻遲遲不去。

  這屋子裡有其他人!

  她的直覺一向敏銳,這裡絕對還有其他人的存在!風鈴假裝不小心將毛巾掉到泳池中,弄濕後隨意的撿起稍微扭干掛上肩膀,然後緩步走到樓梯口。

  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敢犯到阿修羅的地頭上!

  「別動!」才想到這裡,她身後突然冒出一個人將她的嘴給搭住,另一手則拿了把硬物頂住她的背後,風鈴想也沒想,左手肘向後用力打出,右手則在瞬間用濕毛巾纏住他的手腕,跟著雙手連同毛巾一起抓住,狠狠的給了他一個過肩摔,接著用力的踩住那男人拿槍那隻手的手腕,那人痛的立時鬆開手槍。

  「你是誰?」風鈴才開口,沒想到他躺在地上竟然抬腳想踢她,她皺眉閃過,順腳將那把槍踢落泳池中,他乘機爬起身來,不甘心的反抓住風鈴和他被毛巾相纏的右手,想再次擒住她,豈料,風鈴不過反進,竟順勢往他的方向衝去,速度極快的抬腳一踢,膝蓋正中目標!

  那男人立時抱著鼠蹊哀號,風鈴抽回纏在他手上的毛巾,順勢再賞了他一記毛巾!這個豬八戒,竟然害她去踢他那裡,噁心斃了!趕快擦一擦,要不然膝蓋會爛掉!

  風鈴拿著毛巾忙擦膝蓋,想一想還是不甘心,走過去又端了他一腳道:「你這王八蛋混哪裡的?」

  「我——」那傢伙根本痛得說不出話來。

  「風琴!」樓下突然傳來真紅的叫聲,不到三秒,跟著傳來雷易不容錯認的吼叫。

  風鈴聽了一驚!完了,老姊根本就不會武,是超級的運動白癡!這下她可是不打自招了!

  她看了下四周,連忙警告那躺在地上的人渣:「你等一下要是敢否認我說的話,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跟著忙將頭伸到水裡,弄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然後努力培養害怕的情緒,等雷易一出現,立時跑過去抱著他哭了出來。

  「哇!好可怕!」風鈴抱著他哭泣但臉上根本全是水,不過雷易可不這麼想,心中瞬間湧上一把難以抑制的怒火。

  「你有沒有受傷?」雷易環抱住她詢問懷裡抽泣的女人,他不喜歡有任何人傷了她的感受。

  風鈴搖了搖頭繼續假哭。

  「這是怎麼回事?」真紅這時才跑了上來,身後則跟著好奇的小飛。

  「那……那人……突然跑……出來想抓……我,結果……不小心在……泳池邊滑……滑倒撞到扶手,後來……槍……掉到水……水裡去,你們就來了。」風鈴抽抽噎噎的邊哭邊說。

  真紅轉頭看向現場,那傢伙痛不欲生的倒在扶手旁,看來應該是撞到寶貝了,不過,撞到那弧形扶手會這麼痛嗎?那扶手好像有點過低耶?他到底是怎麼撞的?

  小飛卻在聽見風鈴的聲音後,臉上浮現怪異的表情。這聲音,聽起來好熟啊?這背影,看起來也好熟喔?

  「小風?」小飛試探性的叫道。

  「什麼——你叫誰?」風鈴本能的回答到一半才發現不對,連忙將「事」這個字給吞回肚子裡,硬是將話給轉了回來。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只見真紅和雷易狐疑地望著她。風鈴見狀立刻退而求其次,施展B計劃。

  「對不起,我前幾天喪失記億了,小姐,請問你認識我嗎?」

  「喪失記憶?!」鄭飛芸一臉詫異,她怎麼看都不覺得這女人像喪失記憶,突然,她瞄見風鈴右手中指和無名指曲起平放在雷易胸前,立刻明白她根本清醒的很,那是她們那群死黨特有的手勢。

  「對啊!我被車撞到了,我是不是叫風琴?」風鈴一臉無辜的提示小飛。

  「風琴,對啊!所以我叫你小風嘛!」小飛立刻跟著睜眼說瞎話。「對了,你還好吧?我先扶你下去休息好了。」說著忙上前扶著風鈴下樓去。

  雷易和真紅看著她們兩人一搭一唱,配合的天衣無縫,也不戳破,只等她們倆下去後,雷易才開口道:「事情查的如何?」

  「我照你說的將大門旁監視器錄到的影像拿去放大解析,結果她根本沒被撞到。這女人不是風琴,她是風琴的妹妹,她們倆倒真是奇怪,年齡差了三歲竟然還長得這麼像,她爸媽生出來的品質還真是優良,像同個模子打出來似的。」真紅好笑的回答。

  雷易看向窗外,嘴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叫什麼名字?」

  「風鈴,二十五歲,目前是風雲高中的歷史老師。」

  風鈴,原來她叫風鈴。

  「啊,他不是姓劉的人嘛!老大,這傢伙怎麼處理?」真紅看著那仍一臉疼痛的傢伙道。

  「查出姓劉的在哪裡,再將他全身扒光送到警察局去。要是不肯說,就把他放了,再給他一百萬,然後放風聲出去!」他收起心中的柔情,冷酷的下令。

  敢動他的人,就要有承受後果的覺悟!

  那躺在地上的雜碎一聽臉都綠了,這不是擺明了在陷害他,給他一百萬還放他出去,還沒走出台北市他就會被毒王劉志良給派人砍死了,那他寧願送警局!

  「你這女人又在搞什麼鬼?」一進到風鈴暫住的三樓客房,鄭飛芸立刻鬆開扶住她的手,全身懶洋洋的爬上床,沒什麼力的詢問風鈴。

  「呃……這事說來話長。」風鈴走進浴室沖洗順便換去泳裝。

  「你放心,我現在時間多的很,不介意你慢慢說。」

  小飛在床上翻個身,抱起枕頭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

  風鈴動作快速的將自己整理好,然後拿了條毛巾擦乾頭髮道:「你知道我有個姊姊吧?」

  「嗯哼。」小飛點點頭。

  「九年前她生了個兒子……」

  十分鐘後,「……總之,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啦!」風鈴無奈地也躺下來看著天花板。

  「你現在就是要查證雷易是不是小曄的老爸?」

  「對啊。」

  「查到了嗎?」

  「沒有。」風鈴不甚高興的蹙起雙眉。

  「那你這幾天在幹嘛?閒閒住在這裡白吃白住啊?」

  小飛的聲音聽來溫言軟言,但語意卻擺明了在批評她的辦事效率。

  「我在想辦法啊!他前幾天很不像,可這兩天態度變了很多呵,嫌疑大增啊!」風鈴煩惱的比手劃腳。

  「我說小風啊,你怎麼好像變笨了耶!這樣查,要查到民國幾年啊?你不會來個咱們老祖宗流傳的方法啊!」

  「什麼方法?」

  「滴血認親啊!」小飛的眼睛半開半合睡意漸濃的提議。

  「去,什麼鬼主意。」風鈴不甚滿意的轉頭瞪她一眼。

  「唉呀,你怎麼那麼笨啊?我的意思是做DNA辨識啦!你想辦法去弄到他的血液樣本,再將小曄的和他的拿去檢驗不就成了。」鄭飛芸懶洋洋的解釋。

  「對喔!我怎麼都沒想到?」風鈴整個人一下子坐了起來,雙眼閃著興奮。

  「哪,因為智商不同嘛!你放心,我會看在多年同學的份上原諒你的愚蠢的……」小飛呵欠連連,說到最後竟抱著枕頭睡著了。

  風鈴看著抱著枕頭睡著的小飛,只覺得一陣無力。

  真是佩服這個女人,無論到哪裡她都能睡!

  不過,DNA嗎?的確是不錯的主意。

  「老大,昨天那人渣說,姓劉的偷渡到大陸去了。」

  真紅從門外走進來,拿了疊文件給雷易,用下巴比比坐在客廳另一頭的風鈴,「這是她的資料。」

  「還有,那天開槍的人也是姓劉的請來的,聽說是一個叫做羅剎的殺手組織,成員不明,不過技術一流,而且價碼相當昂貴,到目前為止除了這次,好像還沒失手過!」真紅雙手抱胸興致高昂的報告。

  羅剎?!雷易瞳孔一黯。

  「現在到處都有風聲在傳,說他們必會再次下手.目前外面有好幾家已經開盤下注,準備看這次他們會不會成功。老大,你看我們要不要先下手?」

  「不用,若是有來再處理掉。」雷易摸著鼻樑上那道疤痕冷冷的說道:「劉志良偷渡的可能性如何?」

  真紅咧嘴一笑道:「很高啊!聽說他那艘毒船被不知明人士給炸沉了,看樣子他在台灣是混不下去了。」

  「真紅,你確定這資料上寫的女人是她嗎?」武將滿臉懷疑的拿起桌上的資料,然後抬頭看向正在打電動玩具的風鈴。

  「我也很懷疑啊!」真紅揚眉回答,叫他相信眼前那有著柔順長髮、烏黑大眼、豐胸細腰的大美女是空手道、柔道上段的高手,他還真是不大相信,但他查出來的資料上,白紙黑字寫的就是如此。最誇張的就是,她竟然還擁有自由搏擊的教練資格,真紅是怎麼看就怎麼覺得她不像。


  「老大,你要讓她繼續留下來嗎?」武將把資料放到桌上詢問雷易。

  雷易抬頭深沉的看向風鈴。

  這女人在打什麼主意?為何要讓他以為她是風琴?視線掃過她的右臂,掌心不由得一熱,彷彿還能感受到她熱燙得鮮血流過他的雙手。

  「留下。」他想知道這女人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為什麼能讓他對她特別關心?對於這種陌生的情緒,他感到困惑,而且非常的不舒服,他想要找出原因,再將它徹底根絕消除。

  「可是——」武將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到雷易面容冷硬。他看看老大,再看看坐在客廳另一頭的風鈴,然後很識相的閉上嘴。

  又是一陣咳嗽聲!

  風鈴奇怪的抬頭看向二樓,他是怎麼回事,感冒了嗎?昨晚就已經聽見他咳了一晚上,而現在都快中午了,還不見他下樓來,難不成真是生病了,雖然她覺得他那副體格想生病是有點困難,但是……

  又傳來一陣咳嗽聲!

  風鈴瞪著二樓,她還是上去看看好了。

  「雷易?」她輕敲他的房門。

  「什麼事?」他打開門,黝黑的面孔泛著不自然的潮紅,聲音則透著乾啞。

  風鈴驚訝的看著雷易,他一手橫擱在門框上,一手提著門把,兩眼帶著血絲,那半長不短的黑髮散亂的披在肩上,嘴唇乾裂,而且——面目不善!

  「你看起來,真是——糟糕透頂!」風鈴皺著眉忍不住批評起來。

  「你上來就是要說這個嗎?」雷易火大的想把她給踹下樓去,可惜他現在沒什麼力氣,只能想想而已。

  「當然不是!你生病了,我去叫方醫生過來。」風鈴轉身就想下樓打電話,雷易卻一把將她抓了回來。

  「我沒有生病!」他生氣的想吼,卻沒什麼力,聽來一點可信度也無。

  風鈴被他手上傳來的高溫給嚇到,小手直覺的摸上他的額頭,雷易虛弱得沒來得及避開。

  「你燙成這樣還死鴨子嘴硬,腦筋燒壞了啊!又不是小孩子,還不喜歡看醫生,難不成你伯打針啊!」她怒氣沖沖的瞪著他,卻看見他在聽見最後一句話時,不自覺的縮了一下。

  「不會吧?你真怕打針啊!」風鈴看著他在瞬間變青的臉色,終於確定這傢伙被她切中要害。哈,這世上真的什麼事都有,瞧他一副雄壯威武的模樣,竟然還會怕打針?真是看不出來。

  「沒有!」雷易很快的否認,但聲音氣若游絲,頭一昏,眼前的景物一陣模糊。

  「喂喂喂,你別昏倒啊!我抬不動你的!」風鈴看著他全身微微晃動,心驚膽戰的直念著。

  她才說著呢,就見雷易不由自主的向前傾倒,風鈴一見忙伸手抱住他,將他撐住,眉頭不由得皺起。

  天啊!他燙的像暖爐一樣。

  雷易一接觸到風鈴,只覺得她身上涼涼的,抱起來該死的舒服。他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些,死命的想站直身子,腦袋卻越來越來的昏沉。

  「雷易,我扶你回床上,拜託你合作點,不要現在昏倒啊!」風鈴撐著他向那張大床移動,一邊在心底求神保佑他別昏倒,免得自己被他給壓扁了。

  好不容易到了床邊,她卻被他帶著一起倒在床上,風鈴七手八腳的爬了起來,忙拍拍他的臉道:「雷易,你還好吧?」


  「一點也不好,你去叫方醫生吧!」雷易張開雙眼沙啞的承認,他該死的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虛弱的感覺。

  風鈴打電話請方醫生過來,折騰了半天,方醫生終於替他打了兩針,開了三天的藥,嘮叨了近一個小時才離開。

  風鈴望著因藥效發揮而睡著的雷易,沒見過他這麼虛弱的模樣,總覺得怪怪的,她還是把小說拿過來看好了,要不然他要是醒了,可能也沒力氣叫她。

  兩小時過去,風鈴開始坐在椅子上打磕睡;三小時過去,她埋頭趴在床上睡覺;四小時後,上半身已經爬到床上去了;五小時後,風鈴乾脆整個人躺上床去。

  半夜一點。

  牆上的大鐘,秒針正努力一格一格的走著,在黑夜中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雷易睜開雙眼望著縮在他懷裡的東西發楞,她的呼吸小小的吐在他胸膛上,左手自然的環著他的腰,神色安穩的沉睡著,而自己的手則橫過她的身子將她固定在他懷中,大腳則霸道的跨壓著她的雙腿。基本上,怎麼看都像是他將她鎖得死死的。

  這是怎麼回事?雷易收回一手一腳,不是很高興自己竟然在睡夢中抱著她不放,緩慢的坐起身來,在看見她掉落地上的小說和桌上那些感冒藥後,這才大概猜出她為什麼會在他床上。他試著想要起身,但四肢就像生銹的機器般不聽使喚,好不容易撐起身子坐在床邊喘著氣,覺得自己像是七、八十歲的老傢伙。

  「你醒了啊?」風鈴被床上的震動給弄醒過來,她打了個呵欠道:「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我煮了些稀飯在樓下。」

  「嗯。」他虛弱的點點頭,放棄折磨酸澀的手腳。

  「你等一下。」風鈴睡眼惺忪的爬下床,晃到門口還差點撞到半開的房門。

  過了一會,她熱了些稀飯端上樓來,吹涼了些,然後舀了一湯匙餵他。

  雷易皺著眉頭避開道:「我可以自己吃。」

  「是呀,就像你可以不看醫生一樣。」風鈴翻了個白眼諷刺他,「我不想等一下還得清床上的稀飯。」

  雷易半天不語,知道她說的沒錯,這才乖乖地張嘴吃那稀飯,意外的發現,她手藝竟然不錯,這稀飯還滿好吃的。他沉默地吃完稀飯,出了些汗,風鈴替他擦去汗水又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雷易因為過度的虛弱,所以只能任她擺佈。

  見他體溫不再像先前那般燒燙,風鈴笑了笑說:「知不知道為什麼你得的這小小感冒會這麼嚴重?」

  「為什麼?」雷易靠坐在床頭看著她收拾著碗筷,又忙著弄濕毛巾倒開水拿藥,突然發現一件事,這女人正在「照顧」他,而他已經有許久未曾被人「照顧」過了,自從多年前那件事發生後,他早已完全徹底拒絕他人多事的照顧,但現在他凝望著忙碌的風鈴,心中泛起一絲奇異的感受。

  「因為你平常積累已久,太過操勞,所以才會不病則已,一病驚人。要是你真的不喜歡看醫生,以後就別一天到晚繃著個臉,活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你錢似的。」

  風鈴打趣的說笑,知道他也會生病,讓她更加不害怕這長相兇惡的男人。

  「哪,把藥吃了。」風鈴把開水送給他,「對了,武將下午打電話來,說查到什麼姓劉的,已經掌握了他的確切位置,真紅先跟上去了。」風鈴停下來又打了個呵欠,「如果沒事的話,我先上去睡覺了,晚安。」她半合著眼說完就走了。

  雷易重新躺回床上,當聽到樓上傳來的輕微聲響時,不知是否是生病太虛弱的關係,所以才會突然覺得,女人,也許還是有其存在的必要的,雖然她還是叫做「麻煩」,但這屋子裡有個女人,感覺……並不怎麼令人討厭……

  而風鈴呢,她一鑽進被窩裡就後悔了,這被子和床又冷又硬像冰塊一樣,早知道她就繼續留在二樓了。

  唉,真是……冷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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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無月的夜晚,外頭寒風肆虐,屋子裡溫暖如春。

  「你來這裡做什麼!滾出去!」雷易的怒吼如雷般穿過地板傳人位在四樓書房的風鈴耳中。

  風鈴瞪著地板,能夠這樣中氣十足的吼人,看來那男人感冒完全好了,不過,她已經好幾天沒聽到他對誰大吼大叫,這次是哪個倒霉鬼又招惹到他?風鈴拿著看到一半的小說好奇地跑到樓梯口向下探望。

  「我來看我兒子。」渾厚的聲音未含一絲火氣沉穩地傳了上來。

  兒子?!風鈴聞言手上的小說差點從四樓掉了下去,她手忙腳亂地趕緊抓住,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心中的好奇則立時升到最高點。

  「滾出去!你兒子死了,十七年前就已經死了!」隨著他的狂怒,樓下傳來木頭爆裂的轟然巨響。

  風鈴聞聲嚇地忙跑下樓看是怎麼回事。

  「雷易!」一見到客廳的情景,她臉色立刻變得慘白。

  客廳中站著一位外貌身形和雷易頗為相像,年紀較長且滿頭白髮的男人,而雷易則臉色鐵青右手拿著一把手槍對著那人雙眼正中,旁邊那桃花木心做的桌子四分五裂,殘破的倒在地上。

  風鈴的出現讓兩個男人同時向她望去,那人在見到風鈴時眼中閃過詫異,但他隨即露出微笑,緩和了他臉上嚴苛的線條。

  「你好。」

  啊?現在是什麼情況?雷易拿槍比著他,他竟然還一副態度優閒的向她問好?可是,他既然已經向她問好了,自己若不回答好像有點奇怪,風鈴楞楞地看著那人臉上的微笑,

  只好尷尬的對他頷首,「呃……你好。」

  「你下來做什麼?」雷易看著這兩人無視他存在的打起招呼立刻怒不可遏。

  對啊,她下來做什麼?風鈴這才傻傻的想起來自己不該出現。

  「呃……我……我……你……你別拿槍對著人家,被子彈打到很痛的。」她結結巴巴地盯著他手裡的槍突然轉移話題。

  「謝謝你的關心。」那白髮中年男子微笑的出言道謝。

  風鈴反射性的就想回以微笑,卻見雷易怒氣沖沖粗暴地伸手將她拉到身前鎖住,氣極敗壞地對她吼道:「別對他笑!」跟著抬頭火大的重申,「滾出去!別讓我再看到你!」

  風鈴回頭抱歉地看著那男人,為雷易極為不禮貌的態度。

  那人再度對她笑了笑,像是瞭解到她的想法,他什麼都沒說,妥協地轉身離去。

  一直到聽不見他的腳步聲時,雷易全身的肌肉依然緊繃,他瞪著關上的大門,一動也不動。

  風鈴抬頭望著雷易,彷彿在剎那間看見他心底潛藏的傷痛,她本能地伸手環抱住他的腰,莫名其妙的想要安慰這看似凶暴的傢伙。

  雷易全身一震,但沒有避開,持槍的手不再僵舉著,漸漸地放了下來。突地,他緊緊地抱著風鈴,將臉埋在她的頸項旁,從頭到尾沒發出任何聲音,但是風鈴卻覺得她聽見了他痛苦的吶喊。

  好大聲、好大聲,在她的腦海中,久久不散……

  當淚水莫名凝聚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風鈴才發現自己忍不住無聲的哭了出來,為他。

  她的淚,浸透他的襯衫,濕了他的肩膀。

  雷易察覺地放開她,風鈴立刻轉身跑上樓,他本想伸手留住她,但卻又立即收回來緊握成拳,為自己莫名的衝動感到生氣。

  但是,滾燙的淚,依舊留在他的肩上,濕濕的,熱熱的,漸漸沁入心房,融化了他心中結凍已久的那塊地方……

  有什麼好哭的?她不知道!

  她到底是發什麼神經?風鈴怔怔地呆望著窗外遠方,這幾天思緒不停的在那天晚上打轉,怎麼想她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那晚會哭了出來?為什麼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又……為什麼會為他?

  小曄的生父、她應該存在的槍傷、雷易的身份還有那白髮男子,這些疑問在心中交錯,就像是她不小心在地上發現一根打了個結的毛線,當她想解閱這個結時,才發現線的另一頭打了更多的結。

  她現在有三條路可以走,一是根本不解,二是從這一頭解開這個結就好,三呢,則是將所有的結解開。要是正常人,一定是選解開這個結就好;若是聰明點的,則是乾脆不解,浪費時間嘛!只有最笨的人才會想理清這一團亂。但她心中卻蠢蠢欲動,滿心的好奇還有不知名的原因趨使她想一探究竟。

  突然,風鈴察覺到一股怪異的緊繃感,她警覺地看向窗外,綠葉凝滯不動,白雲停在空中,屋內一片寂靜,靜到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暖氣機運轉的聲音。

  她很快地走到窗前將緊閉的玻璃窗打開,外頭聲音傳了進來,寒冷的空氣冰涼著她的面容,風鈴雙手緊抓著窗台只覺得心跳加速,額際開始冒汗。

  沒有風!

  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遇到……風,停了!

  才思及此,一陣強風就迎面吹來,風鈴卻更加驚懼。

  它們在騷動!為什麼?

  寒風狂亂地吹起她的長髮,風鈴不安的退了一步,心中添加惶恐。驀然,她看見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倒影。

  出事了?風琴出事了!

  從小,她就知道她們家人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尤其是風琴,她的身旁總是會有股暖風,每次她一生氣,周圍就會像颱風過境一樣。

  風鈴心一慌,連忙跑下樓就要回家,才一到門口正好碰上了要進門的雷易。

  「你去哪裡?」他不高興的將她抓住。

  「放開我!我要回家!」她焦心的想掙脫他的鉗制。

  「你家裡沒人,不准回去!」濃眉緊蹙,雷易凜然的命令,為她急於離開感到極度的不悅。

  風鈴掙不開他的鐵臂,心急的大叫:「放手!」

  倏地!雷易的右手臂被不知名的東西劃過,長袖襯衫在瞬間開了個口,鮮血濺了出來,一下子染紅了衣袖。

  風鈴和雷易同時愣了一下,那不是刀、不是槍、不是什麼奇怪的暗器,那是一股風,一小股銳利的風!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風鈴嚇了一跳慌張的忙摀住他的傷口。

  如果雷易方纔還有一丁點的懷疑,這下於真的是毋庸置疑了,這是她弄的。

  「跟我進去!」他臉色鐵青的將她給拉進屋裡坐在沙發上。

  「不行!我得去找她!你別動,血流出來了!」風鈴臉色慘白的一邊抗議,一邊擔心的捂著他的傷。

  「找誰?」雷易火大的問道。

  「風——鈴,我妹妹。」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雷易揚眉,這女人到現在還騙他!「你不是喪失記憶?」

  「啊……小飛告訴我的。」風鈴惶惶不安的找著醫藥箱,「你別動,我幫你包起來。」

  「你家人不是去旅行了,你找她做什麼?」雷易看著她找來醫藥箱手忙腳亂的拿出紗布和碘酒,一不小心掉到地上,她趕忙慌張的撿起來。

  風鈴手心冒汗的幫他包紮。「她出事了,我必須找到她。」

  「你怎麼知道?」他審視著風鈴,只見她滿臉的心緒不寧。

  「我——我就是知道!」風鈴急的快瘋掉了,她抬頭看他,眼中充滿害怕和不安。

  「為什麼這麼緊張?」雷易冷靜的望著她。

  「我不知道!該死的,你別再問了!」她站起身煩躁的大叫,「我一定要快點找到她!」

  隨著她高昂的情緒,周圍又掀起一陣狂風,衣帽架被吹得倒向牆、桌上的文件飛向半空、水杯傾倒、鋼筆掉落地上、醫藥箱又散落一地,就像狂風掃落葉一般。

  唰的一下,風鈴臉色變的死白。該死的!她的能力從來沒這麼強過,這是風琴才會有的能力,她一定是出事了!

  「冷靜點!」雷易一把將她攬進懷裡想穩定她的情緒。

  「冷……冷靜。」風鈴白著臉重複他的話,她緊抓著他的襯衫全身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她一定是出事了,我能力沒這麼強過。」

  「你先鎮定點,我派人去查,比你像無頭蒼蠅亂找要快。」雷易沉聲安慰她,他話才說完,就見小飛神色慌張的跑進來。

  「小風!快看電視!」

  雷易聞言很快的按下電視搖控器。

  ……中正機場目前是一片混亂,劫機者已被乘客制服,但該名女乘客也被擊中三槍,現在送往唐氏醫院急救,她九歲的兒子也已隨之前往。

  這次的劫機事件再度凸顯了台灣治安的惡化,航管局——

  「啊?!真的是風琴!我剛經過電視牆還以為看錯了,快點,我們趕快去唐氏醫院。」小飛說著抓了風鈴就跑。

  雷易忙道:「等等!唐氏醫院在桃園,開車去比較快。」

  風鈴停下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對小飛說:「機車鑰匙給我。」跟著接過鑰匙和安全帽口頭對雷易道:「快六點了,高速公路會塞車,我騎車走省道,你載小飛一起過來。」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喂!別發呆了,快走啦!」小飛見雷易不動忙催他。

  雷易聽見門外機車引擎發動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那女人竟然命令他!臉色鐵青的將車鑰匙丟給小飛,邊向外跑邊道:「你自己開車跟過來。」

  小飛才接住鑰匙,就聽見另一部機車的引擎起動聲,她趕忙跑到門口,卻只見到揚起的塵煙,和迅速遠去的身影。

  「咳、咳、咳!」小飛摀住鼻子用手揮去塵。

  等白煙散去,她低頭氣腦的看著手裡的汽車鑰匙,「喂!什麼嘛!我不會開車啦!虧我還跑那麼快來通風報信,竟然把我丟下,這兩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算了,她坐計程車好了。

  真是的,又要花錢,等一下非要向小風要回來才成!對,順便多報兩成壓驚費!現在治安這麼壞,叫她坐計程車多可怕,不要點壓驚費那怎麼划得來!

  這樣一想,她心情立刻變好,隨手帶上大門,到大街上叫車去。

  天色漸暗,街道上霓紅亮起,風在身旁呼嘯,七彩招牌不斷向兩旁逝去。強大的恐慌漸漸在心中聚集,風鈴將油門催到底,一心只想快點到達唐氏醫院。方才在電視上小曄強裝堅毅的臉孔透著蒼白,他一向是個聰明冷靜的小孩,若不是老姊的傷真的很重,他是不會輕易流露出他的不安的!

  風鈴車速太快,不出幾公里,身後就跟了幾部警車,但她理也不理,沒幾秒就將他們拋的遠遠的。在馬路上,她還沒被誰追上過!

  突然,她聽見越來越近的引擎聲,不是很相信的瞥了眼照後鏡,的確是有輛機車漸漸追了上來,風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為那人高水準的技術。

  她追著前方一個閃綠為黃的燈號,而那人則都剛好趕上燈號轉紅前的一剎那。台灣人有個很糟糕的壞習慣,就是總喜歡在見到另一方燈號才轉黃時就加速偷跑,所以他甚至還要閃躲那些偷跑過快的人車,而他們倆的距離卻仍在縮短中。

  風鈴利落地閃過一輛轎車,轉出省道直往唐氏醫院,那人隨之跟上,風鈴不安的再度看了眼照後鏡,他越來越近了。

  那傢伙的身影好面熟,而且顯然正追著她,因為她感到一股很強烈的壓迫感從身後傳來,對方正盯著她看!

  思緒才轉,一回神她就見到前方唐氏醫院那棟高大的建築物,她車速放慢,眨眼間就到了醫院大門。

  風鈴轉進停車場,煞車、鎖車、回身下車、脫下安全帽,動作一氣呵成!

  但她才抬頭,卻被人猛地向後一拉攔腰鎖住。

  「誰教你這樣騎車的!」雷易火冒三丈的破口大罵,他一路跟在後頭看著她像不要命似的猛飄,害他神經繃得死緊,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人車俱毀。

  風鈴的安全帽一個沒拿穩掉落地上,她錯愕的瞪著雷易暴怒的面孔,他跨坐在機車上,車子還未熄火,自己則被他的鐵臂鎖在懷裡。

  原來那個跟在她身後的人是他!

  「別再讓我看到你碰任何一輛機車!」雷易怒氣沖沖的熄火鎖車,抓著她的手往急診室走,不給她任何回話的機會,他不知道自己若再看一次方纔那些驚險鏡頭會做出什麼事。

  風鈴小跑步的跟上,不敢反駁此刻暴躁的像頭大熊的雷易。

  他們一踏進急診室,只見裡面亂哄哄的擠滿了人,警察、記者、病人、護士、醫生全擠成一團。

  雷易的到來立時引起眾人注意,他簡直就像鶴立雞群,不,應該說熊立雞群,只看他冷酷的環視四周,室內喧嚷的聲音立時轉成竊竊私語。

  「對不起,請問被劫機犯槍傷的那位女乘客現在在哪裡?」風鈴著急的攔住經過的護士問道。

  「你是她什麼人?」那護士無疑的回問。

  「我是她妹妹。」風鈴的回答引起一陣騷動,跟著人潮及問話如海浪般層層湧來。

  「小姐,請問你對令姐挺身阻止劫機犯有何看法?」

  「你對機場安檢如此鬆懈有無意見?」

  「小姐,可否發表你的感想?」

  「小姐,你願不願意上本台做專訪?」

  「聽說警方將表揚令姐,令姐此刻生命垂危,你是否願意接受?」

  「請問你們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小姐……」

  「小姐……」

  風鈴被這些人嚇壞了,她只看到他們血紅的大嘴在她面前不停的打開闔上,根本無法回答這些礎咄逼人的問題,她下意識的往雷易懷裡躲。

  「讓開!」雷易火大的暴出一聲怒吼。

  有一種人,生來就俱備了王者的氣勢,讓人畏懼的霸氣;而非常不巧的,雷易更是其中翹楚,原因無非是他多了副魁梧雄壯的體格和一張不怒而威的面孔。

  室內一片沉寂,眾人鴉雀無聲,偌大的急診室只剩下一些儀器運轉的聲響。

  「她人在哪裡?」雷易重新兇惡的詢問。

  「第……第一手術室。」那護士楞了一下才趕緊回答。

  雷易聽了,護著風鈴向前踏了一步,前方的人群立刻如摩西過紅海般自動讓出一條道路。

  守著門的警察也退了一步讓他們通過,雷易和風鈴一進那門,就看見風曄孤傲的坐在長廊盡頭手術室門外的椅子上,那隻大烏鴉則依舊停在他的肩上。

  「小曄。」風鈴輕喚。

  「姨?」風曄像是不敢相信能在此時看見她,一臉訝異。

  「你沒事吧?」風鈴擔心的檢查風曄。

  風曄臉色略顯蒼白,他想強笑顯示自己沒事,但眼中卻洩漏出心底的害怕,「沒事,媽……在動手術。」

  風鈴模著他的臉頰道:「別擔心,她不會有事的。」

  風鈴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連忙又縮了回來,她不能讓小曄發現她的害怕,這種時候該堅強的是她,而不是才九歲的風曄。

  風鈴保呼吸了口氣再問:「爺爺奶奶呢?怎麼不在?」

  「他們還在威尼斯,說要在那城市被水淹沒前好好逛逛,所以我和媽先回來。」

  「你和他們聯絡了嗎?」

  「沒有,媽昏迷前交代不要和爺爺奶奶說。」小曄看著她回答。

  「很好,不要他們知道比較好,爺最近心臟狀況不是——」風鈴說著說著一聲哽咽幾乎就要逸出,她忙用手背摀住,全身卻止不住顫抖,淚水就要落下。

  一雙大手從身後將她轉過去抱住,風鈴把臉埋在雷易胸前,不爭氣的淚珠無聲無息的濕了他的衣衫。

  雷易一手擁著風鈴,另一手則伸了出來對風曄道:「你好,我是雷易。」

  風曄打量著這位看起來像巨人般的人,雖然他長的並不怎麼好看,事實上一般小孩見了他那張臉可能會嚇的晚上作噩夢,但小曄卻對他印象良好,因為他顧全了姨的面子,再說這人很可能就是他老爸呢。所以,他也伸出了手,說:「你好,我是風曄。」

  雷易審視這位應對自如,堅強的不像九歲的男孩,覺得他那張臉看起來有些面熟。

  「吃過飯了嗎?」他淡淡的詢問,眼中透出難得的溫和。

  「在飛機上吃過了。」小曄看著他倆交握的手,雷易的大手足足比他大了兩、三倍,他以後手也會變得那麼大嗎?

  身後的門在此時打開,風曄很快的回頭,小小的俊臉無意中透出一抹脆弱,雷易伸手搭在他的肩頭給予無言的支持,風鈴也迅速的擦去淚水,三人靜靜的看著走出來的醫生,等著即將來臨的消息。

  「你們是病患家屬吧?」那醫生脫下手套,見他們點頭,他深呼吸了口氣道:「她失血過多,要轉進加護病房。被射中的三顆子彈,一顆穿透左臂,一顆被項鏈擋下,另一顆卡在右小腿的腿骨中,我們已經幫她取出來了。這三天是危險期,度過這三天,手術才算成功。」

  「謝謝。」風鈴向醫生道謝。

  「不用謝我,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她的腿被子彈傷及骨頭,將來可能會微跛。」

  「微跛?!」

  「是的,不過經由復健可以恢復到和正常人差不多。」醫生頓了下又說:「現在要她活下來,這才是最重要的。風小姐將轉入二樓的加護病房,唐氏有最好的醫療設備和人員,你們最好先回去休息,養足了精神再來看她。」

  風鈴扯出一記牽強的微笑送走了醫生,腦海裡全是那句「微跛」,風琴一向驕傲冷漠,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腳……

  天啊,她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

  風鈴抓著雷易的大手,不自覺的緊握。

  「有話要說?」雷易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面無表情的看著玻璃內病床上的風琴。

  風鈴抬頭看他,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小曄累得睡著了,她沒隨後趕來的小飛送他去休息,他們倆則跟到了加護病房。她轉頭看向雷易視線所凝聚的風琴,那有著和她相同臉孔的姊姊,莫名的讓她感到一絲妒忌,但她身上插著的管子及醫療儀器讓自己不由得感到慚愧,若不是自己不在,風琴又怎會受傷,是她的錯吧?如今又怎能因為這種異樣的情緒而牽及風琴。

  深深的吐出口悶氣,風鈴將額頭貼在窗上,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小飛剛才在家裡的穿幫,以及自己到醫院後的慌張,早已暴露了身份。她,是欠他一個解釋的。

  「我……是風鈴,她……才是風琴。」

  「為什麼?」雷易仍是平淡的詢問,雙眼沒有離開病床上的女人。

  「我沒有惡意,只是好玩。而且,是你自己誤會的。」她必須顧及老姊的意願,在事情未證實前,怎麼樣也不能說出真正的原因。

  「抱歉……打擾你這麼久,我會搬回家住。」風鈴低著頭,指甲無措的刮著玻璃,發出刺耳的聲音,不敢看他的反應。

  「別弄出那種聲音!」雷易微慍,怒火開始在胸中醞釀。他很不爽聽到她想回家住的決定,他也不相信她所做的解釋,但他卻沒有任何理由能強迫她繼續留在他的地方。

  「對不起。」風鈴很快的將指甲藏進掌心,他很生氣,因為空氣中的壓力變重,她幾乎有點無法呼吸。

  還是——不敢抬頭看他。

  雷易毫不收斂張狂的火氣,一旋身,頭也不回的離開。她要回去,就讓她回去!反正他向來就看女人不順眼,他樂得清靜!

  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跟著,是一聲關門的巨響。

  風鈴聞聲不禁瑟縮了一下,半晌,不再有聲音傳來,她手指無意識的攤了開,然後又開始用指甲刮著玻璃弄出刺耳的聲音,雙眼始終盯著風琴,久久都沒移開視線。

  不應有風的醫院長廊起了一陣小小的暖風,拂過她的臉,吹起了她的長髮。

  今天,就今天,讓她難過一下吧!為了那似是而非的異樣情緒。

  等明天,她就得成為風鈴,風琴的妹妹、風家的老?、風雲高中的教師,一個冷靜聰慧的風家人,然後,去接下代理校長這個燙手山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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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5 00:26:00
第六章

  天哪!她已經快受不了了,而現在還是處於寒假中呢!等到開學,她不出一星期就會被關進瘋人院!

  望著堆積如山的公文及一團混亂的辦公室,風鈴垮著一張臉,開始崇拜風琴,之前她到底是如何處理這些事情的?

  電話響起,她翻了四、五次才找到話筒。

  「什麼事?」她口氣惡劣,在心底詛咒。

  「風鈴小姐嗎?」

  「我是。」

  「我們這裡是唐氏醫院,令姐剛醒了。」

  「我馬上到!」風鈴丟下電話,抓了件外套就往外跑。

  她發誓只要老姊好起來,打死她都會讓風琴從此身體健康不受傷害,她實在無法處理校長室裡那堆混亂。

  很快的趕到醫院,風琴已轉進普通病房,好不容易找到那間病房,卻遠遠就看見已有人比她先到,小曄趴在風琴病床旁睡著了,一隻小手緊緊的握著他媽媽的手,而風琴臉上有著難得的溫和,從這邊看去只能見到風琴雖然虛弱但仍柔和的在和人對話;因為很少見到老姊會露出那種欣喜的表情,所以風鈴加快腳步想看看那人是誰。

  但當她越走越近,臉色就越蒼白,她呆滯的停在病房外,楞楞的望著房裡的雷易。他熟穩的和風琴說著話,態度優閒又輕鬆,不見平常對人的凜然凶悍,全身放鬆的在和風琴談天。雷易不知說了什麼,風琴聞言輕笑。

  風鈴看著他們兩個,不知為何有種想跑的衝動,心中那股酸味霎時氾濫成災。她僵在門外,不瞭解為什麼會覺得……想哭!

  雷易本來就可能是姐的情人,他們這樣不正是自己找他的目的之一嗎?那為何見到雷易對風琴和言悅色,她會覺得礙眼?見到雷易放在風琴肩上的手,她會想衝進去將他的手拉開?見到雷易逗姐笑了出來,她竟會感到萬分嫉妒?

  嫉妒?!

  她在嫉妒!嫉妒風琴嗎?風鈴楞住了——

  「小姐,借過一下。」一名護士輕拍風鈴的肩膀。

  風鈴回過神來,忙側身讓那推著病床的護士過去,卻正好瞧見雷易似要離開了,她心一慌怕被他瞧見,趕緊閃進另一方的樓梯間,雖然她搞不清楚自己為何躲他。

  見他走進電梯,風鈴呆望著那關起的電梯門,過了一會兒,才重整情緒開門進房。「姐……」

  風琴淡淡的望著她,「怎麼了?」

  風鈴強扯出一記微笑道:「沒……你還好吧?」

  「嗯。」風琴輕聲回答,沒費事多說一句話。

  「小曄怎麼會在這裡?」風鈴早已習慣她的淡漠,拉了張椅子在一旁坐下。

  「雷送他來的。」

  雷!風鈴心頭一緊,叫的這麼親密,難道他真的是那人嗎?她低下頭掩去慌亂的眼神,裝傻的問:「哪一個雷?」

  「你問我?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兩、三個禮拜了,難不成你還認識另一位。」風琴面無表情的看著風鈴,看不出任何情緒。

  風鈴忙抬頭看她,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你知道?」

  「自己的妹妹莫名其妙失蹤,不愛出門的兒子又突然急著要去歐洲玩,你想我會不查查你和小曄在搞什麼鬼嗎?」她直直的看著風鈴,眼中有著責備。

  「你既然知道怎麼不阻止?」

  「不讓小曄試試,他是不會罷手的。」風琴輕撫小曄紊亂的黑髮,露出一抹淺笑,他是她的兒子,她怎麼會不瞭解他的性子。

  什麼啊?!弄了半天,原來最笨的就是她,被這母子倆當玩具耍。

  風鈴不甘的埋怨,「姐,你怎麼可以這樣?」


  「為什麼不可以?」風琴回答的理所當然,她可是一點也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

  啥?這是什麼回答。風鈴聽了一楞,對於她的反問,簡直就是哭笑不得。真是有什麼樣的兒子,就有什麼樣的媽!難怪風曄小小年紀就這麼難纏。

  「算了,我倒是問你,雷易到底是不是……他?」風鈴看似平常,實際上雙手卻不由得緊握,緊張的等待著她的回答。

  「是不是誰?」風琴揚眉。

  「呃……那個……你知道的,就是……就是那個嘛!」她支支吾吾,心中像是吊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晃蕩,偏是生伯老姊生氣,卻又急欲知道真相,因為她對於雷易有著極為異樣的感覺,但是,假若他是小曄的生父,那……

  「雷嗎?你不是查了兩個禮拜,你說呢?」風琴眼中閃過笑意,很難得能見到風鈴會對哪個男人感到這麼有興趣。

  她這個妹妹雖然有著和她相同的美貌,但在某些方面卻生了一副大而化之的迷糊個性,尤其是在於異性這一環。這些年來,曾有不少人想要追求她,說是想和她做朋友,她一口答應,讓對方白高興一場,最後才發現,她真的是和人做「朋友」,最最普通的那種朋友。

  「我不知道啦!」風鈴一臉喪氣,反正她是玩不過這女狐狸。「姐,說真的,你這樣做對那人和小曄很不公平,小曄現在已經知道要找他了,這件事再瞞也瞞不了多久。而且……」風鈴頓了一下直直的望進風琴的雙眼道:「姐,你還愛他吧!以前我還小,並不瞭解你的行為,但是,現在我懂了,你若是不愛他,又怎會執意生下小曄!」

  風琴垂下眼簾避開她的視線,開口打斷風鈴的話,「我累了。」

  張開的嘴忘了闔上,風鈴愕然的看著臉色蒼白的風琴,從小到大,她可從來沒見過老姊逃避現實。

  沒轍的將嘴閉上,風鈴站起身來。「那好吧,你先休息,不過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學校那堆公文要怎麼處理啊?」

  「先擱著,比較緊急的文件就拿過來給我,有問題的話就請教蔡主任,他會幫你。」

  「喔,那我先走了。」風鈴走到門口踟躕了一下,在心中掙扎良久,才下定決心回過身來。

  「嗯……姐……關於……那個……」她吞吞吐吐的不太敢說出來。

  「關於我的腳是嗎?」風琴輕描淡寫的道出,冷靜的不像正常人會有的反應。

  「醫生說了嗎?你……」她不安的打量姊姊,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你放心,我不會在意的,事情是我自個兒攬的,後果也必須自己承受,再說,他不是也說了,復健後看不太出來的。」


  「你真這樣想那就好了。」風鈴握著門把,鬆了口氣,跟著開門離去。

  風琴盯著自己傷重的右腳,眼底閃過一絲挫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麼該死的不在意!

  寒風驟起,風琴一楞,很快的恢復平靜,這是醫院不是家裡,她情緒太過激動了。

  醫院。無端的扯出一記苦笑,腦海中莫名的浮現一張俊帥帶著輕浮笑容的臉孔,每次一到醫院,她就會想起那個男人,那個怕和人牽扯太多的男人。

  她愛上的,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浪子,而浪子是不可能為誰而停留的。她的斷然抽身是對他們兩人最好的決定,這十年來,她不斷的告訴自己,離開他是正確的,即使她的思念越來越深,想見他的渴望越來越嚴重,但每次見到報章雜誌上他流連花叢中的報導,她就會深信,她的決定是對的!

  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但為何,她這短痛竟綿延十年之久,還有越形加劇之勢呢?

  為什麼……

  「你們是怎麼辦事的?」男人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他身著一身高級西裝,腳穿名牌皮鞋,雙手套著白色的手套,全身白皙得可見到在皮膚下那紫紅色的血管。

  那男人從西裝中拿出一條白色手巾捂著鼻子,遮住滿室難聞的魚腥味,一臉不屑。「不是說一個月就可以解決了嗎?現在非但那炸沉我貨船的小子沒死,連雷易都還活得好好的!我花大筆金錢是為了宰掉阿修羅雷易,可不是為了被修羅堂的人逼得窩在大陸這鳥不生蛋的鬼漁村!」

  「大哥,羅剎那些殺手向來信用良好,他們這次失了手想必還會再動手,再說現在道上的人沒人敢接手,我想,我們看看情形再做打算。」一名男子畏畏縮縮的回話。

  「不行,不能再等羅剎動手!南美卡老大那有批貨要過來,你下星期前給我想辦法把雷易搞定!」他神經兮兮的尖聲斥道,青筋在蒼白的額頭上看來恐怖異常。

  那矮小男子聽了臉色一白,旁邊另一名手下忙道:「大哥,上次小李沒抓到的那女人也許可以利用。」

  「廢話!她和雷易住在一起,抓得到她的話小李就不會去蹲苦牢了,還用得著你說!」他聞言鄙夷的開口怒罵。

  「不是……那女的已經搬出來了!」那手下被罵得狗血淋頭忙開口辯解。

  「什麼?!」白臉男子驚的一抬頭,氣極敗壞的道:「既然如此你們這群蠢蛋還等什麼?還不快把她給抓來!」

  「是、是!我們馬上去。」那兩個手下惶恐的忙退出去。

  男人細小的眼睛閃著狡詐及陰狠。

  阿修羅雷易,我劉志良不會永遠在你之下,這次我要讓你死得很難看!

  劉志良轉身走了出去,直到出了門口進到黑色的轎車後,他才放下那摀住鼻子的手巾,接著就將手套及那手巾放進不銹鋼的冰桶燒了,然後拿出一瓶香水在空氣中噴灑,最後又將他那雙白的幾近恐怖的雙手浸在酒精之中消毒後才叫司機開車。

  只要整死了雷易,南美卡老大那批三百多公斤的貨一到,豈只黑道,整個台灣都會在他手上,到時就算他想從政,也會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不出三年,那裡就會成為他的島,他的毒品王國——奢華墮落的黑色福爾摩沙。

  他不正常白暫的臉孔因這想法不禁興奮得泛著鮮紅的血色,鮮明的紅白對比出現在他瘦削的臉上,令人看了異加覺得可恐怖。

  煩躁在胸中囤積,不知名的鬱悶在血液裡四處流竄想找發洩的出口,雷易在健身房裡待了一早上,不停的做著重複單調的運動,試圖累壞自己,宣洩體內不斷積壓的躁悶。不過,顯然沒什麼用。

  風鈴搬回家住了,他現在可以高興什麼時後回來就回來,高興光著膀子到處亂走或在六樓裸泳都沒關係,甚至忘了吃飯也不會有人時間一到就在他身旁叫餓,不會再有人整天霸著他書房內的大皮椅或客廳裡的電視玩那沒水準的電動玩具,也不會有人一下雨就唱那五音不全的兒歌來虐待他的耳朵,更不會有人敢一天到晚盯著他看或甚至打他的傷疤和紋身的主意。

  媽的!雷易躁怒的一拳打向沙包。那女人撤走的好處一籮筐數都數不完,但這屋子竟變得異常安靜,他以前從來不會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可是現他連放下茶杯的回音都聽得非常清楚,而他該死的厭惡那空蕩蕩的聲曰。

  「誰把你惹火了?」

  一名男子突然出現,如神抵的俊臉卻像石雕般的冷硬,他碩長的身軀斜靠在門旁,青藍色的雙瞳帶著一絲笑意打量眼前這難得的景象,沒想到阿修羅也會生悶氣,他一直以為他是有火就發、有氣就罵,不可能會有火肚裡吞,有氣胸中藏的人,這次倒是破天荒難能可貴的景象。

  「你太閒了嗎?」雷易停下動作,火大的看著歐陽青,也許找他過過招會有用。

  「不是太閒,是太無聊,所以想來看看你藏起來的賓,外頭現在四處謠傳你不讓手下進門,還有羅剎的招惹都是為了一個女人——」歐陽青可從來沒這麼多話,但外頭謠言滿天飛,他忍不住想調侃雷易。

  雷易一個迴旋踢,斷了歐陽青的話,歐陽青一閃身,順勢還他一腳,兩人在瞬間對了五、六招。

  武將才進門就聽見樓上的打鬥聲,他忙竄上樓去,手中的槍急速的瞄準歐陽青,在千鈞一髮之際,一條黃色的身影閃到他身前,一根細長的針不痛不癢的插上他右手腕的穴道,武將反射性的用左手掐住來人的脖子,接著很快的發現自己的右手不能動了。

  歐陽青和雷易發現這邊的動靜停了下來,兩人同時出言制止。

  「武將,住手!」

  「柔兒,把針收起來。」

  先動的是黃柔,她聽話的將那銀針收回,而武將卻是不甘的停頓了一秒,這才鬆開那黃衣少女的頸項。

  利落的撿起掉在地上的槍,武將一語不發的站到雷易身後。

  黃柔移向歐陽青,眼角卻好奇的打量那魯男子,她跟著少爺來過這幾次,但向來都只見到那態度溫和的真紅,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阿修羅旁的另一名大將。他倒是反應不錯。

  被這意外一攪,雷易也沒了打架的興致,他拿起毛巾擦汗,口氣依舊不善的詢問歐陽青,「你來做什麼?」

  歐陽青臉色一整,嚴肅的道:「你趕雷叔出去,還拿槍射他。」

  「干你屁事!」才降溫的火氣,一下子又攀升起來。

  「當年的事,錯不在他,失手錯殺自己的髮妻,他比你還要痛苦!」

  「痛苦?他那種人不知道什麼叫做痛苦!」雷易怒極狂吼。

  「子欲養而親不待,不要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歐陽青眼神一黯,不知如何化解乾爹和雷易的父子糾葛。

  「我不是他的兒子,他也不是我的父親!要當孝子,你自己當去!」雷易緊咬牙關宣稱,今天說這些話的若不是歐陽青,他會將他大卸八塊再丟到太平洋去餵鯊魚。

  歐陽青淡淡的看著他,從口袋裡拿出墨鏡戴上,慢慢的說道:「他剩半年好活而已,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轉身下樓離去,留下雷易消化這有如天雷般的消息。

  他剩半年好活而已!

  健身器不銹鋼的鋼條被他捏得變形,雷易仍是毫無所覺的站在原地,眼裡閃著陰霾與不信,沉悶再次籠罩室內,煩躁重新開始在胸口堆積。

  夜已深。

  武將早已退下,雷易卻靜靜的站著,在健身房中。

  夕陽西下,彩霞斂去,他,只是動也不動的看著。

  他脾性向來不好,暴躁易怒就像是他的標記,但這並不代表他所有不滿的事都會爆發出來,或是他這種人就不會記恨。

  相反的,他會!非但會,而且是很會。像他這樣的性子,一旦讓他記在心底,就絕不會讓那仇、那恨輕易拭去,因為,唯有真正的仇、真正的恨,才能讓他深深記住,那是真正傷到靈魂深處,是心中永遠的傷痕。

  他已經根那個人太久太久了,恨他,像是變成了例行公事。

  他從不照鏡子,因為臉上的傷會讓他記起那天,而且他也不願意在自己臉上看到他的影子。

  他不喜用那天賦異能;因為那是那個人遺傳下來的,就算因此傷痕纍纍,他也甘願。

  他怨恨得到那人的蔽蔭,寧願用自己的雙手打天下,也不屑那人的關照,通常那人一插手,他就算要繞一大圈也不領那人的情。

  他甚至極端厭惡自己,只因身上留有他的血,再怎麼做都無法抹煞這個事實。所以他狠、他絕、他不怕死!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又怎會怕死?

  在內心深處,他下意識的在等死!

  沒想到,這些原因反而成就了修羅堂。

  一個人人懼其三分的名號——阿修羅雷易!

  他是如此的憎恨那個人,憎恨和他極為相像的自己,但……他從沒想過要他死。

  只剩半年好活!

  乍聽這句話,他沒有絲毫的興奮感,也沒有解脫的感受,只是一陣空茫,跟著所有的愛恨情仇在腦海裡撞擊,如驚濤裂岸,似亂石崩雲!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覺得快被某種無以名狀的情緒給淹沒,難以化去的痛苦越積越深。

  半掩的窗溜進一絲涼風,憶起了那雙溫柔的手和藏不住心思的面容,想也沒想,雷易離開公寓,往風家大宅去。

  學年度課程表、西棟校舍招標案、教學進度表、下半學期預算、整建體育館提案、校際比賽……

  風鈴趴在桌上翻看下一張,征校工、教職員聚餐?!

  天啊!殺了我吧!

  萬分無力的看著那疊紙,為什麼她連這種東西都要看,校長不是都只要待在校長室閒閒的泡茶納涼嗎?

  現在她終於知道老姊為何整天忙得不見人影了,光是過目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就看到頭暈了。爺爺那個死老頭,當初什麼不好做,幹啥要辦個學校來自討苦吃,現在可好了,他老人家遊山玩水去,爸媽兩人隨即跟進,老姊又受了傷,到頭來可憐的又是她!

  唉,要是小曄再大點就好了。

  風鈴癡人作夢的胡思亂想,那小惡魔亂聰明一把的,要是再大個幾歲,如今受苦受難的就不是她了。

  驀地!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風鈴一下子拾起頭來看向外面。

  落地的玻璃門,讓她能很清楚的看見外面的景物,她看見了在黑夜中綻放的夜來香,看到了雨水飄落,打在綠油的葉片上,看到了一個人全身濕透的站在門外。

  風鈴楞楞的看著他,呆了三秒後才開始動作。

  「你在做什麼?」她跑過去開門。這傢伙有什麼毛病?三更半夜跑到她家門外淋雨!

  雷易不發一言,他粗魯的伸手一帶,將風鈴拉進懷裡,傾身掠奪她的芳香紅唇,讓痛苦流洩而出。

  雨勢越下越大,沒幾秒,她全身也濕的像只落湯雞。

  風鈴嚇了一了跳,想掙開他,雙手卻被他制得死死的,雷易放過她的唇,轉而進攻她白皙柔滑的脖子,風鈴喘著氣想避開。「雷易,住手!」

  雷易沒理她,重新吻上她的唇,堵住她的嘴。

  風鈴皺起眉,狠狠的咬了下他的上唇。

  這一痛,喚醒了雷易的理智,他終於停了下來,陰鷙的道:「你咬我!」

  「我不是風琴!」她生氣的看著他,烏黑的大眼透著一絲怨慰,「別拿我當代替品!」

  「你不是很喜歡當代替品!」雷易蠻橫的抓著她,傷人的話衝口而出。

  風鈴聞言霎時血色盡失,她雙手緊握成拳,極力鎮定的道:「那件事,我道過歉了。」

  「道過歉?你以為這樣就夠了嗎!」

  「至少我是誠心誠意的,你也知道。你只是藉故把對其他事情的怒氣發在我身上,我不要受莫須有的氣!」

  風鈴無畏他勃發的怒火直言道。

  她的話,毫不留情的道出實情。雷易神色一青,她說的沒錯,他的確是在借題發揮,他無法承受胸中紛雜強烈的情緒,所以才會在她拒絕他時,把所有的憤恨一古腦的出在她身上。

  「發生了什麼事?」風鈴發現他神色不對,有點擔心的看著雷易。

  他真的很不對勁,這樣帶著絕望的樣子,不像是她所認識的雷易。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只知道他是在逃避,藉著她來逃避!

  她臉上的擔憂,讓雷易悚然,他驚覺的放開風鈴,轉身想要離開。

  「別走!」風鈴很快的拉住他的手,「不想說就算了,別走。」

  她不能讓他就此離開,他不自覺散發出來的痛苦和絕望,讓風鈴心疼;他現在這個樣子要是出去,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傻事。像他這樣驕傲的男人是不會容許自己向她求助的,而如今,他來了,淋了一身的雨,臉上的神色像個無家可歸的小孩,倔強卻又無助。

  所以,她將他留了下來;因為,她不忍心也……捨不得。

  寒冷的雨水持續下著,風鈴很冷,忍不住微微發抖。

  雷易全身僵著,「進去!」

  「不要,除非你和我一起進去!」她固執的宣告。

  她明亮的雙眼,純淨得像山中的清泉,他在她眼中看見自己狼狽的倒影。

  「外面好冷,我們先進去好嗎?」雨水吸取了身上的溫度,風鈴又一陣顫抖。

  雷易矛盾的望著她,胸中的情緒一回混亂。

  見他沒有反應,風鈴自顧自的牽著他往屋裡走,她冷得直打顫。

  「你先洗個熱水澡,我去拿爸的衣服給你換。」風鈴將他推進浴室,然後用跑的去拿衣服,她得運動一下,要不然第二天鐵定感冒。

  在老爸的衣櫥裡翻了半天,才找到唯一看起來夠大的衣服——一件睡袍。

  算了,聊勝於無,總比讓他光著身體好。

  她將睡袍放在床上,然後才跑進另一間浴室沖洗。

  等一切搞定,已是半個小時以後了。

  風鈴回到房裡,只見雷易已穿上睡袍,但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的情緒還是沒有好轉,仍是一臉痛苦和迷惘,半長不短的黑髮滴著水沒擦乾。

  安靜,窗外下著雨,她一手拿著吹風機,一手插入他濃密的黑髮撥弄,恍惚中有種錯覺,他們兩人此刻看起來像對幸福恩愛的夫妻。

  被這突來的念頭嚇了一跳,風鈴楞了一下。真是的,她怎麼會有這種怪想法,看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很幸福的樣子,何況自己和他八字都沒一撇,又哪來的恩愛?

  他的頭髮意外的柔軟,摸起來好舒服,本以為男人的發,應該都像刺蝟一般,但他的卻不是。半長不短的黑髮帶點自然卷,微濕時不羈的亂翹,怎麼樣也撫不平,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偷偷的從鏡中瞥他一眼,卻見他仍是全身緊繃,雙眼半闔,鐵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麼。她關掉了吹風機,自作主張的按摩著他僵硬的肩膀,雷易一震,全身反射性的拒絕。

  「別這樣,沒關係的。」風鈴停了下來,但兩手仍留在他的肩頭上,「你的肌肉太緊了,我只是想讓你放鬆一點。」

  她手上冰涼的溫度從他肩頭滲入,緩緩的安撫他的抗拒,風鈴知道他情緒仍十分紊亂,所以開口牽引他的思緒,將他的注意力轉移,通常這招對自大的男人滿有用的,至少對她爺爺和老爸很有用。

  「你知道嗎?我以前有見過你。」她柔聲說道,嘴角噙著一絲微笑。「我高中的時候,你救了我一命喔!」

  她的話,果然引起了雷易的興趣。

  風鈴憶起當時的狀況,不由得笑了一笑,那輛機車全毀,讓老爸氣的整整一個月不肯和她說話。

  「我那時出了車禍,本來抱著那小男孩準備摔得鼻青臉腫的時候,就被你給接個正著。起先我也不知道那個人就是你,不過他身上也有這種青黑的火焰刺青,雖然我只看到一點點,可是他頸後的圖案就像你這裡一樣。」風鈴伸手描繪雷易發下的火焰。

  雷易快速的索尋腦海中的記憶,沒一會就想起那名反射神經良好的少年,他詫異的看向鏡中跪坐在他身後的風鈴,那名他極欲網羅的少年是她?

  發現他有了反應,風鈴兩手有技巧的按摩他緊繃的肌肉,繼續開口吸引他的注意,「那時我本來想問你找哪個師父紋的,可是我上課快遲到了,所以就先走了。」

  「是個少女,只是還沒發育完全。」風鈴不太高興的皺了下眉。

  雷易望著她鏡中的身影,又是一陣沉默。

  「你想談談嗎?」她的視線在鏡中和他相遇,風鈴開口輕聲詢問。

  雷易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鏡中的她。

  冬雨持續落下,在寒冷的黑夜裡……

  不知道為何,風鈴越來越瞭解眼前的男人,也許是先前住他那裡時努力觀察的結果吧!前三天不說,之後那些日子,她的眼睛老是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身影轉。她知道他不喜歡照鏡子,知道他怕打針,知道他不喝飲料只喝白開水,知道他喜歡穿高領毛衣,知道他穿襯衫時老會忘了扣上前兩顆扣子,知道他不愛整理頭髮,總是隨便撥兩下就算整理好了,她甚至知道他高興時,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看起來意外的性感,不過她也只看過那麼一次,而且稍縱即逝,害她以為自己眼睛壞掉了。

  她也知道這男人雖然稍嫌強橫獨裁了點,但自有他的理由。他是有點無法無天,但也因為如此才讓一些宵小不敢輕掠其鋒,倒也省了不少麻煩,況且他也不是真正的無視法律,只是他有他自己的一套行事法則,不過,多半也要看他心情好壞就是了。

  她漸漸的被他吸引,想知道他所有的事,想知道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愛什麼、恨什麼,想知道他在想什麼……

  雷易知道她常在看他,他沒阻止過,風鈴也大大方方的觀察,起先是為了小曄的事,到後來她卻只是單純的想瞭解他,最後,越來……越無法移開視線。

  所以,她雖然認同了小飛的辦法,卻沒心去付諸實行,伯答案揭曉後,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但是風琴回來了,謊言的泡泡被戳破,雷易在醫院裡怒氣沖沖的離去,她以為自己不會再看到他,至少短時間裡不會,然而前幾天卻又在醫院裡陰錯陽差的看見那一幕……那一幕,就像顆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上,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對感情這回事她是有點駑鈍的,可再怎麼蠢如今也恍然明瞭原來她是喜歡他的、在乎他的。

  而現在他卻來了,她知道不應該,但她在心底還是有點快樂,因為他找的是她而不是風琴。她知道逃避不是辦法,她也沒有那種習慣,喜歡就是喜歡,喜歡一個人有時是沒什麼原因的,她必須找個時間和老姊談談才是。

  事情一想通,心中頓時舒坦許多,她是單細胞生物,不擅思考太複雜的問題,那些太過雜亂的事情一向有風琴代勞,而事實上,她一直認為,很多事本質都是很簡單的,只是常常被人想得太過複雜而已。

  風鈴無聲的等著,等著雷易開口,她知道他會說的,要不然他也不會來。

  時間慢慢的流逝,她輕柔地舒緩他的緊繃,靜靜地等著。

  「我……恨他。」暗?的聲音透著憤慨卻又有著一絲傷痛,「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我的……母親。」他雙手不禁緊握成拳。

  風鈴楞住了,她早料到事情必是和那天那位白髮男子有關,那天晚上他也是這般脆弱,看他倆相似的外表,不難清出他倆的關係,但她沒想到會聽到這個。

  難怪他會有這種反應,她呆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從身後抱住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由自主的,她又有一股想哭的衝動,他這樣對待自己有多久了?一年?兩年?還是整整十七年?十七年來很自己的父親同時不讓自己愛他。

  「我恨他,但在我聽到他只剩半年好活的時候,卻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的大手覆蓋上她的手,緊緊地用力抓住,他恨那個人卻又矛盾的不希望他死。

  「你愛他。」風鈴輕聲的道出事實,她知道這樣做很殘忍,但她若不說,他永遠都不會承認。

  「沒有!我恨他!」雷易暴躁的怒吼。

  「你愛他,所以才會無法原諒,因為他摧毀了你心目中的偶像。」風鈴繼續說下去。

  雷易狂怒的拉開她的手,轉身將她抓起,「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是什麼都不知道……」風鈴心疼的伸手撫著他佈滿風暴的臉,「我只知道,十七年……夠了,不管什麼樣的深仇大恨都夠了。你恨了十七年,也痛苦了十七年,真的夠了。」

  「我沒痛苦過!」他眼中閃著傷痛,擺明了睜眼說瞎話,風鈴看來更覺難過。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折磨自己,也不要這樣對他。」她直直的望進他那雙痛苦的深潭中,「我……喜歡你,我不要看你這樣。」

  雷易震驚的看著她,臉上滿是錯愕,他心中仍是憤恨,抓著她的力道未曾稍減,但她的話、她澄清的眼、她溫暖的手、她柔情的面容,全在他眼前交錯,逐漸編織成一張綿密的網,將他層層罩住。

  不給他有退縮的機會,風鈴上前抱住他,將臉窩在他的肩上道:「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苦,就算有了麻煩,風琴也會幫我解決。我活到現在,沒什麼大喜大悲,也不懂太深奧的道理,但我知道一件事,人不能永遠活在過去……」她眼眶漸紅,緊緊的抱住他,「我從來沒有這麼在乎過一個人,我不喜歡看你這個樣子,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別把所有的痛苦都藏在心底。」

  「我沒有!」雷易憤怒的想將她拉開,卻發現她已經先哭了出來。

  「你哭什麼?」他滿臉兇惡。

  「你哭不出來,我幫你哭。」風鈴生氣他的死不承認,眼淚像忘了關的水龍頭不停落下。

  「……」雷易聞言發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愛哭鬼,別替自己找藉口。」他喉頭哽住,抓著她的手硬是無法使力將她拉開,反而緩緩的重新將她抱住。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但那傷若常存於心,就算有淚也早已全往肚裡吞完流乾,又怎麼哭的出來。

  他的確是哭不出來,他早已忘記應該怎麼哭了!

  你哭不出來,我幫你哭。

  這一句話,撼動了他的心。

  什麼樣的女人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竟已是這樣的瞭解他!

  是她觀察得太仔細,還是自己讓她看得太透徹?

  他竟是在不知不覺中對她防衛盡除嗎?還是他真的是太寂寞、太孤獨、太……痛苦,才會在無意中透露太多?

  你哭不出來,我幫你哭!

  這樣一句話,竟在剎那間化去心底那些許的痛、些許的傷、些許的孤獨,仿若在他黑暗陰沉的心中點一簇火苗,小小的,如豆的火苗,雖然小卻仍是火,會燙、會熱、會發光,而且……溫暖。

  雷易靜靜的擁著她,兇惡的面容,不知怎麼竟看似緩和了些,眼底那抹神情,不知是溫柔,還是感動。

  他抬手拭去她滾燙的淚,卻在此刻意識到她柔軟的身子正貼著他的身軀,想要她的慾望迅速竄起,在心底騷動;他想放開她,制止那猛烈的慾望,這個女人,他要不起!

  他的黑暗面太多,一個十二歲大的少年想獨自在這社會上生存,沒什麼太多的選擇,那件事之後,他拒絕接受任何人的同情和幫助。他在大街小巷中長大,他翻過垃圾、睡過公園,然後學會了偷東西、幹架、收保護費、搶地盤,他從巷弄中篡起,建立了他的黑暗王國——修羅堂!

  雖然他極力避免,仍做了許多這社會所不見容的事,他不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因為他只是做了他必須做的事,就是生存下去!但是他無法讓風鈴跟著他受外界的閒言閒語;她是校長的女兒,而他不過是黑社會的頭頭,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雷易鬆開了手想走,風鈴卻不肯放手,她有種感覺,這男人就在剛剛縮回他的心牆之中,她要是現在放手,他鐵定不會再出來!她知道他想要她,女人對這種事是很敏感的,就算她從沒經驗,在他有力的雙手擁著她時,在自己緊抱著他聽見他胸中沉穩的心跳時,她也早已為之抨然心動;藏在心中那對風琴和他的不確定,或是他是否為小曄的父親那抹懷疑,在此時此刻都已被害怕失去他的情緒給蒙蔽。怯怯地,她的手環上了他的頸項,心跳急促的跳動,像是要躍出喉頭,她要留住他,她想成為他一部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雷易用力的緊抓住她的手。

  「抱我。」她輕聲開口,瑩瑩眼眸灩瀲芳紅,柔順烏絲服帖著她晶瑩剔透的肌膚,她眼裡帶著渴求和不安以及不容抗拒的堅決。

  雷易黑眸一暗,全身充斥著無法克制的慾望和燥熱,他暗自咒罵還想再退,風鈴卻乾脆整個人黏到他身上,她溫熱的唇吻上他敞開的胸膛,身上沒扣好的襯衣則因為這一動,向一旁滑落,露出半邊粉紅圓潤的斜肩,看得雷易呼吸加快。

  空氣中飄散著她發上淡淡的玫瑰香味,那味道更加刺激他的情慾。

  「風……」雷易想阻止她,風鈴卻在這時吻上他的唇,現學現賣的堵住他想說的話。

  該死的,他受夠了!雷易不再強忍快爆掉的慾望,如果這事真的要發生,那也得是他主控,他鬆掉她的手,將她那要掉不掉的襯衣扯掉。

  「你別後悔!」他攔腰抱起她,黑色的眼瞳燃著慾火。

  「不會。」風鈴小聲的說道。

  「就算會,也來不及了!」他現在絕不會讓她退縮,雷關掉了燈,抱她上床。

  闃黑中飄蕩著滿室的春意,黑夜越顯深沉……

  夜半時分,雷易輕擁著在身旁熟睡的女人。

  他們的身體是如此的契合,就像是原為一體般,望著她安心熟睡的小臉,心底不覺浮現一絲全然的滿足;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雖然他沒有處女情緒,但仍然為這點而暗自竊喜,天生的佔有慾也開始無法遏止的氾濫起來。

  風鈴在熟睡中本能的往床上唯一的發熱源偎去,手腳冰冷的她,自動的開始磨蹭起來,企圖溫熱自己的身驅。


  該死,這女人在做什麼!雷易低聲詛咒著,本已平息的慾火再次被翻攪得如野火燎原,從來沒有哪一個女人能像她一樣在瞬間挑起他的情慾。

  他要是再佔有她的話,明天她大概就不能走路了。

  他耗費所有心神克制自己的慾望,不用比對就知道是他所造成的印記,這才發現自己的勁道對她來說似乎太過,這女人卻從沒抱怨過,而他也知道,她每次哭出來,都不是因為他粗魯的動作,而是為了其他原因……

  他從來不曾在意他的力氣會對誰造成傷害,但他若是再讓她因此而受傷的話就真的該死了。雷易輕輕地摩掌她手上的瘀痕,心中升起一絲自責和萬般的柔情。本以為他得就此一夜無眠到天明,豈知第二天清晨,陽光乍現,他睜開雙眼才發現,這是他有生以來睡得最安心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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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走了。

  不用張開眼,她也知道他走了。

  風鈴移到留有他餘溫的另半邊床,閉著眼抱著他躺過的枕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呵,真好,有他的味道。

  不敢相信!她做了,昨天晚上,她真的做出誘惑他的事,但她卻不後悔,因為如果那是錯的,又怎會如此美好,她想在他懷裡待一輩子。

  唉——女人,你的名字叫傻瓜!

  風鈴慵懶的睜開眼,露出一抹苦笑,她竟然抱著枕頭做些像白癡似的動作。

  啊呀,她最近的行為真的是越來越怪異了,真是受不了!

  翻了個白眼,風鈴振奮的爬起床,鑽進浴室裡洗臉刷牙,她等會兒還得去醫院接風琴出院呢。

  風琴非常不喜歡待在醫院,所以一等傷勢稍微好轉立刻就要辦出院,幸好她早料到了,昨天就已先行請了個看護在醫院裡顧著她,然後又和老姊討價還價了半天,講好要有看護顧著才能回家療養,要不然她鐵定不顧醫生的警告,自行拔了點滴跑回家了。

  洗臉時見到臉上紅腫的像桃子般的眼睛和鼻頭,她潑了好些冷水才稍稍退了些,但那抹紅仍是非常清楚,這下子是逃不過老姊的眼睛了;不過,這也好,反正今天她一定要問清楚,雷易是不是那個人,因為這件事現在已經不是風琴自己的問題了,也是她的問題。

  如果……他是呢?一抹不安襲上心頭,她知道風琴還是愛著小曄的父親的,風鈴的手不由自主的緊握洗手台。如果他是,他昨晚又是怎麼看待自己的,是……姊的代替品嗎?

  她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他……應該不是吧?也許她想太多了,如果他們是情人的話,姊那天見他時又怎會如此坦然。

  「姨,你好了沒?」風曄站在門外喊道。

  「來了,馬上就好了。」風鈴聽到他的喊叫,忙將那問題收回心底,隨手拿了條髮帶將長髮紮了個馬尾,趕忙出去。

  「你這小鬼,平常叫起床,還得三催四請的,今天吃錯藥了,起那麼早?」她邊穿外套,一邊帶頭努力越過走廊上那些植物向大門走去。

  「我怕你忘記了。」風曄沒好氣的回答,他這阿姨的記性實在讓人無法信任。

  「開玩笑,你媽那麼可怕,我怎麼敢忘!」風鈴回身瞪了他一眼,「你那隻大鳥呢?」

  「還在睡。姨,你的眼睛怎麼回事?」他一看到風鈴紅腫的雙眼,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時候還在睡,連鳥都比她好命!風鈴氣惱的回答,「長針眼,不行嗎?」

  「長針眼!你偷看男人洗澡啊?」風曄笑得差點噎到。

  「風嘩!你再說一句話,我就把你的嘴用膠帶封起來。」風琴叉腰站在車旁,惡聲惡氣的道,「現在,立刻給我上車!」

  小曄一聽,馬上爬進車裡,但仍是笑個不停。

  風鈴火大的關上車門,不再理會後座那小神經病,開車直往唐氏醫院。

  一到醫院門口,車還沒停好,小曄就迫不及待的開門跳下車往醫院裡跑,還回頭對風鈴喊道:「姨,我先上去!」

  「小心點!走路看前面。」風鈴忙按下車窗提醒那蹦蹦跳跳的傢伙,見他揮手表示聽見了,才將車開去停車場停好。

  大概是昨晚下過雨的關係,今天天氣還不錯,雖末見陽光但雲層不再像前幾天那般厚得像是快塌下來一樣。或許是還早吧,停車場裡沒幾輛車,風鈴下車時,剛好旁邊那輛車的乘客也走了出來,她沒怎麼注意,只是側身讓他們先過,心思全在等一下想問的那件事上打轉。

  「小姐,請問你有沒有帶筆,可不可以借用一下?」

  第一個男人走了過去,卻又突然回頭問她。

  風鈴不疑有他的低頭在皮包裡找筆,猛地被一條帶著刺鼻味道的手帕從後摀住口鼻,反射性的屏住呼吸,卻仍是吸進了一點,風鈴頭一昏,立刻辨認出那是哥羅芳!

  不知道是該慶幸她家的富有,讓她從小到大經歷過不知多少綁架事件,也讓如今的她擁有如此良好的反射動作,還是該怨?腦海裡這想法一閃而逝,風鈴知道自己撐不過五秒,她伸出兩指從肩上往後用力一戳,另一隻手也沒閒著,抓住捂她嘴的手關節一扭一轉就猙脫了那人的鉗制,同時抬腳毫不留情的踢向身前那男人的要害,抓她的人沒想到她會有反擊的能力,兩人都被她狠狠擊中,風鈴則快速的閃過前方那男人,向醫院大門跑,停車場剛好在死角位置,沒人發現這裡的事。

  「媽的!還看什麼?快追啊!」那被踢中要害的男人痛得破口大罵另兩名在後面看呆的手下;拿著手帕的那個則摀住雙眼直叫痛,他雖然及時發覺,卻來不及完全避開,兩眼眼皮仍是被風鈴的指甲劃出兩道血痕。

  風鈴死命的向前跑,但哥羅芳的藥效開始發作,減緩了她的速度,眼看就要被追上,她一頭撞進一副厚實的胸膛。

  雷……易?

  不是,他頭髮不是白色的……

  風鈴再也撐不住昏了過去,腦海中迴盪著最後的一絲意識,是那白髮中年男子。

  雷厲伸手接住了風鈴,很溫柔的抱起了她,像是沒瞧見她身後追來的另兩名男子。他高大的身形令人望而生畏,滿頭的華發長過肩頭,被一條不顯眼的繩子束起,一張寬闊的臉像是飽經風霜刻劃著深刻的紋路。

  事情一發生他就看見了,這女孩有著驚人的自衛能力,還有著一顆善良的心,這是他上次在他兒子家時發現的。

  她很適合雷易!

  雷厲打量著風鈴下了個結論。他那倔強的兒子沒什麼朋友,仇家卻有不少,早惹了一身的是非,他的女人若沒兩三下,肯定不長命。

  不長命……像是想到了誰,他整個人彷彿又老了些,一下子變的有些憂傷,連附近的空氣也似帶了些哀愁。

  「老頭,快點把那女的放下!」那兩名男子先是震懾於雷厲驚人的壯碩,但在瞧清他那頭白髮和他身上所穿的淺藍色病人服後,立刻斷定他們兩人鐵定可以摘定這老頭子。不過是個老頭嘛,就算長得再魁梧也厲害不到哪裡去,不是嗎?一想到這裡,那兩人膽子一下大了不少,說話更加的不客氣。

  「你最好少管閒事,否則就讓你提早進棺材!」他們一臉的囂張。

  雷厲抬頭一瞪眼,天生的威儀和氣勢便震住了那兩個不知死活的蠢蛋,他是老了沒錯,脾氣也不再如年輕時那般暴烈,但若他讓這兩個白癡騎到頭上來,他就不姓雷!

  「你們發什麼楞?快搶人啊!」那被踢中要害的男人一拐一拐隨後跟上,卻見到他那兩個手下楞在那裡,氣得他鼻子差點沒歪掉。

  他這一喊,倒叫醒了那兩個蠢蛋,忙上前欲拾回風鈴,卻不知怎地同時被雷厲踢中,雙雙痛苦的倒地抱著肚子。

  「搞什——」第三人還待要罵,卻在見到手下嘴角逸出的鮮血時,嚇得忘了要說的話。

  「滾!」雷厲瞧那沒用的人渣嚇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只冷冷的說了個字,就抱著風鈴回身往醫院走,他連頭都沒回,背後露了個大空門,那人渣卻連想也不敢想從背後偷襲他,只忙著招手叫手下開車過來,扶他們三個上車,沒幾秒就走了個空。

  雷厲才走到大門,就見雷易一臉寒氣迎面而來,他們倆就這樣站在大門口對峙著;雷厲手上抱著風鈴,雷易則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兩人巨大的身形擋住了來往人群的去路,卻沒人敢出言抗議,這兩個巨人又魁又壯,長的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又不是不想活了,誰敢抗議啊!所以每個人都自動的繞走兩旁的小門。

  唉,這孩子。雷厲暗暗在心中歎了口氣,臉上卻面無表情,兩手將風鈴一遞,「她是個好女孩,你好好照顧人家。」

  「不用你管!」雷易咬牙低吼,他並沒有忽略雷厲身上的病人服,胸口一悶,卻仍是一伸手將風鈴接了過來,轉身就走。

  「雷先生、雷先生!我們才做到一半,你怎麼跑掉了。」一位小護士手裡揮舞著一疊病歷邊跑邊叫雷厲。

  雷厲再看了眼走遠的兒子,這才愁眉苦臉的道:「來了,來了。」

  他邊走邊咕噥,歐陽青那小子,他身體好得很,沒事幹啥叫他來做什麼健康檢查啊?害得他被這些小護士呼來喚去的,真是受不了。

  「怎麼回事?」風琴坐著輪椅才出了電梯,就見到雷易抱著昏迷的風鈴走進急診室。

  「她吸了哥羅芳。」雷易將風鈴交給醫生,轉頭接過看護手裡的輪椅推著風琴,一臉嚴肅,「我有點事想和你談談。」

  「到醫院中庭,那裡沒什麼人。」風琴意會,指點他談話的好地方。

  「我也要去。」小曄跟在後頭道。

  「不行!」雷易和風琴異口同聲的回答,他們兩互看一眼又同時開口道,「去顧著你阿姨。」

  兩人聽到對方說的話,不禁相視而笑。

  他只好悶悶的去急診室「顧著」他阿姨。

  唐氏醫院的中庭做得非常漂亮,正中央是座噴水池,池子裡栽了些蓮花,現正值寒冬,所以只見得到三三兩兩的蓮葉漂浮其上,兩旁則是些假山涼亭,綠葉花草扶疏,楊柳迎風搖曳,讓人看了心曠神怡。

  雷易將風琴推到涼亭下,望著水池沉默了半晌。

  「你不是要談?」風琴微微一笑開口問他,卻抬頭看著中庭那一方小小灰灰的天空。

  「有人想抓風鈴。」雷易望著她,奇怪自己為何對這張相同的臉孔沒什麼慾望。

  「然後呢?」風琴揚眉再問。

  「對方是劉志良。」他眼裡閃過一絲寒光。

  「那個毒王劉志良?他抓風鈴做什麼?」風琴一懍,那姓劉的是個變態,她幾年前曾一場宴會上見過那傢伙,他的潔癖之嚴重,嚴重到無法忍受皮膚觸碰到任何沒消毒過的東西,甚至連吃個飯都要隨身帶著自己的餐具,因為嫌外頭的髒,就算是衛生筷也不用,因為沒經過他的特殊消毒。

  「那要問你為什麼讓風鈴到我那裡去!」雷易姿態輕鬆的望著風琴,等著她告訴自己原因。

  「我不知道。」風琴倒是回答得乾脆,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雷易咧嘴一笑,眼神卻不是那麼回事,那笑臉看起來還真是有點猙獰,他低首將臉湊到風琴面前道:「風大小姐,你要是不知道,我修羅堂就讓給你!現在那姓劉的想抓風鈴來威脅我,這麻煩是你丟過來的,你別想獨善其身。」

  「威脅?我以為阿修羅是不受人威脅的。」風琴睜大了雙眼,半點不害怕他那凶像,只是一臉甜笑。

  「別拿那張臉對我笑!」雷易看到那張和風鈴神似的笑臉就凶不起來。

  「啊,原來你喜歡我這張臉呵。」風琴笑得更加詭異,她有趣的打量著雷易臉上百年難見的尷尬。

  雷易見她笑個沒完,倏地直起身子,收起所有表情突然冒出一句:「小曄的父親是誰?」

  風琴聞言,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不關你的事。」

  「等事情完了後,這句話記得和你家人說。」雷易莫測高深冷冷的道:「不過,從現在起,你最好記得,你才是那個住在我家兩星期的女人,有問題嗎?」

  「你——」風琴愣了一下,看著他道,「為什麼?」

  「劉志良下星期有批貨要進來,最少也有三百公斤。」

  風琴聽了臉色一白,「他想幹什麼?三百公斤的白粉給全台灣的人同時施打都還有剩啊!」

  「不是白粉,比那更糟,是海洛因和天使塵!」

  「那傢伙是不是瘋了?」風琴皺起眉頭。

  「這批貨不能讓它進來,我要你故意讓他抓去;你比較冷靜,也比較有經驗,最重要的是你見過那個傢伙,再者你身上有傷,他們比較不會戒備。」

  「這事要瞞著風鈴?」她有不好的預感。

  「我不想讓她扯進來。」雷易一臉凜然,他不想再看到風鈴受到任何傷害;他才離開她不到一小時,她就被人綁架!一想到她方才差點被劉志良抓去,他就有種想揍人的衝動,今天是因為那個人,下次她就沒這麼好運了。他這次會想出這個李代桃僵的方法,也是因為他怕到時自己會因為風鈴而亂了方寸!但被抓走的若是風琴,他就沒這層顧忌了,因為他知道這女人有絕對的自保能力。

  他們這樣做可是會讓她那腦筋不會轉彎的老妹加深誤會的,風琴望著雷易,半天才道:「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事情變得非常奇怪,彷彿她一醒來,這世界就變了天。

  風鈴惶惶的看著在前方的兩人,雷易正抱著風琴下車,風琴的手則攀在他的頸項上,他抱她的樣子是那麼地理所當然,好似這沒什麼不對。這的確沒什麼不對,風琴受了傷,這裡又只有雷易一個男人,他抱她下車本來就沒什麼不對!

  但是,她覺得好刺眼,他們那樣看起來太過親暱了。用力的搖了搖頭,甩去那不舒服的感覺,她暗自告訴自己:風鈴,別胡思亂想,這沒有什麼,那不代表他就是——

  她不安的跟著下了車,帶著請來的看護走進屋裡。

  「林小姐,你以後就住這間房。」風鈴對那看護說,「你隔壁就是我姊的房間,這段期間就麻煩你了。」

  「不會麻煩,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林看護將行李放到床上。

  「你慢慢整理,我到隔壁看看。」風鈴扯出一抹敷衍的微笑,她心神難安想早點和風琴談,事情越早問清楚越好。

  她緩步走至隔壁房門,握住門把將門打開。

  「姊,我——」

  風鈴望著房中的景象,整個人楞在當場,所有的思緒離她而去,忘了想要說的話,腦海裡只剩一片空白。

  雷易抱著風琴坐在床上,背對著她,他們倆正吻得火熱!他身上的襯衫被扯下,風琴衣著凌亂,白皙的手愛撫著他背後的紋身,而那尊在他背上有如惡鬼的修羅像,兩隻炯炯有神銅鈴般的大眼彷彿正瞪著呆在門邊的她,嘲笑她的愚蠢和無知。

  心,在瞬間碎成千萬片。

  「怎麼不敲門!」風琴的斥責喚醒她殘存的知覺。

  「對不起。」風鈴一震,死白著臉退回門外,呆滯的將門關上離去。

  「等一下。」雷易赤棵著胸膛追出門外。

  風鈴沒理他,臉色蒼白的繼續往前走。

  「我有話和你說!」他大手一抓將她拉進最近的房間。

  風鈴快速的抽回手,不想再碰到他,就是這雙手昨夜才在同一個屋簷下擁著她,而今不過才幾個小時,在他懷裡的女主角卻換了人;或許不是換人,對他來說也許根本是同一個,她們的臉長的一樣,不是嗎?自己不過是代替品而已,一個自動送上門的假貨!現在真的已經回來了,他當然會要真的,不是嗎?她的心好痛,痛的她快無法呼吸了,風鈴努力開了口,雙唇顫抖的道:「沒什麼好說的。」

  雷易冷著臉,漠然的說:「我沒欠你什麼,你不要一副這種臉,我不想讓琴兒誤會。」

  他的話像一把刀狠狠的劃過她已經快無力跳動的心,風鈴瞪著地板雙拳緊握,她深深吸了口氣道:「我……沒說你欠我。」

  「如果我的態度曾讓你誤會的話,我道歉。」他眼裡浮現不耐,臉上不興一絲波瀾,冷漠得像尊雕像。

  道歉?!風鈴紅著眼一揮手想打掉他那虛偽的話,「你當我是什麼?」

  雷易抓住了她的手,凜冽的道:「我也是真心誠意的在道歉,昨晚迫不及待的爬上床的可不是我!至於我當你是什麼,你不是早有自知之明。」

  胸口一窒,風鈴全身發冷,心開始絞痛,她小口小口輕輕的吸著氣,怕太過用力,心臟會痛到停止,真的好痛……

  雷易望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將手插入口袋裡緊握,怕自己忍不住擁她入懷。他不能在這時前功盡棄,今早的事件,只加深了他昨夜的信念,她對他來說太過單純,他的世界太黑暗,不適合她;就算經過昨夜,就算他有多想要她,他都不能讓她為了自己苦一輩子;她是第一個他想用盡一生保護的女子,如果要讓她恨他,才能讓她離開,再惡毒的話他都會說。

  他努力擺出一副冷漠的臉孔,再度開口說著殘忍的話語:「琴兒傷還沒好,你最好別刺激她,否則我不會客氣!」說完邁開大步毫不留戀的離開。

  風鈴心痛的瞪著關上的房門,然後才發現這裡是她的房間,跟著她虛脫的坐到地上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才不過幾個鐘頭前,她在同一個地方交出了自己的心,現在卻在同一個地方,那顆心被他狠狠的劃上一刀,灑上鹽巴,丟到地上踩了幾腳,再不屑地砸回她的臉上。而她的身體甚至還記得他昨夜溫柔的大手和熱情的吻,還眷戀著他的懷抱。很好笑,不是嗎?

  哈,真是可笑……淚水在此時終於止不住的滑落,從一開始就是她在玩自作多情的遊戲,從一開始她就在欺騙自己,她不逃避,騙誰啊?明知道他是姊的情人,明知道他是小曄的父親,卻虛假的告訴自己,那只是有可能,然後欺騙自己他不是。

  我不想讓琴兒誤會……

  我沒欠你什麼……

  昨晚迫不及待爬上床的可不是我……

  我當你是什麼,你不是早有自知之明……

  別刺激她,否則我不會客氣……

  他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裡播放,每一句話都像尖銳的刀,砍得她一顆心傷痕纍纍,從頭到尾他在乎的就是風琴,從來就不是她,她不過是個代替品。

  她甚至連怨恨的理由都沒有,因為對不起人的是她,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才是那個該死的第三者,一個極其失敗的第三者,她甚至……連當個第三者的資格都不夠,因為他的心從來就沒在自己身上。

  淚水不斷的從眼眶滑落,她全身止不住的輕顫,為什麼這麼笨?非要等到親眼見到、親耳聽到,才肯認清事實,他根本就不愛她!

  哈,他怎麼可能會愛她?她又為什麼會奢求他愛她?!

  因為……她愛上他了!這是什麼爛答案,風鈴抱著膝哭得更加悲慘,這不是顯得她白癡到極點,愛上一個絕對不屬於她的人,她究竟有多愚蠢啊?

  淚水一直止不住的滑落,風鈴懊惱的遮住雙眼。

  別再哭了!風鈴,你還要傻多久?再哭,他也不可能是你的。

  至少他有一點是對的,風琴傷還沒好,而且姊是無辜的,她不能再刺激姊,不能讓姊看到她這副模樣。

  風鈴微顫的站了起來走進浴室,抖著手打開水龍頭,將冷水潑在臉上;抬起頭看著銳中的人影,微紅的鼻頭、散亂的髮絲、慌亂的眼神,還有依然止不住微微發抖的身軀,鏡中的人看起來是如此的狼狽:她雙手緊握成拳頭,看著鏡中自己的臉,深吸一口氣喃喃低語:「冷靜點,風鈴,冷靜點。」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風鈴告訴自己,不斷的做著深呼吸的動作,五分鐘後鏡中的人影終於不再顫抖,她將髮帶拿下來從新整理頭髮,然後再一次的將冷水潑在臉上,接著用毛巾擦乾,再次的望向鏡子,她回復成木然的表倩,先前哭泣哀傷的女人已不知所蹤。

  她將冷漠的面具帶上,毅然的轉身出門下樓去,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過沒關係,她還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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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還得承受多久?她還得這樣看著他們多久?

  風鈴專注的吃著飯,一整桌滿滿的菜看她卻連一丁點的食慾都沒有,只是捧著手裡的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仿若那是什麼珍餚玉食,整頓晚餐的時間,她沒拾過頭,就只是盯著她的碗,扒著飯。

  她不敢抬頭看,怕自己忍不住洩漏心底的情緒,但他們的聲音卻一直傳來,她知道姊正坐在他的大腿上,他正在餵她!

  從醫院回來的那天起,他每天都會過來照顧風琴,而那張買來的輪椅,從來沒用到過,因為姊要到哪裡,他都會抱她去,他們倆如膠似漆的黏在一起。

  飯好苦,或是她的嘴好苦,還是心呢?

  總之,她終於將那碗飯吃完了。

  「姨,你的電話!」小曄在客廳叫著,他早三兩下就吃完飯了,真搞不懂大人吃個飯怎麼有辦法耗掉半個小時。

  風鈴鬆了口氣,急急的將碗筷收到水槽,然後迫不及待的跑去客廳接電話,她萬分感激那打來這通電話的人,因為這讓她有藉口名正言順地逃離這處快讓她窒息的飯廳。

  「喂,我是風鈴。」

  「小風,你怎麼跑回家了,害我打電話到那個雷易他家都沒人接電話,跑去那裡也沒人在,你不是在查那件事嗎?是不是查出來了?啊,你還是過來再說好了,我的PUB今天開幕,我找你好幾天啦,限你十分鐘立刻過來幫忙,我累得手快斷了!」小飛一開口霹靂啪啦就是一串話,沒了平常那懶散的模樣,說話速度像機關鎗一樣,而且不等她回答就掛斷了電話,活像怕她不肯過去幫忙似的。

  這個死愛錢的女人!風鈴聽著話筒傳來的嘟嘟聲,露出了這幾天來的第一次笑容,她好笑的將電話掛回去,等著它再次響起。

  不出她所料,才兩秒那電話又響,風鈴接起話筒道:「地址?」

  小飛尷尬的笑了兩聲,跟著報出一串地址後又說:「店名叫女巫,藍色的招牌很好認的,你快點過——啊!小心我的杯子,那一隻要一百五啊!」小飛說到一半突然發出尖叫,立刻掛了電話去拯救她的money。

  真是受不了她!風鈴想著,過去看看也好,她不想再留在家裡看他們倆親熱,說她沒用也好,膽小也罷,她是再也無法這樣繼續下去了,去和小飛談談吧,也許她能告訴她該怎麼辦。

  她拿了件外套踱到飯廳門口,深吸了口氣,然後看向那親眼的兩人,強裝出一抹微笑道:「姊,我去小飛那,晚點回來。」

  「那麼晚了,讓雷載你去吧?」風琴突然冒出這一句,卻讓雷易臉色霎時變青,風鈴臉上卻白得嚇人。

  「不……」她沒辦法和他單獨相處,在他面前她已經連僅存的一點尊嚴都沒了。

  風鈴才想拒絕,雷易已先開口對風琴道:「你傷還沒好,我不放心留你在家裡,何況她這麼大個人了,你還怕她丟了不成,是吧?」他以手溫柔的支著風琴的下巴,那雙黑眸卻微慍的盯著門口的風鈴。

  風鈴被他看得心中又是一痛,是啊,她又怎麼比得過風琴呢?她蒼白的臉上掛著虛假的笑容回答:「對啊!姊,我不是小孩了。我先走了,拜拜!」說完立刻落荒而逃,怕自己再多看一眼,會當場哭出來。

  望著她倉惶的背影,雷易眼裡浮現一絲陰霾。

  「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一等風鈴出了門,風琴就收起溫和的表情冷冷的詢問。她知道她那笨妹妹愛上這個又倔又強的男人了,要不然這幾天也不會成天一副要哭不哭的臉,笑起來比哭還難看,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就算是傾城絕色也經不起這般折騰,簡直就是醜到家了,偏是風鈴的臉和她還有九分像,看到「自己」這麼的……可憐,還真叫風琴有點無法忍受。

  「痛一時,總比痛一世好!」雷易冷硬的望著門口,三十年來,他首次為了個女人動了情,卻必須被迫傷害她,可他寧願自己受這一生的苦,也不願讓她留一輩子的淚。

  「她不是你想的那麼脆弱,你該給她和自己一個機會試試看。」風琴下了他的大腿站了起來,右腿仍是痛著,但已不像初時那般痛徹心肺,她早在前幾日便能站起來走幾步了,只有她那白癡妹妹還以為她不能站。風琴天生傲骨又怎會讓自己依賴著雷易,會讓他抱不過是作戲罷了,她只要一有機會就站起來練習,即使是痛得不能自己,她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好起來。

  「我試不起。」他沒那種膽量,雷易雙眉攏聚,他以前從來不認為自己會為誰做到這種地步,他以為自己的心早已死了,風鈴卻在短短幾天內喚醒了他沉寂已久的感情,他為她動了心、動了情。

  他曾經深深在乎過,但他在乎的那兩人卻同時背叛了他,他八歲時母親不留隻字片語的離去,八年的幸福家庭就像一場夢幻,他不肯相信的盼了四年,卻盼到曾經深愛母親的父親親手殺了她,他在一夜之間同時失去了父母,在他的心中,他父親已經死了,如今那個人只是他的殺母仇人。

  風鈴,是他第三個真正在乎的人,那深刻的感情之劇烈讓他害怕,當年失去親人的痛仍刻在心上,所以他不敢試,也試不起,他不以為他能忍受失去她,他寧願就這樣和她保持距離就好。

  聽到他的回答,風琴有點驚訝,他那向來絕不低頭的自尊跑哪去了?她看向雷易,卻在他臉上看見那抹傷痛的神情,「你變了。」以前即使答案是如此,他也絕不會承認。

  雷易沉默不語並不否認。

  風琴將重心移到左腳,重新打量這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她之前並不認為這男人會有愛人的能力,她看過他不要命的樣子,但是現在看來,顯然風鈴對他影響深遠,至少他懂得害怕了。

  也許她應該和他說實話才是,風鈴的能耐其實足以媲美一級保鏢。

  她們倆從小到大綁架事件就層出不窮,而她的能力是如此的驚世駭俗,所以一出事,先動手的一定就是風鈴,而且她也很有那方面的天分,打小就被爺爺送去學武,加上那年年未曾間斷的綁架事件,風鈴早磨練出一身好身手。也就是說,並不是雷易不想和風鈴在一起,風鈴就會安全無慮,反之他倆要是在一起,麻煩會減到最低。

  其實,她現在一想,有雷易當妹婿也不錯,而且通常像他這種人不動情則已,一旦愛上了,那份執著就絕不會動搖,想來還是風鈴的福氣。不過,她本來以為雷易會自己想通,卻沒想到原來愛情真的會使人變笨,或是真的是她旁觀者清?

  風琴不穩的走了幾步,立刻痛得汗流浹背,但她神情卻有著一絲愉悅。

  該點醒他嗎?不,她要過幾天再說,誰叫這傢伙竟然用脅迫的方式請她幫忙,她最討厭別人威脅她,就算是為了她妹妹也不行;再說她和他一樣也不想讓風鈴去對付劉志良那變態,因為風鈴一見到他那種潔癖大王一定會口沒遮攔惹的那變態凶性大發。風鈴什麼都好,就是永遠先做了再說,先說了再想,然後才開始後侮,簡直就是頭殼空空沒大腦。

  「借問一個問題。」雷易看不過去她虐待自己的腳,皺著眉將風琴強迫抱起。

  「問啊。」她沒反對他的動作,習慣性的摟住他脖子。

  「你是不是很喜歡自虐?」看她痛得全身是汗,卻連一聲疼都不肯喊,真的是有毛病。

  風琴不在意的笑了笑,同樣說:「借問一個問題。」

  雷易挑挑眉,抱著她上樓。

  「你為什麼不愛我?」她真的是滿好奇的,他們倆認識十幾年了,他沒愛上她,卻在短短幾天內愛上了和她有著同樣面容的風鈴,這是什麼奇怪的道理。

  「我不想自我苦吃。」他們倆個性太像了。

  「你愛她就不是自我苦吃?」風琴不怎麼滿意他的答案。

  雷易把她放到床上,面無表情的道:「我沒說過我愛她。」

  他的確沒說過,也許一輩子也不會說。打一開始他並不是自願時,就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會愛上她,一點道理也沒有,要真說有任何原因的話,大概是因為風鈴是真的在乎他喜怒哀樂的人,她也不在意讓他知道她的關心,所以他甘願在背後守護著她一生一世,那三個字,他——不會說的。

  「如果風鈴愛上其他人呢?即使如此你還是不肯試試嗎?」風琴有點惱他的死腦筋。

  雷易全身一僵,穩固的決心在思及那可能性時瞬間晃了一下,卻仍是死鴨子嘴硬的說:「這樣最好。」

  「好吧,那你就等著她琵琶別抱好了。」真是蠢男人一個,配她那笨妹妹兩個正好一對。

  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小飛拉下鐵門,走到吧台內清洗杯子。

  店內流洩著藍色的燈光,輕柔的音樂聲猶未停歇,風鈴倒了杯酒,坐在吧台旁的高腳椅上發楞。

  「我是不是很蠢?」風鈴喝了口幸辣的伏特加,好苦。

  「你在瞎說什麼啊?」小飛在吧台裡擦著杯子,白了她一眼。

  「我一定很蠢。」風鈴沒搭理她,自顧自的再喝了口酒,她用手支著下巴,眼淚不由自主的又開始聚集,然後灑落,嚇壞了吧台內的鄭飛芸。

  「喂喂喂,好好的怎麼就哭起來了,你別哭啊!」小飛將最後一個杯子擦乾,放回架上,順手拿了整盒面紙給她,道:「怎麼回事?」

  「我愛上他了。」她抹去淚水,那淚卻停不下來,現在才發現,原來她真的如他所說,是個愛哭鬼。

  小飛呆了一呆,半天才反應過來,雙眼大睜道:「等等,你說你愛上誰?不會是那個他吧?」

  風鈴露出苦笑,頰上又是一串晶瑩的淚珠。

  「難不成他真是小曄的父親?」見風鈴臉上止不住的淚,答案大概八九不離十了。

  那他不就是——風鈴的姊夫!小飛張大了嘴,終於領悟了問題的癥結所在。她看著淚眼盈眶的風鈴不知說什麼才好,感情的事很難說,小風這廂是明知深淵還往裡跳,哭成這樣,想必是失戀作結。

  「把他忘了吧!」小飛開口勸說好友,「我知道這事不是說忘就能忘,但繼續鑽牛角尖也沒用,上天注定了,該你的就一定是你的,不該你的就是強求也得不到。」

  「是啊,是該忘了。」本來就不是她的,又何來失去,但為何心仍是會痛?真的很痛啊!她的心……

  風鈴含了口酒在嘴裡,任那苦味從舌上傳入神經和痛楚合而為一,然後開始麻痺她全身的細胞,她想忘掉他呵……忘掉他的臉、忘掉他的吻、忘掉他的手、他溫暖安全的懷抱,忘掉那不屬於她的一切,她想忘啊……

  真的真的好想……


  讓她忘了吧……

  他再度點燃一根煙,然後動也不動的盯著風家大門,桌上的煙灰缸早已積了不知多少根煙頭,他已經戒煙戒了好幾年,今晚卻為她破了戒。

  兩點零五分。他知道他不該還在這裡,不該像個吃醋的丈夫等著夜不歸門的老婆,不該因為風琴的一句話就動搖了自己的決心,不該嫉妒那也許此刻正擁抱著風鈴的那個男人,那幕景象才掠過腦海,在黑夜中微亮的火星倏然一亮,才點著的煙迅速燃盡。

  該死的!他連抽都還沒抽到一口。

  雷易暴躁的捻熄那根煙,打消再點一根的念頭,反正點了也抽不到幾口。


  兩點零五分二十秒。

  猛地站起身來,雷易煩躁的抬手將額前散亂的黑髮撥到後面。媽的,他究竟在這裡幹什麼?看著牆上鍾裡的秒針發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汽車聲,那車停了一會見又開走了,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雷易心中卻竄起一股怒火,她是開車出去的,這會兒卻讓人送了回來!

  熊熊燃燒的妒火讓他昏了頭,邁開大步就走到大門前,一把將門拉開吼道:「你跑哪裡去了?」

  誰知門一開,風鈴整個人就跌到他身上,混身的酒味;雷易還沒扶住她,風鈴倒是退的很快,她立刻站穩身子,口齒不清的叫道:「關……關你屁事!」她繞過雷易,很努力小心的認著眼前晃出三四條的路。

  「你說什麼?」雷易火大的抓住她一隻臂膀,不讓她走。

  「我說關你屁事!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顧好你的琴兒就好了。放手!」她睜大了眼,脾氣暴躁的吼回去,被抓住的手順勢一轉反抓他手肘關節,另一隻手再補助的一推,就掙脫了他的箝制,跟著一腳想也沒想就踢了出去,雷易雖然沒料到她竟會動手動腳,仍是反應敏捷的擋住了她的踢腿,誰知這一擋,卻讓風鈴因為反作用力整個人往後倒。

  眼看她屁股就要遭殃,雷易眼明手快的又將她拉了回來,卻反遭風鈴的死命抵抗,她壓根不知道雷易才剛救了她可愛的小屁服,酒醉的腦袋本來還為自己成功脫離他而高興了一下下,轉眼間卻又被他抓回來,氣的她大吼大叫:「我叫你放開我!」

  她兩隻手揪住了雷易的右手,速度極快的使了個單手過肩摔,雷易這次早有了心理準備,左手托住了她的後腰,輕輕鬆鬆的就化解了她的攻勢,沒想到風鈴還不死心,一旋身抓住他的衣領又來個小外掛,反使得雷易向後倒下,本來他是不可能就這樣被她勾倒的,但風鈴一個沒站穩竟然自己也往前倒,雷易被她的身形一帶又怕她撞到頭,只好手一拉將她護在身前認命地做她的肉墊,只聽「碰」的一聲,兩人雙雙倒地。

  「你這個白癡,都叫你放開我了,還……還死抓著!」風鈴大口地喘著氣,不甘心的爬起來騎坐在雷易身上,兩隻手死揪著他的衣領激動的破口大罵:「王八蛋,你去顧你的寶貝琴兒啊!我又不是她,要你管那麼多,你不是很寶貝她嗎?琴兒要不要喝水?琴兒要不要吃飯?琴兒要不要抱你出去走走?整天琴兒、琴兒的叫不停,怎麼,你這會不怕她睡覺從床上摔下來了,倒是有空管我這個假貨了!」

  「該死!你別再動了!」雷易滿臉漲紅,兩隻手抓緊她的腰,這女人剛好坐在他的重點部位,竟然還渾然不覺的動來動去,弄得他慾火旺盛。

  「你管我!」風鈴瞇著眼對他吼回去,「你以為你是——」她還要再罵,雷易一伸手轉身將她反壓在地上,徹底堵住風鈴的醉言醉語。

  雷易粗暴的狂吻她的紅唇,肆無忌憚的愛撫身下嬌嫩的人兒,積壓了整晚的妒意完全爆發出來,他瘋狂的吻著她,想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記,他嫉妒那個整晚和她在一起的人,他嫉妒那個有權擁抱她的人,他嫉妒那個身份配得上她的人,他該死的嫉妒那個可以陪在她身邊一生一世的男人!

  完全忘了自己的決心,他此刻只想讓她忘了那個送她回來的人,霸道的只想讓她變成自己一個人的,直到他感覺到風鈴不再抵抗,嬌弱的身軀傳來微微的顫抖,然後是一聲幾不可聞的啜泣,他嘗到她臉上鹹鹹的淚水。

  「放……開我,拜託……別再拿我當代替品了,我想忘記你……讓我忘了你……我真的好累好累……」風鈴躺在地上疲憊的用兩手遮住滿臉的淚水,聲音破碎的說。「我再也受不了……讓我忘了吧,否則我會開始恨我自己的。」

  雷易挫敗的發現自己正在二度傷害她,下巴繃得死緊,終於想起來自己早先的決定,鐵青著臉站起身來,二話不說走向大門離去。

  天,又下起毛毛細雨,風鈴一個人躺在庭院的地上任心痛侵食全身,她分不清臉上是淚還是雨,只知道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她要把他徹徹底底給忘了,從今以後他就單純的只是她的姊夫,她姊姊風琴的丈夫!就算現在還不是,等老爸老媽一回來就一定會是了。

  今年的冬天為什麼老是下雨?難道連老天都在苛責她,只因為她愛錯了人?

  「我會把他給忘了,我一定會把他忘掉……」風鈴在雨中紅著雙眼像是在對誰保證似的喃喃自語,不斷的提醒自己要把他給忘了。

  冬天就快要結束,她卻覺得她的心才剛進入蕭瑟的冬之國度,也許一輩子也無法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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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6-5 00:27:05
第九章

  「大哥。」一位黑衣大漢冒著冷汗看向正在用餐的劉志良。

  「那女人呢?」劉志良眼也不抬,拿著餐刀切割著帶血的牛排,他喜歡血,那鮮紅的顏色總是讓他感到精神亢奮,比任何毒品和興奮劑都有效。

  「沒……沒抓到。」黑衣大漢汗涔涔的躬身回答。

  「為什麼?」他拿刀的手停了一停,才又語音危險的繼續切割。

  「被……被一個老頭救了。」那人支支吾吾的,汗水幾乎要滴了下來。

  「一群飯桶!全都是一群飯桶!」劉志良尖細的聲音迴盪在室內,他忿忿的扯下餐巾,一拳就打向躬身在旁的黑衣大漢,那人被打得吐血,卻忙摀住嘴不敢讓血噴出來,上次將血噴到劉志良身上的人,被發狂的他活活打死,所有看到的人吭都不敢吭一聲。

  「明晚貨就要到了,我才潛回台灣,你現在卻跟我說人被個老頭救了!」他青筋浮現額際,面孔猙獰的嚇人。「人被救了,你們就不會再抓嗎?這一個星期都在混啊!」

  「不……不是。大哥,那女的好像受傷了,雷易整天跟著那女的,我們找不到時機下手。」

  「哦,找不到時機下手?」劉志良露出微笑和善的看著手下似乎平靜了下來。

  「是……是啊。」那手下看他那模樣,稍稍鬆了口氣以為逃過了大劫,還在旁陪笑。

  誰知劉志良說變臉就變臉,一伸手抓住他的衣領,那餐刀架上了黑衣大漢的咽喉,睜著銅鈴大眼咬牙切齒道:「找不到!你不會製造嗎?你第一天出來混啊!」

  「大……大大哥,我……我已經派派派人盯盯住了,那那女人是……是是風雲高中的校長,明、明天開學,阿修羅不、不會跟去學校,明……明明天,我們一定會抓她回來。」他驚保的看著劉志良,汗也不流了只是滿嘴結巴,生伯他一發瘋那架在脖子上的餐刀便會劃下去。

  「最好是這樣。」劉志良收起凶狠的表情,像沒事人似的坐回餐桌前,換了新的白手套,然後慢條斯理的拿了條新的餐巾別好,又重新換了整套的餐具,這才繼續切著牛排。

  黑衣漢子一手摸著倖存的脖子喘著氣,見他又坐回去用餐,知道自己撿回了一條命,趕緊想退出去。

  「等一下。」劉志良開口叫住手下。那傢伙一顆心立刻又提了起來,大氣不敢喘一聲。

  「記得別傷了那女人,她一根手指都比你值錢。」

  「是,大哥。」黑衣大漢應了一聲。

  「下去吧。」劉志良這才滿意的叉起了一塊帶血的牛肉放入口裡很小心的細嚼慢咽起來,那手下聞言立時唯唯顫顫的退出門去。

  風鈴深深的吐了口氣,然後放下電話,兩眼無神。

  該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就只等她上樓拿那整理好的行李而已。

  想了一夜,她才做出這個決定。機票訂了,代課老師也找好了,姊有他顧著,老爸老媽明天也要回來了;至於學校的事,風琴早已接手,她雖然帶傷,卻仍是駕輕就熟,反倒是自己,健健康康的一個人,卻什麼也不會,做什麼就錯什麼,一點用也沒有。

  風鈴扯出一記苦笑,一切的一切,有她沒她都已經沒差了吧?

  是啊,怎麼會有差呢?她就像個多餘的人,想來還是離開的好。

  再次深呼吸一口氣,她起身上樓拿背包,然後下定決心頭也不回的離開這個傷心地,沒想到風鈴前腳才踏出門,電話鈴卻響了,她停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接?那一聲聲刺耳的鈴聲,像怨婦似的尖叫,不肯就此饒過她。風鈴遲疑著,終於在十幾聲後,返身接了那通電話。

  誰知她接聽不到三秒,立即血色盡失,抓了老爸藏在檯燈座下的機車鑰匙就跑。

  車子飆到風雲高中大門,發出刺耳的煞車聲,風鈴車才停下,風曄人就跳上機車後座,他手裡拿著一台掌上形電玩,螢幕上卻有著一點青光正在迅速移動中。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學校今天不是也開學?」風鈴不高興的斥責。

  「現在不是研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吧?」小曄皺眉道:「夜隱已經追上去了,我裝在它身上的訊號器發射距離只有五公里,快不見了啦!」

  「等一下再跟你算賬!哪一個方向?」風鈴回頭瞪他一眼,隨即詢問。

  「東南方,現在大概在往基隆的高速公路上。」

  「為什麼?」風鈴遞給小曄另一頂安全帽。

  「因為他們速度慢下來了,不過再一分鐘訊號就會跑出螢幕了。」風曄沒好氣的催促風鈴。

  「放心,不會讓他們跑掉的,坐穩了。」她回身敲了他安全帽一下,跟著一催油,重型機車的引擎發出一聲怒吼,氣勢十足的奔馳而去。

  憑著風曄的追蹤器,風鈴在基隆海岸公路追上了那只名為夜隱的大烏鴉,它正在一棟兩層樓別墅上方盤旋。風鈴遠遠的就熄了火,將重型機車停好,小曄則發出一聲短促的口哨將烏鴉招了回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姊怎麼會被綁架?雷易人呢?還有,你為什麼沒去學校?」風鈴站在小曄身後,低聲質問他。方才在家裡聽到他說風琴被綁架,可把她嚇了一跳,一下子沒想那麼多,這會兒才發現問題。

  風曄小心的以樹影遮掩住身形,一邊打量前方的情況道:「我怎麼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抓老媽,至於雷易,他今天有事所以沒來。還有,我今天有去學校,只是開學只要到校半天而已,所以我就繞去媽那裡,誰知道才到了大門就看見她被抓了。」

  「有幾個人?」

  「我在校門口看到的時候只有三個。」風曄瞇起眼睛有點擔心的看向那棟過於安靜的屋子,「我們要不要現在進去?」老媽腳傷還沒完全好呢。

  「放心,她現在沒事,至少還算清醒。」風鈴四下觀察地勢不怎麼擔心。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現在連吹起一片樹葉的能力也沒有。」這表示風琴的狀況好的很,所以她才會沒有使風的能力。

  「我們等天黑了再進去。」

  風曄看了下手錶,還有兩個小時才天黑,他讓夜隱自由行動去找它的食物,自己則找了個隱密的地方坐下,一言不發的從背包裡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零件開始組合,這次事件剛好讓他試驗新東西。風鈴見怪不怪也不打擾他,不知從哪弄來一副望遠鏡監看別墅的動靜。

  兩小時後,她見到意想不到的人走進別墅,滿腦子立時充滿了問號。

  是雷易和武將!

  糟了,她忘記通知他了,家裡現在沒人,該不會那綁匪打電話到家中好死不死就讓雷易給接了吧!

  「他來做什麼?付贖金嗎?」小曄終於將東西裝好,一抬頭剛好看到雷易。

  「把那隻大鳥叫回來,我們現在進去。」雷易才不會付贖金呢,把綁匪給宰了倒還有可能。天色尚未全暗,她本想再等些時候的,但他一進去,難保不發生變化,只好提前行動了。

  「它叫夜隱,不叫大鳥。」風曄不怎麼高興的辯駁,才吹口哨將夜隱招回。

  「難聽的名字。」風鈴皺眉,起身潛行至別墅後方。

  「才不難聽。」他暗自咕噥,身手靈巧的跟上。

  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中,真紅不經意的被微暗灰藍天空上那靈活翻飛的黑點吸引,他懶懶的叼著煙,一邊用竊聽器監聽著屋內的情形,一邊則優閒的隔著墨鏡打量那直速落下的黑點,直到他看見那隻大鳥停歇的地方,立即不敢相信的摘下墨鏡看個清楚。

  「搞什麼?」那小鬼怎麼會在這裡,等他一看清風曄身旁的人影,差點下巴沒掉下來。

  他敢確定那下午被挾持進去的女人是風琴,那眼前這個,不用說一定就是風鈴了。該死的,計劃裡可沒這兩號人物,他們倆要是被抓了,這整盤棋可就全盤皆亂了!

  真紅立即下車尾隨在那一大一小的身後,暗自怨歎的想,本來他不眠不休的跟蹤劉志良好幾天,造成嚴重睡眠不足,所以老大才交了個監聽的閒差給他,以防萬一。不過,正常情況下老大親自上場,之前的紀錄是百分之百搞定,根本就不會有什麼萬一,沒想到這萬分之一就讓他給遇上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勞碌命,連想休息一下都不行。

  唉——說什麼都不能讓這兩人出點差錯,要不然他得提頭去見老大了。

  風鈴身手矯健的翻牆進屋,無聲無息解決了守在後門的大漢,然後開門讓風曄進來。跟在後面的真紅一揚眉,真看不出來那大美女有這麼好的運動細胞,這下他對那份報告資料可信了一半。

  風鈴及風曄偷溜進屋內躲在廚房中。

  「有幾個人?」風曄遞給風鈴他剛組好看起來有點像槍的東西,順便小聲詢問。他太矮了,根本看不到客廳的情形。

  「加守前門的那兩個一共十三個。」風鈴瞪著那把「槍」不悅的問:「你從哪學會做『槍』的?」這小惡魔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她知道他IQ很高,任何東西幾乎只要讓他摸過,甚至看書上寫的就能做出來,上次他導師好像有向他們提過小曄智商高得驚人,但他們一家子沒人注意聽,因為反正他聰不聰明都是風曄,所以沒人在意他的智商到底有多高,但一把「槍」?

  她回去要再和家裡那群大人好好談談!

  「那不是槍,只是針筒,我從網絡上看來的。」風曄小聲的向風鈴解釋用法,「這裡面裝的是麻醉藥,用法像打針一樣,不過能使用很多次。」

  「這不是很危險,要是有人有愛滋怎麼辦?」

  「我還在改進,下次就能像麻醉槍一樣了。」風曄聳了聳肩。

  那還不是和槍一樣!不對,還什麼下次!等一回去,她就要把這東西給沒收。

  尚來不及瞪他,風鈴就聽見客廳裡傳來一個噁心至極的聲音,害她活生生的打了個冷顫,雞皮疙瘩都浮了出來。

  「唉呀呀,這不是我們修羅堂的堂主阿修羅嗎?怎麼我這小地方也值得阿修羅大駕光臨啊!」劉志良要笑不笑,話中帶刺姿勢優雅緩緩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雷易冷著臉,無視四周幾把對著他的手槍,面無表情的凝視劉志良,「人呢?」

  「你想我請了這麼個護身符,還會把她還給你嗎?」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兩眼發紅帶著瘋狂的神色慢慢說道,「你知道嗎?我很怕你啊!好怕、好怕啊!怕到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怕到晚上睡不好覺,我很怕睡到一半命就沒了,嚇得心驚膽戰啊!」劉志良越說越激動,青筋浮現額際,臉上神色越顯蒼白,但卻透著一抹不自然的暈紅,加上那興奮的眼神,看起來怪異的讓人心涼。「我不過是賣個毒品,你卻處處逼人,毀了我的據點,到處破壞我的買賣!我們是混黑社會的,你當自己是正義使者啊?」他掏出手槍指著雷易氣憤的大喊。

  風鈴躲在廚房內緊張的摀住嘴,一臉蒼白。那人是個瘋子,光看他忽怒忽笑的樣子就知道了,他用槍對著雷易的左胸帶著激昂的情緒,誰知道他會不會開槍!

  雷易那個大白癡,竟然就這樣空手進來!瞧他一襲貼身黑短袖長褲,連有幾塊腹肌都能數的一清二楚,她才不相信他身上能藏任何武器。

  混帳!她這個時候還注意他的腹肌做什麼?風鈴一陣燥熱,不敢相信的翻了個白眼,都怪他,來救人還穿得這麼性感給誰看啊,害她無法專心!

  「你賣毒品給成年人我不管,那是他們找死,但是賣給學生你就該死!」雷易怒火騰騰的瞪視劉志良,半點也不把他的槍放在眼裡。

  「我賣毒品該死,你殺人難道就不該死!」劉志良發出尖叫,情緒激動的無以復加。

  「我沒說我不該死。」雷易很冷靜的回答,臉上怒火斂去,全身卻散發出一股肅殺之氣,引得在場所有人莫名一陣心寒,漸漸有人滴下斗大的汗珠。

  「那你去死吧!」劉志良改將槍直指雷易雙眉正中,所有人都以為他要開槍了,連風鈴都差點衝出去,情勢一觸即發,他卻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我想這天已經很久了,怎麼可能讓你輕輕鬆鬆的死掉。」他轉身向樓上的人下令:「把那女的給我帶出來!」

  「這婊子長得不錯!」劉志良走到風琴身前奸奸的笑出聲,「你倒挺會享福的。」

  他用槍抬起風琴的下巴,眼中有著嗜血的興奮。

  「我看看,這洞是要開在哪裡好呢?是這白皙的脖子?還是這柔軟的雙峰?」他槍口一路猥褻的滑至風琴的領口。

  那變態!風鈴在廚房裡忍不住激動的咒罵,他要是敢再繼續下去,她鐵定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我勸你最好別這麼做。」雷易愜意的看著這幕景象,好心的警告劉志良。

  風鈴聞言看了他一眼,奇怪雷易怎麼沒如想像中的醋勁大發,反而像是在看好戲一樣。

  「你嫉妒,我偏要這麼做。」劉志良兩眼發紅的喘息著,他有潔癖從來不碰女人,但這一個,他可以破例,他要讓雷易痛不欲生,他要雷易親眼看著他佔有他的女人,然後在他面前一刀刺進這女人的胸膛,他要他看著她漸漸流血而死卻無能為力!光想到阿修羅痛苦的樣子。劉志良就不由得興奮起來。

  他嫉妒嗎?不像、不像!風鈴搖搖頭,雷易臉上那表情看起來比較像……有趣?

  風琴瞪了雷易一眼,那混帳竟然眼睜睜的看她受辱卻動也不動。她斜睨了劉志良一眼,驀地嘴角牽起一絲輕蔑的笑容,硬是讓人看出她對他的不屑。

  「你笑什麼?」劉志良被風琴臉上的笑容和冷靜激的一陣氣惱,在瞥了眼雷易的不在乎,他突然有點笑不下去。

  「沒什麼,只是奇怪。」風琴將長髮撩了下,悠然地拔到身後。

  「奇怪什麼?」

  風琴沒回答他,反而看著雷易說:「雷,這傢伙這麼蠢,你竟然還和他折騰了兩個月,看來修羅堂辦事效率變差了。」

  「婊子!你說什麼?」劉志良氣的整張臉漲紅。

  「我、說、你、很、蠢。」風琴冷冷的一字一句念出來,然後退了一步,剛巧就閃過了劉志良甩過來的巴掌,她運動細胞不怎麼好,不過腦筋倒不錯,說了什麼話會造成什麼人什麼樣的反應,她大概都猜得八九不離十。

  「你還有這閒情打我,卡老大那批貨應該早到了吧?你手下不是早該跟你報告了?」風琴一隻手仍被劉志良抓著,不過她卻適時的說了這句話,嘴角噙著冷笑。

  下午她人被抓,雷易他們從頭到尾就在後面跟著,沒想到這人蠢得要命,抓了她後竟然就這樣有恃無恐,光明正大的派手下去接貨,雷易兩小時後才到,可想而知,劉志良那批貨又怎麼可能還安然存在,百分之百已經被阿修羅接管了。

  劉志良聞言臉色大變,旁邊的手下立即自動的以行動電話聯絡同伴,卻連響數聲也沒人接聽。

  「媽的!阿修羅你不想要這女人的命了嗎?」他轉身迅速的挾持風琴在身前,汗水開始滴下,他激動的大叫:「把貨給我交出來,要不然我一槍斃了她!」

  「武將,貨呢?」雷易直視劉志良,開口詢問在身後的武將。

  「毀了。」武將答得乾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槍聲驟響,伴著劉志良瘋狂的尖叫:「媽的,你們少跟我打哈哈。」

  子彈迅速擊中雷易腳邊,大理石做的地板瞬間進裂,揚起一絲石粉,他動也沒動一下,風鈴在廚房卻看的心驚膽戰,差點沒當場休克。

  雷易和武將的毫不在乎激怒了劉志良,他憤怒的吼道:「給我打,打到他們說出來!」他就不信手上有這張王牌,他們會敢回手。

  劉志良料錯了,雷易和武將豈只敢回手,還回得相當迅速徹底。

  只聽一陣霹靂啪啦,地上眨眼間多了五條毒蟲,動手的五個人,全部陣亡,還沒動手的,全都嚇呆了。這兩人打起架來又狠又快又猛,那躺下的五人,個個不是手骨就是腳骨折斷,有的人甚至還沒看清他們是怎麼出手的。

  雷易杵在客廳正中,全身滿殺氣。

  「知道他為什麼被稱為阿修羅嗎?」風琴興致盎然的插話,打破一室沉寂。

  其他人聽見這句問話,手中的槍突然變的有點握不住。那個傳說,他們當然聽過,阿修羅之所以叫阿修羅並不是因為他是火修羅的兒子,而是因為他才十七歲就毀了當時赫赫有名的黑道幫派,三十幾個打手擋不住他一個年方十七的毛頭小伙子,他就這樣一路打進去,親手宰了警方通緝已久卻屢抓不到的幫派大哥,事後聽說那幾十個人傷勢最輕的也在醫院躺了三個月,不過卻沒人敢出來作證,警方拘留了雷易,但最後因罪證不足,只好將他釋放。那一晚在場的人都不敢透露當時的情形,卻傳出了一句話——那傢伙是修羅,從修羅場出來的阿修羅!

  從此阿修羅的名號不脛而走。

  想想,人家三十幾個都擋不住他,他們現在不過只剩八個,這會兒每個人只覺得心驚膽戰,冷汗直流。

  「你這婊子,給我閉嘴!」看出手下的不安,劉志良氣得一拳揍向風琴。

  這次來不及退了,她被揍個正著,立刻痛得彎下了腰,卻脫離了那變態的槍口,接著所有的變化在一瞬間發生。

  雷易竄上前去,劉志良回身開槍引發了槍戰,客廳裡立刻子彈亂飛;風鈴從廚房跑出來在千鈞一髮之際撲倒風琴,剛巧閃過頭一堆子彈;武將則變出了兩把火力強大的黑槍左右開攻,三兩下就將前門跑進來的嘍囉和另外三個人算了賬;另外一個被跟在風鈴身後跑進來的風曄拿那把麻醉槍給戳中,還有一個則是被隨後跟上的真紅一個大腳踢成大餅臉,當場昏倒在地。

  劉志良見情況不對,立即連開十幾槍一陣亂射,顧不得外頭地上髒亂的塵土,乘亂跳窗跑了。真紅馬上追了出去,開什麼玩笑,再讓他跑掉,自己不就又沒得好睡!

  誰知那混蛋竟然藏了輛法拉利在屋子後面,等他追出去閃過幾顆呼嘯而過的子彈,再要追人,早己望塵莫及。

  他媽的!早知道就把車停近一點!

  真紅氣的踢了後門一腳。拔了毛下了鍋快煮熟的雞都會飛掉,他到底是走什麼霉運,竟然又讓那傢伙給跑了,真是○○××★☆※§◎……

  悻悻的走回屋裡,只聽見老大如雷貫耳的怒吼。啊哈,有人要倒霉了,他甩掉不悅的情緒加快腳步進去看好戲。

  「你跑來在這裡做什麼?」雷易和風琴同時開罵,一個火冒三丈的抓著風鈴、一個則冷冷的瞪著風曄。

  「放手!」

  「你被綁架了。」

  同樣是兩個人的回答,卻有著兩種不同的反應。

  風琴停了一會兒只是淡淡的說:「下次不准再自己過來。」

  風曄很聽話的點點頭,心裡卻在想,他是不會「自己」過來啦,他會找個替死鬼當炮灰。這對母子倒是很快就搞定了,另一頭卻沒造麼簡單。

  「誰准你跑來這裡!你想死是不是!」剛才一見到她,雷易整個人傻住了,根本忘了劉志良的存在,他被她嚇出一身冷汗,只怕風鈴會被流彈打中,第一個反應就是先將她護住再說。

  「要你管!你這混帳竟然害得姊被綁架!」剛才聽壁腳才知道原來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傢伙,她義憤填膺的罵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讓姊少一根汗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雷易下領緊繃,看著她氣憤的臉蛋,發現自己竟然在嫉妒風琴,他該死的一定腦袋不清楚了!

  「叫你放手你沒聽到嗎?你聽不懂國語啊,快點放手啦!」風鈴被雷易怒髮衝冠的樣子看得頭皮發麻,死了,她聽到的嘎吱聲該不會是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吧!

  笨風鈴,別那麼膽小,快點擺脫他才是,要不然就趕不上飛機了。風鈴在心中嘀咕,滿腦子只想趕快掙脫他,然後從此躲得越遠越好。

  「老大,條子快到了。」武將眉頭微蹙站在門口提醒雷易,他對這邊的情況沒啥興趣,但他很討厭面對那群戴帽子的,尤其是在地上還躺著一堆重傷毒蟲的時候。

  「走!」雷易鐵青著臉架著風鈴向外走,這裡的確不宜久留。

  「等一下,我自己有車,你載姊回去就好了。」風鈴想扳開腰上的鐵臂,不肯乖乖的跟著走。

  風琴和小曄自動的繞過他們兩人,真紅還想留下來看好戲,卻被風琴順道勾著他的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帶出門外。

  「車在哪裡?」雷易突然停下來,腦中警鈴響起。

  「前面而已,你放手啦!」

  雷易大踏步的拖著風鈴走向停車的地方,一見到那輛拉風的紅色重型機車,他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我不是說過不准你再碰機車!」一想到這女人又飆車,早已快消磨殆盡的理智全被這把火燒得乾乾淨淨,雷易火冒三丈一腳端向那輛停在崖邊非常無辜的機車,只聽見一陣乒乒乓乓跟著一聲轟然巨響,那輛炫到極點的紅色機車就這樣掉落海邊岩石上,然後葬身太平洋海底了。

  「你做什麼?」風鈴先是嚇得呆了一呆,跟著才想到要救老爸的寶貝機車,想也知道來不及了。望著一股冉冉上升的黑煙,她有點欲哭無淚,這下死定了,這輛車是老爸視為命根子的寶貝,他這次鐵定會將她宰了!

  風鈴氣極敗壞的道:「你到底是發什麼神經,我又沒有招惹你,你做什麼把車毀了!你不過是我的……我的姊夫而已,憑什麼不准我騎車!今天就算我摔死了,也不關你的事,你沒有那個資格!」她氣憤的瞪著他,忍住眼眶的淚,握緊拳頭重複,「聽到沒有,你沒有那個資格!放開我!」

  她的話讓雷易臉上血色盡失,發現自己不應該如此關心她,就像她說的,他沒那個資格,他僵硬的逼自己放開手,對於這樣的結果,他早有心理準備,但那句話,仍然差點將他擊倒。

  他的目的本來就是要讓她離自己越遠越好,看來他成功了,非常……成功。

  一陣夜風吹過,有著海的味道,鹹鹹苦苦的。

  夜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如自己所願的放手了,但她卻覺得好冷,彷彿他的手也順道帶走了身上的熱度,為什麼……這麼冷?

  雷易抬手將風鈴被風吹亂的長髮拂到耳後,她想別開臉,卻無法移開視線。

  「好好照顧自己。」雷易壓住想留她的慾望,他的手輕柔的拂過她的右耳耳垂,沙啞的留下這句話然後轉身快步離去。從此之後,她不再是他的,但他會將這段愛戀藏在心底;他知道,他永遠無法忘記她,他的煉獄,現在才開始——

  別哭。風鈴,別哭!她不會哭的!風鈴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咬著下唇硬是不讓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落下。

  她要忘記他,只要離開這裡,她絕對可以把他忘了,絕對絕對可以……


  可惡!風鈴澳惱的抹去還是抵不過地心引力的淚珠,她一定會忘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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