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野薰]天使變總裁(天使愛耍詐之一)[全文完]

天使變總裁【天使愛耍詐之一】 作者：淺野薰



楔子

　　瑞雲祥霧聚集的天國，是神的國度，也是上帝和千千萬萬的天使居住之地。

　　有一天，一陣騷動打破了原有的祥和，所有的天使們都在議論紛紛，而事情的起因都是因為「奏樂天使」寧芯兒太、太……太過份、太亂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

　　三天前，寧芯兒竟公然質疑天威難測的神，她說：「上帝為何要如此眷顧人類，把祂所創造的萬物全交給人類管理？人類到底有啥本事，他們有比我們強嗎？」

　　一個資深的六翼熾天使斥道：「上帝使我們的本質優於其他一切受造物，我們的力量、能力、智力和自由意志，都遠比人類完美，一切的安排都是祂的旨意，妳不該有所質疑。」

　　因為天使是神所創造的使者，是神之旨意的執行者，所以天使有著比人類更大的力量，擁有人類所沒有的靈性，那是毋庸置疑的。

　　一身銀黑色鎧甲，手舉長劍、剛毅帥氣的戰士是她的哥哥──「權天使」奧菲勒，他也警告說：「妳應該把創造我們的上帝尊崇為天父，相信祂並且讚美祂！」

　　「如果不呢？」她噘著小嘴，豎起潔白的羽翅反問道。

　　奧菲勒臉色一凜，厲聲斥責，「閉嘴！別忘了很久以前，那個最耀眼的大天使長路西法，就是因為背叛了上帝而遭受到了嚴酷的懲罰，在渾沌中墜落了九個晨昏才下到地獄深淵，成為黑暗中的撒旦。」

　　這是天國名聲大噪的「墮天使」──路西法，因為過於狂妄驕傲了而且還妄想要和神一樣耀眼，結果就被貶到地獄裡去。

　　神給予背叛天使的懲罰，不但會讓他們墮入幽暗地獄，在那裡等待審判，永遠見不到光明，而且美麗的外形還會變醜陋，聖潔雪白的羽翅，化成成如蝙蝠般可怕的翅膀，腳也只剩下兩瓣的蹄，根本就是個嚇人的怪物。

　　「我沒有要背叛啊，只是好奇想知道，到底在上帝的心裡人類是不是比天使還要重要嘛？」她還是不肯善罷甘休。

　　「不准胡思亂想了！」奧菲勒制止道。

　　不料，任性的寧芯兒因為一時好奇，真的私自溜到人界去體驗人類的生活。

　　這可不得了，天國已經很久沒有天使叛變了，而如今做出這種事的天使，竟是一向被神鍾愛的寧芯兒！

　　這件事觸怒了掌管眾天使的「主天使」──德靡尼安，及擔任衛戍天國職責的「能天使」──拉斐爾。

　　奧菲勒更是氣得跳腳，只好與德靡尼安及拉斐爾商量對策。

　　「我一定要把她抓回來，嚴厲執行懲罰，別以為她是上帝最鍾愛的天使，就可以心存僥倖，我照樣會把她關進地底靜思，叫人嚴守把關。」代表神力、嚴峻、支配的「能天使」拉斐爾氣呼呼的說道。

　　「寧芯兒並非蓄意背叛，只是一時好奇而已，不如讓我去追她回來。」奧菲勒瞄了「主天使」德靡尼安一眼，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代表了仁慈與主權的「主天使」德靡尼安說：「嗯，寧芯兒到了人界，一定會隱藏起翅膀並改變容顏，所以要找到她也不容易，再加上你們是兄妹，或許能感應到她的存在，由你去追她最適合了。」

　　拉斐爾卻對奧菲勒冷笑道：「你是看守天界門禁的『權天使』，讓她跑了是你失職，當然得去追她回來，不過，上帝一定會知道的。」

　　「我一定會把寧芯兒逮回來。」奧菲勒垮下羽翅歎息，上帝是否知道好奇可能會使寧芯兒墮落？祂當然知道，因為祂是無所不知的神。

　　那麼上帝無法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嗎？祂當然能，因為祂是無所不能的神，那祂為什麼沒有阻止她呢？沒有天使知道這個答案。

　　唉！身為神所創造的天使，因為沒有神所擁有的預知能力，有時候還真不知道神的意思究竟是什麼！

第一章

　　這一天上午，與任何一個初夏一樣，陽光普照，彷彿萬物皆活力充沛。

　　方永珩獨自站在行人道上，茫然看著熟悉的捷運站與擁擠的人群。

　　因為她剛遭受的衝擊實在太大，所以她必須努力壓抑著情緒，嘴唇不停的在顫抖著，深深地吸氣吐氣之後，才跟著人潮走向捷運站入口。

　　但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喃喃自問：「我要到哪去？」

　　過了片刻後才想起現在她該回家去，回家該搭木柵線，該走另外一邊才對，於是她又傻傻地跟著另一批人潮走回來，然後坐上捷運。

　　回想二十分鐘前，她興沖沖地搭捷運去找男朋友周志新，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一大早方永珩就拎著親手做的蛋糕，想趕在他上班前向他說聲「生日快樂」。

　　周志新原本是方永珩的大學學長，他大她三屆，唸經濟系，畢業後在銀行上班，現在已位於科長一職。

　　而她念的是文學，畢業後在雜誌社上了兩年班，覺得沒興趣又沒啥前途，一年多前便向銀行貸款，在大學母校附近開了一家咖啡小館，提供她最拿手的蛋糕。

　　原本她還夢想有朝一日，她可以將一家咖啡小館變兩家、兩家變三家，三家變一個連鎖企業；不過算了，她現在連一家咖啡小館都沒辦法搞好，甚至即將面臨倒閉的噩運。

　　當她來到周志新租賃的套房外，漾著甜蜜的笑容按門鈴時，不料來應門的竟是一名穿著薄紗性感睡衣的女子。

　　大門敞開，裡頭一目瞭然，她看見睡眼惺忪的周志新從床上爬起懶洋洋地問道：「夢妮，這麼早是誰來呀？」

　　當他看清楚來的人是方永珩的時候，瞬間瞌睡蟲都被趕跑了，但隨即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妳找誰呀？」夢妮邊問邊勾著周志新的手，還不忘給方永珩一個示威的眼神。

　　劈腿！

　　再呆的笨蛋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所以她生氣，卻已氣到哭不出來。

　　她脾氣倔強的說：「我是來送生日蛋糕給周志新先生的！」說完她打開蛋糕盒蓋，用力的把它摔在周志新的臉上，便掉頭離開。

　　最後，她終於回到在大學區的咖啡小館，但仍然蒼白著小臉，緊握拳頭顫抖。

　　咖啡小館是幢老舊的兩層樓建築，她就住在二樓，一樓和小庭院賣咖啡。

　　她緩緩上了樓梯，忽地有個清亮嗓音從不遠處傳來，「永珩，看我帶了什麼來給妳！」

　　方永珩一抬頭，便看見有個時髦亮麗女子站在樓梯上端，一身粉紅色系的名牌衣飾，連站姿都那麼優雅高貴，還有一股掩不住的性感，跟時尚名模擺出來姿態一模一樣。

　　她叫羅美媚，是她的青梅竹馬姊妹淘，當年沒考上大學，卻跑去學美容，最後考上了美容師執照，還自己開了一家美容工作室。

　　只見羅美媚捧著一個大大的粉藍色盒子，一臉的粲笑說：「生日快樂！」

　　沒錯，今天是周志新的生日，也是她的生日。本以為同月同日生，兩人注定是天生的一對，結果他卻送了她這麼一個不堪的「禮物」。

　　所以……唉，生日不快樂！

　　方永珩沮喪地拿出鑰匙開了門，不知情的羅美媚隨即跟進屋裡。

　　只見好友喜孜孜地打開粉藍色盒子，劈哩啪啦的直嚷道：「這是我千方百計、不計成本搶購到的美容聖品喔！妳猜是什麼？賓果！是鮮活海洋元素護膚系列，還是升級版的，能讓肌膚再生，不但有超乎想像的細緻柔嫩效果，而且速度更是快的驚人！」

　　她仍然沒察覺到方永珩的異樣，把帶來的產品逐一取出來獻寶，「看，整套的喲！有卸妝乳、洗面乳、去角質凝膠、深層化妝水、活膚乳液、抗皺精華露、晶亮眼霜，連護唇膏都有，我用過很有效才送妳的，夠朋友了吧？」

　　「妳自己留著用吧，我看我不需要了。」她癱在小沙發上，有氣無力的說道。

　　「什麼不需要？！」羅美媚靠過去，仔細端詳好友的臉，「女人不保養很快就會老的，妳也有二十四歲了，別說我沒警告妳，雖然妳現在的皮膚白皙透亮、緊致有彈性，不過人到了二十五歲之後，身體機能就開始走下坡，要是不提早保養的話，會老得更快，別以為這是無中生有的恐嚇……咦？妳幹麼哭呀？」

　　終於，羅美媚發現她不對勁，連忙抽了張衛生紙給她擦眼淚，「不哭不哭，我不嚇妳啦！呃……是不是妳家裡發生什麼事了？」

　　她搖頭。

　　「啊！是不是咖啡小館的生意不好？」她又焦慮地問。

　　身為方永珩的姊妹淘，她當然知道咖啡小館的營運不好，幸好這幢房子是以前在台北當公務員的方爸爸留給好友的，所以至少可以省去店租開銷。

　　方永珩這時卻站起來去廚房開始找東西吃，每次心情不好，她就會不斷的吃、吃、吃！

　　羅美媚早就習慣她這種反應了，跟著進廚房幫忙找吃的，嘴裡還不停叨念著，「沒關係啦！幸好這房子是你們家自己的，撐一撐就好了，不過，妳光是每個月的生活開銷、營業支出就撐不過去了吧？唉，一杯咖啡賣三十五元，還可以續杯，再點一塊手工蛋糕也才九十九元，這樣生意還會不好？不是說學生最有錢、最捨得花錢嗎？」

　　方永珩白了她一眼，「妳到底是不是在安慰我？」

　　「對不起嘛！」羅美媚一打開冰箱就被裡面的蛋糕吸引住，「哇！好漂亮，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叫什麼名堂？」

　　「『天使』和『伊露生』。」她把蛋糕全搬出來，擱在陽台的小桌上，又泡了一壺咖啡。

　　兩個女人就這樣坐在陽台上的籐椅中，吃著「天使」和「伊露生」。

　　羅美媚細嚼慢咽，邊吃邊問：「『天使』我懂……唔，可是『伊露生』是什麼？」

　　「『伊露生』就是幻覺Illusion的意思，唉！」她有些懷疑，早上她撞見的劈腿畫面，究竟是不是一場幻覺？

　　不！她很清楚的記得，當她把蛋糕用力摔在周志新臉上時，心裡的那種痛快又切實感覺。

　　「妳又唉什麼啦？生日耶，咳聲歎氣幹麼？」羅美媚已經吃第二塊蛋糕了。

　　「我和周志新分了。」她總算可以將事實說出口，脫口而出的霎那，心裡像是了一件事，並把自己完全釋放出來。

　　「什麼？分了！」羅美媚愣了一下，突然站起身，猛拉住好友的手說：「恭喜，恭喜！終於知道那個傢伙不值得妳愛啦！妳甩掉他可是天大的好事一樁耶！」

　　羅美媚的反應她一點也不意外，因為這個姊妹淘一向就不喜歡周志新。

　　她總是對她說：「方永珩！妳腦袋清醒一點行不行？這種男人妳也要？小氣、沒風度、愛占女人便宜、又自以為是情聖再世，厚！天下男人都死光光了嗎？有眼無珠就是在說妳這種人啦！」

　　再不然，她就很自豪地說：「讓我這個身經百戰的戀愛達人告訴妳，周志新不但沒出息，說錢沒錢，說人嘛，又自私自利到不行，他絕對不會給妳幸福的。」

　　雖然戀愛達人言之鑿鑿，但是方永珩不覺得啊！打從和周志新交往以來，就死心地認定了他，她不要她的男人多有錢，只要愛她就行了，至於幸福，不是單方面給的，而是要兩人攜手共創的。

　　但可悲的是，周志新並沒有和她攜手共創幸福的打算。

　　「我看見他床上有別的女人。」今天早上她所愛的男人的床上，還有另一個女人，所以連她最基本的要求──愛她，這下是完完全全的崩盤了。

　　聽到這裡，羅美媚已然失控，粉嫩的玉手往桌子一拍。

　　「嗄？媽的，太過份啦！好，我叫我那些男朋友們晚上去堵他，把他打到殘廢，給妳出一口氣！」甩人跟被人甩差別可真大，羅美媚的戀愛法則之一，就是只有她甩人，沒有被人甩這回事。

　　「妳別傻了，打死他又沒好處，不值得為他這種人犯法。」她反而冷靜的勸道。

　　「五年的感情耶！妳被他騙了五年，我替妳不值嘛！」好友豎起五根修長的手指，激動得好像被甩的人是她。

　　但是感情要從何算起？又該如何計算？

　　她搖頭苦笑，「算了。」

　　平常見好友可是很愛周志新的，所以羅美媚實在不放心，又試探地問：「妳沒事吧？」

　　「沒事。」方永珩大口大口的吃著蛋糕。

　　「周志新這樣對妳，妳不生氣？」羅美媚疑惑了。

　　她想了想，與周志新確實是完蛋了，但她並沒有太多的悲傷，只有生氣，對！生氣多過於悲傷，她覺得被騙了，也不被尊重。

　　方永珩喝了一口咖啡，回道：「我是很氣沒錯，不過現在好像氣完了。」

　　「哈，我知道了，妳根本就不愛周志新對不對？否則妳一定會哭得死去活來、肝腸寸斷的！」羅美媚以她的經驗法則分析道。

　　「神經，談戀愛一定要像這樣嗎？」被這種男人傷心已經夠慘了，她才不會還這麼戲劇化的要死不活咧！

　　「除非妳不愛他，要不然談戀愛本來就是要刻骨銘心、生死與共的嘛！」羅美媚瞅住好友的眼睛說道。

　　她不禁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拜託，我的感情是真的，但我的心臟不太好，受不了轟轟烈烈的刺激，更不能像妳一樣三天兩頭就隨時為愛瘋狂。」

　　她想要的其實很簡單，她只想要一段安穩、安全、安定的感情，原以為已經找到了，不料交往五年的男朋她友，到頭來只是一場虛情假意。

　　羅美媚覷了身邊的人一眼，除了微紅的美眸之外，她實在看不出來好友到底有多悲痛欲絕，而且也沒有她預期的要死不活，而且表現得異常鎮定……該不會是因為被周志新刺激過度才出現這種反應吧？有些人受創之後，反常的鎮定並不是好現象。

　　羅美媚不放心的又問：「妳是不是傷心過度，打算一輩子不戀愛了？」

　　「我不知道。」她回道。

　　「妳可千萬別為了周志新那個臭男人孤獨終老啊！誰在一生中沒失戀過幾次，妳可別因為跌了一跤就爬不起來了，知道嗎？」

　　「知道了。」方永珩附和地回道。

　　「女人啊，一定要有愛情的滋潤，才能活得更美更年輕，所以愛情是生命的『青春靈藥』，愛情主義是人生奮鬥努力的目標；幸福是當然的、美滿是必需的、快樂是絕對的，愛情要長命百歲！」羅美媚越說越亢奮，不自覺的從「愛情達人」晉陞為「愛情教主」了。

　　聽完了這長篇大論之後，她不禁舉起雙手投降，她才不會為了爛男人孤獨終老，但也不會傻傻的把愛情當作不可或缺的青春靈藥。

　　方永珩又塞了一塊蛋糕給好友，求饒般的說：「別談這個人了，也別淨說妳的戀愛心得，拜託！說點別的。」

　　「好啊！」不提也罷，羅美媚邊吃著「天使」蛋糕，邊順口問道：「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妳會許什麼願望？」

　　「嗯……」她愣了下，對啊！如果有天使，她要許什麼願望呢？她的人生願景是什麼呢？

　　她思索了好半晌仍得不出結果，於是反問道：「那妳呢？」

　　「我呀！」好友雙手合十說道：「我希望天使賜我一個理想男人，我的要求不多，他只要相貌堂堂、身高超過一八○以上就可以了，因為我無法跟比我矮的男人在一起，嗯……還要體格夠強壯，沒八塊肌也要有六塊肌，這樣我才會『性福』，哈！」

　　「色女！」方永珩笑她。

　　羅美媚卻頗不以為然，「這個很重要耶！不信？叫全天下的女人來做個測驗吧！妳想想，女人在看到男人的『鮪魚肚』和『六塊腹肌』時會有什麼不一樣的反應？」

　　她抿著嘴搖頭。

　　「一個是皺臉『喔──』，另一個則是張嘴『哇！』，這之間的差別就是地獄和天堂，懂不懂？」接著她雙眼發亮，又繼續她的白日夢，「這個六塊肌肉男不但要對我好、要給我吃香喝辣的，還要對我千依百順才行；唔，最好再加上要有責任心，不然，跟我說什麼承諾都是白搭……」

　　方永珩忍不住打斷好友的白日夢，「那裡有這種男人啊？」

　　「所以才要求天使賜給我呀！」羅美媚用看笨蛋的眼神白她一眼，繼續說：「還有一項很重要！」

　　「還有？！都已經超高標準了，還有很重要的？妳得了吧！」她終於明白羅美媚為何不停的談戀愛，因為她根本找不到心中的理想男人嘛！

　　「別打岔，這個很重要，沒有錢沒關係……」

　　她點點頭，「總算是說了點人話。」

　　「但一定要很會賺錢，會賺錢就會有錢了，這樣才能供我揮霍，而且賺錢很辛苦耶，當然是叫別人賺比較快。」她打著如意算盤。

　　「妳未免太貪心了吧？」

　　好友用雙手支著下巴，「反正向天使要啥就有啥，當然要拚命許願嘍！我還要美麗無雙、青春不老呢！」

　　「小心妳會變成千年女妖，男人都不敢接近妳了。」方永珩忍不住潑她冷水。

　　「我不讓他知道就行了，笨！」羅美媚想了想又說：「不行耶，他會老，而我不會老，到時候他就會起疑心的喔！」

　　「拜託，現在連天使在哪兒都不知道，幹麼要煩這個？」她對這個姊妹淘實在是百般無奈，羅美媚雖然漂亮性感、聰明又能幹，但就是愛作白日夢，還愛煩惱一些永遠不會發生的事。

　　而她自己，則永遠沒有太多的煩惱，一轉頭就可甩到腦後，只是這次是例外，因為她欠了銀行好多錢，咖啡小館的生意又不好，這下她不煩惱都不行了。

　　「哎呀！」羅美媚看了一下手錶，「有客人約了我做臉，我得趕回店裡去，對了，差點忘了告訴妳，明天晚上是我朋友的生日，想租妳的店來慶生，妳要記得準備二十人份的蛋糕和咖啡喔！」

　　她知道咖啡小館的生意不好，所以有機會就幫好友忙，方永珩自然也知道，不禁感激道：「謝謝妳。」

　　「謝什麼？我走了，拜！」

　　方永珩替她拿起了手提包，還有手提包旁邊的透明圓球。

　　羅美媚只接了手提包，卻只是看著那顆球問：「這是什麼東西？」

　　「這玻璃球不是妳帶來的嗎？」她摸摸那材質，反問道。

　　「沒有啊，剛才就一直放在桌上，我以為是妳的，不說了，我快遲到了。」羅美媚最後在門口又交代一次，「永珩，有什麼事要Call我喔！」

　　砰！羅美媚順手帶上門，匆匆離去。

　　方永珩把門鎖好後便回到陽台坐下，好奇的拿起那顆玻璃球，放在手心裡把玩，不禁認真的思索著，難道她要像好友那樣，不斷的談戀愛，不斷的尋找理想男人嗎？

　　也許她真的該跟上帝許個願，求祂派個小天使給她，才能如願吧？

　　她低聲祈求道：「上帝啊，請賜給我一個天使吧！」

　　說完，她自己也覺得好笑，拿起玻璃球對著天空看，它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圓圓的球面上有五個洞，有點像陶笛卻又不是陶笛，難道是什麼特別的樂器？

　　方永珩下意識的把玻璃球湊到唇邊，輕輕吹了幾下，發出幾個清揚的音階，接著眼前白光一閃──

　　哇──

　　叩的一聲，玻璃球從手中摔落地上，她不禁看得瞠目結舌，因為一件不可思議、又嚇壞人的事活跳跳地在她眼前發生了。

　　男人！一個男人耶！

　　這個高瘦的男人，好像是從空氣中現身似的，媽呀！有鬼！

　　慘了，她是不是吃了「伊露生」蛋糕，所以才產生這種幻覺？

　　「謝謝妳。」那男人對她開口說話，還朝她咧嘴而笑。

　　啊──連幻聽也出現了，她想她快要暈倒了。

　　她邊撫著額頭，邊走進屋裡，喃喃地說：「不怕不怕，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

　　可是，當她往後一看，嗚！還在，那個高瘦的男人還在，而且他又說話了，「謝謝妳救了我，現在我是妳的天使。」

　　妳的天使？！那是什麼意思？

　　她不禁倒抽一口氣，又試著深呼吸後，才鼓足勇氣轉身看他，瞬間漲紅了臉，連忙用手摀住雙眼，卻又忍不住從指縫間偷看想確認清楚。

　　哇，他真的全身光溜溜的，幾乎什麼都沒穿！

　　有沒有看過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畫作或雕像？對！沒錯，那些男人個個健美得不像話，而且都穿得極少，裸露著完美的肌理，而這男人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塊布，而這塊布感覺上……已瀕臨快要穿幫的尺度邊緣了。

　　這一定是伊露生！方永珩伸手用力揉自己的眼晴，希望「幻覺」消失，但她依然看到一個穿得少之又少，裸露著健美肌肉的男人。

　　他的體格結實得像個戰士般，寬肩闊背下則有著六塊腹肌，手臂和大腿的肌肉健美有勁，那深刻陽剛的五官上，一雙劍眉襯托著黑眸，讓他的深邃瞳眸顯得更加高傲。

　　只見他又說：「妳救了我，我會送妳一個願望。」

　　天啊！這男人是真的存在，天底下有這麼好看的鬼嗎？應該不是鬼，那只是一個會講中文的老外而已，那麼，他、他……他是怎麼進來的？該不會從天而降吧？

　　「我是……」他說。

　　「你是什麼？」方永珩聽得一頭霧水，連忙開口詢問。

　　「我是從天而降的天使，但不小心被困進這只『玻璃塤』裡面，剛才妳吹了它把我釋放出來，所以是妳救了我，妳可以得到一個願望作為回報。」他撿起那個玻璃球說道。

　　天使？！願望？！

　　難道剛才她跟上帝祈求一個天使的願望，真的實現了？或者她的天使蛋糕變成天使了？可是……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太震撼了，這一切就像伊露生，她根本無法相信，雖然她念的是文學，但還是滿實事求是的。

　　方永珩雙手抱胸，一臉的防備，「等等！你說……你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還可以給我一個願望？你少騙人了好不好？哼！」當她還是個少不經事的小女生嗎？

　　「妳不相信我是天使？我真的是『權天使』奧菲勒。」奧菲勒皺起眉頭，似乎不太高興。

　　「天使是全身籠罩在神聖光輝中的使者，你怎麼沒有？少騙人了。」她即使沒看過真的天使，也看過電影、畫冊、聖經裡描述的天使形象好嗎？

　　再說天使不是那種粉可愛、粉嫩嫩的、背上長著雪白羽毛翅膀的，還分不出是男生女生的小小人兒嗎？

　　怎會是一個性感酷帥哥？！

　　奧菲勒回道：「我沒有執行任務，所以身上不會有神聖光輝，但妳不能單憑這樣就認為我在騙妳。」

　　「是不會有？還是根本就沒有神聖光輝？」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嘛一樣是騙人的，不少跟她玩文字遊戲了。

　　她開始暗忖著，甚至懷疑起這個帥哥搞不好腦袋有問題。

　　「我腦袋沒問題！」他又說道。

　　「你？！」奇怪，他怎麼會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是天使，可以讀到人類的心裡在想什麼。」

　　「呃？！」方永珩一怔，仍然不相信地審視著他，「你只是湊巧猜中罷了！」

　　奧菲勒兩道濃眉揪成一團，頭一甩，哼道：「妳真是個頑固不化的人類！」

　　「不然你證明給我看看啊，咦？！」突然，她的一雙眼睛瞪得比牛鈴還大，「哇！你你你……背後的是什麼？」

　　「妳相信了吧，我有翅膀，每個天使都有翅膀，有的天使還擁有三對翅膀呢！」他得意地微微振動背後的大翅膀，像只老鷹似的準備隨時振翅高飛。

　　天哪！他背後真有東西伸展開來，而且那東西真的是翅膀！

　　咚！

　　這下子方永珩真的暈倒了，但倒下去之前卻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臂環著她，天使也有實體的嗎？

　　這是她在重重迷惑中的最後一個念頭。

第二章

　　只是幻覺而已。

　　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她一定是因為失戀的打擊太大，再加上咖啡小館的生意不好，造成壓力過重，才會產生一連串的幻覺。

　　什麼天使？！什麼願望？！

　　所以現在她需要好好睡上一覺，不然幻想過度是會走火入魔，還會瘋掉的！

　　然而，在方永珩醒來時，情況顯然一點都沒變，因為那張俊臉就在她的眼前，而且靠得很近。

　　她凝視著那張俊臉，喃喃道：「幻覺……」

　　「妳還好吧？」奧菲勒審視著她，忍不住說道：「人類真是脆弱啊！」

　　「我脆弱？還不是給你嚇的？」聞言，方永珩一骨碌地坐起，才發現自己已躺在床上。

　　她左右檢視了一下，還來不及開口，他又說話了，「我才不會占妳便宜，方永珩！」

　　天！他又再「偷窺」她心底的想法了，而且奇準無比，八成也是這樣才知道她的名字吧！

　　「你……真的是天使？你的翅膀呢？」她伸手將他的背轉過來，寬闊的背脊一片光滑，什麼都沒有，於是她又開始疑信參半、搖擺不定了。

　　「沒有用的時候，翅膀就會暫時隱藏起來。」他再次透視她的想法回道。

　　方永珩不禁又望著他端詳許久，要命！真要命！

　　天使真的有這麼好看嗎？而且還性感魅人，雖然他的雙眼如海洋般深邃，眼神卻很純真無辜，彷彿就像一個好人似的，每個人都應該信任他。

　　「妳還不肯相信？」他瞪著她，粗聲地問。

　　看他生氣的樣子，她不禁懷疑天使會不會說粗話或罵三字經？

　　「我不會。」

　　「什麼不會？」

　　「我不會說粗話和罵三字經。」他的態度一派優雅。

　　「嗯唔……」真厲害，看來他不是伊露生，但她內心的思維被他完全透視，那也太恐怖了，她才不要這樣。

　　見她在心底質疑，他自豪的說：「我是一個正直又有教養的天使，還有不要叫我『伊露生』，我的名字叫奧菲勒。」

　　「我喜歡叫你伊露生！」她故意這麼氣他。

　　他擰緊眉頭頓了一下，決定不再跟她計較，「妳和男朋友分手了、妳最想把咖啡小館擴展成一個連鎖企業、妳還要──」

　　「停！你不准再偷窺我的想法。」

　　「好，就如妳所願──」

　　「等等，這不是我的願望！」她才不會隨便許願。

　　「但是剛才妳明明這樣要求的。」奧菲勒質疑道。

　　「那不叫要求，也不是願望，『偷窺』別人的想法，就是不尊重別人隱私，這不是有修養的天使會做的事，所以我是在警告你。」瞧瞧，這個天使還要她費心指導。

　　奧菲勒愣了一下，然後認同的點點頭。

　　「好，我不再『偷窺』妳的想法。」他答應得很爽快。

　　「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偷窺』？」她之前都沒見過天使，怎麼知道天使的品行和信用如何？

　　「我是『權天使』，以『權天使』的名譽起誓，從現在起絕對不再『偷窺』方永珩的想法。」他舉起右手發誓。

　　唔，看來他是一個頗重名聲的天使，方永珩暫且信之，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挑了挑眉問：「對了，你說要給我三個願望？」

　　「不是三個，是一個。」他很精明的糾正。

　　「三個。」她豎起三很指頭，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心裡有些賴皮的想要更多的願望。

　　奧菲勒推開她的手，很堅持的說：「就只有一個願望，多半個都不行。」

　　「天使有用不完的願望，多給兩個又不會死，而且你不是『權天使』嗎？」光聽名字就很有權力，這麼小氣幹麼！

　　彷彿對她的無理取鬧感到頭痛，他歎了一口氣道：「『權天使』是下階天使中的第一級，上面還有中階天使和上階天使，還有總管所有天使的『主天使』，他們隨時都在監視我，所以我不可以犯規。」

　　「呿！什麼『權天使』，原來只是名稱好聽而已。」看來天使和人類沒兩樣，也有分層級、分大小的。

　　對她的調侃，奧菲勒不以為意，只是逕自催促道：「快點！許一個願望。」

　　「不要。」她故意唱反調。

　　不料，他卻變了臉色，「妳，不要……許願？！」

　　這可怪了，她不許願會怎樣嗎？

　　她壞心眼的試探說：「對，我現在不許願了。」

　　「妳為什麼不許願？」可見他真的停止「偷窺」對她的思路，不再任意解讀她的想法。

　　「因為我還想不出來要許什麼願，等想到再告訴你。」為什麼不能許兩個、三個或更多？例如青春永駐、富貴無敵、理想伴侶、健康快樂……呵，隨便想想都已經超過三個願望了。

　　「快點想！」他不耐煩的來回踱了幾步，轉頭又問：「想好了沒？」

　　「都說還想不出來嘛！」願望那麼多卻只能許一個，當然要好好珍惜，她也很為難吶！

　　他不耐煩地追問：「那要什麼時候才想得出來？」

　　「想到再告訴你嘍！」方永珩故作一副悠閒狀。

　　「不能快點嗎？說出妳的願望，妳想要什麼？財富？美貌？快樂？健康？還是……權力？什麼都好！」他吼著，臉色鐵青。

　　喲！脾氣挺大的嘛，沒有一點天使該有的可愛、溫柔、善良和仁慈，還說自己是天使，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當然是一個真正的天使！」這下子他真的生氣了。

　　「哦──又來了！」她伸手戳他的胸口說道：「你又在『偷窺』我了！說話沒信用的天使。」

　　「我……一時情急，對不起。」讀公被識破，讓他為之語塞，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方永珩發現這個天使果然「天真無邪」，她隨便講講，他就像小學生一樣認錯，不過，她突然有點擔心，「如果我不許願，願望會『過期』嗎？」

　　「不會，願望是永遠存在的，但我就回不去了。」他很誠實的回道。

　　「哈，這不就結了，所以我要慢慢想。」她樂翻了，千載難逢的願望，她當然得想個清楚了，以免後悔莫及。

　　「那我豈不是要一直跟著妳？」奧菲勒哀嚎起來。

　　她卻從這句話裡聽出端倪來，「跟著我有什麼不好？」

　　「我因為還有任務在身。」奧菲勒正色說道。

　　「什麼任務？你還答應其他人很多願望是嗎？」

　　「不，我得去找一個墮落天使，把她抓回天界。」

　　「誰是墮落天使？」她好奇的問。

　　「我妹妹寧芯兒。」

　　「好呀，我又不會擋著你去找，只要我找你的時候，你隨時出現就行了。」她很大方的說。

　　奧菲勒卻很不高興，臉色又鐵青到不行，口氣有些不好地質問道：「為什麼我得隨傳隨到？」

　　「因為我是你的主人。」至少在她還沒有許願前就是他的主人，她在心中得意地暗忖著。

　　「誰說的？」莫名其妙多出一個主人，他不僅臉不服氣，還很生氣。

　　她開始懷疑這天使要殺人了，因此連忙回道：「是你自己說的，『我是妳的天使』啊，記得嗎？」

　　「呃……」他瞪大眼，似乎被自己的話擊倒了。

　　為了說服他，方永珩又說：「還有，上帝也這麼說的。」

　　這次，奧菲勒倒是很認真的想了想，「沒聽說過，我們天使最主要的使命是光榮上帝，其次是擔任上帝的使者，沒說過人類的主人。」

　　方永珩偷笑，拿起放在桌上的聖經，翻開其中一頁慢條斯理地說：「你看這裡，希伯來書第一章第十四節說：『天使豈不都是服役的靈，奉差遣為那將要承受救恩的人效力嗎？』，所以，神造天使，讓天使具有順服、謙卑、善良、慈愛等美德，目的就是為了『服役』，也就是說天使是人類的僕役。」

　　她把聖經收起來，又說：「聖經就是上帝的話，你應該不是想反抗吧？」

　　奧菲勒又愣住，好半晌才說：「妳說得沒錯……」

　　哇！真好哄耶！

　　「但妳只能擁有一個願望，這是規定，所以妳要什麼願望？」他又回到正題。

　　「你真的……就只肯給我一個願望？」

　　「對！」

　　「你真是小氣又龜毛的天使，伊露生！」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不要叫我伊露生！」他抗議。

　　「我就高興這麼叫。」方永珩挑釁的抬了下巴。

　　她當然高興嘍，因為自己可是撿到了一個大便宜，而且還是一個有神力又會給她願望的天使！

　　再加上這位天使也太不食人間煙火了，所以她等於是賺到了一個免費聽她使喚的僕役天使！



　　唉！還是別高興得太早，因為頭一件事，就是大破費，都是奧菲勒只「穿」著一小塊布到處晃，真是有礙觀瞻。

　　「你為什麼不穿衣服？」方永珩忍不住指正他，希望他可以快點將他健美的身軀緊緊包住……呃，雖然說這樣真的有點可惜。

　　「我穿這樣不對嗎？」他低頭看著自己，不太明白地蹙攏濃眉。

　　「你們那裡都是這樣穿的嗎？」也許他們那邊都穿成這樣，甚至不用穿，但這裡不是天國，更不是天體營，而是人間、是台灣，所以他該入境隨俗穿上衣服。

　　「有時候我會穿鎧甲。」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已是一身銀黑色鎧甲，手舉長劍殺氣騰騰的模樣。

　　「噢！」真是敗給他，她忍不住呻吟一聲，「不，有沒有正常一點的衣服？」

　　「這樣不正常？」他反問。

　　「當然！」她十分俐落地回答他。

　　「沒有。」他也非常簡單的回道。

　　「沒有就變一件出來。」

　　他聳聳肩，「我不會，因為我不知道該穿怎樣的衣服。」

　　「不會？！天使不是什麼都會的嗎？」她有點光火了，養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天使，真是和預期的情況差太多了。

　　「天使是不會無中生有的，每個天使都有不同的本事。」奧菲勒一臉認真的回道。

　　「你有什麼本事？」

　　「讀心術。」他據實以告。

　　「唉，又不是點金術，一點幫助都沒有。」她嘟囔地白了他一眼。

　　於是，身為天使的主人，而且本來就很窮的方永珩，買了一件一九九的恤、三九九的牛仔褲，以及一雙二九九的假NIKE球鞋給奧菲勒。

　　雖然她有些心疼那些白花花的鈔票，但也沒關係，誰叫她是主人呢？可是，第二天一早，才叫她吐血咧！

　　「早！」

　　才剛起床，方永珩就發現奧菲勒已經起來，還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道早安。

　　「早。」但她發現他微笑的嘴角沾滿了……奶油？！

　　沒錯，再往下瞄，他手裡拿著蛋糕，不是一小塊而是一整個！

　　「你會吃東西？」她詫異地指著他問。

　　他無辜地看著她，然後像個孩子似地說：「我肚子餓了。」

　　「……」她緊抿著嘴，說不出話來。

　　「這個好、好吃！」他一臉激賞的說道，另一手還高舉著方永珩做的手工餅乾。

　　「天使也會餓的嗎？也需要吃東西的嗎？」她盯著他手裡的蛋糕和餅乾。

　　「原則上是不會餓，通常我們都只是喝喝葡萄酒而已，不過想吃的話還是可以吃，而且可能是因為在這裡待久了，所以我會覺得餓。」他的嘴巴忙著吃，聲音更是含糊不清。

　　原來天使也會一逞口腹之慾，方永珩不以為意的下樓去，在準備開店前，她得先打點好一切才行。

　　「啊！」

　　不到片刻的時間，樓下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聲。

　　「什麼事？發生什麼事了？」奧菲勒三步並兩步的衝下樓去，看見方永珩已跌坐在地板上，他關心地蹲下來看她，「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的店遭小偷了！」她盯著那些敞開的冷藏櫃，裡面的東西全部被一掃而空。

　　奧菲勒先扶她坐好，左顧右盼、磨拳擦掌的問：「小偷呢？在哪兒？」

　　「笨蛋！早就跑了，還會等著你抓嗎？可是，他、他……竟然偷走我所有的蛋糕、餅乾、咖啡豆……還有麵粉、奶精、鮮奶油、雞蛋和砂糖。」她從沒聽說過有小偷會大費周章的偷這些東西，反而不偷收銀機裡的錢。

　　見她一臉的心急如焚，他好奇的問：「那些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我開的是咖啡館，當然是要賣的啦！」毀了、毀了！蛋糕、餅乾、咖啡豆全沒了，今天她要拿什麼來開店？

　　「沒有了會怎樣？很重要嗎？」他對這些似乎沒啥概念。

　　「廢話，東西沒有了要怎麼營業，雖然生意不怎麼好，但總得要有東西賣才行啊！」她真是欲哭無淚。

　　「其實，妳說的那些東西……」奧菲勒突然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瓜，吞吞吐吐起來。

　　方永珩把視線停在他臉上，望了好久，心中的疑惑逐漸擴大，逐漸清晰！

　　該不會除了蛋糕、餅乾，連那些雞蛋、咖啡豆、麵粉全都被他給「吞掉」了吧？而且還一點也不剩！

　　「你……全吃光了？你豬啊？！」什麼都能吃，這個豬天使！

　　「那些黑黑的豆子還真是難吃。」他果然招認了，卻一副很不滿意地搖搖頭。

　　嘿！瞧他還挑剔呢！

　　「那些黑黑的豆子叫作咖啡豆，不是直接這樣吃的！」被這麼一折騰，她也沒什麼好脾氣了，直衝著他大吼。

　　「還有那些白白的粉是什麼？也不好吃。」他倒是很有求知慾望，想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麼。

　　還好意思抱怨？不好吃還把所有的東西吃個精光，意見又挺多的。她咬牙切齒回道：「那是麵粉，是用來做蛋糕的。」

　　「還有一種也是白色、軟軟的東西，是什麼？」他又問。

　　「你覺得好吃嗎？」她已經緊握著拳頭，考慮要不要直接給他捶下去。

　　「剛開始吃還不錯，吃到最後就有點噁心，下次我不吃了。」他竟然很認真執拗地給她回答。

　　「那種東西叫鮮、奶、油！」糟蹋！簡直是白白糟蹋！要是還有下次，她絕對會下毒毒死他。

　　看來，她可能招惹了一個只會糟蹋食物的笨天使！

　　「為什麼那麼難吃的東西妳還要賣？難怪生意會不好。」最後，他理直氣壯地下了這個結論。

　　「你不要給我耍白目！」她懷疑自己將會因為一個笨天使而氣絕身亡。

　　唉！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她？賜給她一個天使，她是很高興啦，但也別送來一個「白目天使」折騰她啊！

　　以後向上帝許願，一定要說清楚、講明白才行。



　　好吧！既然已經身為「白目天使」的主人了，方永珩也只好認了。

　　今天白天就暫停營業，但今晚羅美媚要帶朋友來慶生，當務之急得先到食品行和超市採購，把貨給補齊，才能應付今晚的慶生會。

　　可是，她不敢把奧菲勒單獨留在家裡，免得這個白目的天使會毀了她的店，於是一上車前便先警告他說：「你現在跟我出去，全部都要聽我的！」

　　奧菲勒很乾脆地乖乖點頭上車，眼底閃著興奮的光芒。

　　一路上，他興奮地東張西望，不斷的問，這是什麼？那又是什麼？彷彿對這個世界充滿了興趣。

　　方永珩不耐煩的邊開車邊回答，因為她還在生氣，不想回答他，他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直問，邊看著週遭景物邊咧嘴笑，完全沒感受到她的情緒。

　　而她卻被他的認真執拗打敗，只好一一回答。

　　不過，有奧菲勒在也有好處，剛才在食品行買了大包小包的貨，全靠他搬上車，讓她輕鬆不少。

　　接著來到超市，奧菲勒面對琳琅滿目的貨品，興奮的每一樣都拿下來看一看、摸一摸，像個未見過世面的小孩子似的。

　　唉！這麼大的一個天使，連洗衣粉、漂白水都看了大半天，還打開來嗅了嗅，倒進嘴巴裡嘗？！

　　啊──方永珩的心臟「咚」一聲，瞬間漏跳了半拍。

　　他他他……吃了洗衣粉，又喝了一大口漂白水！

　　「吐出來！快──」她的雙手從他背後緊環著他的腹部，用力按壓催吐。

　　他不解地轉過頭，「妳幹麼猛壓我肚子，這樣很不舒服耶。」

　　「該死！快吐啊，我可不想看見你死翹翹。」她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他怎麼會看到什麼都想試試，就連看到洗衣粉也吃，難道他不要命了！

　　奧菲勒聞言，卻拉開她的手說道：「天使是不會死的。」

　　呃，也對，天使是永生的，可是……

　　「你剛才吃的東西是有毒的！」她仔細觀察他的臉色，還是一臉擔心。

　　「不礙事，天使的身體機能和人類不一樣，沒有東西可以毒死我的。」

　　「真的？！」她驚愕連連地望著他。

　　他還有金剛不壞之身，多麼不可思議啊！那表示他一定比最厲害的人類──拳王、藍波、神鬼戰士更耐操耐勞，那是不是表示叫他做什麼都行，怎麼虐待他都無所謂？反正他又死不了。

　　不過，情緒平復之後，她的火氣可來了，「你為什麼不早說？把我嚇個半死。」幸好這個時間超市裡的人很少，沒引起人注目。

　　「我怎知道這種東西不能吃，妳又沒說。」他也有自己的理由。

　　方永珩氣呼呼地靠過去說：「你還敢怪我，自己不會看嗎？」

　　「看什麼？」他倏地有些不自在。

　　因為她柔軟的髮絲，不時拂到他臉上，有些微微的刺癢，令他的心也跟著莫名騷動，不禁感到有絲困惑地將她的髮絲撥開。

　　「洗衣粉。」她逕自指著包裝盒上的字叫他看。

　　「哦，原來洗衣粉是不能吃的。」他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看來我得學會這些文字才行。」

　　「啥？天使不是什麼都會的嗎？」她怎麼養了一個超級笨天使？好奇又多事，三不五時還要嚇她一跳，原來還是個不識字的文盲天使。

　　他困惑的搖頭，「真搞不懂你們這個世界。」

　　「那你最好趕快學會這些文字，免得到處闖禍！」她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怕我闖禍，妳可以趕快許願。」他突然又不笨了。

　　「我就是不要！」要她快點許願好讓他重獲自由嗎？呵，他還挺聰明的咧，還會用激將法，可她偏不吃這套！

　　她走到雜貨區買泡麵，將要買的物品放進購物車裡，猛地又覺得不對勁，怎麼購物車裡會多出這麼多東西？

　　原來奧菲勒學著方永珩把想要買的東西放進購物車裡，結果堆得像小山一樣。

　　「我不需要買這些薯片、肉乾、魷魚絲、膠水、橡皮擦、豆乾、洗碗精、鉛筆、罐頭、瓜子、菜瓜布……」她把不需要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放回貨架上。

　　奧菲勒又一樣一樣的扔回購物車裡，用堅定的語氣說：「我要買。」

　　「你根本不需要這些。」反正有金剛不壞之身，她可不怕他會餓死掉，所以幹麼要浪費食物，多花冤枉錢。

　　「我想吃，為什麼不讓我吃？」他火了，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在控訴。

　　要死了！到底誰才是當家作主的那個，他不僅脾氣大、愛挑剔，又很會浪費，而且還不聽話，一點都不把她當作是主人，她卻還得花大錢供養他，這……天理何在？

　　「為什麼妳可以買我就不行？」他還是不死心地硬拗。

　　「你不要給我耍笨！買這麼多東西要花很多錢，請問誰來付？」她氣炸了。

　　「妳付。」他答得理所當然，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又不是我要買，不付！」

　　「我會還妳。」

　　「你有錢？」

　　「沒有。」

　　方永珩雙眼透亮起來，低聲問道：「你會變出很多錢來？例如點石成金？」

　　他瞄她一眼，純真的說道：「金子是什麼我知道，但我說過我不會點金術，所以不會變出金子來，錢是什麼東西我就沒見過，但我會想辦法把錢還妳。」

　　失望之餘，她只好臭罵他洩憤，「你再耍白癡看看！看我會不會扔掉你？」

　　「我可以要這些東西了嗎？」他看看貨架，又看看方永珩輕聲的問。

　　唉，她認輸了，實在不忍心見到他失望的模樣。

　　「好好好……我買。」不知不覺中她的話就這麼說出口了。

　　這下他可高興了，雙手在貨架上忙個不停，「這個我要，這個好像很不錯，我也要……唔，這個很特別，味道一定很好……」

　　要、要、要！

　　最後在結帳台上，她把卡給刷爆了。

　　真是的，從小到大什麼貓呀狗呀的寵物都沒養過，現在卻要養一個食量驚人的「豬天使」，真是得不償失啊！

第三章

　　可惡，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就是在說她吧！

　　方永珩瞄了一眼從超市回來後，就吃個不停的奧菲勒，他除了忙著餵他那無底洞的胃，手裡還拿著一本雜誌看得津津有味，那是她擺在店裡給客人看的八卦雜誌。

　　其實，她挺懷疑他到底看不看得懂，不過他卻很專注、很仔細地一頁一頁翻閱，臉上的表臉還不時有著變化。

　　而她呢？就一個人在廚房裡烘蛋糕餅乾、磨咖啡豆，忙著準備應付今晚的慶生會，這是什麼道理嘛？

　　不行，得叫他用勞動來補償。

　　盤算好決定之後，她出聲喚道：「伊露生。」

　　他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故意不搭理她的叫喚。

　　「伊露生──」

　　他仍然很堅持不理她。

　　「你幹麼不應我？」

　　「我不叫伊露生，而且那不是一個好名字。」他的視線仍然沒離開過雜誌。

　　愛計較的天使！

　　方永珩拿他沒辦法，只好改口再叫：「奧菲勒！」

　　他應是應了，卻連頭也不抬，只敷衍的說道：「什麼事？」

　　「你在幹麼？」她故意這麼問，是想看他有沒有自省能力。

　　「看書。」他把手中的雜誌揚了一下，繼續低頭再看。

　　「你又看不懂那些文字，有什麼好看的。」充其量不過是看看圖片罷了。

　　「我正在學習，這些文字不難，就像你們的語言一樣，很容易搞懂的，我一學就會了。」

　　天使的學習能力有這麼強？騙人的吧？唔，這似乎也有可能，從兩人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會說中文，也許對天使而言，這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誰管他學習能力強不強啊！她原以為天使是隱於無形，又不食人間煙火的，哪知她得幫他買衣服、鞋子，還得供住供吃，這簡直就是虧本生意嘛！

　　不！她要訓練他，把他訓練成一個「很好用」的天使。

　　打定主意之後，方永珩走過去搶了他的雜誌，「別光吃不做事，你給我去打掃……」

　　不料，她都還沒吩咐完，他卻拿起另一本雜誌說：「我沒空。」

　　他說什麼來著？沒空？！

　　身為一個僕役有資格說「沒空」嗎？那她豈不是白養了！

　　「什麼叫沒空，這是你該做的事嗎？」方永珩往他面前一站，搶走他手中的雜誌，凶巴巴地問。

　　「我不過是欠妳一個願望而已，為什麼我得事事聽妳的？」奧菲勒氣得七竅生煙。他好歹也是個「權天使」──天界的防禦部隊耶！

　　「因為我是主人。」方永珩又打著主人令牌。

　　「那又怎樣？」他沉聲問。

　　「我供你吃住穿，你當然要有所回饋，難不成你在天界都當『水昆兄』的嗎？」

　　「什麼意思？」他不解的皺眉。

　　「就是白混過日子，什麼都不用做的意思。」

　　奧菲勒氣得直瞪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顯然天界也不允許天使混水摸魚。

　　「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僕役，我叫你做一點事也是應該的。」她冷睨著他。

　　「才怪！一個僕役也有他的人權，妳看，連民意都反對虐待外勞，妳怎麼可以虐待我？」奧菲勒指著雜誌中的一頁說道。

　　那是最近某家公司虐待外勞，因而引起暴動事件的報導，他顯然是在有樣學樣，喲，學得挺快的嘛！

　　「你憑什麼跟我講人權？你又不是人！」她就是要給他硬拗，看他能怎樣。

　　「方永珩！」這是他第二次叫她的名字，卻滿是不以為然地跳起來控訴道：「妳不講理！」

　　「要講理，好！你是怎麼重獲自由的？」她瞪著他問。

　　「是妳放我出來的。」奧菲勒不得不承認。

　　肯承認就好，她有恃無恐的繼續說：「嘿！要不是我，你可能……不，很可能被關在一個小小玻璃球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千萬年也出不來，對不對？」

　　他無言的瞪著方永珩，似乎無從反駁。

　　這讓她更得意了，又說：「現在又是誰在照顧你？你住我的、穿我的、吃我的，所以幫我分擔一些工作也是很應該，這叫虐待嗎？再說，聖經上明明白白記載著，天使就是為人類『服役』的，你要我再拿聖經給你看清楚嗎？」

　　她就一次給他講個夠，講死他！

　　果然，奧菲勒沉靜下來，眉心揪成一團，好像很用力在思考什麼問題，最後難看的臉色漸漸平復，才緩緩開口說：「那……妳要我做什麼？」

　　哈！她忍不住偷偷笑出來，他真的很好「說話」耶，她隨口掰幾個理由，他就服服帖帖了，天使果然很善良。

　　既然這樣，不多派些工作給他，豈不辜負上帝創造他的心意？而且把他訓練好之後，她就可以蹺著腿舒服過日子了。

　　於是，方永珩開始一樣一樣數給他聽，「喏，每天早上起來，你要把屋裡屋外整理一遍，然後跟著我學做蛋糕、餅乾、泡咖啡……」

　　「我為什麼要學做蛋糕、餅乾和泡咖啡？那不是妳做的事嗎？」他不禁困惑地打斷她。

　　「我想教你，你就得學，因為我是……」

　　「主人。」這次他很有自知之明。

　　哈！她好喜歡他的自知之明，更喜歡「主人」這個封號，於是高興地說：「所以，以後這些全交給你了。」

　　「為什麼以後都交給我？」他又有些不明白了，便側著頭問她。

　　「因為……」她想偷懶啊！

　　但她當然不能給奧菲勒這個答案，所以她厚著臉皮說：「我還要做其他的事。」

　　「是什麼事？」

　　「主人我做什麼事，你無權過問。」她面無表情地對他說，在轉過身後又忍不住偷笑起來。

　　果然，奧菲勒乖乖的不再繼續追問。

　　方永珩不客氣的又交代說：「我們每天中午開店，你要幫忙招待客人，洗杯子碗盤，晚上打烊之後，把店裡收拾乾淨，還要清洗所有的東西。」

　　「那妳要做什麼？」他才不笨，當然得問個清楚。

　　「你管主人我要做什麼！」她擺出主人的氣勢來，同時賞他一個白眼瞧，「除了以上的工作，還有……」

　　「還不夠？」他猛吸一口氣，顯然對她的「還有」感到意外。

　　「當然，你以為做人很輕鬆？每天忙不完的事可多咧！」她就是欺負他沒「做人」的經驗。

　　「那……還有什麼事？」他不悅地攏緊雙眉。

　　「嗯，除了店裡的事，還有樓上得打掃，平時煮飯、洗衣也是免不了的啦！」

　　「這個也要我做？」他露出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表情來。

　　「不然咧？你不住樓上、沒吃飯還是沒換衣服？」

　　「妳還有什麼沒說出來的？」他的忍耐似乎已經到極限了。

　　「還有……唉！一時間我也想不出來，可見我也不太善於虐待人，反正你隨時看到什麼就做什麼，我想到什麼就叫你做什麼。」她擺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什麼？！」他驚詫地鬼叫：「那我不是真的成了僕役？」

　　「懷疑哦？」她雙手扠腰，使著性子瞎掰，「在我們人類的世界裡，身為男人就要有點氣度，凡事不要太計較，尤其不要跟女人計較，因為做女人的僕役是件很光榮的事。」

　　他以一種無辜的眼神看著她，害方永珩心頭為之一緊，好像她很邪惡似的，該死！沒事長那麼帥幹麼，想繼續荼毒他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她只好找理由說服他，也說服自己，「你看你今天毀了我多少東西、花了我多少錢，你卻蹺著二郎腿，繼續吃我的、住我的，還眼睜睜看著我一個人忙得半死，我真是歹命，好心救了一個天使，卻反而把自己累壞了。」噢！她可真是會演戲，瞧她連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奧菲勒挨近她，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有些內疚地說：「妳不要這麼說，我不是故意的，以後我什麼都聽妳的。」

　　哈！看他那副惶恐內疚的表情，方永珩已經可以想像未來的好日子了。

　　突然「叮咚」一聲，門鈴響了。

　　門外傳來羅美媚的叫聲，「永珩！永珩！快出來幫忙。」

　　方永珩開門迎向那張妝化得美艷絕倫的臉蛋，她都還沒開口，好友就急嚷道：「快來幫我搬啤酒，在車廂裡有三大箱喔！」

　　「要這麼多啤酒做什麼？」

　　「今晚慶生會要喝的，走啦！」

　　嘿嘿！機會來了。

　　她雙手抱胸，閒閒地說：「不用我們搬。」語畢便轉頭朝屋裡喊道：「奧菲勒！」

　　剛才的訓話總算沒有白費，奧菲勒匆匆出現在兩人面前。

　　她指著門口那輛粉紅色小車子說：「把車廂裡的三箱啤酒全搬進廚房裡。」

　　他二話不說，立刻去搬。

　　「嘖嘖嘖……」當奧菲勒經過她們身邊時，羅美媚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霎時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她忍不住問道：「永珩，他是誰？身材十足的衣架子，健美的身材足以叫女人一雙眼睛發亮，還會令男人生悶氣又兼得內傷，他從哪兒來的？」

　　「呃……」方永珩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的說：「他……是我請來的幫手。」

　　真的是好幫手，因為這三箱啤酒換作給這兩個女人抬，得兩人抬一箱，分三次才能搬完，奧菲勒卻是一次就把三箱啤酒給輕易的搬進去了。

　　「嗄？！」羅美媚瞇起雙眼，衝著好友說：「ㄟ！妳很不夠意思喔，遮遮掩掩不肯說實話，怕我搶妳的男人嗎？我是這麼不夠朋友的人嗎？」

　　「妳胡說什麼？」不知為何，方永珩有些臉紅了。

　　見好友的表現，羅美媚更肯定其中有內情，於是直追問：「那妳老實說，那個帥哥是誰呀？從哪兒來的？是做什麼的？」

　　她悶不吭聲。

　　對於好友的敏銳與質疑，方永珩知道騙不了好友的，但說出來她會相信嗎？

　　「妳最好不要問。」

　　「為什麼不要問？」不然更好奇了。

　　「因為我說了妳也不會信的，說不定還會以為我有妄想症。」

　　「妳最好說出來喔！就太不夠朋友了。」羅美媚等得不耐煩了，豎起柳眉，喳呼地怪叫起來。

　　「他叫奧菲勒。」

　　「嗯唔……」羅美媚等著下文。

　　「他是一個天使。」

　　「妳叫他天使，這不太適合他的形象吧？」羅美媚不以為然的睨了好友一眼。

　　「不，他是從天國來的天使。」方永珩才一全盤托出，就已經猜到好友會有什麼反應。

　　「天啊──」羅美媚瞪大眼，一手按住方永珩的額頭，過了片刻才說：「沒生病？那……噢！可憐的永珩，是不是周志新給妳的打擊太大了？我就知道妳在硬撐，所以現在才會語無倫次。」

　　「我沒有。」方永珩撥開她的手，沒好氣地回道。

　　「還說沒有？天使是哄學齡前小孩的東西，連小學生都知道世界上沒有天使，所以他怎麼可能會是天使？」

　　「他真的是天使。」看吧，說真話她就是不相信。

　　羅美媚垮下臉來，斜睨著她問道：「好好一個帥哥，被妳說成是天使，天使是這種性感帥氣的樣子嗎？」

　　「但是……」

　　「別但是了，先跟我說是誰告訴妳他是天使的？」羅美媚沒好氣地問道。

　　「是他自己說的，我也看見他背後有一對大大的羽毛翅膀。」她比了一個超大手勢。

　　「翅膀？！」她明明只見到一個正常帥哥，哪來的翅膀。

　　「是真的，他會讀心術，而且還要給我一個願望。」

　　「完了！又是天使、又是翅膀，妳真的得了妄想症了。」羅美媚一臉焦急。

　　「美媚，妳冷靜一點，我很正常，而且我剛才就說妳不會相信的，還會說我有妄想症。」方永珩提醒道。

　　「那……一定是周志新把妳氣瘋了，妳才會想那些有的沒的，我這就去找他算帳！」除了這個原因，羅美媚想不出好友為何會像這樣胡說八道的說著天使之類的東西。

　　她說完就衝上車，一溜煙的走了，讓方永珩想攔也攔不住。



　　羅美媚走後，方永珩便回店裡繼續張羅著，不料，在廚房門口發現奧菲勒倒臥在地上，臉朝下趴著。

　　「奧菲勒！」她趨前蹲下，把他上半身扶起，見他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糟了，人界的空氣污染很嚴重，該不會是他適應不良，才變成這樣？嗚……她不要他死掉啦！

　　「奧菲勒，你醒醒！」她用力的搖他。

　　「唔……永珩……」奧菲勒眨眨眼醒來，這是他第三次叫她的名字，聲音比上一次更自然。

　　見他醒來，她開心的問著，「你醒了，有沒有怎樣？」

　　奧菲勒沒有回答，反而充滿好奇的凝視她，伸手摸向她的臉頰問：「這是什麼？永珩，妳怎麼了？」

　　他又喊她的名字，聲音比剛才更溫柔。

　　伸手一摸，才發現剛剛她被嚇哭了，不禁尷尬地說：「我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才會嚇哭的。」

　　「這就是書上說的眼淚嗎？」他搓搓指間的濡濕，那表情好似從沒見過眼淚。

　　「你們哭的時候不會掉眼淚嗎？」她好奇問道。

　　「天使是不掉淚的。」接著，他竟湊前用舌尖舔那道淚痕。

　　要死啦！他幹麼這樣對她，不但溫柔的喊她名字，還用深情款款、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她？

　　她迴避那魅惑人的眼神，心緒慌亂地問道：「你……你為什麼會暈倒在地上？」

　　「可能是喝了這些有泡泡的東西的關係吧！」他指著剛才搬進來的三箱啤酒。

　　轟！

　　方永珩氣炸了。

　　看看她養了個什麼天使？

　　一箱裡頭有十二瓶啤酒，總共是三十六瓶，可是現在……呵！有三十四瓶是少了有瓶蓋的，且歪斜地倒在地上。

　　她氣呼呼質問：「你全喝光了？」

　　「沒有，還剩兩瓶。」他還很認真的回道。

　　「你一下子喝這麼多，難怪會醉倒，害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你你你……浪費我的眼淚！」真是好本事，不但浪費食物，連她的眼淚也不放過，害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的憤怒了。

　　奧菲勒看著她，一臉愧疚的說：「對不起，我一時好奇才喝的，但因為太好喝了，所以不知不覺就喝了這麼多。」

　　見鬼了！那些被他批評很難吃的咖啡豆，還不是全吃光光，方永珩發現他根本是到了飢不擇食的地步，好吃跟不好吃，他不照樣全吞到肚子裡？

　　見方永珩鐵青著臉，奧菲勒一把拉住她，英俊的臉孔距離她不到十公分，還衝著她笑，「永珩，我知道我做錯了，妳原諒我一次。」

　　方永珩的臉倏地紅起來，她為了掩飾慌亂的心情，故意凶狠地說：「你用不著扮無辜，才來兩天就不斷闖禍，我受不了了！」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天使！

　　「我會補償妳的，妳叫我做什麼我都會聽話，真的，我什麼都肯為妳做。」他信誓旦旦的保證。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虐待你喔！」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裡不知怎地有點怪怪的，好像是……良心發現了？

　　奧菲勒卻點頭如搗蒜，還拍胸脯保證，「我是心甘情願的。」

　　「真的？」她挑眉瞅著他看，心想他都這麼說了，不使喚他豈不白白浪費。

　　「我是順服、謙卑、善良又有愛心的天使，為妳服務是我的職責所在。」他很有誠意的認錯，並準備以行動表現。

　　「那就先來學烘蛋糕和烤餅乾，然後再把店裡清洗乾淨，喔，對了，你最好也盡快學會洗衣服、煮飯，這樣以後我們就不用吃外面了。」她偷瞄他一眼。啊！她會不會太苛薄自私了，把自己不想做、不喜歡做的事都推給他。

　　不過，內疚歸內疚，看他一臉心悅誠服，一點也沒有被虐待的痛苦，那麼……就等以後再反省吧！

　　而奧菲勒真的很厲害，學烘蛋糕和餅乾，他只不過看方永珩起了個頭，就知道其餘的要怎麼做，而且動作熟練俐落。

　　才三個小時，他們就完成了今晚慶生會要用的蛋糕和餅乾。

　　直到這一刻，她才衷心感受到有天使的日子真好，看來她真的要轉運了。

　　她想了想，叫道：「對了，奧菲勒。」

　　「什麼事？」他蹲在大烤箱旁，抬頭揮著汗看她。

　　「你把東西收拾好，然後把店裡清洗乾淨，我先回樓上洗澡休息。」

　　「是用水清洗嗎？」

　　「不用水能洗乾淨嗎？」方永珩沒好氣的反問。

　　「哦！」他點點頭表示瞭解，接著又開口問：「是整間店都要清洗嗎？」

　　「當然，要清洗得乾乾淨淨，連角落也不能有灰塵，要讓環境看起來整齊又衛生，客人才會喜歡。」她捶捶手臂準備舉步上樓時，心裡還想著，改天也叫奧菲勒去學按摩好了，反正他學習力強，什麼都難不倒他。

第四章

　　不不不！

　　方永珩發現她實在是高興得太早了，當她洗過澡回到樓下店面時，她差點沒昏倒。

　　這是怎麼一回事？水災嗎？樓下地板全是濕漉漉的一片，更詭異的是，連天花板都在嚴重滴水？！牆壁也是濕的、放蛋糕的冰櫥也是濕的，這下子好心情全都泡在水裡了。

　　最重要的是，她好、想、殺、人！

　　「奧菲勒！」不用問就知道是誰的傑作了。

　　「來了，什麼事？」奧菲勒急匆匆從廚房跑到她面前，還衝著她笑。

　　「你……」她得深呼吸一口氣才能說話，「你是怎麼清洗的？」

　　他一臉得意地又衝著她笑，單手往空中一揚，「妳看！」

　　媽呀！

　　空中驟地烏雲密佈還跟著下雨，原來整個店面是這樣淹水的，那麼她就可以想像她的廚房此時……也在下雨！

　　這麼說，廚房裡的烤箱、冰箱……所有的設備全都泡水完蛋了！

　　「你還不把這些該死的雨停下來？」

　　「怎麼了？妳不高興？」奧菲勒立刻把雨停下來，看來他終於學會察言觀色，發現她的臉色不對勁，也沒有他預期中該有的高興。

　　「你故意搞破壞的是不是？」方永珩大吼，嚴重懷疑他先前的心悅誠服其實是裝出來的，而報復才是他的目的。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妳要我清洗店內的，我還問是不是整間店，是妳說『當然』的，那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哇咧，還振振有詞地跟她狡辯？

　　「我是要你清洗，但你看看你把我的店怎麼了？全都是水，啊！」最後，她還得附贈一聲怒吼，才能稍稍平衡心情。

　　「是妳自己說要用水洗的，我就照妳說的話做呀，又有什麼不對？」奧菲勒想來想去，仍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厚！快被他氣死了，方永珩不禁心想，搞不好他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被扔到人界來的。

　　「當然全都不對！我說的清洗是叫你用濕拖把和抹布清理髒的地方。」真是天下無敵的超級笨天使。

　　「那妳不早說。」全搞砸了，他也很失望的垂頭喪氣。

　　「你還要我說什麼？打從昨天遇到你開始，有哪一件事情是好的？你倒是說說看啊！」橫豎都是他有理，她永珩只有氣死的份，這實在是了太沒天理了。

　　算了，不說了！她不如回樓上去，通知羅美媚另外找地方慶生，這兒是不能用了。

　　「有啊！」他竟然大言不慚地說。

　　卜通一聲，方永珩的心彷彿掉到地底去，顫聲問道：「是什麼？」

　　「妳進來看。」他討好地過來拉她，走進上空還在烏雲密佈、下著綿綿細雨的詭異廚房。

　　一團不知死活的烏雲此時正飄過方永珩頭頂，她狠狠的一瞪，怒吼道：「瞧瞧你幹了什麼好事！」

　　「喔，對不起。」奧菲勒立刻把雨停止，指著桌上、桌下一堆堆白色豆子，邀功地說：「妳看，原本又黑又髒的豆子，我把它們洗得發白髮亮。」

　　這、這難道是……他說的另一樁「好事」？她的表情馬上風雲變色，終於覺悟到好運其實從未降臨在她身上，有的只是惡運連連！

　　「妳那些咖啡豆不但又黑又髒，而且味道好苦，我幫妳弄乾淨了，再也沒有奇怪的味道。」他來到這兒吃過的東西裡，就數這個最難吃。

　　沒錯！她上午從食品行花了兩萬元買回來的上等咖啡豆，全變成白亮亮的豆子，但是怎麼可能有辦法把烏黑的咖啡豆洗到變白色，可這個宇宙超級白癡天使就是會！

　　「你哪兒順服？哪有謙卑？把這裡搞成這樣，還能叫善良又有愛心嗎？你別叫天使了，我看你根本是『一坨屎』！」

　　「我又做錯了……」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甚至最後只剩蚊蚋般的細音。

　　哦！真是真知灼見啊，不過未免也太遲了！

　　「唉！妳說得沒錯，我真的很笨，吃妳的、住妳的，還把妳的店搞砸了，對不起……」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沮喪過。

　　哎呀呀！他又擺出無辜、委屈的表情來，看來他不是故意的，只是還不習慣生活在這個空間，所以才會錯誤百出。

　　加上他這麼一道歉，方永珩就心軟了，最後竟然昧著自己的良知安慰他，「呃……也不完全是啦，是你還不適應這裡的生活，難免會手忙腳亂。」

　　完了，她竟然還要反過來安慰一個笨天使，她也未免太好心了吧！

　　「永珩。」他柔聲的叫道。

　　「幹麼？」要命，叫人就叫人，有必要用這種濃情蜜意的嗓音嗎？

　　「我在想，在幫妳做事前，一定要先學會這裡的生活，妳可不可以幫我？」他拉著她的手，誠懇無比的說道。

　　咦，說得也是，他並非真的笨，只是不適應而已，相反的，他學習能力超強，只要學會這裡的生活型態，就不會像現在錯誤百出了。

　　真命苦，還得幫他找理由。

　　不過，方永珩越想越覺得他的說法可行，「首先，我教你上網，然後再教你一套電腦遊戲──『模擬市民2：開店達人』，包管你最後什麼都會。」

　　哈！這樣她的店面和廚房，就不會白白斷送在他的沒常識、沒知識裡了。



　　這次，奧菲勒沒讓方永珩失望，真不是蓋的，他只花了三天的時間，就大約瞭解了人界的生活環境、生活型態以及生活方式。

　　至少，他總算明白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人類的世界中，都挺重視「錢」這種東西的，而且少了它，很多人都會跑去自殺。

　　所以，他便對方永珩說：「原來以前我都在浪費妳的錢，但妳放心，我一定會幫妳加倍賺回來的。」

　　方永珩只是笑而不語。

　　奧菲勒想了想，又問：「妳想不想要很多錢，妳可以許這個願望，賺很多的錢讓妳一輩子都花不完。」

　　「不要！」她想都不想就拒絕他。

　　「好吧！」他有點失望，因為她不許願他就回不去。

　　可是，在方永珩的想法中，「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和奧菲勒比起來，她寧可要留下奧菲勒。

　　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除了認真的學習之外，無論何時，他總是把所有的家務包攬下來。

　　每天在一大清早就起床去晨跑，然後再幫她整理一天營業所需的蛋糕餅乾和咖啡，接著開始整理店面，又去洗衣、拖地等等，中午營業時間一到，就幫忙招待客人，晚上有空閒還讀書。

　　每次看他在辛勤工作，方永珩都忍不住要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欺負他了？不過，就算真的是，她也不想改變現狀，因為他的存在實在是會讓「懶人」變得更幸福！

　　叮咚！

　　叮咚！

　　門鈴突然響起，她以為是奧菲勒去晨跑回來忘了帶鑰匙，便跑去開門，但她的笑容卻在開門的瞬間凝住。

　　「親愛的，大驚喜！」

　　不是奧菲勒，而是她幾乎要忘掉的前男友周志新！

　　她第一個動作就是用力甩上門，卻好死不死被他及時阻擋下來，腿一伸便進到屋裡來了。

　　「你來幹麼？」方永珩冷覷著他，突然覺得他好陌生、好陌生，那種陌生感就好像這個人從來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一樣。

　　周志新倒是擺出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給她看，彷彿所有的不愉快從來都沒發生過，「永珩，我有話跟妳說。」

　　「你說。」她禮貌又和氣，客氣到連自己也訝異。

　　「妳還好吧？我聽羅美媚說妳很想念我？」他像往常那樣，大剌剌地坐在沙發上，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已是「前男友」的身份。

　　方永珩不冷不熱的問：「你一大早來，就只是為了要問我想不想你？」

　　他乾笑兩聲回道：「那天羅美媚把我臭罵了一頓，我覺得她罵得很對，都是我不好，呃……本來我早就該來了，不過我得等妳氣消了才來嘛！」

　　嘿！難道他認定她一定會氣消、一定肯原諒他，又一定會重新接納他嗎？

　　「你來這兒不怕被新歡知道？」方永珩沒好氣的提醒。

　　周志新訕訕的說：「喔，我就知道妳還在生氣，所以為了表示誠意，我已經和夢妮分手了，不不！我跟她本來就沒什麼，更不是認真的，好嗎？」

　　聽到他這番厚臉皮的話，她不禁傻眼，他以為他是誰呀？

　　羅美媚說得一點都沒錯，她真是有眼無珠，到現在才確定周志新是個大爛人！

　　「妳相信我，我最愛的人還是妳。」他還真是厚顏無恥，想在舊愛新歡之間來來去去。

　　他這話惹來方永珩一陣輕聲冷笑，正想打發他走時，周志新卻說了，「咦，我的咖啡呢？今天我想要卡布奇諾，還有妳親手烘的餅乾，我還沒吃早餐哩！」

　　很好！還記得如往常一樣來這裡討早餐吃，以前她總是很認份的伺候他，甚至有時候他還會帶朋友來店裡白吃白喝，她都不計較給予招待，看來他是吃定她了？還是隨便一句「我最愛的人還是妳」，她就得感恩圖報？

　　唉！她怎麼會認識這種人？

　　她錯愕的看著他，他卻逕自環顧起四周，突然站起來把窗簾拉上，將晨間的陽光隔絕在外面，「明知道我最寶貝我的音響，而且也跟妳說了多少次，音響是不能曬太陽的，妳老是不聽。」他語氣有著滿滿的抱怨。

　　這組大型音響原則上是周志新分期付款買的，但他只付了頭款，其餘都是方永珩繳的，後來又因為他的套房放不下才放在這兒。

　　他回頭看她，見她傻傻地看著他轉不開視線，便自豪的笑說：「見到我回來竟高興成這樣，真是的！」

　　方永珩頓時無言以對，沉默半晌卻笑了出來。

　　周志新一看就更有把握了，自以為是地問道：「妳跟我同居好不好？」

　　「是我搬去你那兒，還是你搬來我這兒呢？」她語帶調侃地問道。

　　沒想到他還當機立斷地回道：「我看我退掉套房搬過來好了，妳這兒比較寬敞些。」

　　「那你還不快回去準備……作你的春秋大夢！」她毫不戀棧的拉開大門，決定再也不會替他開這扇門了。

　　「呃？！」碰了這個釘子，周志新似乎不相信方永珩可以抗拒得了他的魅力，「妳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早在那天就完了，我以為你知道的。」她冷冷地回道。

　　他一時之間難以置信，不禁惱羞成怒起來，一把抓住她的纖纖皓腕，「妳拒絕我……不，妳還在生氣，一定是！」

　　「當時我是生氣，但現在氣全消了，請你放手！」如今她的心中可是一片清澄，一點怒氣，穢氣都沒有。

　　「我不信……妳說的不是真心話。」他刷白了臉，氣餒的說道。

　　「我根本就懶得氣你……哎，隨便你怎麼說，我只要你快滾啦！」她用力甩開他的手，真想送他一記拳頭，最好還能順便把他打飛出去。

　　「放開她！」這時奧菲勒從外回來，站在門外厲聲警告著周志新。

　　「你是誰？」周志新轉頭看向他，發現他正一臉陰鷙的瞪著自己，不由得放開了方永珩。

　　為了讓周志新死心，她搶著回道：「他是我男朋友。」

　　周志新悻悻然的說：「我知道了，因為妳恨我，所以妳是在報復我才會這樣說的。」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們從來就不曾愛過，又哪來的恨呢？」

　　砰！

　　隨著重重一響，周志新已倒在地上。

　　「這是替永珩教訓你的，可惡！」奧菲勒怒火高熾的又接連打了好幾拳。

　　這幾拳是夠重的了，周志新的半邊臉已經腫了起來，嘴角也滲出血絲，她急忙拉住奧菲勒，「別打了。」照這種打法打下去，準會出人命的。

　　「妳不知道，他來找妳是因為他欠了很多卡債，想要妳把這幢房子拿去銀行抵押，然後拿去還債，他根本就是想騙妳的錢。」奧菲勒氣憤的瞪著周志新，又出口罵道：「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周志新一臉錯愕，不禁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這件事只是他心中的一個計劃，他可是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現在卻被奧菲勒識破了，不禁覺得詫異萬分。

　　方永珩當然知道奧菲勒是用讀心術識破他的心意，她心灰意冷地看著他挨揍的臉龐說道：「你還不走，難不成你想再被多揍兩拳嗎？」

　　「滾！」奧菲勒拎起周志新的後領，直接把他扔到門外去。

　　吁了一口氣後，方永珩癱軟在沙發上，奧菲勒靠過來在她身邊蹲下，雙手放在兩側的扶手上看著她，小心地問：「妳還好吧？」

　　「我可沒有許願喔！我只是在心裡偷偷想了一下下而已，所以這不算啦！」

　　「什麼不算？」他眉頭微蹙，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我是很想揍他沒錯，但那只是在心裡偷偷想而已，你雖然幫我揍了他，可這不能算是許願。」她以為奧菲勒是因為「窺見」她的想法，才出手教訓周志新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是不能算許願，因為這是我自願做的，我想保護妳。」

　　聞言，她不禁一怔，先是難過的哭了，接著卻感動地流淚，她看著他誠摯的眼瞳，正反映著自己的臉。

　　奧菲勒見狀，一臉苦惱地急忙表態說：「我絕對沒有『偷窺』妳的想法，真的，我只是『偷窺』到他的想法，然後覺得很生氣才揍他的。」

　　方永珩笑了，「聽你這麼說，我很高興……」

　　然而她說完後又不停的流著眼淚，下意識地伸手抱住奧菲勒的腰，俯在他的胸前哭泣，他也很自然地摟住她安慰著，「不哭，不哭……」

　　她哭成這樣，一定很難過吧？

　　雖然他拚命的想安慰她，但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見她還是一副很傷心的樣子，心不由得產生了一股想保護她的衝動。

　　同時，他心中又漲滿一種幸福的感受，很想將自己的一切所有、所能都給她，只要她快樂就好。

　　「謝謝你。」她傾身勾住他的肩，親了親他的臉。

　　他眉頭一擰，臉頰微微發熱，開始心神不寧起來，因為她貼著他的身體，害他沒辦法好好說話，腦袋開始出現了非份之想，這種變化是怎麼回事？

　　他努力的移開視線，盡量讓自己不去看她曼妙的身材、美麗的眼睛，還有那讓人想一親芳澤的櫻唇。

　　他努力克制著想吻她的衝動，於是抓住她的手說道：「妳……」

　　結果「妳」了老半天，仍然「妳」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看著她，他的心跳會莫名加快，產生的慾念會讓他有罪惡感……究竟他是怎麼了。



　　一日，在炎熱的晨曦下。

　　奧菲勒在社區的馬路旁晨跑，幾圈之後，穿著無袖棉衫的他已經是滿頭大汗了，他索性脫掉上衣，往脖子上一掛，繼續繞著社區周圍的馬路跑。

　　他完全不知道像這樣露出結實的身材，已引起附近居民及女學生的注目，大家在驚鴻一瞥下，無不揣測他究竟是哪位大明星？以至於吸引了更多的女生往咖啡小館跑想要一探究竟，連帶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更好。

　　當然，方永珩也看出來生意會變好，完全是衝著奧菲勒來的。

　　奧菲勒對著迎上來的女生微笑，「小姐，請問妳要喝點什麼？今天的『伊露生』蛋糕剛出爐，最新鮮了，要不要來一塊？」

　　通常女生都會一臉夢幻地看著他發呆，表情像是在說：好……好帥的男人、好性感的體格、好迷人的眼睛……

　　這也就算了，因為他的確是帥到太引人注目。

　　不過，對於大膽的女生而言，光是用看的還不夠，她們還想要親近他，藉故製造肢體接觸的機會。

　　這下方永珩可就生氣了，氣那些小美眉一副要把奧菲勒生吞活剝的樣子，而他竟不知道要迴避，還傻笑著給人摸來摸去。

　　「奧菲勒！你進來一下。」她指一指後面的廚房。

　　他立刻跟在她身後，微笑地問：「有什麼事嗎？」

　　她彷彿忍了好久，劈頭就說道：「你可不可以離那些女生遠一點？」

　　「那些女生很友善、很可愛啊！」他卻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友善？可愛？」方永珩翻了個白眼給他看，不屑的說：「她們邪惡得很，對你意圖不軌才是真的！」

　　奧菲勒想了想，露出驚訝的表情，以質疑的口氣說：「不會吧？」

　　「被人家摸來摸去吃豆腐，你覺得是對你好嗎？笨蛋！」她乾脆點明地說道。

　　「又不是摸妳，妳氣什麼？而且她們每天來妳店裡的生意就會變好，有什麼好氣的？」他還覺得自己幫了一個大忙呢！

　　「你……」她只能瞪著他說不出話來。

　　正當氣氛膠著的時候，奧菲勒又說：「我只是想幫妳的忙，讓店裡的生意好一點，這有什麼不對？」

　　「我又沒有許願讓店裡的生意好一點，要你管這麼多？還是你又『偷窺』我的想法了？」

　　「我沒有，因為妳總是很明顯的想讓店裡的生意好一點，我用眼睛看就知道了。」

　　「那是你看錯了，笨天使！」

　　「那妳想要什麼，快點許願啊！」他仍然搞不懂她的脾氣打哪兒來，直截了當地回道。

　　「我偏不要！我要讓你永遠留在這裡。」不知為何她又開始意氣用事了，專挑對他不利的話來說。

　　「好、好，妳夠狠！」奧菲勒果然氣得嗆咳起來，差點沒吐血。

　　「那麼多女人喜歡你、對你好，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她對著他怒目而視，咬牙切齒道。

　　「至少她們不會罵我、不會對我凶巴巴，不像妳！」

　　他他他……竟然還學會冷嘲熱諷、拐著彎罵人了！

　　「像我怎樣？」

　　「妳現在就好凶的在罵我。」

　　這令方永珩更氣了，氣他說別的女人比她好，因此不禁吼道：「那是因為她們不是你的主人，沒資格罵你凶你。」

　　又來了，動不動就用主人的身份壓他，好脾氣的他也冒火了，「這是妳說的，『對女人不要計較』，主人！」

　　「我說的那個女人是我，而不是全部的女人，你懂不懂？」

　　奧菲勒看著她直接說道：「我不懂！女人就是女人，有什麼差別？」

　　原來，在一個天使的眼中，只單純的認定女人就是女人，她覺得被他的話刺痛，臉色不自覺丕變。

　　「反正我不准你和女顧客眉來眼去、不准勾引她們。」真是的！男人就是男人，不管是哪個物種，只要是雄性生物都是同樣這副德行。

　　「這又關妳什麼屁事？」

　　「當然關我的事，我這裡是咖啡小館，不是摸摸茶！」

　　他握緊拳頭，氣極了的大吼一聲，「他媽的！」

　　方永珩驚詫地指著他，似乎逮到他了的小辮子，孩子氣地說道：「呵，你也學會說髒話了？當初是誰說自己不說粗話和罵三字經的？」

　　奧菲勒神情變得冷酷，強勢的回道：「因為妳值得我說、髒，話！」

　　「你……這是你身為天使該說的話嗎？什麼臭天使、爛天使！」由此可見，天使跟人類一樣，想要學壞也是容易的一件事。

　　於是這天的下午，這兩個人就像小孩子在嘔氣般，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個沒完沒了，最後誰也不願理誰，只是默默地工作。

　　方永珩不斷的問自己，她明明是在生氣才對啊，但為什麼還會有別的情緒在心裡頭鑽動？她怎麼會覺得心急心慌又心亂，有些護意又有些後悔？

　　甚至覺得這不是她對一個「僕役」該有的反應，更誇張的是，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不是「僕役」，也不是天使，而是一個男人？！

　　糟了，她想到哪兒去了？她心裡不停的想呀想的，就是想不出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第五章

　　夜裡打烊，客人都走了，奧菲勒照例把流理台的杯子全洗乾淨後，終於忍不住上樓去敲方永珩的房門。

　　因為先前看她失落的樣子，他的心情不禁緊悶著，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擴大。

　　門一打開，她看著燈光下的奧菲勒，簡單的白棉T、休閒褲，就將他襯得那麼英挺出色！

　　而這樣的他只要出現在她眼前，就教她開始心律不整，這真是怪異啊！

　　「幹麼？」方永珩力持鎮定，卻無法直視他的眼睛，怕自己的妒意會在眼底流洩。

　　「妳今天下午為什麼要生氣？」他雙眼微瞇，靜靜的看著她。

　　「我高興，不行嗎？」

　　「是因為女人高興生氣就生氣，還是因為……在乎我才生氣？」這是他思考了整個下午和整個晚上的問題。

　　他這樣問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看出她的心思了嗎？不，還是因為他又「偷窺」她的想法？此刻他的眼神令她心跳加快、雙頰發熱。

　　她逞強的說：「我才不是在乎你咧，你這個權天使又笨又傻，在這裡只會被人欺負，我身為主人，當然有義務保護我的所有物。」

　　奧菲勒漸漸失去耐性，臉色一沉，問得更直接了，「妳會在乎我、想我嗎？」

　　啊，這是什麼問題？而且好曖昧啊！

　　還是他真的「偷窺」了她的心思，想要她承認什麼嗎？方永珩怔住。

　　「妳說妳會想我嗎？」因為他會想她，而且整個腦袋都在想著她。

　　半晌，她嘴裡使壞地說：「你不消失，我怎麼會想你？」

　　他眼色驟冷。

　　接著，一道白光閃過，奧菲勒就這樣在她的眼前消失。

　　不！她只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他卻真的消失了！

　　怎麼可以這樣？

　　事實上，她是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才在情急之下叫他消失的，她怎麼會這麼愚蠢啊！

　　矛盾反覆交戰著，方永珩的眼淚開始凝聚，她用盡力氣想忍住，但淚水還是落了下來。

　　就在奧菲勒消失之後的另一個空間裡，他遇上了代表仁慈與主權的「主天使」德靡尼安。

　　「你糟了你！」德靡尼安看著奧菲勒，直搖頭道。

　　他只覺得氣餒，「是呀，再也沒有比我更糟的了，那女人竟然不肯許願，還硬說我是她的『僕役』，真是氣人！」

　　「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難道還有比這個更糟的？」他倏地警覺道：「莫非是寧芯兒出了事？她現在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德靡尼安趨前又說：「我說的是你的『人性』越來越強了，你得小心一點。」

　　聞言，奧菲勒緊抿的雙唇因這句話而倒抽一口氣，心裡開始思索著德靡尼安的話。

　　面對方永珩的時候，他表面上冷靜，其實心底激烈澎湃，當他的指尖碰觸她光滑的肌膚時，竟然會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悸動，想將她攬進懷裡，那究竟是什麼？

　　德靡尼安警告他說：「天使與人一樣，是照神之形象所造的，差別就在於天使的靈性與凡人的人性，而你，你愛上了凡間女子，人性也因此越來越強了。」

　　奧菲勒的臉霎時一陣青一陣白的，困窘地啞口無言，然後才慌亂否認著，「不是的……我沒有！」

　　德靡尼安的黑眸閃著笑意，直觀著她。

　　奧菲勒更加虛弱地說：「真的……我沒有。」

　　「沒有最好，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德靡尼安拍拍他的肩安撫道。

　　當下，奧菲勒決定了，「我這就去找寧芯兒，找到她之後，再回去完成那個女人的願望。」

　　「祝福你。」德靡尼安又意有所指地說道：「對了，凡事小心點，拉斐爾在看著你，他可不像我這麼好說話。」

　　「謝謝你。」他點了點頭。



　　一個星期過去了。

　　方永珩在生氣的罵走了奧菲勒之後，一反常態的心神不寧，整日只想到已經一個星期了，他到底去了哪兒，他還好嗎？有地方落腳嗎？

　　唉！不過是弄丟了一個天使，她有需要想這麼多、這麼難過嗎？

　　問題是她真的好難過喔！

　　方永珩發現沒有他，她不快樂，至少沒有以前快樂。

　　為什麼以前連被他氣得半死的事情，她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是快樂的呢？為了這個問題她又沉思了好久。

　　因此，她好希望他會回來，不自覺地開始傾聽門鈴是不是有響，而每當電話鈴聲響起時，她就會興匆匆去接，樓梯間一有動靜傳來，她便趕緊跑去看，時間就在她的等待中不斷流逝。

　　他真的不回來了，真的棄她而去？！

　　什麼爛天使，她又不是真的要他消失，他幹麼那麼聽話？

　　算了吧！以前的日子也沒有奧菲勒，她不是也活得很好嗎？現在她只是回到以前的日子而已，沒有驚奇、沒有詫異、沒有神話……可也沒有快樂。

　　少了快樂，日子還是要繼續過，只是少了他，她就好沮喪。

　　鈴──

　　電話響了，看見電話的訊號燈一閃一閃的，方永珩飛快的接起，「喂，奧菲勒！喔……是妳。」

　　「不是我是誰？」羅美媚高八度的嗓音穿透過來，「妳說話有氣無力的，還好吧？」

　　「我……唉！很好。」她該怎麼說呢？

　　如果告訴羅美媚，她愛上了一個天使，而那個該死的天使「咻」一下就不見了，害她失魂落魄了一個星期，到時候好友一定又會以為她發神經。

　　「我現在人在機場，是打電話來跟妳辭行的。」另一端的羅美媚喜孜孜的說道。

　　聽她的口氣像要遠行，方永珩有些詫異地問：「妳要去哪兒？」

　　「我臨時決定要出國進修半年。」她刻意壓低聲音，「我認識了一個造型設計師，他好帥好俊好有型喔！他要到義大利進修，我就跟著去嘍！永珩，我想我愛上他了，這次是真的。」

　　她就是這樣，每一次談戀愛都說「這次是真的」，沒多久戀情又無疾而終，厲害的是她仍然有談不完的戀愛，方永珩也早已見怪不怪了。

　　「我想也是，不然妳幹麼千里迢迢跟他去。」她有時候還挺羨慕好友的衝勁，對愛情總是勇往直前。

　　「喂，我們要入關了，等我回來再說嘍，拜！」羅美媚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快樂的飛揚。

　　「拜！」而她掛了電話，繼續著她的不快樂。

　　悶悶地回到廚房裡烘蛋糕，心不在焉的把咖啡粉當糖來用，還把整個麵團都毀了，氣得她把調理盤住地上一扔，但原本應該「鏘」的一響，卻意外的不但沒有響起，那調理盤甚至還浮在半空中沒掉下來。

　　她不禁愣住，然後朝空氣猛叫，「奧菲勒！」

　　浮在半空中的調理盤，自動「飛」到調理台上，穩穩的擺好。

　　「奧菲勒，你立刻、馬上、現在就給我現身！」方永珩幾乎是狂吼的，不知情的人看了，鐵定會以為她神經病發作。

　　就像立體虛擬影像一般，那個消失一個星期的奧菲勒出現了，就站在她面前，不同的是，他是個活生生的實體。

　　突然見他出現，心中一陣扛喜，令她高興得雙眸泛著淚光，卻又死要面子的冷睨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動靜，方永珩又開始懷疑這是幻覺，便用力揉著雙眼。

　　這時，奧菲勒倒是先開口問：「妳是不是生病了？每天失魂落魄的，客人要拿鐵，妳卻給他濃縮咖啡，又莫名其妙的去開門關門……」

　　那低沉的嗓音說的正是她這一個星期來的行為，那表示他始終隱身在屋裡觀察她嘍？

　　方永珩一激動，情緒激烈翻騰，竟倏地暈眩，膝蓋一軟倒下，額頭撞到一旁的桌角，砰的好大一聲。

　　她痛得驚呼，摀住額頭正要站起身來，一雙長臂已先一步將她抱起，隨即將她攬進溫暖的懷裡。

　　小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粉嫩小臉輕輕靠在他胸膛上，默默地聽著他的心跳，這感覺是那麼的溫暖舒服，真的是他沒錯。

　　她剛開口想說話，奧菲勒便制止道：「別動。」

　　他仔細檢查她撞到的地方，一邊輕輕揉著，一邊迭聲詢問：「痛不痛啊？為什麼這樣不小心？」

　　她會不小心都是他害的，而且什麼時候她的不小心也歸他管啦？不過，卻讓她覺得很受用。

　　方永珩大口大口的吸氣，終於又吼出聲來，「這些天你都滾到哪兒去了？」

　　確定她沒受傷後，奧菲勒才鬆開她回道：「我去找寧芯兒，可是我每天都有回來看妳幾次。」

　　她氣惱地瞪著他，「既然你每天都回來這裡，為什麼偷偷摸摸的不現身，很好玩嗎？」

　　他仍然沉默，但眼神卻直直地瞅著她。

　　「我問你這樣很好玩嗎？你說話啊！」方永珩氣得朝胸口捶著。

　　「我沒有那個意思。」他無限溫柔地說：「我只是擔心妳，所以才偷偷回來看妳。」

　　他的話讓她更生氣了，「你少哄我，說不見就不見，還會回來看我，鬼才會相信！」她起身準備掉頭走開。

　　「那是因為妳要我消失。」奧菲勒走到她身邊，擺起無辜的臉，指控她的罪狀。

　　「我叫你去……」死！她硬生生地摀住嘴，吞下那個字，就怕他笨到真的會死給她看。

　　她難過又委屈的抬起頭，用淚眼瞪著他，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叫人看得心都融化了。

　　「我受夠了！」突然，他低吼了一聲。

　　「啊？！」方永珩嚇了一跳，以為他在不滿什麼，不由得後退一步。

　　不料，奧菲勒順勢將她推到牆面上，雙手按著她的肩膀，嗓音低啞卻帶著溫柔，「是妳先惹我的，別怪我。」

　　他的手勁強烈，從他身上傳來的體熱與氣息，在在都令她意亂情迷、心跳加速。

　　咦，發生什麼事了？

　　她的唇瓣突然感到一股溫暖，就在方永珩還搞不清楚狀況時，奧菲勒已牢牢封住那迷惑的小嘴。

　　當她一回過神，紅著臉想要推開他時，他卻強勢地將她牢牢困住，「別想逃，我不想再逃避，所以也不讓妳逃了。」

　　在這一個星期裡，奧菲勒終於找到了寧芯兒，更目睹她愛上一個男人的勇氣與決心，因而他承認那次面對方永珩時，他的心跳會莫名加快，心緒會浮躁不安，是因為自己的心早已淪陷，愛情發生了！

　　而且，原來不是只有他動心，他發現她也如他一樣的深陷情網。

　　他吻著她柔嫩的唇瓣，那觸感太美妙了，似乎叫他一碰就上癮，恨不得緊緊將她擁抱、深深親吻她，直到彼此都喘不過氣。

　　深深一吻之後，奧菲勒瘖□著嗓音說：「我愛妳，永珩。」

　　方永珩激動的摀住嘴，而後才慢慢意會過來，就像是等待了千萬年，只為了這一分一秒聽到的話。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她也說不上來，彷彿這是命中注定似的，不管怎麼兜兜轉轉，她等的就是他，這也說明了過去一星期來她的彷徨與不安，全是因為奧菲勒的關係啊！

　　否則為什麼當他的眸光停留在她身上時，她會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看不到他的時候又莫名的悵然若失？

　　「妳願意讓我愛妳嗎？」他幾乎是顫聲的問道。

　　因為他知道這麼做，也許會招來一場狂風暴雨、也許會陷入無底深淵，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心已動、情已生，既使這會讓他變成墮落天使，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方永珩卻沒有馬上回應。

　　不說話是怎樣？是不喜歡？還是不願意？

　　他在心中歎息，第一次遇到這麼棘手的事，教他不知如何應付。

　　奧菲勒盯著她，等著她的答案，對他而言就像是等了一萬個光年那麼久。

　　終於，她開口問了，「你要當我的男朋友？」

　　「是……不，我要當妳的丈夫。」一般人都是先交往才會論及婚嫁，對奧菲勒而言卻不一樣，他直接跳過，決定了就是要永遠在一起。

　　「你真的喜歡我？！」她仍然覺得驚詫不已。

　　「嗯。」他望著心愛的美麗女子，臉頰竟然發燙，耳根都紅了。

　　「你喜歡我什麼？」她又再問。

　　「喜歡就是喜歡，幹麼問那麼多？」他還是弄不懂女人的心思，女人會像書中所說的，故意愚弄或刁難她喜歡的男人嗎？

　　「這種事是不可以開玩笑的。」所以她一定要追究到底。

　　他收攏臂彎，把她抱得更牢，「因為妳對我好，而且妳也很喜歡我。」

　　「呵！」她指著他的額頭，戳了兩下，「你怎麼又『偷窺』我？」

　　這麼說她是承認喜歡他嘍！奧菲勒笑得可開心了。

　　「沒有，我是感覺到妳喜歡我。」他舉起右手，迫不及待地保證著，「永珩，我一定會努力讓妳幸福的，說，妳到底愛不愛我？」

　　「我想……」她故意頓了一下，「我從第一眼看到你時就愛上你了，現在則是越來越愛。」

　　「那以後我們就是夫妻了喔！」他要親自確認才放心。

　　「好啦！」她臉紅了，感受到強健的雙臂正牢牢地擁住她，就像護住最寶貝的東西一樣。

　　兩人最後還是敵不過愛情魔力，沉浸於愛情的喜悅中。



　　這是一幢十八樓高的大樓，外表看起來時尚高雅，與一般豪宅沒兩樣。

　　「歡迎來到新家。」奧菲勒為方永珩開了門，倏地彎下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哇！」她嚇了一跳，趕緊環抱住他的頸子。

　　「你們不都說這樣抱新娘進門才吉利。」他抱著她走進屋裡。

　　方永珩笑道：「我們還沒結婚呢！所以我還不是你的新娘。」

　　奧菲勒立刻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她笑咪咪地問。

　　「原來結婚之前要先求妳，怎麼個求法？」看來，他得先好好研究一下才行。

　　她只顧著抱緊他，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麼，因為房子的內部裝潢看起來就很有家庭的溫馨感覺，讓她迫不及待地先以目光巡視一遍。

　　樓下有客廳、餐廳、廚房、運動室，樓中樓是他們的主臥房、及一間超大的書房，最吸引人的是一旁放著巨型地球儀，牆上掛著衛星拍攝的世界大地圖。

　　方永珩喜歡極了，「這就是我們的新家？」

　　「樓下兩層樓是辦公室，妳的企業王國，妳一直夢想的連鎖咖啡企業。」奧菲勒放下她，期盼的問：「喜歡嗎？」

　　何止喜歡，她的眼睛都發亮了，因為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奧菲勒為她做的。

　　奧菲勒是位天使，也是個商業奇才，因為他在短短六個月內，竟然迅速地打造了一個咖啡王國──全球九十八家的「天使」咖啡連鎖店，成為一個新興集團的總裁。

　　天！真不懂奧菲勒是怎麼辦到的？

　　剛來到人界的他什麼都不知道，但漸漸下他學會了許多，也改變了，變得更剛強、更穩重，他也漸漸適應了這個世界。

　　不但熟悉地掌握了咖啡的市場脈動，甚至看不出來是個新手，天天與業務分類、市場區隔、產品規劃、營業報表等等為伍。

　　而她光是盯著那些資料就頭痛，更別提要去搞懂什麼損益表、資產負債表，還有每天瞬息萬變的匯率變動……天啊，她寧可躲在廚房裡研發新口味蛋糕。

　　夜裡，方永珩照例把新研發的粉紅色蛋糕，端到奧菲勒的面前，「你還在工作啊？來試試這個，新口味喔！」

　　「這叫什麼？」他吃了一口，繼續批示從公司電腦裡傳來的公文。

　　「叫『愛情』，味道好不好？」她問。

　　他的視線離開電腦，又吃了一口，很專心的品嚐著，「嗯，蛋糕口感軟綿細膩，還有單莓酒的香甜，這個產品一定可以大賣。」

　　「不，這個蛋糕我不賣，只做給你吃的。」她甜蜜蜜地說。

　　奧菲勒笑了，「紀念我們的愛情。」

　　她親吻他的眉心，「你最近除了工作，都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你應該要找個時間調劑一下身心。」

　　「我正在計劃第一百家咖啡連鎖店。」他的手沒停過，又在網路上決定了好幾件案子和交易，才放心地把電腦關掉，然後從抽屜裡拿出一迭文件遞給方永珩。

　　「這是什麼？」

　　「公司的資產和股權，一開始就是以妳的名字登記，所以這個集團是妳的，我只是當個總裁幫妳管理而已。」他說。

　　「這段時間你就為這迭東西不眠不休？」她不禁有些生氣了，雖然說天使擁有永生的特質，但永生並不代表永遠健康，萬一賠了健康就糟了。

　　「事實證明我很成功。」在他微笑的眼睛裡，彷彿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看他笑得那麼幸福，她也跟著笑得好幸福，因為這世上再沒有誰會像奧菲勒那樣寵她了，不過，她很有自知之明，「其實，我不是做生意的那塊料，你把整個集團交給我，我只會搞砸的。」

　　「這個妳大可放心，公司已經很有規模跟制度了，即使沒有了我，還有各級幹部按章行事負責運作，公司一樣可以照常營運。」他早就為她安排妥當了。

　　聞言，她笑得更幸福了。

　　倏地，方永珩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你老實告訴我，做生意是要本錢的，你是不是跟地下錢莊借了很多錢，以致負債纍纍，才這麼拚命工作？！」

　　對耶，他的事業實在是擴展得太快，快到讓她都沒來不及仔細思考，現在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一連串可疑問題。

　　「我是跟別人借了五百萬元投資第一家咖啡店沒錯，但三個月之後，就連本帶利還清了。」奧菲勒回道。

　　「真的？你跟誰借錢？你又沒什麼朋友……」她不禁懷疑誰會借那麼多錢給他，五百萬元又不是小數日。

　　「就是跟寧芯兒借的。」

　　「你的妹妹……寧芯兒很有錢？」

　　「是她的男朋友很有錢。」他簡單回答結束這個話題，「永珩，我說過要讓妳幸福的，所以才拚命擴展事業，現在公司資產和股份所有權都是妳的了。」

　　「你……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她把文件重重地扔在桌上，竟然生起氣來了。

　　奧菲勒目光一凜，「妳不喜歡這些？」

　　奇怪了，他曾在路上「偷窺」那些芸芸眾生中的女人，大半都希望擁有財富，難道他搞錯了不成。

　　自從他認識方永珩以來，他就待她如珍寶，處處照顧她的需要，自動自發守護她，令她活得開心彷彿才是他的任務，可是，這次她卻不高興了。

第六章

　　看著奧菲勒驟然嚴肅的目光，還帶著嚴肅且失望的目光，她不禁住口了。

　　看來這個天使太投入人界了，果然很瞭解金錢對人們的誘惑，可是金錢並非是絕對的呀！

　　方永珩放軟口氣，心疼的說：「我不要你當什麼總裁了。」

　　奧菲勒卻說：「妳不喜歡總裁？可是我看到書裡寫的都說，女人最喜歡總裁。」

　　「什麼書寫的？」聽他這麼說，她可好奇了。

　　「羅曼史小說啊，裡面有一大堆的總裁，連小女孩都很愛總裁，我還統計過，每十本羅曼史小說裡，就有六本是以總裁當男主角的。」他表情嚴肅，不像在開玩笑。

　　但她卻先是愣住，然後才噗哧地笑了出來。

　　他看著她一臉納悶。

　　「你是不是總裁都不重要，要是身體搞壞了怎麼辦，就算賺再多的錢也沒用啊！所以我才不要這些東西呢！」她忍不住雙眸泛紅，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對待她像他這樣。

　　「那我該怎麼辦？」他很有耐心的請教她。

　　「我不是說了，就是放鬆心情休息。」這笨天使怎麼還不懂她的心意啊。

　　方永珩軟綿綿的嗓音，聽得他心頭一陣熱，思索著自言自語，「放鬆心情……」隨即又看著她說道：「我懂了。」

　　語畢，他便起身走過來，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沙發坐下，貼在她耳旁說：「我在網站上看過很多教人放鬆心情的方法，妳想知道嗎？」

　　他在暗示什麼？這個壞傢伙！她突然感受到一種曖昧的氣氛。

　　「我、我想……起來了，樓下的燈好像還沒關，我去看看。」她起身要溜走。

　　「早就關了。」奧菲勒拉住她的手，笑看著她。

　　「呃，廚房的瓦斯爐……」

　　「我已經檢查過。」

　　「哦，門窗，我去看……」

　　「門窗也鎖好了，很安全。」

　　「還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緊張什麼，莫名其妙的臉發燙、心緒躁動。

　　他乾脆替她接下去，「還有電源開關檢查過了，冰箱的門也確定關好，妳還有沒有問題？」

　　「沒、沒有……」她是真的想不出來了。

　　「那就坐好。」他說。

　　此刻，奧菲勒真的不一樣了，舉手投足間洋溢著自信的光彩，簡直像個國王似的，教方永珩感到震撼。

　　她只好安份地坐下，不停的在心裡叫自己一定要鎮定！

　　她好歹也是個現代女性，幹麼要緊張呀？可是她不懂，氣氛為什麼會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妳剛才說……」

　　說什麼？方永珩耳邊一陣空白，對他的說話內容聽而不聞，只覺得現在的情況真要命，他說話的嗓音如此惑人，看她的眼神性感無比，他沒事長那麼好看幹麼？害她感到一陣迷惘，彷彿中了邪似的，眼睛只能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妳要不要躺下來？」

　　「嗄？！」她突然聽到這一句，用力眨了眨眼，慘！瞧他那神情，她竟然覺得他的一舉一動都好像在暗示──做愛？

　　天，她一定是中了邪，才會胡思亂想。

　　「躺下來聽音樂。」他手上拿著遙控器開啟音響，但他溫柔的嗓音，比音樂更能撩動她的心弦。

　　「這樣啊……」她一陣恍惚，猛地推開他站起身來，「可惜太晚了，我要去睡覺。」

　　「喔！」奧菲勒忽然抱著胸口，臉色難看的趴伏在沙發上。

　　她急忙轉身趴過去看他，「怎麼啦？哪兒不舒服？」

　　他立刻翻身趴在她身上，把頭埋在柔軟的胸脯裡，悶聲說：「我心痛。」

　　咦？！不對啊！她的胸口怎麼會癢癢的……他在幹麼？

　　他他他……在親吻她的胸口，根本就是在吃她豆腐嘛！

　　「喂！你還給我裝？」方永珩望著直往她懷裡蹭的男人，發現他學會了耍詐，越來越不老實了。

　　「誰叫妳要走開不理我。」他抬頭笑著看她，熱切的目光瞧得她心底小鹿亂撞。

　　「因為你在忙啊！」她顧左右而言他。

　　「我已經聽妳的話試著放鬆心情了。」奧菲勒好整以暇地說。

　　她竟然有些害羞、靦腆，為了掩飾她的不知所措，她便伸手掐他的臉笑說：「是啊，但不是這種方法。」

　　「可是我忍不住就想這樣對妳。」因為她美麗的微笑，常常會害他忘了自己是誰。

　　方永珩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地推開他，內心卻像繃緊的彈簧，隨時有扯斷的危險，「你給我起來，不然我才會忍不住非禮你。」

　　奧菲勒文風不動，仍然緊貼著她。

　　她的偽裝就快撐不住了，「你可不可以離我一點？」她咬牙切齒的說著。

　　「當然不可以！」他咧嘴一笑。

　　她真想一拳打在他那俊帥的臉上，「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想要妳。」他洞悉了愛的秘密，黑眸裡閃耀著情慾。

　　他的話教她怔住，溫熱的呼吸像是要融化她似的，她驀地臉紅，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天！這個奧菲勒平常不是這樣的。

　　「等……等等……等一下，我還沒……」她慌叫著，隔著衣褲她仍感覺到某處的炙熱堅硬正抵著她。

　　「妳摸起來很舒服。」奧菲勒更用力地摟緊她，將她按倒在沙發上，膝蓋頂開她的雙腿，雙手像炙熱的火源，在她身上探撫。

　　從他的力道，可以輕易感受到他對她的佔有慾，現在她不只是臉紅還心跳如擂。

　　「奧菲勒，我要生氣嘍！」她虛張聲勢的板著臉喝斥著。

　　但──完全無效！

　　奧菲勒不理她的抗議，動作俐落得驚人，他乾脆傾身堵住她的唇，給她一個熱情的親吻，享受這甜蜜的親吻之際，順勢解開她的衣服。

　　「不、不！等等……」她揪著胸口的衣服，對他那不容拒絕的強悍，頓時感到膽怯。

　　怎麼他吻了她之後，她就變得這麼軟弱？

　　「等什麼？」他注視她，眼神是那樣的性感，讓人無從抗拒他的魅力。

　　「等……等我……我要去洗澡。」方永珩覺得這是他們的第一次，她一定要為彼此留下美好的回憶。

　　「妳已經洗過澡了，幹麼這麼緊張？」他狐疑的問道。

　　「我沒有緊張，因為……因為我還要穿漂亮的衣服。」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麼了。

　　他眸光一閃，「我不喜歡漂亮的衣服，我只喜歡妳的身體。」

　　「我……」她覺得自己不夠完美，因為這個男人太完美了，所以她需要漂亮的衣服、需要誘人的內衣、需要香水、需要香氛燭光來掩飾自己的不完美。

　　「妳放輕鬆一點，我不會傷害妳的。」他的口氣很真誠，但他的行為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他一把將她抱起走進臥房，然後放在床上。

　　「我常常在幻想著，此刻的妳會是什麼模樣？」他像是個為愛瘋狂的男人，準備用身體交換親密言語。

　　她別過臉去，賭氣地嘟囔道：「我知道啦，但我不夠完美會讓你失望的。」

　　「不，我覺得夠完美了，讓我來告訴妳……」他笑了笑，「妳有多美。」吻著胸前粉嫩的皮膚，大手貪心的在她身上游移，綿密的吻變得更加放肆。

　　在他原始野蠻的熱吻下，在他無限繾綣的眼神中，她彷彿著了魔，情不自禁的棄械投降，她闔上雙眼慢慢放下矜持，身體開始繃得很緊，體內深處則已經逐步崩潰。

　　聽見她的呻吟，他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更不讓她清醒，他的唇開始變得蠻橫而親暱，害她只能無助地享受慾望的誘惑及他所給予的甜蜜。

　　在這熱夜裡，他為她柔軟的身軀瘋狂，她則為他放肆的節奏快樂，他們的心是這般相契、這般親近，貪婪地呼應著彼此的熱情，融為一體。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又是一個嶄新的開始，明亮陽光透過窗簾，悄悄探進臥房裡。

　　在睡夢中方永珩也能感覺到，心愛的男人就在身旁，溫暖有力的臂膀正摟著她，教人在幸福中醒來。

　　不！

　　「媽呀──」她一睜眼就慌得像見到鬼似的！

　　她反射性地將唯一能遮蔽裸體的被子覆在奧菲勒身上，驚喘連連地望著站在床邊，手裡拿著一串鑰匙，俯身看她的女人。

　　「呿！我當然是妳媽，妳鬼叫什麼？」那女人白了她一眼，又再叨念道：「如果我不是妳媽，又是妳的什麼人？一大早就鬼叫鬼叫的，方永珩，妳發什麼神經？」

　　此人正是方永珩的媽媽，和退休的方爸爸住在雲林老家，有時她會上台北探望女兒。

　　唉！問題就在這裡，從小到大都這樣，方媽媽每次都喜歡神出鬼沒，一點都不尊重她的隱私權，又喜歡碎碎念，只要和母親相處一天，她就要吃十顆「普拿疼」，相處三天要狂吞「百憂解」。

　　「媽，妳要來怎麼都不先通知一聲？」她用手按住窩在被子裡的奧菲勒，暗示他不要出來。

　　方媽媽根本沒有察覺女兒的神色有絲異樣，逕自說道：「我自己有鑰匙，進出很方便啊，我跟妳說，我給妳帶了十包古坑咖啡豆、一盒鵝肉、兩大瓶麻油、兩瓶醬油、一袋花生、兩斤茶葉、還有濁水米，對了，柳丁也很甜……」

　　方媽媽邊說邊轉身出去了。

　　「哇！妳媽好厲害，一個人可以帶這麼多東西過來。」奧菲勒從被窩裡鑽出來，方永珩急忙撈起一旁的睡袍扔給他。

　　「不要讓我媽見到你。」她的頭已經隱隱作痛了。

　　「為什麼？」他揉揉脖子問道。

　　「因為你一大早沒穿衣服又躺在我床上，她會哇哇大叫的，如果再給我爸知道，我就得搬回老家了。」她才不要哩！

　　「永珩，妳快起床，幫我把東西搬進來。」不知何時，方媽媽手裡已經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房門口叫道。

　　糟了，想躲都來不及，方永珩見奧菲勒還傻傻的坐在床上，低聲道：「快穿上！」

　　「永珩啊，妳拎著睡袍甩來甩去幹麼？我說話妳有沒有在聽？」方媽媽納悶地看著她。

　　「我……那個……」這下糗大了，她氣急敗壞地又把睡袍扔到奧菲勒身上，催促道：「還不快穿上？她是我媽，你有點禮貌啦！」

　　「咦！妳又在說什麼？我確實是妳媽，妳不用一直說呀說的。」方媽媽不耐煩地覷著床上的女兒。

　　慘了，真是尷尬，她要怎麼解釋床上多了一個裸體男人，老媽一定會大驚小怪的。

　　等等！她沒有鬼叫？！方永珩疑惑地看著老媽。

　　方媽媽也望著她，一臉困惑的問：「妳拎著睡袍甩來甩去，又對著空氣說話，妳秀逗啦？」

　　方永珩張口結舌，望著方媽媽又望著奧菲勒，一臉的難以置信，難道……

　　奧菲勒終於開口了，「她看不見我。」

　　「她看不見你？！」她一怔，終於明白為何老媽自始至終都鎮定如山，原來她根本就看不見奧菲勒。

　　「你為什麼不早說，害我緊張個半死。」她用手肘拐了他一下。

　　他笑問：「妳要我現身嗎？」

　　「不要！」要是他突然白光一閃出現在老媽面前，老媽準以為是撞鬼了，到時她又該如何解釋？說奧菲勒是天使？老媽一定會認為她中了邪，才會招來鬼怪。

　　他故意為難她，「為什麼不讓我見妳媽，我見不得人啊？我很想讓她知道我的存在，怎麼說她也是我的丈母娘啊！」

　　「奧菲勒，你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我看你皮癢了是吧？」

　　「為什麼不敢？妳又不是我媽！」奧菲勒聳聳肩，逕自下床進了浴室。

　　方媽媽研究著方永珩的表情，拉著她的手問：「天啊，妳又在碎碎念些什麼？是不是頭殼壞去了，還是中邪了？」

　　她虛弱地笑了笑，「沒有啊……」

　　方媽媽疼惜女兒，直歎道：「唉！真可憐，一個人獨居，吃不好、住不好，還營養不良，妳遲早會得神經病！那個周志新咧，他都沒有照顧妳啊？是不是太忙了？」

　　周志新一向把方永珩的父母應付得服服帖帖，兩老覺得他彬彬有禮，又在銀行當科長，也算是年輕有為，要是穩穩的做，到了五十歲就可以當分行經理，女兒也算是生活安定，所以對周志新印象很好。

　　「媽，營養不良跟神經病沒有關連，妳別亂扯，至於那個周志新，就別再提了。」她也下床進了浴室，卻沒看見奧菲勒。

　　「你們吵架了？」方媽媽扯著嗓門追問。

　　「我們『切』了！」

　　「什麼『切』不『切』，吵架而已，妳脾氣別太沖。」方媽媽勸道。

　　「媽，我們真的真的真的『切』了，已經半年沒有聯絡了。」

　　「蝦米？！」方媽媽大吼，「他竟敢甩了我女兒，妳怎麼都不說？」

　　「是我甩掉他！」方永珩拿著牙刷站在浴室門口，嘴裡滿是牙膏泡沫。

　　「嗄？！」方媽媽一臉錯愕。

　　不對啊，女兒和周志新交往五年，都是死心塌地的愛著他，怎麼會甩掉他？所以絕對是周志新甩了她的女兒沒錯。

　　她捲起袖子，一副要去幹架的樣子，直嚷道：「乖女兒，妳是不是怕媽去揍他，所以才不敢承認被他甩了？」

　　其實，是有這麼一點點啦！

　　她還不瞭解自己的老媽嗎？她行動力驚人，殺傷力也很嚇人吶！一發飆就搞到全世界都知道，到時她還要不要做人？

　　不過，方永珩仔細的想了又想，即使周志新不劈腿，她遲早也會看清他的為人，然後甩掉這個大爛人，所以乾脆說是自己甩人。

　　「妳別怕，有媽在一定替妳討回公道，告訴媽，他現在躲在哪裡？」憤怒的咆哮聲傳進浴室裡。

　　「不用。」方永珩立刻拒絕，匆匆刷牙洗臉，太陽穴開始泛疼。

　　「妳怕什麼？這種男人就是欠扁，妳這樣一聲不吭豈不是便宜了他？」方媽媽還是覺得女兒是受害者，只有傻傻被人欺負的份。

　　「媽──」真是有理說不清，她咬牙切齒地強調說：「我們不要再提這個人了，永遠也別再提好不好？」

　　「哎呀，女兒啊！妳該不會還愛著他吧？」連提都不想再提，可見她一定傷得很重，方媽媽卯起來這麼想。

　　「沒有！」

　　「可是，我看妳一臉痛苦的樣子。」

　　「我痛苦？！」還不是因為老媽妳一直在胡說八道所以她才會痛苦，她只好轉移注意力，「我們下去吃早餐。」

　　方永珩下樓去，方媽媽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一張嘴仍喋喋不休的說：「我說呀，妳別太死心眼，孔子不是說過，天涯什麼……哪裡沒有那個什麼草？」

　　「那不是孔子說的。」她啼笑皆非。

　　「不是孔子說的喔，什麼時候換人說的？」

　　從來就沒換人好不好？不過方永珩懶得辯，否則這場爭論會沒有休止符，「是蘇東坡說的，他說的是『天涯何處無芳草』。」

　　「誰是蘇東坡？」

　　「蘇東坡是……呃，發明『東坡肉』的那個人。」她開始覺得好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扯到那裡去。

　　方媽媽一臉讚歎，「那不就是很會燒菜的大廚師嗎？原來他說話也很有學問耶，厲害！」

　　「……」

　　「呿，管他誰說的，反正是古人說的就不會錯，所以嘍，妳要學學這位老兄，他說話這麼有學問，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知道嗎？」方媽媽又勸道。

　　「知道！」不想吞「百憂解」的話，她當然要這麼回答了。

　　「那妳快說，不然媽要生氣了！」方媽媽擋在面前，陰森森地瞪著女兒，胸脯劇烈起伏，火氣已越攀越高。

　　「說……說什麼？」方永珩捂著腦袋，整個人昏沉沉的，決定要先去找「普拿疼」救命。

　　「還有什麼？就是周、志、新、在、哪、裡？」方媽媽用一陽指戳女兒的腦袋，想把她給戳醒。

　　方永珩實在很想哭，卻聽見後頭傳來笑聲。

　　母女倆一起回頭看，只見奧菲勒正在吧檯裡煮咖啡，她正想擋在奧菲勒面前解釋時，方媽媽已經殺過去了。

　　她劈頭就問：「你是誰？」

　　奧菲勒一派輕鬆的說道：「伯母，我是永珩的未婚夫，我叫奧菲勒。」

　　「嗄？！」方媽媽當場驚到，轉頭瞪著女兒，又指著奧菲勒，「這個阿逗仔說什麼？」

　　「他說……」她已臉色慘白，很想當場暈倒。

　　哼哼哼！方媽媽先是冷笑，接著臉色一沉，聲音帶著殺氣說：「什麼叫未婚夫，阿逗仔有沒有搞懂啊？別以為你會說中文，就可以做我女婿，沒有父母的同意、沒有擺酒宴客、沒有聘禮、沒有我高興，休想！」

　　說完，方媽媽把女兒拖到一邊去，「永珩，妳有沒有看新聞，現在很多阿逗仔到處騙台灣女人，妳呀！不要因為被周志新甩了，就隨便找一個帥哥來出氣。」

　　「媽，他是我的合夥人，現在我們一起賣咖啡。」她只好這麼解釋了。

　　「胡扯，這咖啡小館是妳獨資的，他跑來參一腳，分明居心不良，哼！他騙了妳多少錢？」方媽媽覺得這個老外來騙財騙色的可能性比較大。

　　「不是啦，媽，妳有聽過『天使咖啡館』嗎？」

　　方媽媽點頭，「有啊，我們老家那條最熱鬧的街上也開了一家，好像……是連鎖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那就是他開的，本來我的咖啡小館生意不好，全靠他撐起來了，他現在是我的大股東，也是『天使集團』的總裁，妳別得罪他，不然他一拆伙，我的生意就完蛋了。」方永珩解釋。

　　聞言，方媽媽走過去打量奧菲勒一番，「你就是那個什麼……什麼鬼『天使集團』的總裁？」

　　「是的，伯母。」奧菲勒遞上一杯烏龍茶給她。

　　方媽媽正好口渴，順手接過喝了兩口茶後又說：「我覺得你們並不合適，勸你和我女兒『切』了算啦，我女兒不能嫁給老外。」

　　顯然方媽媽對於合夥人的「地位」有多重要並不希罕，對於得不得罪大股東也毫不在乎，就算女兒賠了生意她也不怕，頂多叫女兒回老家，她養！

　　其實這是有原因的，因為她對老外特別反感。

第七章

　　方媽媽真的很討厭老外，而且討厭了大半輩子。

　　因為她對老外的印象很壞，不，是非常壞！每次她走在街上，總會遇到兩個穿白衣黑褲、騎腳踏車的老外，很有禮貌的向她宣傳上帝才是唯一的神，她拜的觀音、媽祖都是假的。

　　哇咧！她從小拜觀音、媽祖拜到老，一輩子靠祂們保平安，現在竟然有人說那是假的，所以她氣到拿鍋鏟追著人家打！

　　沒想到他們又勸她不要對著木頭牌位拜祖先，這下子，連方爸爸也跟著她一起拿菜刀追殺老外，以維護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總之兩老對老外反感到了極點，又怎能接受一個老外女婿？

　　「跟我女兒『切切切』，不然你會後悔來到這個世界，我保證！」方媽媽拳頭伸到他面前威脅道。

　　奧菲勒卻接口說：「很抱歉，不行！」

　　「是喔！」方媽媽轉身瞪著女兒吼道：「妳要怎麼跟妳爸交代，為了一個老外，把周志新給甩了，要是這種事傳回老家，人家會怎麼說我們？說妳見異思遷、水性楊花！說我們家無情無義、忘恩負義！」

　　「媽，沒那麼嚴重好不好？」方永珩現在既無奈又沮喪，老媽一下子認定是周志新甩了她，氣得要去找他算帳，這會兒又相信是周志新被她甩了，把她罵到暈頭轉向。

　　「這還不夠嚴重嗎？我現在就打電話告訴妳爸，叫他馬上來這裡。」方媽媽一邊罵一邊拿起電話威脅，她垮著臉毫無招架之力。

　　「伯母！」奧菲勒忍不住插嘴道：「永珩已經不喜歡周志新了，她喜歡的人是我。」

　　她霎時面無血色，抬頭賞奧菲勒一記白眼，暗示他閉嘴，因為他根本不瞭解老媽的脾氣。

　　「你給我再說一遍看看！我女兒是這種人嗎？」方媽媽中氣十足地吼道。

　　現在，有個她看了就討厭的老外說她女兒喜新厭舊，簡直讓她熱血沸騰，半瞇著眼瞪他，虛張聲勢地恐嚇道：「嘿嘿！你不要以為你長得帥，我就會輕易相信你！我歐巴桑才不會被你迷倒。」

　　「我知道，伯母不會隨便就被人迷倒，不過……永珩真的很愛我。」

　　「卡！」方媽媽比了一個stop的手勢，「不行！我們家所有的親朋好友、左鄰右舍，誰不知道永珩的男朋友是周志新，將來要嫁的也是周志新，而不是你！」

　　如果女兒結婚擺酒那天，新郎不是大家所熟知的周志新，居然是個會令她拿著鍋鏟追殺的老外，大家一定會好奇的問長問短，這對她來說很丟臉耶。

　　「媽！都說已經沒有周志新了！」方永珩氣急敗壞的歪坐在椅子上，捧著發脹的腦袋。

　　奧菲勒看著方媽媽，「伯母。」

　　方媽媽不甘示弱的瞪他，「怎樣？」

　　「那個周志新很壞，他想騙永珩的錢，被我揍了一頓，所以他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他仍然誠懇地看著方媽媽。

　　原以為方媽媽會大力反駁的，但瞬間她卻變得恍惚，又像在思考什麼事情，半晌之後，她才點點頭說：「唔，那個周志新真的很壞，竟然想騙永珩的錢，幸好被你阻止了。」

　　啊？！方永珩對老媽突如其來的改變感到驚愕，難不成……奧菲勒除了能「偷窺」別人的想法，還能左右別人的想法？

　　她轉頭看著奧菲勒，低聲問道：「你『作弊』？」

　　只見他聳聳肩說：「這也沒辦法啊，所以我只好把這個事實『植』入她的意識中，這不算是騙人或作弊。」

　　「對了，你說你叫傲……什麼飛了？」方媽媽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再充滿敵意。

　　「是奧菲勒，伯母。」他恭敬的回道。

　　現在的方媽媽不但沒有敵意，還一臉的感激，「喔，還是『天使集團』的總裁，謝謝你對永珩的關照。」

　　「媽，妳沒事吧？」方永珩還真不習慣這樣「慈眉善目」的老媽，雖然接受了周志新不好的事實，但她最討厭老外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奧菲勒。

　　「她已經忘了對老外的壞印象。」奧菲勒對她低聲道。

　　「對了，奧……菲勒，我帶了很多吃的來，等會兒我下廚煮幾道好料的，你要留下來吃午飯喔！」方媽媽熱情的說道。

　　「謝謝伯母。」奧菲勒溫謙有禮的握住她的手道謝。

　　就在方媽媽準備到廚房去時，又站起來仔細看了看奧菲勒，然後一臉恍然大悟的對女兒說：「真的太帥了，難怪妳會這麼用心良苦、挖空心思、費盡心機、趕盡殺絕的把周志新一腳踢開，換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的。」

　　等方媽媽進了廚房，方永珩瞪著奧菲勒，「你又動了什麼手腳？」

　　「我沒有！」他極力否認，舉起兩手說：「我只是讓她明白周志新的為人，讓她忘記對老外的壞印象……」

　　「你分明耍詐！」方永珩扯住他的耳朵，信心滿滿的說：「你沒說真話，所以耳根都紅了。」

　　嘿，他一直都是個好天使，耍詐的道行還不夠高哩，很容易就被識破了。

　　他揉揉耳朵，終於承認道：「我……我只是讓她認為妳的男朋友我有多優秀，讓她明白我們有多相愛，妳有多麼的愛我，沒有我會有多慘……」

　　呵，不要臉的男人！

　　但轉念一想，她突然變了臉色，再眨眨眼，「我現在……懷疑、我懷疑……」

　　「懷疑什麼？」奧菲勒揪著兩道濃眉問。

　　「我是不是被你控制了意識，才會……愛上了你……」她屏住了呼吸，一句話未說完就說不下去，因為這太可怕了，如果愛情可以這樣控制，那麼愛到底是什麼？

　　「不！」奧菲勒的臉色瞬間鐵青，低吼道：「我答應過妳不再『偷窺』妳的心，所以我就沒有再犯了，妳怎麼能不相信我？」

　　「我……」方永珩怔住，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她從沒見過他如此的……氣憤，深情的目光倏地變得冰冷、溫柔的笑臉也變得嚴峻無比，可見他真的很生氣。

　　「是妳，妳才是控制了我的意識的人，妳讓我愛上了妳，讓我放棄一切，為妳，我可以不在乎任何事，為妳，我不惜用一切換取現在的生活……是妳竊走我的心，我的心，在妳身上。」

　　這是他們在坦承相愛之後，第一次起了爭執、有了猜忌，而且居然還是由她引起的，這讓她後悔莫及，抬頭望著他一臉的怒氣沖沖，他雖然處在憤怒當中卻仍溢滿毫不虛假的真誠，她的心不禁又惶恐起來。

　　「對不起……奧菲勒。」她傻傻地望著他強壯勻稱的身材、堅毅的雙唇，望著這個令她神魂顛倒的男人，此刻正渾身散發著危險的訊息和力量。

　　她慌了，但她該死的知道，這一切不是因為怕他，而是……他多麼的與眾不同，他還擁有超乎常人的駕馭能力，可是，這樣的他能依存在這個空間裡嗎？

　　而今天的事，終於讓她「察覺」，他是個天使！這才是他們之間的隔閡。

　　「我要聽的不是這句話。」他看著她的雙眼透著絕對的嚴峻，令人有些膽怯。

　　她真的感到很抱歉，難過的一再道歉，「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

　　他傾身用力扣住她的手腕，對她憤怒的質問道：「妳是在告訴我，妳懷疑我對妳的愛？」

　　震懾於他近乎狂吼的語氣，方永珩愣了一會兒才回道：「不，我只是……有些擔心，你是不是能適應這裡的生活，你是不是會在這裡陪我一輩子……如果沒有你……沒有你的日子，我要怎麼過？倘若有這麼一天，我該怎麼辦？」

　　奧菲勒怔怔地望著眼眶漸紅的方永珩，她的話「敲醒」了他，想到自己情不自禁地親近她，帶給她的很可能只有麻煩，因為人與天使之間終究是不同的。

　　他怎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困境？他的理智都跑哪兒去了？這個問題，讓他胸口泛起一陣酸。

　　「永珩，別哭，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妳對我放心，讓妳相信我對妳的愛是真的？」他抱著她，心疼至極，彷徨地就像抱著一個難題，一個怎麼解也解不開的難題。

　　「我不知道，也許除了真誠，我還會貪心的要求『永恆』。」這對她而言，何嘗不也是一個難解之題，她不知道愛上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將要面對怎樣的未來，或者該說他們究竟有沒有未來？

　　方永珩遲疑不決，讓奧菲勒對自己失去了信心，愛情讓他開始患得患失，他忽然激動的問：「妳現在後悔了嗎？」

　　後悔？！他怕她後悔？因為他與眾不同的愛而後悔了？！

　　方永珩展開雙臂，環繞他的頸子，拉下他親他的眉心，「不，我永遠都不會後悔，除非你讓我後悔了。」

　　最後，她哽咽了。

　　奧菲勒緊緊的摟住她，「我答應妳，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愛妳不渝。」

　　聞言，她感動得泣不成聲。

　　「喂！吃飯啦！你們沒聽見啊？」方媽媽滿臉油煙的從廚房跑出來，氣呼呼的叫道：「要我叫多少次，你們才聽得到？再不來飯菜都涼了。」

　　「馬上來。」奧菲勒回道。

　　方媽媽轉身回廚房，突然又以熟稔的口氣說：「奧菲勒，你去拿兩瓶啤酒來，我們喝兩杯。」

　　「你們要喝啤酒？」方永珩詭異地看著奧菲勒和老媽，不懂他們為何會感情好到就像是常常在一起喝兩杯的朋友。

　　「伯母不是很喜歡有人陪她喝兩杯嗎？」他頑皮的眨眨眼。

　　「是啊，可是你什麼時候喜歡跟她喝……」她這才恍然大悟，他又動了手腳，「竄改」老媽的記憶。

　　她正想罵他兩句，他已快手快腳拎著兩瓶啤酒去討丈母娘歡心了。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嗨！永珩。」

　　辦公室的門破推開，盡責的秘書說道：「方小姐，羅小姐來了。」

　　許久沒出現的羅美媚大駕光臨了，她依然是一副光鮮亮麗、神采奕奕的樣子，彷彿不迷倒整條街的男人，她就枉費生在這個世界上。

　　「妳回來了！」方永珩放下手中的工作，迎接久未見面的好朋友。

　　「嘩！」羅美媚環顧四周，驚歎聲連連，「永珩！永珩！這是怎麼回事，我才出國半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昨晚羅美媚打電話聯絡好友，一聽好友約她到「天使集團」的辦公室，她就嚇了一跳，因為近期內「天使集團」以異軍突起之勢，佔有三分之一的市場，已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事，羅美媚當然也聽說過了，只是她想不透，「天使集團」與方永珩有什麼關係。

　　「問個不停要我怎麼說，妳先坐下，喝杯咖啡再聊。」方永珩笑著把咖啡遞給她。

　　羅美媚接過咖啡，一口也沒喝，忍不住又是一串問題，「妳在這兒上班？嘖嘖！瞧這個辦公室，很不簡單喔，妳的職位很高嗎？對了，聽說這『天使集團』的總裁很神秘，一些八卦媒體怎麼追都追不到他，喂，等一下我有沒有這個機會碰見那個總裁？」

　　才說到總裁，奧菲勒就進來了，看見方永珩有客人，便站在門口說：「我先到中央廚房去巡察一下，因為有一組剛從薩爾瓦多來的咖啡豆新品，待會兒妳有空也下來看看。」

　　「呵，是他！」羅美媚望著奧菲勒的背影，美目轉了轉，馬上認出人來，興匆匆地抓住好友問：「他就是幫我搬啤酒的那個嘛！那個男的是誰？叫什麼名字？幾歲？和妳是同事？快報上來。」

　　「妳在做家庭訪問嗎？」方永珩笑說，卻不知道要跟她說哪一個「版本」，是天使集團的總裁，還是「天使」？但她實在很想與好朋友分享心中的喜悅及擔憂。

　　「嘖嘖！」羅美媚看著她，挑起秀眉說：「難怪妳變漂亮了，原來是在談、戀、愛！」

　　她笑而不語，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心想有這麼明顯嗎？

　　「告訴我，他到底是誰？是誰先煞到誰的？妳別只顧著裝蒜傻笑，快說！」羅美媚不死心地追問，一副「妳別想瞞得過我」的表情。

　　「喝妳的咖啡，吃妳的蛋糕啦！」方永珩拿出最好的蛋糕，擱到她的面前，希望能先堵住她的嘴。

　　「好好好，我吃。」她一邊笑一邊吃，仍不放過好友，「妳快說嘛！」

　　她想了想，最後終於決定說出所有的內心話，「待會兒我說了，妳別罵我發瘋。」

　　「妳還是忘不了……周志新？我不相信。」羅美媚半開玩笑道。

　　「不，我要說的是他，他叫奧菲勒，也是『天使集團』的總裁。」

　　「哈，我剛才就這麼猜想的，他果然是『天使集團』的總裁，永珩，妳運氣真好，我的理想男人被妳捷足先登了。」

　　方永珩吸了一口氣後又說：「他是一個天使。」

　　「妳還叫他『天使』？」羅美媚反問。

　　「不，他真的是一個天使，背後有翅膀的那種天使。」

　　「咳咳！」羅美媚被口中的蛋糕噎著，「妳又來了，之前妳就跟我開過這個玩笑了，不好笑啦！」

　　「我說的是真的，我和一個天使在一起，眼前這一切都是他帶給我的。」其實認真的想一想，這半年來發生的一切，就像「伊露生」一般虛幻縹緲。

　　「妳是說妳正在和一個天使談戀愛？就是妳上次說的那一個，會給妳一個願望的天使？妳真的是沒藥救了。」

　　「妳就是不相信我。」她氣得提高聲音道。

　　羅美媚立刻說：「噓，永珩，妳冷靜點，我信！我信！」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相信，但方永珩仍然繼續說：「美媚，妳聽我說，我的精神狀態很正常，也沒有胡思亂想，我真的談戀愛了，只是我有一個困擾，他隨時有可能會離開我，妳的戀愛經驗豐富，妳來告訴我，當最愛的人離開妳時，妳會怎麼辦？」

　　撇開「天使」的問題不談，羅美媚這個戀愛達人立刻發問：「妳發現他對妳不忠？」

　　「不，奧菲勒是天使，我擔心……他會被迫離開我。」她終說出心中最沉重的憂慮，否則她一定會憋死。

　　自從上次爭執之後，她就不再直接和奧菲勒討論這個問題，因為怕會破壞彼此間的甜蜜與和諧，但這就像是一道無形的禁忌，緊掐住兩人的幸福。

　　「噢！可憐的永珩，妳一定是獨自苦惱了很久，偏偏我人在國外忽略了妳，對不起。」羅美媚抱著她，愧疚地安慰道。

　　世界上只有這個知己最能體會她的苦楚了，只有她知道愛一個人愛到極限時，會是怎樣的一個心情，苦惱許久的方永珩現在只覺得慶幸與安慰。

　　但就在她欣慰感激之際，羅美媚卻正經嚴肅的說：「永珩，妳還沒從情傷中走出來，拜託，忘了周志新吧！這個天使帥哥比那個爛人好一萬倍不止，你不能把人家當作一個替代品，太不公平了。」

　　這……什麼跟什麼呀！虧她剛剛還感激涕零的。

　　方永珩急欲辯稱道：「我沒有……」

　　「噓！妳先聽我說，有些人從沒失戀過，所以一旦失戀後，情傷帶給他們的衝擊，就會比一般人還要來得大，我懂，我瞭解，妳只是一時承受不了，永珩，我陪妳去看心理醫師。」羅美媚一副專家口吻說道。

　　「我又沒有瘋！妳以為我發瘋了是不是？」她欲哭無淚，再度氣得想去撞牆。

　　「永珩，妳要面對現實啊！」她知道好友在感情上一向被動，總任由男人擺佈，所以才會如此想不開。

　　「我不是妳想的那樣……哎呀！算我什麼都沒說，是我浪費妳的時間，妳走好了！」她想站起來趕人。

　　羅美媚也不生氣，很夠義氣的說：「我不走，妳需要我！」

　　因為她好可憐，才失戀一次就發瘋了。

　　「那妳說妳相信我。」方永珩固執得很。

　　「好，我說……我相信妳，妳沒……發瘋。」是發神經！相信有天使不是神經病是什麼？羅美媚在心底誓死都不相信。

　　她不禁苦笑，「妳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吧？」

　　「那又有什麼關係，我是妳最好的朋友，我永遠都支持妳，妳只要記著這一點就好了。」羅美媚回道。

　　好感動，方永珩緊緊擁抱她。

　　在一陣忙亂爭辯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方永珩抬起頭，看見秘書身後跟著一名陌生的年輕美女進來。

　　她的五官很美很細緻，大概只有二十歲出頭，長長的黑髮，比束在上面的天藍色緞帶還要柔軟。

　　「好美！」連羅美媚都忍不住驚艷起來，可見這女子美貌驚人。

　　「方小姐，這位小姐堅持要見總裁。」秘書說道。

　　那年輕美女態度從容，逕自坐了下來，秘書為她倒了一杯咖啡後才退出去。

　　「請問妳有什麼事？」方永珩不禁打量著對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預感。

　　那年輕美女表情冷淡地說：「我找奧菲勒。」

　　「不！」她的表情丕變，蒼白的臉色也嚇著了羅美媚，她伸手去握住方永珩的手，發現是冰冷且顫抖的。

　　美女抬頭看了她一眼問道：「為什麼不？」

　　「我知道……妳是想來帶走他的。」方永珩連聲音都顫抖了，這就是她害怕會發生的事，害怕無論他們有多相愛，終有一天她會留不住奧菲勒。

　　美女淡淡一笑，清澈的眸光在她臉上掃了一圈後，輕聲說道：「如果我要帶他走，妳能攔得了嗎？」

　　她的語氣平和，嗓音甜美動聽，對方永珩而言卻有如五雷轟頂般炸開，「我不會讓妳得逞的。」

　　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方永珩義無反顧的決定，就算她現在脆弱得不堪一擊，她也要爭取到底。

　　美女冷笑一聲，像是她說了一句很荒謬的笑話，纖細的小手撥弄著額前髮絲，清澈的眼眸一瞇，「不自量力。」

　　「情敵啊？還是妳男朋友的老婆？」一旁的羅美媚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低聲問著好友。

　　然而，方永珩的臉色卻比遇上情敵還要難看幾百倍。

　　美女臉色一沉，回道：「妳鬥不過我的。」

　　「不准胡鬧！」

　　猛地一聲斥責，方永珩往門口一看：心慌地叫道：「奧菲勒，你快走！」

　　然而像變魔術似的，美女那沉很冷淡的模樣立刻消失，俏皮的吐了吐舌尖，友善的笑一笑，「方小姐，奧菲勒跟我提過妳不只一次了。」

　　隨即她又看向奧菲勒，「你還好嗎？」

　　方永珩回過頭來，粉臉上滿是疑惑，聽這美女的口氣，似乎對奧菲勒並沒有惡意。

　　奧菲勒連忙介紹，「她就是我提過的寧芯兒。」

　　「她就是你妹妹寧芯兒！」方永珩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人，她太過美麗、太過優雅、太過細緻，一如奧菲勒太過俊帥，太過瀟灑、太過完美，原來他們都是天使。

　　然而，她又疑惑了，「你們長相不像兄妹。」

　　因為一個是西方面孔、一個是東方面孔，怎麼說都不可能是兄妹。

　　一旁的羅美媚也跟著說：「對啊，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不過說你們是兄妹，我也不相信。」

　　寧芯兒笑一笑，手中多了一個玻璃球，方永珩認得那就是當初困住奧菲勒的奇怪樂器「玻璃塤」。

　　「妳想幹麼？」她大吃一驚，擋在奧菲勒前面。

　　寧芯兒淺淺一笑，也沒見她吹奏，手中的玻璃塤就發出美妙的樂聲。

　　「我沒事。」奧菲勒摟著她的肩安撫著，並看向羅美媚一眼，見她打了個哈欠後就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美媚？！」方永珩要靠過去叫她，卻被奧菲勒阻止。

　　「是寧芯兒的樂聲讓她沉睡的，一會兒就會醒來別擔心，讓她睡吧，否則她聽到我們的談話可能會嚇壞，先到我那兒再說。」奧菲勒率先離開，進入他的辦公室把門關上。

第八章

　　方永珩不安的表情，完完全全顯露在一張俏臉上，沉默的瞪著寧芯兒瞧。

　　寧芯兒露出友善的微笑，輕聲說道：「我們確實是兄妹，原則上，天使是沒有實體的，我們選擇了適合自己的形體呈現在這個空間，所以外形和血緣是沒有必然的關係。」

　　「沒有實體……假的？！妳是說我見到的你們……是假的！」又是一個出其不意的刺激，她再也受不了，腿一軟就跌坐在沙發中。

　　原來這段日子以來，和她談戀愛、和她相處的，她碰到的、摸到的……全都是假象？！難道奧菲勒不是真實存在的實體嗎？

　　這一切該不會只是伊露生──幻覺而已吧！

　　「寧芯兒！」看穿方永珩心靈深處的惶恐，奧菲勒面色一整，責備的怒瞪著妹妹。

　　「也不能說是假的，因為天使只有靈體，必須凝聚物質世界的能量，才能呈現你們所見到的形體。」寧芯兒解釋道。

　　方永珩迷惘地搖頭，她的腦袋已經糊成一團了。

　　「叫奧菲勒慢慢再解釋給妳聽。」寧芯兒接著轉頭對奧菲勒說：「我來是要警告你，有一位叫傅斯義的老教授，他開始注意到我們了，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他點點頭，「我知道他，『國際宇宙天體學會』的主導，他醉心研究外星人，不惜花費巨資，走遍了全世界尋找外星人，他以為我們是外星人還想要研究我們，這簡直就是荒謬！」

　　「他是個危險人物嗎？他會傷害你嗎？」方永珩聽了又擔心不已，尤其想到奧菲勒會被當成外星人鎖起來，甚至被解剖……她就會暈倒。

　　「不，他只是以為我們是外星人，非得抓到一個來研究不可，是個討厭難纏的人物，寧芯兒，他很接近妳，妳也要小心。」他擔憂的回道。

　　「你別擔心，我應付得很好。」寧芯兒聳聳肩。

　　「祁蒼烈對妳好嗎？」他又問道。

　　「他……應該是愛我的。」寧芯兒想了想，沒再說下去，但聲音裡有著無限的苦楚、無奈和不得已，「我先走了，再見。」

　　奧菲勒起身要送妹妹出門，手臂卻被方永珩一把拉住，一雙小手開始在他身上摸索。

　　摸索一陣後，方永珩鬆了一口氣，因為小手上的感覺是肌肉結實有力、溫暖還有些汗濕，這表示他有血有肉，胸膛上微微起伏，表示心臟在躍動。

　　無論如何這不像是假的，而是真實的血肉之軀，她觸碰的是一個實體啊！

　　「呃，你……唔──」她的疑慮還沒完全消除，就被奧菲勒猛地抱進懷中。

　　他有力的臂膀圈住了她，炙熱的唇也跟著覆上她的，霸道的吻住她，他把她抱得好緊好緊，想用這一吻，消除她的疑惑，也用這一吻，宣示了對她的所有權。

　　方永珩可以感覺到他熱燙的唇沿著她的頸子一路細吻輕吮，熱燙的呼吸吹拂著她胸前的肌膚，他的手掌又大又溫暖，輕輕覆在她粉嫩光滑的肌膚上，引起她一陣輕顫。

　　他堅實身體傳來的溫度比陽光還要熱，還有……他腿間逐漸硬挺的灼熱也緊貼著她，讓她粉臉燙紅，感覺快要燒起來了。

　　「永珩，妳確定了嗎？」他嘴角帶著笑。

　　「嗯……」此刻，她實實在在感受到他的存在，可是太多的擔憂和疑慮，又教她難過，「有人想研究你，他們可能是心懷不軌、殘酷又奇怪的科學家，這樣太危險了。」

　　越想越害怕，她趴在他胸前忍不住哭了，淚濕了他的襯衫。

　　「放心，他們只是猜測，根本找不到我，就像人類一直在談論天使，卻不是每個人都能看見、遇見天使的，是不是？」

　　她還是啜泣著，望著他的臉，彷彿怕他隨時會消失似的，因為敵人實在太多了，除了有神出鬼沒的天使，隨時隨地會來抓走奧菲勒，現在又多了個心懷不軌的科學家。

　　「你坦白告訴我，天使愛上凡人，通常都是什麼樣的結果？」她不得不這麼問，因為有的時候，她發現奧菲勒的眸光裡，總是隱藏著某種東西，她可以察覺到一些，卻又看不穿。

　　這教她老是心神不寧，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迴盪在她心中。

　　「我……我不知道。」他搖頭，俯身吻去她粉頰上的淚珠，許下承諾道：「但我會努力爭取。」

　　「萬一失敗了呢？」她必須要有心理準備，作最壞、最糟糕的打算。

　　「妳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還是不相信妳對我的愛？」他無法給她答案，但他需要她的支持。

　　她明白了，踮起腳尖環住他的頸項，低聲說道：「你是我的，誰都不能來跟我搶，我什麼也不怕，要是真的有煉獄，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和你一起墜落，無論如何都不分開。」

　　說著，她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幹麼哭呢？」他溫柔的拉著她坐下，往後一倒，倚在沙發上。

　　因為不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麼辦？她暗忖著，望著他醉人的臉龐，摸摸他的眼、他的鼻尖，方永珩不禁深深歎息起來。

　　瞧她又是哭又是歎氣的，奧菲勒輕聲低笑，翻身側對著她，「妳知不知道妳有個毛病？」

　　「呃？！」她以目光詢問他。

　　「那就是想太多了，還沒發生的事，就顧慮這個擔心那個，其實沒什麼好煩的啊！會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會發生，倒不如在還沒發生之前快快樂樂過日子。」

　　「嗯，有道理……」她用力點頭，但這是她的缺點，也是所有人的缺點，每個人都會有恐懼，恐懼即將發生的不幸，恐懼那未知的未來。

　　「那麼……妳同意我說的嘍？」他輕撫她的臉頰問道。

　　方永珩不點頭了，困惑的說：「你好像把任何事情都看得很輕鬆，你為什麼能這樣樂觀？」

　　大概也沒人會像他這般樂觀吧？難道樂觀是天使的天性？

　　他捧住她的臉，深情的道：「因為愛著妳，是一件很甜蜜快樂的事，遇見妳，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方永珩聽了不禁哽咽。

　　一直以來，她覺得愛情應該是理智的、是可以控制的、分析的、理解的，可他卻讓她完全失控，讓她深陷泥淖，愛得毫無理智。

　　「妳又來了，怎麼這樣愛哭，不准哭。」奧菲勒覺得她的哭聲會撕裂他的理智，她的傷心會輕易擊潰他的堅強。

　　「你從不知道哭是什麼感覺吧？」她想起他說天使是不掉淚的，他會不會也有掉眼淚的一天？

　　他搖頭說道：「我從書上看到，哭有傷心的哭、高興的哭、激動的哭、感動的哭、生氣的哭、害怕的哭……書上還說男人是不流淚的，所以我不會哭。」

　　「有時候哭是無法控制的，男人也有流淚的時候。」她說。

　　「妳現在是因為難過而哭吧！」奧菲勒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哭，是因為他喝醉酒倒地不起，把她嚇哭了，還哭得像個小傻瓜似的。

　　她點頭，「那是因為我愛你。」

　　愛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例如眼淚、自由、生命……以及其他意想不到的東西。

　　「我也愛妳，好愛好愛……」望著那張柔美的臉，他低語著，「愛是快樂的，所以不該掉淚。」

　　是因為愛的本質是快樂？還是因為在天使的世界裡本來就只有快樂，所以他感受不到負面的情緒；但這一剎，她似乎有所領悟了。

　　她相信若不是他的愛，這段日子以來她也不會感覺到快樂，她肯定她這一輩子絕對忘不了。

　　「我們的命運不能操控在自己手中，但我們可以極力爭取。」奧菲勒說。

　　方永珩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這談何容易？為什麼他卻說得輕鬆？難道他從不害怕嗎？

　　「別胡思亂想了。」他捨不得她老是在煩惱，便伸出雙臂將她摟緊。

　　「嗯。」她乖乖地讓他摟緊安靜了下來。

　　他憐愛的摸摸她的臉頰，「不哭了？」

　　「不哭了。」她決定振作起來，還伸手碰碰他的眉，又輕觸他的嘴角，然後主動吻上他的唇。

　　他暗了眸色，立刻捧著她的臉，灼熱的加深這個吻，企圖用他所有的熱力將她淹沒，光是吻她，他已不再滿足，他還想要她、想佔有她。

　　奧菲勒突然瘋狂的解去彼此的衣服，讓剛硬的身軀貼著纖柔身體，窩在沙發裡相擁、糾纏，拉扯出滿室旖旎的快樂。

　　方永珩只覺得她環抱的這個男人，他的力量如此強大、摸起來如此溫暖，就像火焰將她炙燙，身上每一處都因他而甦醒，渴望他的愛撫。

　　當他強悍的進入她時，她柔軟的身體為那極致親暱的快感呻吟，密密地與他結合，忘情迎合著他。

　　他盡情取悅她的身體，準備用很長很長的時間讓她失控、令她快樂，而她完全沒有力氣抵抗這種快樂，只好被它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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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永珩已經有一段時間不敢睡覺，即使睡著了也只是淺眠而已。

　　每當夜深人靜之際，一點風聲、一個呼吸、一個輕響，都會讓她驚醒，然後呆望著奧菲勒。

　　她怕什麼？

　　她怕努力撐起的世界在瞬間崩塌，因為奧菲勒就像是跟上帝借來的「幸福」，只是短暫的，短暫得有如一個「伊露生」，所以她驚恐自己會失去他。

　　沒有他的日子她能活嗎？怎麼能！

　　有時候看著奧菲勒，她便安慰自己這樣就好，曾經快樂過就好了；可是她快樂嗎？是的，但她貪婪地期望更多更久的快樂，光是眼前的還是不夠。

　　那種心痛、那種恐懼、那種悲慟，令她多麼憎恨、多麼矛盾！她不斷強迫自己在預習，如果他告別的那一天來到，她要怎麼做？

　　她承受得起嗎？光只是這樣想，眼淚就一直掉，讓她感覺就快窒息了。

　　不，她要把他們的快樂時光延長，所以她不能睡，她害怕睡著之後，一睜眼就看不見奧菲勒，或者會眼睜睜看著奧菲勒消失，又或者他會受到什麼懲罰，化作一縷輕煙不復存在。

　　她總是害怕的不敢想下去，卻又忍不住懸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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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細雨綿綿的夜裡。

　　在朦朧雨聲中，隱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方永珩立刻睜開眼坐起身，驚覺自己流了一身冷汗，卻發現奧菲勒不在床上。

　　剎那間，一股寒意在身體裡流竄，屏息地佇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恢復知覺，然後聽見樓下果然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躡足來到樓梯口，卻看見奧菲勒正在對著空氣說話？！

　　奧菲勒低著頭，空氣中卻傳來說話聲，「你們的事已經瞞不住了。」

　　「我知道。」他歎了一口氣。

　　這是方永珩第一次看見奧菲勒情緒如此低落，她從沒見過他這樣，一時間現實與夢境交替，令人分不清。

　　「你實在不該愛上她的，愚昧的感情害慘了你們。」那聲音有著輕輕的責備。

　　突然之間她明白了，奧菲勒在跟某個人……不，應該說他在跟某個天使說話。

　　「德靡尼安。」奧菲勒抬頭，倔強地說：「我們的感情不愚昧，永珩是個懂感情的好女人。」

　　「對不起。」德靡尼安道歉。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還沒跟她說你們即將要分開了嗎？」

　　「我說不出口。」奧菲勒搖搖頭，有些哽咽道：「我擔心她不能承受，她會很傷心，我還一直安慰她、哄她，裝作什麼事都沒有，我希望能有奇跡發生。」

　　原來奧菲勒不是真的如此樂觀，也不是從不擔心，而是在哄她而已，她擔心的事是真的！

　　原本她還滿心期待他的承諾會成真，方永珩雙腿一軟抵靠在牆上，彷彿搾乾了全身的力氣，虛脫地癱坐下來。

　　「奧菲勒，我可以坦白跟你說，這是不可能的，你應該知道所有背叛的天使，必定會受到嚴酷的懲罰，再過不久拉斐爾會來執行命令。」

　　他不禁默然，垂眸不語。

　　德靡尼安又說：「你連我這一關都過不了。」

　　奧菲勒退開幾步，將臉埋進掌中，「我比誰都愛她，如果可以，我願意放棄一切接受最嚴酷的代價，只要能夠換取她一輩子的愛和幸福。」

　　「不可能的，天使的命運是從一開始就被決定而無法改變的。」德靡尼安輕輕歎息。

　　這是他們的宿命嗎？

　　其實，她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強迫自己不要去承認，她寧願什麼都沒聽到，寧願繼續恐懼下去，這樣也好過面對這殘酷現實的打擊。

　　她猛地站起身，茫然地往樓下走去。

　　這時，德靡尼安察覺到躲在一旁方永珩，立刻化作一道光影而去。

　　望著那道消失在黑黯中的光影，她的眼眶驀地刺痛起來，她知道，她害怕發生的事將要降臨了，不久的將來或者馬上，奧菲勒就會離她而去。

　　一聲哽咽逸出喉間，她哀痛的表情令奧菲勒感到為難又心疼，他知道她嚇壞了，心一悸，加快腳步欲過去擁抱她。

　　「永珩……」奧菲勒眼色深沉，望著心愛的女子。

　　「我……醒來沒看到你……還以為你……不見了……」小小的身子顫抖著，無助地抓著他抱得死緊，低聲啜泣。

　　顫抖的身體雖然被他緊緊環抱住，但她仍然覺得……好冷！

　　「傻瓜，我怎麼會不見了呢？」他心疼地感覺她還在顫抖，也明白她在怕些什麼，可他卻只能佯裝若無其事地說著，並將她摟得更緊更緊而已。

　　驀地，她抬頭瞪著他，「我全都聽見了，為什麼還要騙我？」

　　奧菲勒凝著臉，僵硬地別開頭，英俊的臉龐有一絲疲憊。他愛她啊！可是，他卻傷害了她。

　　「為什麼？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你要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為什麼又要離我而去？為什麼不能留下來？為什麼我們不能相愛？為什麼……為什麼……」她好不甘心，每問一句為什麼就往他胸口捶打一下。

　　他默默承受她悲痛的控訴，直到她累壞了趴在他懷裡無助啜泣為止。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苦澀地承認說：「是，我確實說了謊，我……」

　　望著她，奧菲勒已無話可說，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將傷害減至最低，如果真愛永恆，他願意擔起她的一生，但他們沒有未來了，殘酷的現實打擊著兩個相愛的人。

　　「奧菲勒……」她哽咽地喊了聲，「他說『拉斐爾會來執行命令』，那是什麼意思？」

　　他嘴唇不住顫動著，想要說話但說不出來。

　　「是要來帶走你的？」她鼓起勇氣再問。

　　他閉上雙眼默認了。

　　方永珩看著他瞭然地說：「不管我們多麼相愛，都是不被允許的，他們要你回去，我是怎樣也留不住你……」

　　「對不起……」他並不想傷害她，一直以來也知道自己根本是在犯錯，只是他對她實在是情難自禁。

　　「我懂。」看得出他對她好生內疚，她伸手摀住他的嘴。

　　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沒有理智，他因為愛她，所以沉淪；而她也是因為愛他，所以義無反顧的跟他一起沉淪，他永遠是她唯一想依靠的男人，即使再來一次，他們的選擇依然不變。

　　原來這才是愛情啊？愛情發生的那一瞬間，誰也無法預料。

　　方永珩突然又想到，「你回去他們會怎麼對你？」

　　奧菲勒吸一口氣才回道：「就不讓我再見到妳。」

　　「你不用再哄我了。」她說道，「聖經彼得後書第二章第四節上面說『即使天使犯了罪，神也沒有寬容，曾把他們丟在地獄，交在黑暗坑中，等待審判。』你……也會遭受這樣的懲罰嗎？」

　　「不會的……沒這回事。」他強顏歡笑的回道。

　　她只是搖頭，流著淚說不出話來，她知道那是奧菲勒安撫她的話，不想她再多添痛苦而已。

　　「別哭。」他原本應該知道正確的方向，卻因為愛而迷了路，帶著心愛的女人迷失在浩瀚情海中。

　　「我沒辦法……我的心好痛，我不想跟你分開，我不想突然發現你不見了，我好怕……」她咬著唇，兩行淚珠不聽話的一直滴落臉頰。

　　奧菲勒越聽越心疼，他真想一刀捅死自己！

　　他收緊了手勁，低啞地承諾，「別怕，我如果要走，一定會跟妳告別。」

　　「可是你上次消失的時候，說不見就不見了……」她仰頭，不確定地看著他。

　　「不會的。」

　　「如果會呢？」她把臉埋進他胸前，悶悶地道。

　　他閉了下眼，強自壓抑地說：「忘了我。」

　　「忘不了！」她用力嘶吼著。

　　她對他用情有多深，他清楚的知道，她如此執拗深情的嘶吼，在黑暗中強烈地傳進他震顫的心扉。

　　他屏息地問她，「難道妳要浪費一輩子的時間嗎？永珩。」

　　她靠在他臂彎，低聲問：「那你又會忘了我嗎？你會嗎？」

　　「不會。」他聲音沙啞地回答。

　　「呵，那你還要我忘了你，你以為我辦得到嗎？不，我辦不到，無論如何我都辦不到……」她淚如泉湧的說，「我一輩子都沒辦法忘記你！」

　　天，那有多麼的難，就像當初她愛上他時一樣，要如何不相愛呢？要如何忘得了呢？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

　　「妳真是個傻瓜。」他將她緊攬入懷，絕望地吻住她。

　　突然，一道耀眼的紅光從兩人之間散發出來，然後強烈巨大的光芒，好像要把奧菲勒整個人給吞噬了一樣。

　　「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要抓他回天界？！方永珩覺得心臟好似瞬間被凍結了。

　　她驚慌地想要去抓住奧菲勒的手，可是卻怎麼樣也碰不到，光芒還是牢牢的包圍著奧菲勒。

　　奧菲勒的身體也無法動彈，就像是被光芒定住了一樣，他只能無助的看著她，完全使不出任何的力量掙脫。

　　「不要……不……不要離開我！」她拚命想要抓緊他，可是他的身體已經變成幻影，根本就抓不住。

　　紅光越來越強烈，他的身體漸漸地被光芒所掩蓋，而方永珩在那一瞬間看見他掉淚，奧菲勒哭了！

　　原本不掉淚的天使竟然哭了！

　　「不管我在哪兒，我的心都留在這個空間，妳是我所有的寄托，所以妳得為了我，好好保護自己，好嗎？」

　　她驚覺到奧菲勒的身體逐漸的在消失，絕望不禁襲上了心頭。

　　「答應我！妳答應我──」因為擔心她的未來，他竭力地呼喊著。

　　「我答應你。」懂了他的意思，她含淚點頭，可是望著他即將消失，她還是哭得撕心扯肺，「不要啊！」

　　她奮不顧身要飛撲過去，就在那一剎那間，奧菲勒的身體完全的和光芒融合在一起，隨著光影的消逝，人也徹底的消失了。

　　彷彿注定了他們的愛戀最終會是一場幻覺。她不該叫他「伊露生」的，她滿心期待的美好未來，到頭來卻只是不堪一擊的幻覺！

　　在這個細雨綿綿的夜晚，方永珩目睹生命中最親、最愛的男人消失，她痛哭失聲，一直到她哭暈了過去。

　　她不記得從那晚以後的日子她是怎麼過的，因為心碎已不足以形容她的痛，分分秒秒流逝的時間就像針在紮著她一樣，直至麻木沒感覺。

第九章

  　「哎呀！原來妳在家啊，這幾天妳死到哪兒去了？都不接電話！」羅美媚一進門，聲音就狠狠地轟過來。

　　她的聲音是震耳欲聾，但方永珩卻毫無反應。

　　羅美媚定眼一看，嚇了一大跳，這屋裡少說也有十幾天沒人打理，滿地的酒瓶和垃圾，亂得像被颱風剛肆虐過一樣，髒亂不已。

　　「喂！喂！永珩……妳還活著嗎？妳別嚇我啊……」羅美媚俯身看好友，並用手推她。

　　她穿了件破牛仔褲，一件白棉衫皺得不成樣子，手裡拿只酒杯，眼睛好像怎麼用力也睜不開來，眼眶下都深深的黑眼圈，宛如一副垂死的模樣。

　　「伊露生……」

　　呵，終於有聲音了，羅美媚邊打自己的嘴巴邊，咕噥著，「呸呸呸！我幹麼烏鴉嘴咒她死啊。」

　　她走過去蹲下，把好友手中的酒杯拿走，「要命，大白天喝到爛醉，妳什麼時候變成這德行啦？」

　　看樣子，羅美媚猜想昨天、前天、前前天、以及不知多少個前天，她都是這個樣子過的。

　　「他是伊露生……」方永珩喃喃自語。

　　「什麼？」羅美媚聽不清楚，用力拍拍她的臉頰，想讓她清醒些。

　　方永珩瞪著她，終於會認人了，「美媚？！妳……妳來做什麼？」

　　「來找妳呀，妳又在做什麼，妳的那個天使呢？」

　　「他呢？人在哪兒？」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開始滿屋子找人，地上的酒瓶雜物把她絆倒，她也不知道痛，又爬起來到處亂跑。

　　羅美媚過去扶她，「喂，妳小心點啦！神經兮兮的在找什麼？」

　　「找天使啊！」方永珩跪在地上開始痛哭，「我的天使走了……」

　　「妳說天使走了，為什麼走了？」問完，羅美媚也覺得白問，男人不就是來了又走了，只是好友的反應太認真了些。

　　可憐的方永珩，失戀一次就失了一次魂。

　　「走了就走了，又沒什麼了不起。」羅美媚一貫無所謂的語氣。

　　「但我的這裡，還有這裡……」她指著頭，又指著心口，嗚咽地說：「剛開始的時候還會痛，現在好像沒感覺了，因為……全都掏空了。」

　　「唉！妳真的沒有愛情運，人家快快樂樂談戀愛，妳卻這麼悲慘，妳也未免太認真了，男人再找就有了嘛，幹麼折磨自己，早知道就別談什麼戀愛了。」羅美媚氣呼呼的說。

　　她搖頭，苦澀一笑，「誰說的？愛上奧菲勒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件事了，我從來就不後悔愛他。」

　　「是啦是啦！妳偉大，他咧？都不知道在哪兒消遙。」偉大到就只會糟蹋自己，羅美媚有些光火，火她的不爭氣。

　　「他咻一下……變成一道光消失了。」她緊抓住羅美媚哭訴。

　　「說什麼瘋話，看妳醉成這個樣子。」羅美媚硬把她拉起來，她卻賴在地上號咷大哭不肯起來。

　　「妳相信我啊，這不是瘋話，奧菲勒真的是天使，明知道不能愛我，他還是甘願犧牲一切愛我……」

　　唉，看樣子真的很瘋，以前方永珩每次心情不好就會吃！吃！吃！

　　現在她什麼都吃不下，只會拚命喝酒，還瘋言瘋語的，就說嘛，真正的愛情會讓人愛得神智不清，哭得肝腸寸斷！

　　不過，這就是愛？這就是羅美媚常掛在嘴角卻又不曾體驗過的愛情嗎？

　　羅美媚無暇思考，用力把好友拽到沙發上，「我看妳比上一次更嚴重，再喝下去妳會酒精中毒、意志力崩潰，真的會發瘋！」

　　她沒瘋，只有方永珩自己知道，她沒瘋，而是太清醒了，所以才會這麼痛苦。

　　「美媚，我的錢……我的財產，妳幫我處理，然後三分之二交給我爸媽，三分之一給妳。」至少她還能清醒地交代事情。

　　「笨蛋！妳這麼早就交代遺言，想氣死我是不是？」羅美媚難過得說不出話來，扯著她去浴室。

　　「妳很想死對不對？那也要死得美美的，現在給我去浴室把自己洗乾淨，再慢慢考慮怎麼個死法。」

　　「別管我，求求妳走開……」

　　「失戀而已，永珩，妳振作一點！」

　　「……」方永珩乾脆不回應，隨便又拿了一瓶酒喝，希望能讓自己醉到不省人事。

　　看她像死人那樣毫無生氣，羅美媚又勸道：「妳也幫幫忙，先起來洗個澡，吃點東西再來醉死。」

　　「走開！妳煩不煩啊！」她用力推開好友。

　　有沒有搞錯啊！這年頭好心都要被雷劈嗎？

　　但基於多年情誼，讓羅美媚不忍心由著她消沉，於是卯起來說：「我不走！我要抓妳去洗澡、還要天天來煩妳。」

　　「美媚，妳真討厭！」

　　「哈，妳現在才發覺？說得一點都不錯，好朋友通常都有惹人討厭之處，妳給我起來！」

　　「……」

　　「好！不聽我的話是嗎？要不……」羅美媚使出殺手鑭，拿起手機狠狠的撥號，「我叫妳爸媽立刻過來。」

　　「不要！」方永珩扯住她的手。

　　「那妳就聽我的。」羅美媚知道這個姊妹淘有多怕父母的嘮叨，因此胸有成竹的以此要脅。

　　方永珩歎口氣。

　　於是，羅美媚跑去浴室放滿一缸溫水，把她半拖半拉連人帶衣推下水去，再把方永珩的臉浸在水中。

　　她頓時清醒多了，但一抬頭，卻發現羅美媚坐在馬桶蓋上，臉色蒼白的喘著氣。

　　「妳怎麼了？美媚。」

　　「我在喘氣，妳沒看到啊？」說著，她猛地掀起馬桶蓋，大吐特吐。

　　方永珩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指著她，「妳該不會是……」

　　「是是是！我懷孕了，三個月。」羅美媚宣佈道。

　　「那……怎麼辦？」她完全反應不過來，傻呼呼的問。

　　羅美媚終於吐完了，才回道：「結婚嘍！」

　　「什麼？！」她更傻了，遊戲愛情的羅美媚要結婚？！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不行啊？」

　　「可是……跟誰？」

　　「當然是孩子的爸！」

　　方永珩終於為好友露出一絲笑容，「恭喜妳。」

　　「我本來是要來送喜帖給妳的，誰知道都聯絡不到妳，按門鈴又不來應門，要不是我機警，冒充屋主找鎖匠來開門，還不曉得妳要消沉到什麼時候。」想想，羅美媚都好佩服自己怎麼會這麼聰明，警察應該要頒給她市民榮譽獎章，否則就太對不起社會大眾了。

　　「對不起……」讓懷孕的好友為她勞心勞力，叫方永珩感到愧疚。

　　羅美媚見她酒意全消，於是趁機勸說：「知道對不起我，那就振作一點，不然我兒子可不放過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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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方永珩恢復了正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卻也惶惶終日，因為失去奧菲勒的恐懼始終跟著她，讓她怎麼也忘不了。

　　一個月後，她參加羅美媚的婚宴，認識了新郎李德端，光聽名字就知道這個人品德端正。

　　果不其然，李德端真的人如其名，人品端正外加木訥老實，是一所知名大學的生物系教授，可是這樣的人怎會和性感時髦的羅美媚在一起？

　　「喂，美媚，妳真的喜歡李德端？」她忍不住好奇的偷偷問羅美媚。

　　羅美媚白她一眼，「廢話，不然我還跟他生孩子？」

　　「他很會賺錢？」她可沒忘記好友擇偶的超高標準。

　　「一起賺就會有很多了嘛！」她笑得很開心，似乎忘了當初說的賺錢好辛苦。

　　方永珩挑眉再問：「可是這男人不像有六塊肌。」

　　「他有一八○呀！至於六塊肌……很快就有了嘛，反正我會天天訓練他。」羅美媚回道。

　　「我想他對妳一定是千依百順了。」

　　「那是當然嘍。」羅美媚甜笑著，沒有男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更何況是老實的李德端，看著好了，他絕對會笑嘻嘻的任她搓圓捏扁。

　　方永珩輕笑，捏捏她的粉頰說：「那妳得對人家好一點。」

　　「妳怕我會欺負他？」羅美媚努了努嘴。

　　「嗯，如果沒有意外，妳會欺負他一輩子。」她實在太瞭解好友了，所以毫不客氣的用力點頭。

　　「拜託，妳行行好行不行啊？我會是這樣的女人嗎？」不過，說真心話，她就是看上他人老實、好欺負又長得不錯，才決定嫁人的。

　　「妳本來就是這樣的女人，所以我才要妳珍惜這個好男人。」方永珩說道。

　　看在好友關心的份上，羅美媚承諾道：「會啦！為了我的下半輩子，我會乖乖地相夫教子。」

　　「那就好，祝妳幸福一輩子。」方永珩緊緊擁抱住她。

　　「傻永珩，那妳呢？」羅美媚還是不相信奧菲勒是天使，她只相信是好友在癡人說夢話，才會認為自己的男朋友是天使。

　　方永珩心裡當然知道她的意思，便垮下臉裝傻，「我什麼？」

　　「什麼什麼？當然妳也要找個好男人嫁掉，難不成妳還在想著那個沒良心的天使？」羅美媚始終認定奧菲勒是負心漢。

　　「我愛他，美媚。」命運雖然不容許他們相愛，但他們的心靈卻從來不曾分開過。

　　「好，愛他愛他！」羅美媚不想和她爭辯了，「愛他也可以交男朋友啊，ㄟ！今晚有不少單身漢耶，妳看中那一個儘管開口，包在我身上。」

　　「妳少丟臉了好不好？今晚是妳的婚宴又不是相親大會，我才不要。」方永珩沒好氣的瞪她。

　　「妳別這樣嘛，多認識幾個男朋友有什麼不好？」

　　「我就是這樣，沒什麼不好。」她左顧右盼，想逃避好友的追問，驀地，她眼色一凜怔住了，盯著宴會廳門口的接待處，神情激動起來。

　　「怎啦？」羅美媚問。

　　她指著一對準備入席的男女，顫聲問說：「那個人……」

　　「哪個？」羅美媚看過去，「哦，妳對他有興趣喔？他叫祁蒼烈，是李德端學校裡的同事，好像是教什麼天文物理學，人很酷……」

　　「不，我是說那個女的！」方永珩飛快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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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芯兒！」

　　寧芯兒回頭一看，見到了方永珩，她輕聲向祁蒼烈交代幾句就走了過去。

　　能見到寧芯兒，讓她激動得想哭，但她更迫切要做的，是想知道杳無音訊的奧菲勒，他是否安然無恙？

　　「他呢？妳有見到他嗎？」方永珩揪心地問。

　　「我沒見到他。」寧芯兒搖搖頭，「就算我想見恐怕也見不到，因為他被隔絕了。」

　　「那麼，妳知道……他現在可能會怎樣？」既使只是一丁點訊息也好，她一定要知道。

　　「天界設有天使的牢獄，他現在應該在那兒等候審判。」

　　「然後呢？他會怎樣，會不會……死？」

　　「死？」寧芯兒苦笑，美麗絕倫的小臉映上一抹憂鬱，「天使是不會死的，這也是身為天使的可悲之處。」

　　「為什麼？」她惶恐地問。

　　「不守本份、離開自己崗位的墮落天使，神會用鎖鏈把他永遠拘禁在黑暗裡，等候並承受這永遠的詛咒和審判，還要再忍受地獄烈火的煎熬，妳想……永遠不會死，卻又要永遠被禁錮於黑暗中……」

　　「不要再說了！求求妳……」方永珩無法想像那種折磨，她會因為忘不了奧菲勒而一輩子在痛苦中煎熬，但那也只有一輩子的時間而已；然而，奧菲勒卻會因為忘不了她而在永生中折磨，這無疑比死還要痛苦。

　　「妳明白了吧？這樣的永生根本就是煎熬。」寧芯兒美麗的臉又添上一層抑鬱，似乎在為他們的愛情哀悼。

　　「為什麼要讓我們相愛，卻又不讓我們相守？既然不能阻止我們相愛，為什麼又要拆散我們？」方永珩知道，這問題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寧芯兒當然也沒有答案，她瞄了宴會廳一角的祁蒼烈，喃喃地說：「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而我又該怎麼做？」

　　想到奧菲勒生不如死的絕境，她不禁自責道：「早知如此，我不該愛上他的，這只會害慘他而已。」

　　「不，妳快別這麼想，奧菲勒早就知道犯了戒條就得受天牢禁錮，可是，他還是選擇愛上了妳，相信我，他是心甘情願受罰的，因為愛情發生的那一瞬間，是誰也無法預料的。」這點寧芯兒最明白了，她何嘗不是這樣，她願意放棄一切，只為得到祁蒼烈的愛。

　　「人無論犯了多大的過錯，只要懺悔都能得到神的寬恕，為什麼唯獨對天使如此苛刻殘忍？」方永珩想起奧菲勒說過，他願意放棄一切接受最嚴酷的代價，只為換取她一輩子的愛和幸福，難道這還不夠？

　　「因為神偏愛世人。」寧芯兒悵然若失、黯然神傷的說道。

　　「神偏愛世人……」方永珩恍惚思索著，「那麼，如果……我死了，我是說如果我願意用生命來換取……去見奧菲勒。」她也願意放棄一切，接受最嚴酷的代價，來換取與奧菲勒見面的機會。

　　「妳不能這麼做！」寧芯兒驚呼，急忙勸道：「神不會要妳用生命來換取任何東西的，那樣做等於是在跟魔鬼做交易。」

　　她一聽到這話便倒抽一口氣，雙眼發亮，「如果可以見到奧菲勒，可以和奧菲勒在一起，我願意、我什麼都願意！」

　　好想他……好想！只要可以，她什麼都會去做。

　　寧芯兒懊惱地拍自己的額頭。真笨ㄟ，說溜了嘴。

　　方永珩趕緊抓住她的手，拚命追問：「告訴我，快告訴我該怎麼做？要怎樣和魔鬼交易？」

　　「那是不可能的！」寧芯兒一臉震驚又氣惱的說，「沒有人可以和魔鬼交易，還有辦法全身而退的。」

　　「我不怕！」她視死如歸，意志堅決。

　　「既使賠上奧菲勒也無所謂？」寧芯兒問。

　　方永珩愣住，似乎不明白她的話。

　　「魔鬼是沒有信用的，他給了妳想要的，卻會拿走更多妳擁有的東西，所以妳別再有這個念頭了。」寧芯兒解釋著，「妳想想看，如果和魔鬼交易這個方法可行的話，奧菲勒早就這麼做了。」

　　「那妳說，我該怎麼做？」她忍不住心中的無助，聲音極為痛苦，黯然轉身離開。

　　「也許……還有希望。」身後的寧芯兒驀地說道。

　　方永珩立刻轉身盯著寧芯兒，渾身顫抖、大口大口的喘氣。

　　寧芯兒蹙起眉頭，小心翼翼的說：「這只是我的推測，奧菲勒還欠妳一個願望，對不對？」

　　「唔！」她點頭，「願望是不會『過期』的，只要我還沒許願，都是有效的，對不對？」

　　方永珩笑逐顏開，終於想到她的願望還沒有實現，不，她根本還沒許願，他們就不能帶走奧菲勒。

　　「原則上是這樣，願望是永遠存在的。」寧芯兒回道。

　　突然之間，她滿懷希望，「所以說……奧菲勒應該回到我身邊，真的嗎？只要我許這樣的願望，就能成真嗎？」

　　「或許吧！」寧芯兒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難道這樣做不行嗎？」她一顆心七上八下，此刻最大的折磨莫過於從希望中幻滅。

　　「有史以來，沒人會把願望留那麼久，因為人們都巴不得願望馬上實現，妳的狀況很特殊，上級也許要費點心思，我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處理。」

　　「所以變數很大了，唉！」事已至此，方永珩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衷心期盼著奧菲勒能被放回來，但這又是另一個等待折磨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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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眼，半年之後。

　　奧菲勒依然毫無音訊，方永珩每天就抱著那一絲絲希望度日，只是……好孤單。

　　在周休二日的前一天，她回雲林老家看父母，但回家前她得先到古坑的咖啡園一趟，那佔地一百公頃的山地，栽種的咖啡品質優越，她約了該園的推廣股長去參觀園區。

　　園區的司機把車子停在半山腰，指著一條小路說：「方小姐，現在車子進不去，妳沿這條路走進去，就可以找到我們股長的辦公室。」

　　她道謝之後，獨自一人走進去，這滿山遍谷的咖啡樹正是果實成熟的季節，紅艷欲滴的咖啡漿果像櫻桃般非常可愛，還散發出一股濃郁香氣。

　　走著走著也不知怎地，也許是太專注了，方永珩不小心絆了一跤，竟從斜坡滾了下去，她在翻滾中驚聲呼救，幾乎暈了過去。

　　混亂中，有人及時將她抱住，「永珩！永珩！妳不要緊吧？」

　　奇怪！這聲音……

　　原本頭暈目眩的她，努力的睜開眼皮，在看到了眼前的人之後，她的雙眸倏地瞪大。

　　「伊露生……」完了，她又產生了幻覺，因為她看見奧菲勒的臉，那雙堅定深情的眸子，令她怦然心動。

　　方永珩坐起身子，站起來看了看對方，一個穿著咖啡園工作服的男人，卻有著奧菲勒的臉？！她一定是思念過度，才會把園區的工人看成了奧菲勒。

　　「謝謝你。」她轉身，繼續往辦公室走。

　　「永珩！」

　　身後的人大聲叫她，她不禁一愣，唉！又是這樣，連幻聽也出現了。

　　「該死的！妳幹麼不理我？我是妳的天使啊！」身後的人吼道。

　　她的天使？！

　　她猛地轉身，癡癡傻傻地望著他，「是你，真的是你！」

　　真的是她切切思念、殷殷期盼的奧菲勒！

　　「我從沒想過要放棄妳，我回來了。」奧菲勒張開雙手，「過來！」

　　她衝上前去抱住他，緊緊地抱住她心愛的男人，把頭靠在那溫暖的胸膛之中，聽著卜通、卜通的心跳聲，終於可以確定這不是幻覺，她把臉埋在溫暖的懷裡輕輕的抽泣著。

　　「妳為什麼要哭得這麼傷心呀？」奧菲勒問道。

　　環住奧菲勒那寬闊的雙肩，她欣喜地回道：「我是喜極而泣。」

　　「我還以為只有傷心才會哭呢！妳真是個傻瓜。」他伸手為她抹去頰上的淚水。

　　等等……方永珩昂著頭問：「你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不來找我？你在這裡幹什麼？」

　　他無奈的說：「因為妳沒有許願。」

　　「那就對了，我不許願，他們就應該把你還給我。」她就是記得他說過的，只要她沒許願，願望就會永遠存在，而奧菲勒就回不去天界了，所以她才不肯許願。

　　「沒錯，因為妳沒許願，所以我就不能回天界去，他們只好放我回來完成任務，可是……也因為妳一直沒許願，我就無法再次主動找妳，那我只好選在這兒等妳來嘍！」

　　「天，這是什麼規定？」真搞不懂天界的規定，難怪有很多人都看不懂聖經，她忿忿地思忖。

　　奧菲勒倒是笑得很開心，「無論如何我們還是相遇了。」

　　「要是今天我沒來這裡，那你要等到什麼時候？」她真想暈倒！

　　「我會永遠等下去。」他很樂觀地回道。

　　「別說了，我一點都不敢想，那簡直是在浪費大好時光。」

　　「我可沒浪費時間，這段日子我都在做研究，妳過來看看。」奧菲勒拉著方永珩來到一幢平房裡，裡頭全是大型蒸餾儀器。

　　「這是什麼？」她問。

　　「這裡的咖啡漿果品質超優，妳看這個。」他挖開一顆生咖啡豆給方永珩看，「在果皮和咖啡豆中間，有一層漿果狀果肉，成熟時甜度高到令人訝異，而且香氣濃郁、口感甘醇。」

　　「那又怎樣？」她只對烘焙好的咖啡豆有興趣。

　　「我在研究用這果肉釀酒，然後成為世界上最受歡迎的酒，我要創造一個商業集團，再來當總裁。」

　　「那會不會太辛苦？」她馬上想到這表示奧菲勒將會很忙，馬上提醒道。

　　「怎麼會，我覺得當總裁很好哇！」他真是要命的樂觀。

　　「你可以再繼續做『天使集團』的總裁呀！」反正她又不是這塊料。

　　「那是我送給妳的。」

　　「我還你！」

　　「不要，因為現在我對釀酒很有興趣。」他堅持道。

　　方永珩只好說：「那我現在要許願……」她仔細想了想，「我要奧菲勒天使留在人界，今生今世，天天都陪著我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如妳所願！」他親吻她，笑容裡溢滿了深情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