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野薰]閑妻嫌夫(寵妻總裁幫之三)[全文完]

閑妻嫌夫【寵妻總裁幫之三】 作者：淺野薰

這女人怎麼搞的，他是哪一型讓她嫌到爆，
難道外貌、行為太Man也是罪過？
都怪那無血緣的妹妹要他幫忙演苦肉計，
害她對他的印象是逼良為娼的皮條客，
再不然就是常常把人打飛的危險猛獸，
為了漂白在她心中的形象，
乾脆拖著她去參觀他的企業王國，
他就不信哪個女人看了能不心動！
誰知她還是死腦筋的想著她的社工工作，
甚至為了輔導迷途青少年而多次身歷險境，
若非有他守護，恐怕她有幾條命都不夠用！
而他不過是揍了她的朋友、他的情敵一拳，
她就完全否決他過去的努力掉頭離去，
沒關係，看他當街跪地懺悔，
嘿嘿，她這麼有愛心，一定會原諒他吧？

楔子   

　　二○○五年入冬的台北早晨。

　　三十二樓的總裁辦公室裡，鐵恕從玻璃帷幕往下俯瞰，川流不息的車輛、匆促往來的人群全在他腳下，這裡就是他的王國！

　　自從九歲那年父母親相繼去世之後，他就由亞洲賭王顏駿收養，沒有兒子的顏駿視他如親生子般栽培。

　　鐵恕也很爭氣，不但聰明能幹，而且為了接收並照顧顏駿退出黑幫的眾多兄弟，投下資源回收再生製品的行業，還組成「環境保護監督組織」，不但安排了近千名手下的出路，更從中獲取龐大的利潤，成功地發展出傲人的尚企集團。

　　「老大！老大！」智仁勇三兄弟衝進辦公室，把手中的報紙攤在桌上。

　　目的是極具吸引力的報導標題－－

　　尚企集團總裁    鐵恕首度曝光

　　垃圾變成金子    財技出神入化

　　「嘩！老大，你看。」阿仁指著報紙上的標題，很自豪地說：「記者引用我說的話耶！」

　　阿勇過來看。「哪裡？」

　　「就是我說的『我們鐵總裁能將垃圾變成金子』！」阿仁回道。

　　「嗯，這話有點意思，老大在短短五年內成為資源再生業的龍頭，不但大幅減少垃圾問題，而且每年消失在尚企集團手中的有毒垃圾就有一千五百萬噸，大大提高環境保護效能，還賺了大錢，所以人人都說他是企業之神，賺錢對他來說，根本是輕而易舉。」阿智對自家老大佩服得五體投地。

　　阿仁拿起報紙念道：「瞧，這段說的，『根據國內經濟研究機構提出的一份報告顯示，尚企集團今年將會從資源再生這項行業中獲利豐厚，幾乎相當於國內生產總值的百分之十！也許有人會驚訝，天啊！世上怎麼會有人用這種方法，賺錢賺到這樣的地步？然而，這份成就與榮耀，是尚企集團總裁鐵恕以高瞻遠矚的目光，雄才大略的心胸，投入自己的全部換來的。』老大，這是稱讚你喔！」

　　阿智拍拍桌上的報紙，接著讀道：「身為尚企集團創始人，現任總裁鐵恕，年僅三十歲，被選為『亞洲魅力五十人』之首，他個性低調、行事幹練、態度嚴厲、作風強勢，據說，在許多正式的會議上，鐵恕常當面責難與會人員，絲毫不留情面，甚至讓人下不了台。」

　　「哈！老大，那些記者暗指你脾氣火爆耶！」阿仁大呼小叫。

　　脾氣火爆！這正是鐵恕給人的印象，不管何時何地，他的脾氣一來，會毫不留情地痛揍別人一頓，愛打架是他從小就有的壞習慣，至於動手的原因可多了！

　　例如為了保護妹妹顏歡，比他小的敵人，他會照打，比他大的敵人，他也敢鬥，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這種情形鐵恕解釋為，「這叫行俠仗義嘛！」

　　從小在黑幫長大，容易被人偷襲，這種架不打也得打。所以他說：「這是自衛嘛，法律是允許正當防衛的。」

　　鐵恕很能打，逢打必贏，有人不服氣，常向他挑戰。他總是說：「這只能算比武，不算打架啦！」

　　有人打鐵恕的兄弟，他可生氣了，沒什麼好談的，一上來就拚命地打。面對這種狀況，他說：「有仇不報非君子。」

　　總之，打架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是飯後點心、是宵夜、也是樂子。

　　儘管他行逕暴戾、魯莽衝動，然而他所領導的管理團隊，依然死忠地跟著他四處征戰。和鐵恕一起工作，總是讓人充滿信心，因為他領導的集團，從沒有出現過重大的決策失誤，而且，他很講義氣，這是他吸引眾人追隨的魅力之一。

　　此刻，鐵恕對這篇報導卻不怎麼高興，他向智仁勇警告說：「以後別再跟媒體說些有的沒的，我可不想被他們採訪。」

　　做為成功的企業家，除了職業生涯之外，他的出身與私生活－－例如出身黑道家庭，他的養父顏駿曾是赫赫有名的黑社會老大，是八卦媒體最極欲揭露的情節，所以他堅絕不肯接受採訪，使他的身世增添幾分神秘色彩。

　　「老大，就是因為你不肯接受採訪，所以才會找上我們啊！」阿勇無可奈何地攤手。

　　阿仁附和道：「對咩，我們也只是隨便透露幾句，他們就寫了個鉅細靡遺、圖文並茂三千字，佔據了各大報的社會版及財經版頭條，老大真有魅力喔！」

　　「可不是，你們看這個。」阿智指著地方新聞版的一個小角落，「人家做了那麼多善事，才得到這一丁點的版面。」

　　鐵恕瞄了一眼，在此同一天的報紙上，有一篇約三寸照片大小的報導－－

　　仁心之美的卓越貢獻

　　模範青年的責任良知

　　有著宗教虔誠心靈的佟穎，榮獲第二十－一屆模範青年獎，擔任志工已有五年，她說：「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到我們教會的志工組去看看。

　　我太喜歡這份工作了，有那麼多人需要幫助，我樂意奉獻愛心，如果生命允許，我願意一輩子為社會服務。」

　　過去四年，佟穎主要負責社區的健康宣傳，並配合醫生為居民義診，策劃社區健康活動。今年一月，她順利取得社工輔導員資格，負責輔導失學、失業、失管的青少年。

　　鐵恕瞇趄眼瞪著這份報紙，上面有一張小小照片引起他的興趣，就是那個叫佟穎的女子，雖然照片中的她臉孔只有花生米般大小，卻奇妙地散發出一種特別聖潔純真的氣質，教他忍不住定眼看了又看。

　　兩人就這麼在報紙上「巧遇」，沒想到卻是緣分的開始。

第一章   

　　十二一月的冬夜

　　七點四十五分，民生東路上的麥當勞似一個透明發亮的盒子，人們進進出出推動玻璃門，在裡面簡簡單單地解決晚餐。

　　佟穎坐在靠玻璃牆的位子，不時張望著外頭，她約了賀曉蘋七點鐘見面，現在都快八點了她還沒來，而她的手機也沒人接聽。

　　十六歲的賀曉蘋來自單親家庭，是佟穎的輔導對象。因為從小父母親離婚的緣故，她每隔一段時間輪流住父母的家，但是父母工作超忙，她因而受到冷落，有時父母為了她而互相譴責對方，於是她埋怨大人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完整、溫暖的家，便肆無忌憚地叛逆，從蹺課、夜歸到蹺家、喝酒、嗑藥、偷竊、鬧事，成了派出所的常客，是個典型的迷途少女。

　　搞到最後她的父母只能求助於社工單位，把女兒交給佟穎輔導，每隔兩天與她見面上輔導課，三個多月下來，佟穎努力引導賀曉蘋，期使她慢慢回復到正常生活軌道。

　　「啊－－」

　　刺耳的怒吼聲混合著女子尖叫聲，從路旁傳開來。

　　正在麥當勞裡用餐的人們，全因這股驚悚聲響而停止用餐，轉頭望向玻璃牆外的人行道，有些人衝到門口探看情況，有些人則貼在玻璃牆上看得目瞪口呆。

　　寬大的人行道上，只見幾名無賴在街上拉扯一名少女，少女奮力抵抗，嘴裡拚命喊著，「我不跟你們回去！救命啊……」

　　其中一名穿著鬆垮垮西裝、面孔猙獰的男人將少女整個扛起，要強行帶走她，還嚷嚷道：「你爸媽拿了我二十萬，我一毛錢都沒回本，你休想逃跑！」

　　少女驚恐掙扎下地，還沒站穩，咱！粉頰熱辣辣地被甩了一個巴掌，趴跌在地上。

　　那男人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罵道：「乖乖不就沒事，你犯賤啦！」

　　他身材魁偉，有一張輪廓粗獷的臉，兩道濃眉飛揚豪邁，眼神犀利，下巴有淡淡鬍髭，發怒的時候，頭頂上的短髮像鐵絲那樣豎起來，看來非常威猛逼人，圍觀的人沒一個敢上前阻止。

　　跑到門口觀看的佟穎見狀翻出手機想報警，不料，那男人眼尖得很，立刻指著她大吼，「喂－－你！不准打電話，放下！」

　　這看似粗野魯莽又沒腦袋的壞蛋，竟然有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機警，狠狠一吼令佟穎霎時僵住，捏住手機的小手不禁顫抖。

　　幸好這時有個胡碴型男見義勇為地站出來阻止，幾名無賴一擁而上和他打了起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在怒吼及哀嚎聲中，胡碴型男拳腳敏捷，像是拍動作片一般，把那些無賴接二連三地打飛出去，慘痛地摔倒在地上。

　　無賴們眼見下敵，便一哄而散，而那可憐的少女得救，跟著胡碴型男離去，駭人的打鬥宣告結束，眾人又冷漠地回到餐桌前繼續用餐。

　　佟穎看看手錶，都八點了，正猶豫著要不要等下去，背後突然被人猛拍了一下。

　　「佟姊姊－－我來了！」

　　「你遲到整整一個小時，是被什麼事耽擱了嗎？」雖然乾等了許久，佟穎依然語氣溫和地問。

　　「沒法子啊，爸媽又吵架了，我走不開嘛！」賀曉蘋聳聳肩坐下，卻蹺著一隻腳晃來晃去。

　　佟穎同情地拍拍她的肩。「你一定還沒吃，來，我們先去點餐。」

　　兩人點完餐，佟穎付了錢回座位，賀曉蘋坐下大口大口地嚼漢堡，唏哩呼嚕地喝可樂。

　　十多分鐘後，兩人吃完食物，佟穎才輕聲問道：「曉蘋，學校林老師說，你這三天又蹺課了，再這樣下去學校恐怕要你退學了。」

　　賀曉蘋用手肘撐著桌沿，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在牆面，一隻腳還蹺著抖呀抖地。「我討厭林老師啊！人長得又老又醜，見到他哪還有胃口上課？」

　　佟穎看著她，不慍不火地問：「你認為上課跟老師的長相有關係？」

　　她吸了一大口可樂，頑皮地回道：「是沒有直接關係啦！不過也不能長得太抱歉嘛，每天都不知道他在屁什麼，上了課也等於沒上課。」

　　賀曉蘋根本無心向學，這點佟穎當然瞭解，但身為輔導員，她必須維持心平氣和，隨時要鼓勵並傳達正面訊息，她以柔和的措辭與她溝通，「其實你很聰明，只要你願意上課，自然就聽得懂老師在說什麼。」

　　賀曉蘋瞪著天花板，已經有些不耐煩，就知道這個美麗溫柔的大姊姊好嘮叨，要不是媽媽比大姊姊更嘮叨，迫著她來給她輔導，今晚她才不會坐在這裡。

　　佟穎又柔聲勸說：「你答應我，明天照常上課，以後再也不蹺課，好嗎？」

　　「唉……」賀曉蘋左顧右盼：心裡只想著要如何脫身，她雙眼骨碌碌地轉，突然跳上椅子，中氣十足地朝點餐檯那邊大喊，「喂－－程子威！這裡，這裡啦！」

　　賀曉蘋粗野的舉動，和中氣十足的吼叫聲，吸引了眾人目光，其中有個嘴裡叼了根煙的年輕男子走向她，也大聲地嚷道：「靠天，你還在給人輔導喔？」

　　老天！現在是什麼狀況？佟穎伸手想把賀曉蘋拉下來，她卻興奮地先自動跳下來，一溜煙衝過去。

　　「去你的！你又在這裡幹麼？今晚有啥節目？」

　　「今晚在T－PUB有舞會，我有票，你去不去？」程子威揚揚手中的票，把嘴上的香煙遞給賀曉蘋。

　　「去－－我去！」賀曉蘋接過香煙，熟練地抽了幾口。

　　一旁的佟穎已看不下去，把她手上的煙搶下來。「你不要抽煙。」

　　程子威立刻搶回香煙，「這煙很貴，還我。」他又抽了兩口，轉身拉起賀曉蘋就走。

　　「等等，曉蘋不能跟你走。」佟穎攔住他們。

　　「靠！」高大的程子威往前一站，把手中的煙蒂往佟穎臉上扔，威嚇道：「我帶我馬子去Happy，要你管？」

　　佟穎下意識用手護著臉，避開扔過來的煙蒂，仍沒讓步地堅持著。「對不起，我約了曉蘋上輔導課，這個時間是我們的，她哪兒都不去。」

　　「呿！你自己問問她想不想上課。」程子威有恃無恐。

　　賀曉蘋一顆心已經飛出去，馬上說：「我男朋友在這裡，我不上課了。」

　　佟穎提醒她，「曉蘋，你答應過我的，現在你得乖乖上課。」

　　「我有乖乖啊……」賀曉蘋看著她傻笑，眼色恍惚失常。

　　「你又嗑藥啊？！」她大驚失色，瞪著程子威問：「你的香煙裡加了什麼？」

　　他竟然坦承下諱，「你少大驚小怪了，我抽得比她多都沒怎樣！不然你也試試？」

　　說完，他從煙盒拿出一根煙給佟穎。

　　她瞪著他。「沒怎樣才怪！你是毒癮深，抽兩口還不夠癮，要是再不戒掉連命都沒了。」

　　聞言，他滿不在乎地哈哈大笑。「反正毒癮深戒不掉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毒癮非常深，癮一來心頭就異常煩躁，骨子裡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克制不住的腦袋充滿亂七八糟的想法，還有打人的衝動，連戒毒藥都沒效，要他戒毒渾身難受得比死還慘。

　　問題原本就不小的賀曉蘋，如今加上壞朋友攪和，從這一秒開始，佟穎的努力暫時宣告失敗，但她對輔導工作一向不屈不撓，決定先帶賀曉蘋離開再說。

　　於是，佟穎回頭對賀曉蘋說：「曉蘋，我們回去……呃？！」

　　只見賀曉蘋手舞足蹈，一臉興奮地爬上桌子，佟穎連忙扯住她，她依舊一個勁往上爬。

　　程子威力氣夠大，抱下搖搖晃晃的賀曉蘋，另一手伸進她的衣袋抽出小皮夾，拿走幾張大鈔，那行逕簡直像是在自己的口袋裡拿錢一般自然。

　　「你……把錢還她！」佟穎痛恨這種痞子，立刻搶下他手中的錢逃開。

　　程子威沒想到外表柔弱的佟穎，竟敢出手阻撓他，霎時暴跳如雷，他放開賀曉蘋，轉而朝佟穎迫近。「你他媽的找死！」

　　她強自鎮定地說：「你不要再靠過來，站在原地不要過來……」

　　「你還吵個屁啊！」說著，他競舉起拳頭準備要對付佟穎。

　　周圍的人見他們一個要流氓，一個嗑藥恍神，竟沒人敢上前聲援。

　　那憤怒的叫罵聲，嚇得佟穎如驚弓之鳥，以為身上就要挨揍，倏地，揪住她的力道奇跡似地消失了，只聽到一響重重的落地聲，程子威倒臥在地上，一隻鐵拳就近在咫尺。

　　佟穎眨眨眼，捂著胸鬆口氣，感激地望向對方。咦；：他他他……救了她？！這不是先前在外面強搶少女的粗魯男人嗎？

　　接著又聽見他正氣凜然地吼道：「你的拳頭只能對女人逞威風嗎？」

　　他竟然這樣說？他怎麼忘了自己剛才也打過女人？佟穎清澈的大眼，瞬間瞪到最大。

　　程子威立刻撐起身來狠狠反擊，邊出拳邊罵著，「媽的，想找死？老子今天心情好就成全……哇！」

　　還沒叫囂完，拳頭也只揮到一半，程子威的下巴就痛挨了一拳，仰身撞跌在地上，還來不及爬起來，腹部又連挨兩拳。

　　這個揮拳的男人橫眉豎眼，渾身上下殺氣騰騰，動作既強悍又野蠻，令佟穎清麗的小臉上，佈滿錯愕與驚嚇。

　　男人粗聲粗氣地咒罵著，一手扯住程子威的領子，猛力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一句一拳往他身上招呼。「讓我教教你，出拳要夠快、夠準、夠力、夠狠，還有拳頭要扭，腰要轉，出拳時也要配合腳的勁道，才能百戰百勝。」

　　「不要打了……咳咳！」程子威招架不住，哀聲求饒，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被踹到牆上去了，然後被一隻大腳重重踩著胸口。

　　「哇－－好厲害－－我還要打……打呀！打呀！」賀曉蘋看得大樂，不知何時又站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又叫又跳。

　　「不要再打了！」眼看程子威被痛揍，佟穎發急地扯住那男人，只覺得他的手臂像蘊滿力量的鋼鐵。

　　「請你放了他，不要傷害他，拜託！」佟穎拜託了半晌，那隻大腳仍然不動如山，她不由得看向眼前高大的陌生男人。怪了，他怎麼一動也不動，半張著嘴，呆呆望著她？

　　室內燈光很亮，這時她才看清楚他的樣貌，其實是個很Man的男人，可惜直挺的鼻樑似乎有斷過的痕跡，大概是常打架的關係吧！

　　驀地，那張凶狠冷酷的臉龐，綻開一抹笑容。他微笑地想，她臉上未施脂粉，雙唇卻紅嫩似花辦，肯定不是口紅的顏色，更令他詫異的是，她整個人清新、純潔得令他直覺想到天使！

　　這感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見過？從他阻止佟穎打電話時，對她就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現在他終於想起來了，她就是前陣子與他一起上報，有著仁美之心的模範青年。

　　佟穎完全搞不懂他奇怪的笑容，愣愣站在原地，腦子裡一心一意只想著如何阻止他傷人。

　　那雙固執的小手揪住他的臂膀，用力扯了一下，她嚴肅地說：「放了他，他已經得到應得的懲罰，就不要再以暴制暴了。」

　　男人怔了怔，隨即瞪著那隻小手，收回自己的拳頭。「我明明看見他欺負你，你還幫他說情？」

　　說完，他又順勢抬腳踹了程子威一下。

　　「你別這樣動粗！」她沒有鬆手反而揪緊他，還很寬宏大量地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原諒他了。」

　　男人犀利的目光在她小臉上繞了一圈，才把程子威揪了過來，暍道：「起來，跟小姐道歉！」

　　程子威看著他，表情漸漸變得疑惑起來。

　　「你還敢懷疑啊？」男人鋼鐵般的手箝住程子威，黑眸隱隱射出怒火，額角青筋微微抽動。

　　「不！不是……天呀！」程子威從疑惑轉為興奮，大叫道：「你是鐵老大！鐵老大，我我我……我最崇拜你了，請你……請你收我做小弟！」

　　媽呀，這又是什麼狀況？他們果然是「同行」喔？！

　　佟穎趕緊扯扯賀曉蘋。「曉蘋，下來，我們回家。」

　　「不要！我要看老大打人。」她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怎麼拉也不肯下來，還用腳踹開佟穎。

　　那男人鬆開程子威，淡淡地回絕，「我不是什麼鐵老大，也不收小弟。」

　　「你就是鼎鼎有名的鐵恕鐵老大啦，我認得你。」程子威投以崇拜目光，「拜託你收我做小弟，我一定竭盡全力為你拚命！」

　　鐵恕一臉不以為然，眸光一凝，吼道：「滾－－」

　　「老大！老大－－」

　　鐵恕回頭一看，是他的三個幹部智仁勇來了。

　　阿智一看現場，便問：「老大，是誰找麻煩？」

　　鐵恕揚起濃眉，黑眸朝程子威進出一抹光芒，智仁勇早就習慣辨眼色辦差事，立刻將程子威抓起。「來來來，有事跟我們說去。」

　　程子威驚駭不已。「我我我……不是找老大麻煩，我是想加入你們。」

　　「那好啊！老大就是要我們帶你去談規矩。」阿勇十足惡霸行逕。

　　「我才不要！」程子威害怕地拒絕。

　　阿勇直接往他頭上狠狠一掌拍下去。「靠！老大叫你去你就去！還敢頂嘴不要啊？到底懂不懂規炬？呿！」

　　不管三七二十一，智仁勇合力把程子威拖走。

　　佟穎看得目瞪口呆，慘了，大家都叫他老大，還說自己不是老大？這世界真的越來越黑暗，連小朋友最鍾愛的歡樂美味麥當勞也不安全了，所以她更要卯全力拯救賀曉蘋。

　　「曉蘋，你男朋友走了，要不要去找他？下來，我帶你去找他。」她又開始誘哄坐在桌子上的賀曉蘋。

　　賀曉蘋站起來，使勁地搖頭，「不要！我要換男朋友。」

　　「嗄？現在換男朋友？」佟穎雙手抱著腦袋，昂頭看著她，又哄道：「那好，我們現在就去換男朋友，下來，快下來。」

　　「喲呵－－我要下來嘍！」

　　看見賀曉蘋蹲下，一隻腳要伸到地面，佟穎高興地說：「小心，慢慢來。」

　　「下來了，我要去上面找……」她突然高舉雙手，瞪著天花板。

　　「上面沒東西，你下來。」

　　佟穎伸手拉她下來，她又猛地跳回桌上，還大叫，「有，有啊，上面有好多帥哥。」

　　怎麼這麼魯呀？

　　佟穎拿出手機，打算打電話叫朋友來幫忙，她搜尋電話簿，找「邵晉華」三個字。

　　鐵恕見狀，忽然往賀曉蘋的腳一抓，令她重心不穩，身子一傾，再出手拙住她的肩，動作非常野蠻粗魯，卻很有效地把她移到地上，再將她整個人往上一提，讓她站在佟穎面前。

　　「這樣她就下來了。」

　　「謝謝！」雖然動作粗野得很難叫人接受，但畢竟幫了她一個大忙，她由衷感激道。

　　「不客氣，這是你妹妹？」他好奇地問。

　　她扶住搖搖晃晃的賀曉蘋，回答說：「我是社工輔導員，她是我的個案案主。」

　　「客氣！客氣！我要去找客氣，佟姊姊，我們一起去找客氣！」下了地的賀曉蘋仍處在迷幻狀態，繼續發瘋。

　　佟穎把剛才搶回來的錢放回她的口袋。「曉蘋，別鬧了，我送你回家。」

　　「走開啦！我又沒有家。」賀曉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把佟穎推跌在地上。

　　鐵恕見狀大吼，「給我站好，別像一坨爛泥！」

　　這一吼，圍觀的眾人嚇一跳，自動後退三步，大伙差點撞在一起，佟穎和賀曉蘋也嚇一跳，賀曉蘋還怕到哭出來，真的給他乖乖站好。

　　看來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個叛逆小女生只有鐵恕的凶狠制得了，於是佟穎不好意思地開口要求，「先生，可不可以請你再幫個忙？」

　　「你說。」

　　「請幫我看著她，我去攔計程車。」

　　「走，我送你們回去。」說完，鐵恕示意她們跟他走。

　　佟穎立刻拒絕。「沒關係啦，我叫計程車就可以了。」

　　他回過頭看。「我有車，送你們回去比較安全。」

　　安全？！搭黑社會老大的車，也許是更危險才對吧！

　　她仍然理智地婉拒，「謝謝，不用了。」

　　「走啊，快點。」鐵恕不容她拒絕，竟然一手拉著一個，賀曉蘋乖乖地跟著他走，佟穎只能苦著臉跟著。

　　


　　與往常一樣，賀曉蘋家裡只有管家在，她的父母一如往常不見蹤影，佟穎協助管家把她安頓好，忙完之後，佟穎才發覺鐵恕還在外頭。

　　「今晚真是謝謝你，再見。」雖然對他的印象不怎麼好，她還是溫和有禮地跟他道別。

　　鐵恕看得險些失神，天下怎麼會有那麼好看又善良的女子？聲音這樣悅耳，笑容這樣無邪，她叫他有些害怕－－害怕從此再也管不住自己的一顆心，因為從沒有一個女人，會讓他的心跳得像此刻這樣急促，他的胸腔甚至微微鼓脹起來。

　　「等等……」鐵恕追過去一把拉住她，「喂，你不等我？」

　　「有事？」佟穎看著他，有些驚嚇，有些防備。

　　他拖著她走到車旁打開車門，「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家。」

　　「不……」就這麼猶豫一下，她已經被他拉上了車。

　　鐵恕熟練地操控方向盤，轉頭望著她，目光直接，口氣更直接，「你好像很害怕，怕我吃了你？」

　　經他這麼一說，她不禁有些侷促不安，彆扭地縮進皮椅裡。

　　見她那副模樣，鐵恕反而納悶。「我不像壞人吧？你需要這麼害怕嗎？」

　　他根本就是……好吧！算是個天良未泯的壞人。相信每個人都有光明的一面，心想身為社工就有義務勸導他，嗯，她要輔導他，讓他改邪歸正。

　　「你先前在路上抓住一個女人，她不斷喊救命，你還打她，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們沒有權力用錢去買一個人的自由，你懂嗎？」她一口氣說出心中的話。

　　聞言，鐵恕才恍然大悟，仰頭哈哈大笑。「對喔，你都看見了，還想打一一○報警咧。」

　　有這麼好笑嗎？

　　沒想到他是這種冷血的人，令她面色凝重。

　　他笑了好一陣子才說：「我告訴你，你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假的？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那是她工作太累所導致的幻覺？

　　她認真地追問：「但是我明明看到那女人被你抓住，你還說她爸媽拿了你二十萬，這種行為等於販賣人口，是犯法的，你不能是非不分，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想想換成別人這樣對你，你會多痛苦。」

　　聽她那循循善誘的語氣，看她那殷殷切切的表情，難不成是把他當成輔導對象了？！

　　鐵恕挑挑濃眉，突然起了玩心。「老實說，我也是被逼的。」

　　「嗯，被逼？」打人也有被逼的？她疑惑地蹙眉。

　　鐵恕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說道：「那個女人是我妹妹。」

　　嗄？她有沒有聽錯？

　　「難道……你幫你爸媽賣掉自己的妹妹？」她驚駭地往後傾，咚的一聲，腦袋撞到車窗上。

　　意識到自己把她嚇著了，他急忙解釋，「我妹妹喜歡那個胡碴型男，逼我演了這出苦肉計，博取他的同情，不然我怎麼會輕易放人。」

　　那表示他不是壞人嘍，她在心裡慶幸他不是殘忍、凶暴、泯滅天良之徒。

　　「原來如此。」她拍拍胸口說：「幸好這不是真的，嚇我一大跳。」

　　從沒見過女人這樣輕易相信一個陌生男人，他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問：「你這樣就相信？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相信？」

　　她又駭得往後傾，背脊貼著車門邊：心裡涼了半截，緊張地問道：「你到底哪一句是真的？不要嚇我！」

　　他心中吶喊－－哇咧，真是太可愛了，要不喜歡你真的很難！

　　所以，不能再讓她誤會了。鐵恕馬上澄清，「我沒騙你，那個女人真的是我妹妹，我配合她演出苦肉計追男朋友。」

　　「哦－－」她紅了臉，笑了。

　　他笑得更大聲。該死，他真喜歡她這可愛模樣，如果他的生活裡多了這樣一個女人，那就不希罕再過單身生活了。這念頭在他腦海中油然而生。

第二章   

　　晚間十點，鐵恕載著佟穎回家。

　　「到了，停在這兒就可以。」

　　停好車之後，她解開安全帶，鐵恕感到一陣不捨，他希望她多逗留一會兒，但是她毫不遲疑地下車，用她輕柔的嗓音跟他道別。

　　「謝謝你，再見。」佟穎站在車門邊，俯瞰車內的鐵恕，說完便轉身離去。

　　「等一下！」他毅然推門下車，扣住她的肩，好像怕沒機會再見。

　　她不得不回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你住幾樓？」他滿含笑意的眼睛在她身上流連著。

　　「三樓。」她指著前面一棟老舊公寓。

　　「我送你進屋裡比較安全。」他堅實的臂膀親密地挽起她的手。

　　她愣了一秒，才掙脫他的手。「不……不用客氣。」

　　他雙手背在背後，閒閒地說：「我這個人是不喜歡客氣，那就直接講重點吧，我要追你！」

　　他是最有效率的男人，連追女人也言簡意賅。

　　但她聽了卻是一臉驚悚的表情，瞪著他問：「你……你說什麼？」

　　「我喜歡你，我要追你！」他越說越靠過來，幾乎就要親上她的小嘴，青黑的下顎那一片胡碴既硬且刺，使臉龐充滿了原始與野性。

　　「什麼？」她倒退一步。

　　他則前進一步。「我對你一見鍾情。」

　　「什麼？」

　　「你做我的女朋友。」

　　「什麼？」

　　「先交往再結婚。」

　　「什麼？」

　　「不然先結婚再談戀愛也行。」

　　「什麼－－」可憐的佟穎一時應付不來，只能說出這兩個字，最後拿一對驚慌的大眼睛瞪他。

　　她終於發覺，他今晚一切所作所為，原來是要找機會接近她、追求她！

　　「你沒意見？那好，就這麼決定，把你的手機給我。」

　　「為什麼？」這次她總算能多說一個字。

　　「給我就是了。」鐵恕強橫地從她的皮包裡拿出手機，然後撥打他的手機，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他得意地說：「我手機上有你的來電顯示號碼，以後我要找你就很方便。」

　　接著，他還有下文呢，他在她的電話簿裡輸入自己的手機號碼，說道：「現在你也有我的手機號碼，隨時可以找得到我。」

　　她吸了一口氣，理智又溫和地說道：「假如你說的都是實話，那好吧，現在我說的也請你聽好。」

　　鐵恕專注地凝視著她。「我在聽，你說。」

　　「咳咳！」她清清喉嚨，「我們才剛認識，彼此還很陌生……」

　　「所以剛才我就建議先交往再結婚。」他接口道。

　　她搖搖頭，很誠實地拒絕，「不，在我的生涯規劃裡，沒有你。」

　　「沒關係，現在你也可以加上『鐵恕』兩個字，就像這手機一樣。」

　　「嗄？！」她沒聽懂。

　　他這才突然想起，自己從頭到尾都忘了自我介紹，便說：「鋼鐵的鐵、寬恕的恕，鐵恕是我的名字，你記住了。」

　　「鐵恕。」她喃喃復誦一遍。

　　很好很好，她記住他的名字了，他咧嘴笑著，眼中難掩興奮。「你要說什麼？儘管說，我在聽。」

　　「我還沒打算交男朋友、談戀愛。」

　　他的笑容僵住了。

　　「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他的眼神失落。

　　原來一切是他一相情願，她並沒有他所想的那樣高興，她的模樣反而非常茫然，彷彿這是一出鬧劇。

　　「你幹麼要拒絕得那麼快？」他握住她的雙肩，「我真的喜歡你……你就不能考慮一下？」

　　他哪裡不好了？講嘛！

　　「沒有心動的感覺，感情就沒辦法深入發展，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你走吧！」她語氣溫柔，表情無奈，卻又很冷靜地分析道。

　　他發出一聲低吟，轉身離開，倏然，他又轉過身來說：「不管你怎麼想，我絕不會改變心意的！」

　　「你……」用下著這樣堅持吧？佟穎望著他的背影，無言以對。

　　咦？那寬闊的肩背，隨著動作起伏而牽動出健美的肌肉線條；腿修長有力，像是慣常上健身房訓練出來的，可以想像他有著佈滿肌肉的強健身軀，衣服底下的肌理強壯勻稱……

　　老天！佟穎拍了一下額頭。她幹麼胡思亂想，而且越想越過分？

　　好吧，她承認剛剛一剎那，自己對他有些詭異的遐想，但他的確不是她喜歡的那一型，她喜歡斯文、有書卷氣的男人；她喜歡溫柔體貼、風度翩翩，懂得尊重女人的男人；最重要的是她喜歡充滿愛心的男人，而他說過什麼？他說她輔導的人是一坨爛泥！這個男人不但缺乏愛心，還無情得很，所以他不及格，通通不及格！

　　


　　隔天傍晚時分

　　「老大！老大！」

　　「代志大條了啦！」

　　「快開電視新聞台！SNG直播……」

　　智仁勇十萬火急衝進尚企集團總裁辦公室。

　　鐵恕不悅地抬頭瞪他們。「是員工集體罷工，還是股票崩盤公司要倒了？」

　　「不是啦，你自己看！」阿智抓起電視遙控器按下開關，電視螢幕隨即出現一幕驚悚畫面。

　　鐵恕霍地從皮椅上跳起來，大手一揮，把擋住他視線的阿智掃到一邊去，雙眼死盯著電視螢幕看－－

　　只見一棟大樓底下，警車、救護車全到齊，鏡頭往上攀……攀到一名女孩身上，她拿著一大瓶烈酒坐在高樓天台邊上，喃喃哭鬧著，一副要跳樓的樣子，她旁邊圍著七、八名警消人員，以及一名身形纖細的女子。

　　「佟穎？！她……在做什麼？」鐵恕赫然見到她，簡直不敢置信，她在那種場合能做什麼？

　　該死的，她是不是太空閒了，什麼事都要管，什麼事都有她一份？

　　「可不就是老大你喜歡的那個馬子，她在救人哪！」阿仁說道。

　　阿勇指著螢幕，有所發現地說：「咦，你們覺不覺得這棟樓好像……啊，就是在隔壁耶！」

　　阿智也肯定地說：「對啊！就是隔三條巷子的那棟。」

　　「閉嘴！」鐵恕將電視音量調大。

　　記者的現場報導清楚傳出－－

　　「是的，各位觀眾，現在記者位於東區一棟高樓的十二樓天台上，這裡有一名酒醉又嗑藥的少女情緒很不穩定，揚言要跳樓自殺。據瞭解這名少女姓賀，可能是因為被男朋友拋棄、生活不順遂，最近又欠下大筆卡債，所以一時看不開，跑到這裡揚言要跳樓自殺，看樣子她隨時都會跳下來。」

　　在記者緊湊詳實報導後，接著鏡頭帶到一旁的佟穎，記者繼續說：「旁邊這位是警方請來的社工人員，她平時負責輔導賀姓少女，希望她能勸解這位少女打消自殺念頭，我們來聽聽她們怎麼說。」

　　鏡頭轉移到佟穎和賀曉蘋身上，只見佟穎慢慢一步步靠近。

　　賀曉蘋驚聲尖叫，威脅道：「不要過來啊，你再過來一步……我、我就跳下去！」

　　佟穎停住腳步，語氣平穩溫和地說：「曉蘋，是我，認得我嗎？」

　　賀曉蘋沒有回應，只是望著樓下。

　　「曉蘋，你看看我，我來陪你說話。」佟穎真怕她在瞬間一躍而下，緊張得心跳如擂鼓，手心直冒汗。

　　賀曉蘋緩緩轉過頭，淚流滿面。「你一定覺得我在無理取鬧，覺得我又故意惹是生非，對不對？」

　　「我不會那樣想，看你哭得這麼傷心，我相信你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才會這樣。」佟穎安撫道。

　　「可是，爸媽每次都這樣罵我，他們才不管我傷不傷心。」她捂著臉低泣。

　　「你不要鑽牛角尖，來，過來我這兒。」佟穎試著跨上前一步。

　　「你別過來－－」賀曉蘋崩潰尖叫，接著心灰意冷地說：「你不要管我，我根本……根本就不想活了。」

　　「曉蘋，你還有爸媽，他們知道你這樣子，一定急壞了。」佟穎朝身後的員警打手勢，要他們去把賀曉蘋的父母帶來。

　　賀曉蘋聽了，大哭起來。「他們才不會，他們只知道工作、開會、出國，都不理我……他們只知道吵架，不負責任地把我扔來扔去，我……我實在厭煩了……」

　　「曉蘋，任何事都有解決的方法，我會幫你，」佟穎朝她伸出手，「下來，我答應幫你就一定會做到。」

　　「謝謝你來看我，我好多了……」賀曉蘋把自己的手伸到背後，腳尖悄悄地往後退去。

　　察覺她有所行動，佟穎一口氣凝在胸口，連自己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飛身往目標撲去，千鈞一髮間緊緊環抱住她。

　　現場眾人發出驚呼聲，因為賀曉蘋下半身已經懸掛在建築物外，佟穎力氣不夠，幾乎也被扯了出去，她口袋裡的手機從十二樓以自由落體狀掉下去。

　　幸好警消們身手矯健，及時拉住兩人的手和腳，用力把她們拉了回來，救護人員立刻衝過來處理情緒崩潰的賀曉蘋。

　　至於佟穎則在猛力拉扯之間，擦傷了小腿，倒在地上皺眉呼痛，但臉上卻笑得好燦爛，彷彿不知道自己剛才有多危險。

　　這些場面全被記者用遠距離拍攝，一一呈現在觀眾面前，任何人看了都為她們捏一把冷汗。

　　而這邊，鐵恕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拔腿就往外跑。

　　「老大，你去哪兒？」阿勇追問，卻沒得到回音。

　　「笨！當然是去現場看他馬子。」阿智說道。

　　阿仁興高采烈地說：「我們也去，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你是想看熱鬧吧？」阿智戳了他的頭一記。

　　他呵呵笑，拉開門。「你不想嗎？」

　　「那還等什麼，快走啊！」於是，智仁勇三兄弟匆匆趕去。

　　


　　衝到事發現場，就看到一堆媒體記者仍團團包圍著大樓，SNG車持續在轉播現場實況。

　　「老大，這裡！」智仁勇三兄弟站在大樓轉角處叫他。

　　見鐵恕走過來，阿智立刻討好地說：「老大，從這邊的安全梯上去，就可以避開媒體和封鎖線去看佟小姐。」

　　鐵恕一口氣奔上十二樓的天台，他的視線立刻被佟穎美麗的身影給佔據，她纖細身子安然無恙，正坐在地上讓醫護人員為她包紮傷口。

　　「你還好嗎？」鐵恕大聲問。他就站在她身側她卻渾然不知，他發覺自己不出聲就無法引起她的注意力。

　　佟穎這才發現他的存在，抬頭詫然問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咦，他竟然穿唐衫？那模樣看起來好像跟昨晚不太一樣，粗獷中帶幾分帥氣，還有幾分瀟灑自若。

　　她受傷的小腿，已經包紮著紗布，看起來傷口範圍還滿大的，他的心就像被人重重捶了一下，他蹲下來看她。「你的傷還好吧？」

　　「不礙事。」她搖頭笑笑，然後對醫護人員說：「賀曉蘋怎樣了？」

　　醫護人員指著另一旁躺在擔架上的人，回道：「她情緒仍然不穩定，我們已經給她打了鎮定劑，馬上就送她去醫院。」

　　「喔，那我得跟去醫院陪她。」佟穎不顧自己的腳傷，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

　　鐵恕連忙伸手扶她，勸道：「你自己也受傷了，應該回家休息。」

　　佟穎不理他，收拾好手邊的物品便要走。

　　鐵恕頹然喪氣，他關心她的腿傷，她卻完全不領情，只顧著別人的情況，她是太過無私無我，還是眼裡根本沒有他？

　　他衝動地拉住纖弱的她，很質疑她會不會累出病來。「當輔導員真要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而且吃苦耐勞，負擔的風險也比一般人還要高上百倍，你這樣吃得消嗎？」

　　「我習慣了。」她只是望著賀曉蘋：心裡滿滿都是對輔導對象的關懷與同情。

　　「她的父母自然會照顧她。」他知道像佟穎這樣盡責認真的輔導員，一定會跟著去照顧輔導對象，可是他著實心疼她。

　　「剛才員警去找過她的父母，他倆分別出國去了，我怕她醒來又想不開，陪著她比較好。」

　　「醫院裡有護士可以照顧她。」他心裡很不爽，忍不住就提高嗓音，洪亮的聲音有點像在罵人。

　　她清澈的眼眸落到他臉上，口吻帶了些責備，「噓－－別吵醒她，病人需要安靜，請你控制一下。」

　　他一定是瘋了！為什麼要一副蠢樣眼巴巴地趕來？趕來了該對她表示些什麼？為她做些什麼好呢？他完全沒個譜。

　　這時醫護人員已把擔架上的賀曉蘋抬走，佟穎也急著要走。

　　「好好好，我送你去醫院。」他一邊質疑自己發瘋了，一邊又配合著把一向洪亮的大嗓門壓低。

　　就在這時，智仁勇三兄弟衝了上來。

　　「老大，那些媒體發現你在這兒，你要不要避一避呀？」他們深知鐵恕厭惡窮追不捨的媒體，特別跑來通知。

　　鐵恕臉色變了，凶巴巴地吼道：「可惡！擋住他們。」

　　阿智回道：「來不及了，他們正往這邊上來，我們從那邊走。」

　　「算了，走走走！」他氣餒，掉頭就要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但已來不及了，在出口就碰上迎面而來的記者們。

　　有著獵狗特質的記者，一眼就認出鐵恕，他們為此振奮不已。賺到了，原以為只是小小的社會新聞，不料竟能挖到名人頭條！

　　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圍著那個堅決不與媒體接觸的神秘人物，猜測他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一定和這起跳樓事件有關，所有的疑問和聯想隨之爆開－－

　　「鐵總裁，請問你為什麼出現在這兒？」

　　「請問你和賀姓少女有什麼關係？」

　　「你們是男女朋友嗎？」

　　「為什麼賀姓少女要跳樓輕生？」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心情原本就超不爽的鐵恕，這會兒火大了，揮著拳頭咒罵，「媽的！都給我滾開－－」

　　猛地，他又指著其中一名正在操作攝影機的記者。「媽的！攝影機都貼到我臉上了，我認得你，你還敢拍？還拍不夠是不是？」

　　咱的一聲巨響，那台攝影機被他的鐵拳擊落地上，記者哀嚎聲迭起。

　　佟穎見狀咬著唇，發出一聲無奈的呻吟。

　　鐵恕還粗聲粗氣地威脅說：「拍什麼拍？你們要是還敢再拍，我就把你們的肋骨一根根拆下來！」

　　說完，他凌厲逼人的眸光狠狠掃過眾人，讓每個人識相地退開，迅速讓出一條筆直的走道。

　　但他臉色還是鐵青的，冷冷地瞪著眾人，緊張的氣氛迅速攀升，佟穎幾乎能看見每個人額上一顆顆冷汗滲出來，臉色乍青乍白。

　　阿智見狀，連忙打圓場，「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討厭看到你們，走啦！快點消失吧！何必挨揍呢？」

　　眾人面面相顱，很有默契地被迫離開。

　　「我們走。」鐵恕總算滿意地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帶著智仁勇三兄弟揚長而去。

　　佟穎簡直歎為觀止，有人霸道到不喜歡人家就不准出現在他面前？她很不以為然，自個兒一拐一拐地下樓去。

　　來到馬路邊，恰好有個員警正從警車下來。

　　「穎穎，原來你還在這兒，我看到電視新聞就趕來了。」

　　那名員警叫邵晉華，經常與佟穎合作處理問題青少年，兩人因而認識成了朋友。

　　佟穎正想攔車，見到他便高興地說：「你來得正好，送我去醫院陪賀曉蘋。」

　　「你的腿傷可以走路嗎？」邵晉華關心道。

　　「皮外傷而已，跑三百公尺都沒問題。」她信心滿滿上了車。

　　「他們對你勇於救人的行動都讚不絕口，想特別專訪你呢！」邵晉華邊開車邊說，目光充滿愛慕之意。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她到派出所保釋問題青少年，他就愛上了這個美麗善良的女子，可是他很內向又膽小，因為怕失敗而不敢表白，就藉著工作之便保持互動，窩窩囊囊地只敢偷偷暗戀。

第三章   

　　世事難料，晚問的小小社會新聞，不但演變成沸沸揚揚的紼聞頭條，連帶搞砸鐵恕將近一個星期的平靜生活。

　　外面有成群結隊的記者成天守候著他，夜裡也不放過，害他哪兒都不能去，搞得他……很想揍人！

　　至於佟穎依然過著她充實、快樂、忙碌的生活，努力經營她的慈善生涯，完全不知她在他的世界裡闖了什麼禍，誰叫他喜歡上她，而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再這麼下去，他要怎麼追求佟穎呢？

　　鐵恕拿著手機，看了又看，按了又按，對方完全沒回應。天哪，他的愛情路何止坎坷！

　　阿仁好奇地問：「打給你馬子啊？幹麼打那麼久？她不接你的電話？」

　　「閉嘴！」鐵恕氣得把手機往阿仁頭上扔過去。

　　「笨！」阿智撿起摔在地上的手機，「老大被甩了，正在愛情海載浮載沉苦命掙扎。」

　　於是，智仁勇三兄弟決定好好幫老大，他們偷偷前去押著佟穎來見鐵恕。

　　「你怎麼來了？」問完，鐵恕看見她身後的三兄弟，便想到是怎麼回事了。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對待她的，當佟穎走進辦公室時，那雙靈光閃動的大眼有些不安與恐懼。

　　「啊！」當佟穎一見到他，粉瞼霎時羞紅，連忙轉頭不敢直視，只敢以眼角餘光偷瞄鐵恕的舉動。

　　只見他打著赤膊，正在對著一隻沙包打拳！結實古銅色的上半身汗水淋漓，那模樣真是說不出的性感狂野！

　　鐵恕足足躲了七天狗仔隊，悶得只想打架，才會打沙包發洩。

　　但佟穎卻對他多了一層看法－－一個把辦公室當作擂台練拳的男人，好像隨時都想打架似的，真的……真的很、暴、力！

　　他瞄了佟穎一眼，胡亂拿毛巾抹乾臉上和胸前的汗水，又喝了一大杯水，才若無其事地說：「隨便坐，等我一下。」

　　大約十分鐘後，鐵恕換了衣服出來，衣冠楚楚卻掩蓋不了隱隱一絲的粗獷與野性。

　　直到這會兒再見到她，鐵恕確定自己的火氣已煙消雲散，迫切想追求她的心情仍然熾烈。因為在這七天裡，他坐立不安、茶飯不思、無心辦公，情緒反反覆覆，一心只想見她。

　　老天，他足足想了她七天七夜！

　　「你……」佟穎不安地問道：「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你最近好嗎？」他柔聲地問候。

　　「你叫你的手下強迫我來見你，就只是想問我最近好不好？」她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實在搞不清楚他的用意。

　　「因為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

　　「手機在救人那天從十二樓掉下去摔壞了，我還沒去買新的。」發現他沒什麼惡意，佟穎放下心來，感覺不再那麼緊張。

　　唉，他們真的注定沒緣分嗎？他厚著臉皮把自己的手機號碼輸入她的手機裡，沒想到第二天就摔壞了！

　　「我一直想見你。」他微微笑，若有所思地轉動手中的杯子。

　　「你怎麼還笑得出來？想見我就叫人逼我來見你？他們用刀子逼我上車，把我嚇得要死，你知不知道？」她瞪大眼，胸膛劇烈起伏，一副嘔得想吐血的模樣。

　　「對不起。」雖然不完全是他的錯，但他的兄弟請人的手法太嚇人了，他只好承擔錯誤，不過，他仍然笑得好開心。

　　「我奉勸你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佟穎氣極，卻拿他沒轍。

　　「我不是故意的。」他站起身來，往前踏了一步，伸出大手把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你、你想幹什麼？」她防備地問。

　　「帶你參觀我的公司，讓你多瞭解我一點。」這樣就可以跟她多相處一段時間。他不禁樂得呵呵笑。

　　佟穎還沒回過神來，就被鐵恕牽著到處去參觀。

　　嚴格說來，這是她第一次對他有正向的評價。這集團很有名，她當然曾有所聞，不過，直到現在她才知道什麼叫大開眼界，這裡什麼都是私人專屬的，大廳、會議室、通訊室、娛樂室、圖書室、健身房、餐廳，甚至業務量太龐大，還建設專屬碼頭區。這集團宛如一個獨立王國，鐵恕還有專屬的秘書、特助、護衛員，一切應有盡有。

　　「嘩！這裡真好，我也夢想過有這樣的辦公環境。」佟穎語帶羨慕的環顧四周。

　　咦，剛剛她說了什麼？

　　鐵恕猛點頭。「好啊，你來上班，我安排一個位置給你。」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夢想成立一個基金會，讓服務社會的工作人員，也能享有這麼好的工作環境。」當然，她知道這個夢想離自己好遠。

　　「喔，這樣啊！」他難掩失望，隨即又問：「你不考慮換工作？」

　　她搖頭。

　　「薪資福利絕對是最好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她還是搖頭。

　　基於女性的直覺，她知道這完全是鐵恕追求她的手段。

　　他又迫不及待地問：「你現在願意當我女朋友了吧？」

　　她仍是搖頭。

　　「還不行？為什麼？」為什麼成功的事業也吸引不了她？他濃眉緊擰，只感覺心裡很嘔！

　　「我說過了，你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她輕聲說道。

　　媽的！他到底是什麼型叫她不喜歡？

　　「你喜歡哪一型？」他乾脆問個明白。

　　「我希望我的男朋友溫文儒雅、體貼浪漫，而不是好勇鬥狠。」她老是感覺到一股殺氣，把她和他隔得遠遠的。

　　「除了這點不喜歡，還有沒有別的？」

　　「沒有。」佟穎側著頭，想了想，光是好勇鬥狠就夠判他出局了。

　　想不到他竟然高興地說：「每個人都會有缺點，我就這麼一項缺點，你可以包容吧？況且，我很能打，正好可以保護你。」

　　「我……真的只喜歡溫柔體貼、有紳士風度的男人！不過我們還是可以做普通朋友。」

　　「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男人，你別想不開了。」他頓了一下，補充說：「不管你怎麼想，我絕不會改變心意的。」

　　又是這信心滿滿的一句，他沒詞了嗎？佟穎只覺得自己一定是在作夢，神啊，快讓我醒來吧！

　　「其實，比我好的女人多得是，你幹麼要白費力氣？我真的不懂，我想也沒人會懂。」佟穎拒絕了N次，都打擊不了他的熱情，顯然問題比她想的嚴重多。

　　鍥而不捨的鐵恕，頗有感觸地說道：「旁人不用懂，因為好不好不在別人眼裡，而是在我心裡，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發現自己喜歡上你，一秒就足以讓人一見鍾情，原來這是真的。」

　　還真的咧！佟穎懶得說話了。

　　不說話？沒關係！

　　呵呵，這會兒，鐵恕依然好興致。「不談這個了，現在我們一起去吃飯。」說著，他自動把她的手臂繞到他的臂彎裡，擺明不會放棄追求她。

　　「我吃過了，不餓。」她抽回手，不想給他遐想和機會。

　　他深邃的目光直視著她。「你來的時候是四點鐘，現在是六點二十分，一定餓了啦！不吃會把胃搞壞，得胃病就糟了。」

　　「呃……」佟穎看著他，清澈眸子裡有些鬆懈。

　　他坦率的言詞戳破她的謊言，原本該讓她覺得尷尬的，但是他誠摯的表情與關懷，反倒令她心頭一暖。

　　察覺出她態度有些改變，他馬上把握機會說：「你喜歡吃什麼？」發覺拉著的小手好冷，他連忙建議道：「不如這樣，天氣冷，我們去吃火鍋，我知道有一家店的火鍋很好吃，你應該不討厭吃火鍋吧？不吃你會後悔！」

　　


　　黃昏下了場小雨，空氣更加的濕冷。

　　鐵恕把車子停在路邊，指著路旁一家裝潢典雅的餐廳說：「到了，就是這家……呃？！」

　　他瞥了旁邊一眼，發現佟穎竟然側倚著車門，頭靠在窗邊，小小軟軟的身子蜷縮在椅墊上。她睡著了？！

　　「你怎麼了？」他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大手撫過她的前額。

　　「我……我好困……」她再也說不出話來，整個人沉沉癱在椅墊上睡著了。

　　鐵恕愣了好幾秒鐘，才敢確定她是真的熟睡了。哈！他不禁啞然失笑，這女人就這樣睡著了，見她睡得那麼沉，一定是工作累壞了，叫他捨不得叫醒她。

　　幽暗光線照在她身上，氣氛顯得格外靜謐，他剛毅的目光溫柔了起來，漸漸地，轉而熾熱地注視著這可人兒，她的臉、手背、頸子和腳踝上的肌膚是雪白的，忍不住伸手輕輕撫觸她的臉，她的臉好嫩，竟害他心跳加速，胸腔發燙。

　　該死，他自問：鐵恕啊鐵恕，她這麼信任地酣睡在你的車子裡，你怎麼可以有非分念頭呢？那種信賴感是多麼珍貴，讓他不想破壞它。

　　不過，唉，這女人也太沒心眼了，這樣的單純真不知道怎麼做社工，怎麼輔導那些狀況百出的問題少年？

　　他收斂心神，可是移下開視線，便把自己的外套脫下，覆蓋在她身上，靜靜望著她，彷彿這麼做就可以抵銷這些天對她的思念。

　　外面馬路上的車子喧囂而過，車燈、光影在雨幕中模模糊糊的，與這小小空間分割成兩個世界。

　　猛地，「不可能的任務」和弦音樂響起，鐵恕飛快按下手機的接聽鍵，雙眼卻關注有沒有吵醒佳人。

　　見她翻身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沉睡，他才放心地壓低聲音，「喂。」

　　「老大！你在哪裡？」阿智的聲音傳來。

　　「我在……」鐵恕頓了一下，「幹麼？有什麼事？」

　　「老大，今天我生日咧，來和我們一起慶祝啊，我們在安和路上的PUB等你，快點來！」電話另一端，阿智興匆匆說道。

　　「我沒空，你們自己去慶祝。」

　　「沒空？！老大，你在忙什麼？」

　　「我忙什麼關你屁事，別吵我。」鐵恕關掉手機，不再跟他們囉唆。

　　真不可思議，今天晚上，他的行程表裡面沒有吃火鍋，自然也沒有佟穎，而一向忙碌的他，竟然荒謬的專心等一個女人睡醒？

　　四十分鐘之後－－

　　沉睡的人兒動了一下，眨了眨眼，猛地彈坐起來，睜開眼赫然瞧見一張貼近的笑臉。

　　「你睡飽了？」

　　「我睡著了？喔，對不起……」怎會這樣就在陌生男人的車上睡著了，她低頭掩住小臉，只覺得有些羞愧又尷尬。

　　她知道這樣子未免太大意了，不過，她真的累到不行，才不知不覺睡著，可……她睡了這麼久，他就靜靜地、安分地陪著她，等她醒來，可見他雖然魯莽粗野，卻不失個君子，佟穎不禁對這男人有些另眼相看。

　　望著佟穎的嬌靨，他的心融化得一塌糊塗，真可愛，她真的好可愛……好，就衝著她的可愛，他決定要刪掉一些年度計劃，為她做一些事，把時間花在她身上。

　　「沒關係，我們現在就去吃火鍋。」鐵恕立刻下車，繞過來拉著佟穎的手，走進火鍋店裡。

　　她想抽手甩開他，可是他鋼鐵般的大手，令軟弱的她無法付諸行動，就這麼被他拖著走進去，坐在餐桌前。

　　他招來服務生，點了滿滿一桌的火鍋料。

　　她訝然問道：「這麼多，哪吃得完？」

　　「我餓死了。」他把爐子的火調到最大。

　　「對不起，我睡太久了，害你餓肚子。」佟穎歉然一笑，為了彌補歉意，她幫他撕了筷子包裝，體貼地將筷子扳開拿給他，然後又替他調沾醬。

　　「吃不吃辣？」她細心地詢問。

　　「越辣越好。」

　　「要不要調一點醋？」

　　「好。」

　　「喜歡香菜嗎？」

　　「好。」

　　「蔥花呢？」

　　「好。」

　　感覺真的好好！

　　鐵恕盯著她看，不知為何，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叫他胸臆間漲滿異樣的感覺，這就是所謂的感動吧？

　　多麼奇怪，家裡的傭人，餐廳裡的服務生也曾為他做過同樣的事，為什麼他就一點感覺也沒有？

　　熱絡的目光瞧得佟穎心慌慌，她低頭攪拌著醬料，避開他的視線。

　　鐵恕瞥她一眼，打量光線下那張紼紅臉蛋，問道：「你好像有用不完的時間，光是陪那個賀曉蘋就花了不少工夫。」

　　提到工作，她才肯抬頭看他。「我是社工，社工一定要有愛心，我們的宣傳口號是『關愛就是陽光』，關愛是不分時段，永不止息的。」

　　「那豈不是很忙？」他笑問，心裡卻在想，以後要想辦法讓她抽得出時間約會。

　　「是很忙，但也很充實，在過去的一年裡，我從早上八點工作到晚上十一點，三餐都在外面隨便吃，所以，今晚這頓好豐盛，謝謝你。」她笑得好滿足。

　　鐵恕怔了一下，會把時間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她肯定是吃飽太閒了。

　　「真的不想換輕鬆一點的工作？」他仍下死心，又試探地問。

　　她搖搖頭。「社工的付出與肯定雖然不成比例，但這是金錢無法衡量，也是無價的，我不求回報。」

　　事實上，社工的工作時間超長，就算非上班時間，一樣得思考問題。對她而言，酬勞與福利並不重要，社工再怎麼忙都不算加班、也不算業績的，一年只發十二個月薪水，有時還得自掏腰包解決車馬費，過著一窮二白的日子，她卻甘之如飴。

　　鍋子裡的湯滾了，暖烘烘的蒸氣上升，鐵恕夾了一些肉片、魚餃、蝦子、丸子給她，然後貪得無饜地望著她美麗的粉臉直笑。

　　被他盯著看，害她心跳漏了半拍，只好低頭吃東西，但依然感覺到他熾熱的目光。

　　過了片刻，她終於受不了，抬頭困惑地問：「你怎麼不吃？不是說很餓嗎？」

　　天，她的表情嬌柔可人，聲音軟綿綿，光是這樣看著她、聽她說話，他就滿足了，不禁咧嘴笑得更愉快。

　　他招來服務生吩咐了幾句，沒多久，一客香氣四溢的烤牛排捧上桌來。

　　「我喜歡吃牛排。」他笑拿起刀叉切下去，半生的牛排淌出血水。

　　佟穎可以想像他對付敵人或打架時，大概也是這個樣子－－把對手生吞活剝吃下肚子，直到屍骨無存為止。

　　唉，真的好糟糕啊，不知為什麼她對他就是這種印象，好像改都改不了了。

第四章   

　　由於心情太愉快了，鐵恕大口吃，大口喝，吃相不怎麼斯文，卻很豪邁，還邊吃邊問佟穎，「你輔導的對象都像賀曉蘋這麼麻煩？」

　　「我的輔導對像通常都是失學或失管的問題少年，每個個案不同，但麻煩總是免不了的。」

　　「你的工作會不會太危險了一點？」像前兩次那樣，不是遇到吸毒的狀況，就是要捨命救人，缺一點運氣後果便不堪設想。

　　「還好呀！」她微微一笑，「這是我最喜歡的工作呢，之前，我在教會擔任義務輔導員，經驗已經很豐富。」

　　「哦，是這樣嗎？」他聽了蹙眉，直言不諱地問道：「你這麼年輕，人生歷練有限，怎樣輔導人家？就像從沒賺過錢的人，要出一本教人如何賺錢的書，未免有些矛盾。」

　　聽出他懷疑她的能力，佟穎認真地回道：「你知不知道籃球教練上場無法打贏球賽，卻可以教球員怎樣贏得比賽，同樣的，醫生也下需要自己患過同樣的病，才能懂得醫治病人。」

　　鐵恕一愣，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同時也有些明白了，她真的非常熱愛她的工作，把所有閒暇時間全都奉獻給工作了。

　　佟穎又繼續說：「當然，社工除了要有專業知識，還要有專業精神，用知識和愛心為社會做協調，我的工作就是要盡量與迷途少年溝通，不厭其煩地輔導他們。」

　　「像有一次，有個男孩因為失戀，一時間動了極端念頭，買了一把西瓜刀要去砍情敵和女友，後來經過我用各種辦法幫他疏導，男孩終於想通了，將那把西瓜刀交給我。」她很有成就感地說。

　　等等！聽到這裡，鐵恕目光變得嚴厲，突然為她愚蠢的行為生氣。

　　「你單獨一個人處理這種事？」他聲音略微提高問道。

　　「是呀，有什麼不對？」她察覺他的臉色微變，卻不懂原因是什麼。

　　「萬一對方一個不高興，或發了狂用刀砍你呢？你不伯？」

　　只見她面不改色地回答，「不怕，我常常禱告，我倚靠神而工作，神能賜給我勇氣、智慧、策略和力量去完成任務。」

　　神？！

　　什麼神給她勇氣、智慧、策略和力量，這麼神奇？

　　鐵恕覺得她的自信是因為天真過了頭，勇氣是有啦！智慧嘛……有待商榷，至於策略和力量，他可不認同，不是他對宗教信仰有什麼偏見，而是她連應付賀曉蘋的力量都不夠，他可就很有意見了。

　　「那太不可靠了！」他馬上駁斥道。

　　佟穎瞪大雙眼。說神不可靠？這簡直是污辱她的信仰。

　　「神是很偉大的，祂一直是我的倚靠，它的榮耀恩典絕不容質疑。」她的聲音很清晰而堅定。

　　「哈哈哈……」他忍不住仰頭大笑，還說：「神在哪裡？誰看到了……」

　　瞬間，鐵恕察覺自己說錯話，住了嘴想補救，可是他對神的偉大很陌生也很猶豫，於是改口說：「萬一你偉大的神忘了照顧你，那豈不是太危險了？」

　　「神是不會忘記任何人的。」從小篤信基督教的她，堅決果斷地回答。

　　但是，以鐵恕實事求是與實戰經驗看來，卻認為她的想法極下可靠，當下嚴肅地說：「會！我說會！」

　　佟穎愕然，目光直直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是啊，他怎麼知道？

　　其實，他只是擔心她，就順口這麼說了，並沒想要和她辯論神的偉大。

　　有夠奇跡了吧，要是智仁勇知道他們的老大竟然和一個小女人，在餐廳裡面談論神的偉大，一定會暗笑到臉色發紫！

　　他想了想，拿出一支手機。「神也會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很可能忙到忘了你，所以下次有這種危險任務就叫我陪你一起去，我一定幫你。來，我這手機給你，有事就打給我。」

　　這種說法，佟穎只能眨眨眼無言以對。

　　他又催促說：「你別發呆，快收下手機。」

　　他就是無法不提醒她、幫她，保護她，不過他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的發展，竟讓他氣得想勒死她！

　　「不用，謝謝你。」她微笑拒絕他的好意，臉上甜美依舊。

　　「你說什麼？」他顯然不敢置信，也下管她要不要，硬把手機塞進她手裡，見她不再推辭才高興地笑。

　　「我是專業輔導員，我知道該如何處理問題，而且，我在輔導時也不宜有外人介入，這會影響他們對我的信任。」

　　「這樣啊……」鐵恕想了一下，只好說：「反正你的手機摔壞了，沒手機很不方便，我這支號碼沒幾個人知道，很少用，你就將就用吧！」

　　不管她反對，他硬把手機塞進她的皮包裡，又叮嚀說：「你選一些不危險的人來輔導，這樣會比較安全。」

　　佟穎搖頭，笑笑說：「我不會做這種選擇，誰有需要，我就輔導誰。」

　　「為什麼？」鐵恕挑起眉，因為她那語氣聽起來亂傻氣的，彷彿為了任何人，隨時都可以犧牲自己。

　　「因為這是我的職責。」

　　「如果那人是一坨爛泥，怎麼也扶下上牆，何必白費力氣？像賀曉蘋，家裡環境那麼好，卻不知道努力上進，還要人天天哄著，你能這樣哄她哄到長大嗎？」

　　「我不是哄她而是開導她、給她機會學會長大。」她立志以無私奉獻與愛，作為開啟女孩定出黑暗的最大力量。

　　「人貴自重，如果連自己都不想活得好一點，就算神仙也救不了，只會浪費社會資源。」他只覺她氾濫的同情心根本無法獲得相對的回應，卻沒察覺自己又失言了。

　　聽完，佟穎面色一凜。「你不瞭解那些孩子的痛苦，怎麼可以這樣說呢？他們被壓傷的靈魂在黑暗及創痛中掙扎求生，必須要有人拉他們一把。」

　　她的愛心那麼多，為什麼就不分一些給他？

　　他頹然喪氣問：「你真的那麼關心他們？甚至超越了你自己？」

　　「每個人都是無價的，變壞不是他們的本性，所以我有責任去引導他們走回正途，這是我存在的價值。雖然我的薪水很少，存款不足，我爸媽也退休沒有工作，家中經濟來源短缺，但我過得很快樂。」這就是她唯一的人生目標，她想都不必想就回答得很篤定。

　　鐵恕有些詫異，這樣的人還真沒見過，至少他自己沒遇到過這麼無私的人，他對她越來越……有興趣了！

　　但這顯然不是個好話題，他沒有再多說什麼，整個人陷入了沉思－－她那張精緻的臉蛋，常睜著純真的大眼睛，可腦子裡想的東西可多了呢，以至於偉大過了頭，愛心超滿檔，準備要把一輩子奉獻給這世界似的……

　　當他不經意抬起頭，猛地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因為他看見她喝了一口茶，然後用餐巾抹嘴，發現杯沿和白色餐巾上都沒留下口紅印，她那粉紅唇色果然是麗質天生！

　　他盯著她紅嫩的唇，莫名其妙為了這個發現而高興不已，他也不知道這算是什麼感覺？總之，他喜歡這樣的她……反正這一整晚，鐵恕一個勁的笑，看在其他人眼裡，他就像個傻瓜！

　　


　　自從跳樓事件之後，大剌剌的老大鐵恕，決定展開一場苦戀－－

　　因為外面危險哪，單純的佟穎害他忍不住心慌慌，不由自主開始追隨在她身旁，他要保護她。

　　但可憐鐵恕一片癡心，佟穎卻不領情。

　　「真巧啊，要不要搭順風車？」鐵恕把車一停，從車內伸出頭來問走在人行道上的佟穎。

　　「又是你，你喜歡當跟班？」她翻白眼，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多個煩人的跟班，偏偏他對她的行蹤瞭若指掌，隨時都能找到她、攔截到她。

　　「你沒想到吧？」他笑道：「你以為我會放手？不不不，佟穎，我鐵恕絕非那麼容易就被甩掉的人。」

　　「那你想怎樣？鐵跟班！」她嘲笑道。

　　「我載你。」只要看到賞心悅目的她，他心中就漲滿溫暖甜蜜的感覺，雖然她沒啥好臉色給他看，感情也沒有進展，他還是要想辦法出現在她面前，甚至不惜阻礙交通。

　　叭叭叭－－

　　後面的車陣裡，有人已經不耐煩地開始按喇叭。

　　佟穎看著他，覺得這個鐵恕雖然為人正直，卻不免有些霸氣，想到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於是氣呼呼地說：「你哪兒不好去，偏偏要跟著我，你這是什麼意思？」

　　叭叭叭叭叭－－

　　車陣裡的喇叭聲此起彼落，被塞住的車流越來越多，鐵恕卻不知哪來的好心情，佯裝吃驚地說：「什麼，不是你讓我跟著的？」

　　「無聊！」哼！她決定不理他，昂頭走自己的路。

　　鐵恕無視後面的車陣，堅持貼著人行道，以龜速陪著她前進。「穎穎，你為什麼寧願讓台北市的交通癱瘓，也不肯跟我交往呢？」

　　佟穎懶得理他，卻無法忽略車陣裡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後面車陣開始人聲沸騰，有人大吼，「搞什麼鬼？要上車就快上車，不要在這裡製造交通混亂！馬路又不是你們家的！」

　　鐵恕把上半身探出車窗外，大聲喊道：「我老婆不肯原諒我，也不肯跟我回家，我只好這樣求她了！」

　　佟穎瞪大雙眼。「你神經病啊！」

　　「快上車，不然等一下我又要跟人打架。」反正他的堅持度和他的拳頭一樣硬，非要佟穎妥協不可。

　　「你……」知道她心軟，他就以此脅迫，她氣得直跺腳。

　　「再過十秒，我可能真的要被逼開扁嘍。」他拾拾下巴，看向前面朝他們大步走過來的交警，「嗯，這個身高和我差不多，大概得再延長個三分鐘才能解決掉他。」

　　怒氣沖沖的交警看了他們一眼，義正辭嚴地斥道：「小姐，你們夫妻倆有什麼要吵的，就回家去吵！不要在這裡阻礙交通。」

　　「我跟他才不是……」那種關係！佟穎極力否認，卻又急又尷尬地說不出話來。

　　「現在你立刻給我上車，限你們一分鐘內離開這裡，回家再吵個夠也沒人管！」交警還替她打開車門，瞪著她，非要她上車不可。

　　佟穎眼看自己無可選擇，只好咬著牙上了車，臉上滿是不高興和委屈。

　　「警察先生，謝謝你！」鐵恕露出勝利的微笑，這才加速離去。

　　每一次她都因他的厚臉皮妥協，表面上他是贏了，但其實他已注定是個輸家，因為誰叫他喜歡她、渴慕她？

　　所以，最後讓步的還是鐵恕，為了不想惹她生氣，她不喜歡，他就「隱形」，有需要他再出現。

　　「老大，你要這樣跟到什麼時候？」阿勇開車跟著佟穎的小綿羊，已經超過六個多小時了。

　　這六個多小時裡，佟穎去的地方可多了，包括陪失業青年上培訓班、去面試找工作；又幫一名被遺棄在醫院的老人協尋親屬；然後幫家庭暴力受害者做第一線的處理，並知會家暴防治中心，提供案主法律諮詢、社會福利、緊急安置、情緒疏導等服務。

　　「一輩子，或者跟到她肯嫁給我為止。」他自認有著男人的氣度與胸襟，願意耐心等待。

　　阿勇轉頭看著苦思的鐵恕，說道：「我勸你不要，老大。」

　　「為什麼？」

　　「因為……」想到威風凜凜的老大竟被一個弱女子「欺負」，他就忍不住為老大不值。

　　「說啊！為什麼？」鐵恕擰眉瞪著他。

　　「因為－－呃……」

　　「有屁快放！」

　　「因為很難成功！」

　　「媽的，連你也詛咒我？」聽到不如意的話，他氣得額上青筋隱隱抽動。

　　「不是咒你啊老大，佟小姐從早上七點開始，忙到現在一點多了，好像都不用吃飯，她這麼忙沒空談戀愛的啦！」阿勇摸摸自己可憐的肚皮，怨歎道：「說真的，我可肚子餓了。」

　　「你少吃一頓會死啊？」

　　鐵恕準備用力揮拳，賞阿勇一記，但他隨之而來的一句話，卻令他止住了動作。

　　「咦，佟小姐怎麼會進了汽車旅館？」

　　鐵恕揮到半空的拳頭，驀地僵住了。沒錯，他也看見了，佟穎騎著小綿羊進了一家汽車旅館。

　　「怎樣，老大？」阿勇請示。

　　「當然是偷偷跟進去看，笨！」剛才停在半空的拳頭，真的給他巴下去。

　　只要想到柔弱的佟穎置身那麼複雜的地方，他就沒辦法安心。

　　


　　佟穎等不到賀曉蘋來上輔導課，打了她的手機，卻是程子威接的，這可急壞了佟穎，她擔心賀曉蘋，問了他們的所在地便匆匆趕來。

　　當她來到三二六房敲門，房門一開，她還來不及說話，冷不防就被程子威拉了進去。

　　天哪，佟穎看傻了眼，房間裡全是煙霧，音樂聲震耳欲聾，好多人在跳舞喝酒，這些人的神態都不對勁，更有人衣衫不整，神智不清晃來晃去，瞬間，她懂了，這根本是搖頭派對。

　　「曉蘋呢？」她問程子威。

　　程子威卻獰笑一聲。「曉蘋不在，她的手機送我了。」

　　「你為什麼騙我說曉蘋在你這兒？」佟穎猛抽一口氣，立刻猜出他意圖不善，迅速轉身往外跑。

　　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被他掃住雙臂。

　　「嘿嘿……上次你害我被揍慘了，我要討回代價。」

　　說著，程子威將她用力推向幾個男人身上，他們扣住她的下顎，強迫她抬頭，視線往她身上打轉。

　　佟穎臉色慘白，瞬間領悟過來，賀曉蘋的手機不知怎地落在程於威手上，他剛好接到她的來電，就臨時起意把她騙來了，她真是自投羅網。

　　「把她拖到後面房間。」程子威下令。

　　「是！」五個男人立刻搶著把她架起。

　　拖到後面房間是什麼意思？

　　佟穎怔了怔，還沒想出那可怕的答案，已被人拖著走。

　　「你們要做什麼？啊－－」她猛然回神，放聲尖叫，小手胡亂地揮著，拿著包包往他頭上打。

　　可惜，這樣的攻擊效果很有限，反而換來咒罵連連。

　　嗚嗚，完蛋了，誰會來救她？

　　鐵恕呢？

　　就算鐵恕知道她身陷險境，那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想到這就叫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終於，她無力反抗的被拖到房間，扔在凌亂的地板上，她忐忑瞪著他們，小手還緊抓著衣領，擔心這些人除了報復，還企圖劫色。

　　果然，他們不懷好意地把臉湊了過來，陰森森對她獰笑著。

　　她全身不停地顫抖，根本沒辦法思考。

　　「不要－－救命啊－－」瞬間，恐懼的尖叫聲混著樂音響徹房間。

　　他們竟然也不怕她呼救，反倒冷笑幾聲，說道：「這裡的隔音超好的，不然怎麼開『轟趴』呢！」

　　佟穎大驚失色，就在她快急昏、嚇昏之際，外面傳來幾聲轟隆巨響，音樂戛然而止，緊接著是一陣騷動鼓噪聲。

　　「搞什麼鬼，是條子來了？」程子威咒罵著，警覺地看向門口。

　　佟穎趁機掙脫箝制，卻一個踉艙摔倒，膝蓋痛得她進出眼淚，她試著想把身體撐起，可惜恐懼加上受傷，把她的力氣全部摔到九霄雲外去。

　　砰！

　　房門被撞開，一個黑影衝進來，忽然問，佟穎腰身一緊，整個人落入一個強而有力的臂彎中。

　　驚嚇過後，她才敢抬眼偷瞄對方－－

　　是鐵恕！

　　她打從心底喜極而泣。

　　高大挺拔，寬肩闊背，雙眼炯炯有神，不知道為什麼，那氣勢強大得讓所有人都戰慄，他就像一尊威武的守護神！

　　「鐵恕！你怎會在這裡？我還以為……」以為沒救了！她鬆口氣，不自覺喊著他的名字，用顫抖的手去搓揉膝蓋。

　　「穎穎，不怕，我保護你。」鐵恕簡潔地說著，然後用熟練如醫生般的動作幫她檢查，確定她的腳伸展自如，才說：「放心，只是皮外傷不礙事。」

　　突然，眼角餘光瞄到鐵恕身後有道黑影閃過，佟穎驚聲尖叫，「小心後面！」

　　原來是程子威撿了一根棒球棍，卑鄙地想趁機從鐵恕後方偷襲，想不到他居然不閃避，就站在原地悶哼一聲，硬生生承受攻擊。

　　這一棍讓佟穎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同時也有感動湧上心頭，這個男人……這男人是真的對她好，瞧他眼底的急切與關懷，義無反顧地保護她，這是絕對假不了的。

　　感覺有一股強勁的力道，硬把她從抗拒邊緣奮力拉到他身邊，用滾灼熱力融化她的意志，讓她再也無法抗拒。

　　其實，以他的身手要閃開那一棍並不難，只不過，他要是閃開，那根棒球棍就會直接打在佟穎身上，所以電光石火間，他毫不遲疑地做出了這個選擇。

　　他黑眸一瞇，跨步來到程子威面前，才一晃眼，硬如鋼鐵的拳頭便把程子威打得騰空飛起，然後筆直撞上牆壁，再緩緩滑下。

　　他還覺得不過癮似的，又把昏過去的程子威拎起來，準備再來一頓猛揍。

　　然而，他才舉起的拳頭被佟穎拉住。

　　她嚴肅地阻止道：「住手，你都把他給打昏了，還不知道要停手，難道你就這麼喜歡用暴力？」

　　「你說我暴力？」他有沒有聽錯，他這麼賣力地打人救人，她卻指控他暴力？他暗暗在心中無奈歎息。

　　「那你想用什麼辦法對付他？美色還是利誘？」

　　「嗯……」佟穎想想，板著臉回道：「以德報怨、以德服人。」

　　「是嗎？你覺得有效嗎？」他嘴裡這麼說，但大手已鬆開程子威，任由他癱在地上。

　　「感謝主！」見他肯鬆手，她揚起一朵微笑，低頭禱告感恩。

　　鐵恕回頭皺眉。她該感謝的是他吧？

　　他應該覺得生氣，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覺得！他一定是昏了頭，才會把功勞讓給她崇敬的神。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鐵恕就出現在佟穎的住所樓下，他心疼她昨天那種恐懼又楚楚可憐的表情，他暗暗發誓一定要保護她，往後一輩子下再讓她臉上出現那種表情。

　　十分鐘後，看見佟穎從屋裡出來，她低著頭關門，好像在想些什麼。

　　叭－－叭叭！

　　他在車上按喇叭，試圖吸引她的注意，但她仍未察覺地向前走。

　　叭叭叭－－

　　「穎穎！」

　　她停下腳步，昂頭張望。

　　鐵恕深吸一口氣，迷戀她自沉思裡驀然抬起頭來的一剎那，她這樣一個小動作就足以令他意亂情迷。

　　佟穎看見他了，他開了一輛好大、外型好豪邁的休旅車，又再次叭叭叭地按喇叭催她過去。唉，他大概不懂得什麼叫紳士風度。

　　她只好走過去，客套地說：「又這麼巧碰到你了。」

　　這次，他乾脆坦然回道：「我是存心跟著你，在這兒等你的。」

　　是是是，這已是路人皆知了，她到哪裡都會遇見他，看來以後還是如此。

　　「你打算跟到什麼時候？」她為他的傻勁而歎氣。

　　「你說呢？」鐵恕堅定地望著她，「我做任何事都很認真，一旦下定決心，就不輕易動搖。」

　　她又不笨，當然聽出弦外之音。

　　「鐵先生，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也僅限於感激，我不想讓你誤會，你不要再為我浪費時間，也下要再跟著我。」

　　經過一夜休息，她又回復了理智，這男人不適合她，他太強悍了，即使隔著車子，也能讓人感受到他強烈的危險訊號和力量，即使他不說話，也能輕易地叫人驚惶失措，她不要這樣威嚇性十足的男朋友。

　　真過分！昨天救她的時候，她還叫他鐵恕，今天就改口叫他鐵先生，而且拒絕得那麼婉轉，卻又那麼清楚，他握緊方向盤，濃眉緊擰，深吸一口氣說：「這麼早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去。」

　　「我要陪賀曉蘋上學，糾正她蹺課的壞習慣。」

　　「上車！我送你去。」他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看著她。

　　佟穎佇立原地不動，好像上不上車都很掙扎似的。

　　他語氣一轉，半命令似地說：「再不上車就要遲到了。」

　　她看看手錶，才乍然發現都快七點了，不想遲到只好上鐵恕的車了。

　　來到賀曉蘋家，管家卻說她還在床上，佟穎趕緊跑進房裡叫她起床。「曉蘋，快起床。」

　　「嗯……不要吵我……」賀曉蘋抓住抱枕，翻身再睡。

　　管家搖搖頭，小小聲地說：「她昨晚上網聊天，聊到快天亮呢！」

　　「曉蘋，無論如何你還是得起床上學，曉蘋－－」佟穎怎麼拉她就是不起來。

　　「賀曉蘋！你給我起來！」門口突然一聲暴吼，打破原有的輕聲細語。

　　說也奇怪，賀曉蘋聞聲竟然一骨碌地爬起來，拾起頭眨眨眼，瞪著門口的鐵恕。

　　鐵恕黝黑的臉龐很嚴肅，繼續訓斥道：「要晚睡就要有本事起來，你原本就知道今天要上學的，還賴在床上做什麼？馬上、立刻去梳洗換衣服，限你五分鐘出來見我。」

　　接著，佟穎和管家不可置信地瞪著賀曉蘋，這一向叛逆造反的小女生，竟然乖乖地跳下床跑進浴室裡。

　　管家喜出望外，趕緊從衣櫥找出熨好的校服，準備讓她換衣服上學。

　　這種現象連佟穎都百思不解，難道她的循循善誘反而不及他的粗暴強橫？

　　不過事實證明她的疑慮，四分五十二秒之後，賀曉蘋已換上整潔的校服，像個乖學生出現在他們眼前。

　　「上車。」鐵恕一聲令下，賀曉蘋立刻上車。

　　來到學校門口，鐵恕也跟著下車。

　　佟穎卻說：「我要去跟班導談談，你不要跟來。」

　　「我想陪你去。」他瞄了賀曉蘋一眼，彷彿怕她會欺負佟穎似的。

　　「我和班導談曉蘋的事，你不適合在場，這是我的工作原則。」

　　「怎麼一堆臭規矩？」他低咒一聲，回到車子裡去。

　　佟穎以為他終於放棄了，打算就此離去。

　　他把椅背往後調了個舒適的角度，在寬敞的車內伸長了腿，說道：「那麼，我就在這裡等你出來，中午我們一起去吃飯。」

　　「你不用工作嗎？」

　　「今天我休假，可以陪你一整天。」其實明天、後天、大後天的每一天，他隨時都可以休假，就是打定主意非陪著她不可。

　　她微微一愣，接著，嘴角不自覺漾起笑意。「我不需要你陪，你可以去做別的事。」

　　「我想陪你。」她的笑容美得幾乎讓他目眩，他更加堅持、理所當然地回答。

　　學校早自修鐘聲響起，佟穎明白再說下去只會浪費時間，於是不再反駁他，只說了句，「隨你。」便拉著賀曉蘋進去。

　　「你們在戀愛吧？」賀曉蘋笑咪咪問佟穎。

　　「胡說，才沒有。」

　　「一大早他就陪著你，沒有才怪。」

　　她臉紅了一下，回道：「我不喜歡他。」

　　「為什麼？他好性格、好粗獷，是個大帥哥哪！」

　　佟穎又哼一聲。「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內涵，他很粗魯，又好勇鬥狠，行為欠佳、沒風度。」

　　「拜託－－」賀曉蘋立即反駁，「他充滿原始的陽剛味，你不會欣賞？！嘖嘖嘖……尤其是打架的那個狠勁，酷！」

　　「打架？！我就是不喜歡他打架。」佟穎不能理解，打架有什麼值得推崇的？

　　她不自覺回頭看鐵恕一眼，卻發現一雙深邃的眼睛正鎮定她，她突然覺得眼睛不舒服，按了按眼皮，眼皮在跳動，又覺得頭痛，感覺太陽穴正在「皮皮挫」，可是……心底好像有一絲甜意在流竄。

　　賀曉蘋也跟著回頭看，喃喃地說：「你們一起針對我的時候，那麼有默契，根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不信你們沒戀愛。」

　　只要看見鐵恕望著佟穎的笑容，誰都心裡有數－－這男人已為佟穎癡迷！

　　就只有佟穎不明白。

　　


　　終於，一小時又十六分鐘之後，鐵恕等到佟穎出來，但卻發現她步履搖搖晃晃，然後站在校門口不動了。

　　他立刻下車叫她，「穎穎？」

　　沒有回應，鐵恕加快腳步過去，問道：「你不舒服嗎？」

　　「不，沒有……」她臉色發青，扶著柱子急促喘氣，閉上雙眼，覺得整個人虛軟無力，再也站不住，眼看就要跌在地上……

　　砰！

　　結實的身軀撐住了她，強力的臂膀包圍她發軟的身子。

　　鐵恕知道她的身體出問題了，正想扶她回車子裡，她卻捂著胸口輕微痙攣，嘔吐起來。

　　天……他看到她吐出來的是濃稠血液！

　　他被她嚇到了，緊緊抱起她回到車裡，用紙巾按住她的嘴。「別動，躺下。」

　　可是，她還是斷續地嘔出血來，氣若游絲，漸漸昏迷過去，鐵恕急忙發動車子，急踩油門，即刻把她送到醫院。

　　鐵恕只能在急診室外焦急等待，經過一段時間的急救後，才看見可憐的佟穎被護士推出來，當他的視線落在紮著針的手背上，備覺她瘦小而無助，他的心驀地揪緊……

　　


　　不知過了多久，陽光自白色的百葉窗射進來，佟穎睜眼，神智一陣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轉頭看見床邊的茶几上放著冰袋、水杯和溫度計。她是怎麼了？手背上為什麼插著吊點滴的針，是生病了嗎？

　　一陣豪邁的打呼聲從沙發那邊傳來，原來是鐵恕大剌刺地睡得好沉，他照顧了她一個晚上嗎？

　　昨晚半夜，她半睡半醒時，全身使不上力，只覺得寒冷無比，四週一片黑暗靜寂，於是低嚷，「我好冷……好渴。」

　　馬上就有一雙手替她穿上毛襪，蓋上輕暖的毯子，然後又餵她喝水，她覺得舒服了，病佩撅的又昏睡過去。

　　她傻傻地望著他：心裡有種迷茫又溫暖的感覺。

　　這時門外有聲音自遠而近，有人推開門邊走進來邊說：「喂！你說老大會不會把那個醫生給剁了？」

　　「人家一直在吐血，那個笨醫生還說不嚴重、沒關係，哈，分明找死。」

　　「胃出血對醫生來說，是一種常見的緊急病症，所以見怪不怪了，偏偏老大急個半死，見醫生一副無關緊要的態度，就認為他怠匆職守，當然討一頓罵了。」

　　佟穎認得是智仁勇三兄弟的聲音，於是閉上雙眼裝睡。

　　接著聽見鐵恕起來的聲音，他開口就罵，但聲音低到下能再低，「閉嘴，不要吵醒她。早餐呢？」

　　然後是打開袋子的聲音，鐵恕又罵人了，「笨蛋，這種早餐她能吃嗎？」

　　「呃……老大，那要買什麼？」阿勇問道。

　　「當然要清淡有營養的。」鐵恕說。

　　「那就雞汁鮑魚粥，夠營養了。」阿智提議。

　　「誰會煮雞汁鮑魚粥，你呀？」阿仁問。

　　「去買呀！叫大飯店的主廚做，保證真材實料又衛生。」

　　「也對，做好再用保溫鍋送過來。」

　　三兄弟正在討論著，鐵恕二話不說便撥電話，過了一會兒，他對著話筒說道：「叫總經理聽電話……我要外燴……什麼？不做外燴？！我不管，一定要到這裡來做，這樣才夠新鮮。」他的聲音變得凶狠了起來，「我給你二十分鐘時間，叫大廚帶齊材料到醫院來……什麼醫院不能煮，你不知道醫院也有廚房嗎？你們給我來就是了，我在九二八病房等著。」

　　佟穎覺得自己不能不醒來了，她對著鐵恕直搖頭揮手，要他不用這樣大費周章。

　　鐵恕對電話裡的飯店總經理說：「你等一下。」他定到佟穎面前蹲下，輕聲問：「你還想吃什麼？」

　　「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可以……」

　　「不麻煩。」他回過頭，語氣立刻又變兇惡，對那可憐的飯店總經理吼道：「病患是胃出血，一定要細心調養，別的飯店我信不過，我就是喜歡你們的主廚，無論如何，你就是用逼的、綁的、揍的、哄的，都一定要帶他來……我是誰？我是鐵恕。」

　　過了片刻，對方似乎因為鐵恕的名號而妥協了，他的聲音才趨於緩和，「我要兩份雞汁鮑魚粥，煮爛一點、稀一點，六份烤牛肉三明治、四杯大咖啡，還有一份特調果菜汁，是給胃病患者的，你記下配方……」

　　他掛上電話不久後，便見飯店總經理親自帶著大廚、二廚和四大箱食材來報到，智仁勇三兄弟也受鐵恕指示，跑去要求「借用」醫院廚房，三十五分鐘後，雞汁鮑魚粥、烤牛肉三明治、咖啡和特調果菜汁，全部如願上桌。

　　托佟穎之福，智仁勇三兄弟歡喜不已，拿起烤牛肉三明治和咖啡，大口大口地在醫院享受美食。

　　鐵恕付了豐厚酬勞，吩咐說：「之後一連整個月全部照辦，沒問題吧？」

　　看來佟穎是白擔心了，這位面對鐵恕的飯店總經理笑容滿面，迭聲回道：「沒問題，先前不知道鐵先生親自來電，才會接待不周，您是我們飯店的貴賓，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就是。」

　　鐵恕捧著雞汁鮑魚粥過來，扶起佟穎。由於護土給她換上寬鬆的病患服，在起身之際，他無意中看見她微敞的領口，裡面是雪白的蕾絲內衣，有一股純潔的誘惑力，叫他一時間看得目不轉睛。

　　他不該偷窺的，可是他一看再看，看了又看，視線無法移開，心動的感覺催動他的心跳，從這一剎那開始，他發誓一定要追到她，除了名正言順的照顧她，他還要更多、更多！

　　吃過早餐，看佟穎的體力和精神好多了，鐵恕問道：「要通知你的家人嗎？我可以幫你轉告他們。」

　　想不到他的心思這麼縝密。佟穎意識到這高大的男人，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氣質，他如刀劍般凌厲的氣勢，讓她感到有些陌生而膽怯，但他是個面惡心善的人，除了很有正義感地助她一臂之力，還無時無刻地呵護著她。她知道這男人粗野卻不危險，反而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給她安全感，於是很奇妙的，從這一刻開始她對他逐漸產生好感。

　　見佟穎目不轉睛地凝視他，鐵恕不禁露齒一笑。

　　她不禁漲紅粉臉，連忙別過頭去。「不……不用了，不要告訴我爸媽，免得他們擔心。」

　　她父母在中部養老，若讓他們知道她生病，他們不但會擔心，還得舟車勞頓地趕來看她。

　　鐵恕點點頭。「我已經幫你打電話到辦公室請假了。」

　　「謝謝。」

　　「昨天我抱你到醫院，你簡直輕得像沒重量，所以這兩個月內，你一定要把身子調養好。」

　　兩個月？！他該不會自作主張幫她請了兩個月的假？

　　「你幫我請了多久的假？」

　　「兩個月，不夠嗎？那我叫你的主管再多給兩個月的假。」他說著便要打電話。

　　佟穎慌忙說：「不不不，我不能請這麼久的假。」

　　「誰說的？你的主管都說好，我還告訴他，你病得很嚴重，一定要靜養。」

　　她看了鐵恕一眼，不用猜也知道，這個男人鐵定是跑去威脅主管，才逼著對方答應兩個月的病假。

　　「我的病頂多一、兩個星期就可以銷假上班了。」她擔心手上的輔導案子可能沒人接手，又擔心若有人接手但銜接不上。

　　鐵恕洞悉她的念頭，勸道：「社工不是萬能的神，你應該學會盡人事、聽天命。」

　　「可是，賀曉蘋……」她最擔心這個小女生了。

　　他打斷她的話，「沒有你，她還有至親的父母，有什麼好不放心？這次你病得不輕，只顧著輔導別人，忘了自己的健康，真的是嘔心瀝血了。社工是奉獻事業，愛心付出是無法衡量的，就因為這樣，你不養好病怎麼有體力和耐力應付得了？」

　　佟穎以一種嶄新的目光看他，一直以為他這個人很莽撞，原來他的話也很有道理：一直以為他這個人很粗野，原來也有溫柔的一面，這個發現撼動了她。

　　他繼續說：「社工不等於苦命人，所以必須先照顧好自己，自己過得好，才有能力幫助人。」

　　「謝謝你的忠告。」她不好意思地說：「你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不用一直陪著我。」

　　「照顧你就是眼前最重要的事了。」他舍下原本該做的事來陪她，可見他對她有多重視。

　　「我真不知道要如何謝你。」一股好甜好甜的暖流，隨著他直率又真誠的話語滲進她的心，也軟化了她先前對他的抗拒。

　　他蹲下來握住她的手，很久很久都不出聲，過了好久才開口，「我要向你學習，不求任何回報。」

　　從這天以後，佟穎與鐵恕的互動不一樣了－－

　　她睡著時，一雙大手很溫柔地替她蓋被子；醒來時，眼前就有一個粗獷結實的身影為她張羅飲食。

　　她看他的角度不一樣了，當他專注地捧著筆記型電腦工作，整個人散發成熟男子的自信魅力，和部屬講電話時雖然有些粗聲暴氣，但也很有氣概呀；每當他與她說話，那聲音像大提琴般沉厚，叫她心弦也跟著一陣拉緊，他的一切一切……怎麼越來越美好了呢？

　　


　　這段日子以來，鐵恕對佟穎的熱烈追求以及細心的呵護，讓她感覺到這個男人雖然有些莽撞、粗野，又愛打架，但對她卻是百分之百真心的。

　　這天，醫生允許佟穎出院。

　　中午過後，鐵恕從公司結束一個會議，帶著智仁勇三兄弟匆匆趕來接她，想不到卻發現有人比他先到，那個人還帶了一大束玫瑰花，一隻手牢牢牽著佟穎，一手幫她提行李。

　　阿智努努嘴說：「老大，你有情敵喔！」

　　情敵！這兩個字彷彿平地一聲雷，在鐵恕胸口炸開，炸得他怒火中燒，一雙怒目不由得瞪著他們。

　　此時正好聽到那情敵說－－

　　「出院就到我家住吧，有我媽照顧你，我也比較放心。」

　　啥？！出動媽媽照顧佟穎，這還得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鐵恕大步向前一把搶下她的行李，目光凶狠，大聲地說：「她哪都不去，有我就行了。」

　　兩個男人打了照面，對方困惑地問道：「你是誰？」

　　「你……怎麼了？他是我的好朋友邵晉華。」佟穎因他凝重的臉色而詫異，於是主動替他們介紹，「這位是鐵恕。」

　　「既然都認識，不如一起去吃午飯吧！」邵晉華很有風度地邀約，但鐵恕的眼神，令他心裡一陣發毛，於是又說：「鐵先生？別客氣啊。」

　　「誰跟你客氣了？」鐵恕繃著臉孔，毫不修飾的措詞，讓現場陷入一陣詭異的氣氛場面，尷尬極了。

　　「喔－－」邵晉華突然指著他，對佟穎說：「我知道了，他就是你同事說的那個人。」

　　「我同事說了什麼？」佟穎問。

　　「是這樣的，我找不到你，便去問你的同事，他們說接到一個很凶的男人打來的電話，不但威脅主管放你兩個月的病假，還警告以後不准讓你擔任危險的工作，結果……」

　　「結果怎樣？」她心都涼了，難怪她打電話給同事，每個人語氣都怪怪的，似乎不太敢跟她說話。

　　「結果他們嚇得都不敢來醫院看你。」邵晉華看向鐵恕。

　　鐵恕怒氣沖沖地伸手指著情敵怒吼，「看什麼看，這樣有什麼不好，我怕穎穎太累了，要他們在穎穎養病期間別來煩她，你咧，你來幹什麼？」

　　「我來接穎穎出院。」

　　「我不准！」

　　邵晉華面對他的盛怒，已嗅出端倪來，下意識捍衛地說道：「我是穎穎的好朋友，為什麼不能來接她？」

　　「喂，你要搞清楚，穎穎是我的，識相就馬上給我滾！」他粗獷的臉上表情猙獰，純粹是被嫉妒蒙蔽了心眼，頭腦也沒有了邏輯，完全不講道理。

　　發覺不對勁，智仁勇緊跟在他身後說：「老大，冷靜點。」

　　鐵恕並非不能冷靜，只是事情扯上佟穎，又加上冒出情敵，他就失去思考能力了。

　　佟穎氣得直叫，「你都跟我同事說什麼啊？！難怪他們一個都不敢來探病。」

　　可是，回覆她的答案，竟是一隻鐵拳狠狠往邵晉華揮去。

　　砰的一聲飛跌出去，邵晉華臉色一僵，下巴腫了起來。

　　智仁勇三兄弟心裡大叫不妙，一起撲上去扯住鐵恕。「老大！你冷靜點。」

　　但他力大無窮，加上處在盛怒的情況，三人用盡力氣都按不住他，阿智急忙說：「老大，你馬子生氣了。」

　　這句話果然令他安靜下來，胸膛起伏喘著氣看向佟穎。

　　她也從驚亂中回過神來，俏臉從嚇得發白轉而氣得發青。

　　「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腦袋？長這麼大個人，還不會控制自己，動不動就打架，像個流氓一樣，我……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她從來沒這樣生氣的當眾罵過人，鐵恕的魯莽讓她破例，這些天好不容易對他一點一滴累積的好印象，徹底煙消雲散。

　　鐵恕收緊拳頭，知道自己又搞砸了，一時間呆呆發愣。

　　「老大！」阿仁推了鐵恕一下，「她真的生氣，自己拿行李走了。」

　　倒是邵晉華眼明手快地追了出去，才跑到門口就被智仁勇三兄弟撲倒在地，壓得他動彈不得。

　　三兄弟齊心協力，大叫，「你快追啊！老大－－」

　　「穎穎！你別走呀！」鐵恕拔腿跑出了病房，追出醫院，跑到了大馬路，拚命地喊她。

　　無法忍受他的暴戾之氣，佟穎堅定地拎著行李往前走，對身後的呼喚充耳不聞。

　　「穎穎！」魁偉身影飛快越過她身前，鐵恕氣急敗壞地追上她。

　　但猛地不知絆到什麼，可憐這身手敏捷、人高馬大的男人竟摔了一大跤，剛好匍匐在佟穎跟前。

　　她低頭一看，睜大雙眼。「你神經病啊？跪在這裡很丟臉耶！」

　　跪在大馬路旁的鐵恕，跑得一頭汗濕，狼狽的動作引人側目。

　　「不這樣的話……不能表達我的誠意，我都這麼有誠意，你別不理我，繼續做我的女朋友吧！」反正跪都跪了，他乾脆一跪就跪到底，希望跪回女朋友。

　　「我……我……」她還在生他的氣，叫她怎麼決定啊？

　　「我知道是我不對，我知道你嫌我魯莽，我答應你會改，你就原諒我這一次。」他願意承認自己是魯莽又混蛋的大男人。

　　何止魯莽？還不要臉得很！她繃著秀麗的臉，焦急地說：「這裡是大馬路旁，你快起來啊！」

　　就知道她心軟，鐵恕心裡竊喜，把心一橫，用最強烈的語氣說：「你一定要原諒我，不然我就一直跪在這裡，跪到死為止！」

　　原以為「哀兵政策」會奏效，不料，氣極了的佟穎臉一撇，看都不看他就轉身要走，決定不跟他一起丟臉。

　　眼見隨時要破局了，鐵恕脫口就說：「不管你怎麼想，我絕不會改變心意的！」

　　又來了，如果有賴皮跟厚臉皮比賽，他一定拿雙料金牌！

　　她乾脆用跑的，遠遠地離開他。

　　「喔－－」隨後而來的智仁勇三兄弟，全體一致為他默哀。

　　鐵恕顏面盡失，狼狽地跌坐在地上。可惡，他怎麼成了一個怨男，都是這個柔弱女人害的啦！

第六章   

　　一連十天，鐵恕不再出現在佟穎面前。

　　但是奇怪得很，他不出現她反而老是想到他，那清晰的身影隨時隨地跳進她的腦海裡，害她這份個案報告寫了好久都寫不完。

　　就在這時，同事叫她，「佟穎，二線電話。」

　　她按下通話鍵。「喂？」

　　「他病了。」對方沒頭沒腦來這麼一句。

　　「誰？」

　　「我是阿智，老大病得好慘，發燒四十度。」

　　「四十度？！」她心底不禁有些焦慮，但嘴裡淡淡地說：「那就叫他去看醫生。」

　　這時電話裡換了一副沙啞嗓音，「我病了，你快來看我。」

　　是鐵恕的聲音，鐵恕他……乍然聽到他的聲音，害她心扉一陣酸，但隨即理智地想到不能心軟，於是咱的一聲把電話掛斷。

　　這些天，她想來想去，覺得鐵恕根本不適合她，這個男人的莽撞讓她尷尬，這個男人的粗野令她無所適從，這個男人的暴力……唉！

　　過了一分鐘，同事又叫，「佟穎，一線電話。」

　　她接起電話。「喂。」

　　「你好狠！這樣掛我電話。」鐵恕傷心死了，連聲音都有些哽咽。

　　「你……還找我幹麼？」

　　「我想你。」

　　「我不想你！」她嘴硬地說，因為她還在生他的氣，她可沒忘記自己說過永遠不要再見到他！

　　「你過來看看我。」他低聲要求。

　　她好想過去看看他，看他病得怎樣了，也許他發熱、冒汗、頭暈，站都站不穩，病得很厲害……不！她不能心軟，他又不是小孩子，還怕會怎樣嗎？

　　「就算我去看你，你的病也不可能會好，」她盡量用理智又平常的語調說：「你應該叫智仁勇送你去看醫生。」

　　說完，她把心一橫，又把電話掛斷。

　　不消一分鐘，同事又叫了，「佟穎，一線電話。」

　　「喂……」佟穎無奈地接起電話。

　　如她所料，鐵恕哀訴道：「你不要對我這麼狠，我人病了，心也病了，穎穎，我需要你來輔導我。」

　　她沉默，然後還是很理智地說：「我不會看病，你應該去看醫生，不然叫醫生去你家看你也行，不要再打電話給我。」

　　「我離氣死沒幾步了，你真想氣死我？」

　　「是你無理取鬧！」

　　「不來拉倒！」他大發脾氣，先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的鐵恕氣到槌牆壁，都是妹妹顏歡教的，說什麼女人的心最柔軟了，他這一病要趕快把握機會，博取佟穎的愛心和同情。才怪！佟穎這女人表面很柔軟，其實心腸好硬、好硬！

　　另一邊的佟穎心裡也不見得好受，她的報告一個字也寫不下去，整顆心懸著，開始坐立難安。

　　她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他對她其實很不錯，尤其是在她生病住院的時候，他對她的照顧簡直是無微不至，至於他的莽撞，呃……其實她現在也不是真的那麼氣了。

　　自己剛才那樣對他，好像太過分了一點哦？

　　不過，話又說回來，誰知道他是真病還是假病？算了……真假都好，他那麼大一個人，又有智仁勇三兄弟跟著，她操什麼心呢？

　　想是這麼想啦，可她的心卻仍是忐忑不安，過了兩個小時，那份報告依然一個字也沒增加。

　　算了！她還是帶回家寫好了。

　　才走出辦公室，智仁勇三兄弟就出現在她面前，她裝作不認識，繞過他們向前走。

　　「佟小姐……」他們追上來，一字排開擋住她的去路，「老大真的病了，病得很慘，幾乎不成人形，又整天繃著臉不吃不喝，恐怕會掛掉。」

　　看見老大愁眉苦臉的，他們只好來找佟穎求救了。

　　她睨著他們，鎮定地說：「那你們就叫他去看醫生、吃藥，而不是來找我，他如果有事，是你們的責任。」

　　「我們知道你氣老大得罪你的同事，其實這不關老大的事，都是我啦！老大要我幫你請兩個月的病假，結果你的主管不肯答應，又問東問西，我才出言恐嚇，對不起，請你別錯怪老大。」阿勇低頭認錯。

　　佟穎覷他一眼。「你不用替他頂罪了，他的個性我很清楚。」

　　「是真的，是我沒把事情處理好，才害你們誤會。」

　　「是啊，其實老大人很好，只是不善言詞，不會說好聽的話哄女孩子。」

　　「對啊，老大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怎麼追女孩子，他其實很緊張，怕你被別的男人追走了，所以才會失常。」

　　「就說咩，老大雖然從小愛打架，可也不是不講理、沒理智的人，至少他從不亂打人，但只要一碰上你的事，他就衝動到不行。」

　　「我們都是從小被顏家收養的小孩，老大特別聰明又能幹，所以才被顏家收為義子。」

　　「老大一手創立尚企集團，把人家不要的垃圾變成金子，夠聰明吧，而且老大一直強調，賺錢也要做有益社會的事，所以他專門研究如何處理有毒垃圾，大大提高環境保護效能，這樣的人品真的沒話說。」

　　「像他那樣聰明的人，遇到你就變笨，這都是他太重視你的緣故，可見他真的很愛很愛你啦！」

　　「你們說夠了沒？」三人說個不停，讓佟穎招架不住，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三人互覷一眼，再接再厲－－

　　阿智說：「真的、真的，老大準備要殉情！」

　　阿仁說：「他病了一個星期，不看醫生，不肯吃藥，他只想見你一面。」

　　阿勇說：「也許是最後一面了。」

　　「你們少騙人了，讓開！」她氣呼呼地雙手抱胸大吼。

　　


　　三十分鐘後，佟穎更氣了，氣自己不爭氣，氣自己心太軟，終究還是上了智仁勇三兄弟的車，跟他們往鐵恕住處去，而且她還帶了退燒藥和芳療精油。

　　當他們一進屋內，裡頭的人劈頭就罵，「誰叫你們來的？不要煩我！滾－－」

　　天！生了病，霸氣和凶狠仍然不減平常，真是死性不改啊！

　　阿仁率先跑進房裡報告，「老大，我們帶……哎啊！」

　　一隻揮動的巨拳狠狠打中阿仁，他哀嚎著飛跌出來，阿智阿勇急忙衝過去扶起可憐的兄弟。

　　「哼！」佟穎冷覷著鐵恕。還有力氣揍人，什麼病得很嚴重嘛？根本騙人的！

　　當鐵恕的視線看到佟穎時，一時分不清是真是幻，接著他大叫起來，想撲過去抱住她，不料腳步一顛，整個人直直往她身上倒去。

　　「鐵恕？！」眼見他就要摔跤，佟穎心中對他的怒氣一下子飛到九霄雲外去，忘形地扶住他，只見他臉色有些慘白。

　　龐大的身軀緊緊挨住朝思暮想的人兒，他激動得雙肩都為之顫抖了。

　　「你怎麼……」老天，怎麼這麼燙？！

　　感覺他身上透出的可怕溫度，佟穎心頭一驚，採出另一手觸摸他的額，忍不住又是一聲驚呼，這麼燙手，用不著量體溫，也能確定他真的在發高燒。

　　當下她也管不了什麼理智不理智，關懷之情瞬間流露，攙著他躺回床上，但他卻摟著她不肯躺下。

　　「你給我躺好。」她伸手按住他的胸膛，發現這男人果然與眾不同，他的胸膛硬得似鋼鐵。

　　她回過頭又問智仁勇三兄弟，「他病成這樣，你們……你們就由著他嗎？」

　　「佟小姐啊，」阿智有些哀怨地說：「我們有給老大買藥，老大不肯吃，我們有什麼辦法？」

　　「那就去請醫生來啊。」她果決地說道。

　　「醫生已經來過了，但老大最痛恨打針吃藥，醫生開的藥他不吃，醫生要給他打針他就打醫生，所以看了跟沒看一樣，如果佟小姐肯陪老大，我相信他的一定病很快就會好起來。」

　　聽聽，這是什麼論調，真把她當作藥還是抗體啦？

　　阿仁把一大包藥、冰枕、冰毛巾遞給佟穎。「這些藥是被老大扔到樓下，我去撿回來的。」

　　她用力歎一口氣，罵道：「你這個混球！都發高燒到四十度了，還不肯好好治療，是活得太膩了嗎？」

　　他半瞇著眼，以慘兮兮的病容望著佟穎，嘴角眉梢卻帶著笑意。

　　「你還笑，你對得起你的兄弟嗎？」她把冰毛巾往他額上一按，又拿出藥丸放在他面前，「吃藥！」

　　兄弟此刻正因為他的瞪視而識相地離開。

　　「你留下來陪我，我就吃藥。」唉，她下懂，他渴望她渴望到快爆炸！

　　「你不要威脅我！」

　　「唉……」鐵恕歎氣，用憂鬱、深沉的眼神看她。

　　她真討厭他的「哀兵政策」，根本教她為難，她還在生他的氣，還沒打算原諒他，可她自己又不爭氣地很在乎他，所以她更氣更氣，氣得好想哭，眼裡不自覺蓄著淚水。

　　他伸出大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把她拉入懷中，附在她耳邊說：「我好想你。」

　　「我要回去了。」她先是輕輕地推他，然後再用力地推，卻發現他不動如山。

　　他的目光筆直地望進她眼底。「不放，我一輩子都不放開你了。」

　　鐵恕猛地翻身坐起，拉開上衣露出小腹。「你看！」

　　「這是……」她倒抽一口氣，感覺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了。

　　她看見他的小腹左側有一個藍色圖案，那是嶄新的刺青，紋著插翅的十字架，肚臍旁還有一個五公分長的刀疤，大概是打架留下來的傷痕。

　　「這代表我的懺悔和堅持，你嫌我魯莽，愛打架又暴力，我一定會改。」為了她，從現在起他要犧牲這項從小培養出來的「興趣」了。

　　接觸到他溫柔目光的瞬間，佟穎的心被融化了，她伸手撫摸那藍色刺青，再抬頭看看他，覺得自己一向冷靜的情緒翻騰起來，然後捂著嘴又哭了。

　　她邊哭邊說：「可是……你怎麼可以那樣對我的朋友？動不動就罵粗話、打人。」

　　他誠摯地看著她說：「我知道是我不對，但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我不喜歡其他的男人多看你一眼，我會吃醋、會嫉護，所以才會忍不住生氣，如果你是屬於我的，那……那該有多好。」偷靦她一眼，只見她低頭咬著唇，還在滴眼淚。

　　鐵恕懊惱地又說：「我讀你的心思，就像讀一本深奧又吸引人的書一樣，你相信嗎？我沒談過戀愛，對你的感情好比是第一次讀書，有好多不會的生字、有好多弄不懂的內容，搞得我萬分迷惘、萬分辛苦，但我還是很快樂。」

　　他迷失在她的一顰一笑裡，從此為她孜孜不倦，一顆心不再是自己的，他陷得更深，可恨的是她沒有，相信沒有男人懂得愛情比他更多，也沒有男人比他更蠢了。

　　佟穎抬頭，詫異地看著他，他並不如她所見到的那麼粗野，相反的，他不是一個乏味的男人，他在感情上懂得不少，遠比她想像中更多。

　　他感慨地歎了一口氣。「你有那麼多愛心，但卻對我好狠心；你有那麼多時間給別人，卻不肯分一點給我，真的讓我很生氣，我也想過放棄你，我試過了，可我沒辦法……我愛你。」

　　她破涕為笑，俯過身去緊緊抱住他，在他溫熱的胸膛喜極而泣，投降了。

　　剛才鐵恕在她眼前病倒時，她真的嚇壞了，也在那一瞬間，她才驚覺這個男人在她心中竟佔了那麼重的份量。

　　她終於做出抉擇了嗎？

　　他喜不自勝，大手伸過來替她抹眼淚。「別哭，別哭，不管你怎麼想，我絕不會改變心意的。」

　　「人家只是……沙子吹進了眼睛。」她眨一眨眼，臉上是愉快又嬌羞的微笑。

　　「傻瓜傻瓜……」也不知這是在說她還是自己，他輕輕地說：「不准哭，只准笑，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會讓你車福得亂七八糟，你不會後悔的，我會一輩子愛你。」

　　佟穎輕輕撫摸他的胡碴。「是呵，我怎能拒絕你這個俊帥的人。」

　　其實，他長得很有型，過去她怎麼都沒意識到，鐵恕是多麼性格的男人？

　　他很高興……不！是樂昏頭了，下一瞬間，他抱起她在原地團團轉，高喊著，「我終於由『鐵跟班』蛻變成『鐵俊帥』了，穎穎，我愛你！」

　　佟穎緊緊擁抱他，十分感動，羞紅了臉埋在他寬闊的胸膛裡，她的接近、她的幽香、她的柔軟，又讓他意亂情迷起來。

　　


　　佟穎喂鐵恕吃了稀飯，又吃了藥，陪著他聊了好一會兒，突然說：「把衣服脫了。」

　　鐵恕雙眼一亮，隨即覺得不可能，便指著自己身上的浴袍，提醒她，「我剛剛洗過澡了。」

　　她把一條大浴巾鋪在床上，打開一個小木箱，室內立刻散發舒服的香氣。「我給你按摩，病會好得快一點。」

　　「用這種東西幫我按摩？」他瞪著她手中的瓶瓶罐罐，皺眉說：「一個大男人弄得香香幹什麼？丟臉！」

　　「小時候我生病，我媽就用這些精油幫我按摩，很有效的，她以前是執業芳療師，我從她那裡學會了按摩的功夫，來，快把浴袍脫了，趴在床上。」她挑出幾瓶精油調合，再倒一些在手心輕輕搓揉。

　　「不要！太丟臉了！」

　　「快點脫掉，這對你的病情有幫助。」她伸出嫩白的小手來扯他的浴袍。

　　下一瞬間，佟穎一臉驚嚇，手中整瓶精油叩的一聲掉在地上，鐵恕則是一臉無辜地望著她那潮紅的粉臉。

　　呃，她看見什麼了？

　　「你……你什麼都沒穿……別轉過身來呀！」嘩！她好後悔要他脫掉衣服。

　　原本只是要幫他按摩背部，才大方地叫他脫掉浴袍，以為他浴袍裡至少有穿短褲，不料當她用力一扯，加上不經意一瞥，就被他那古銅色的健碩身軀嚇傻了。

　　他眼中綻出深沉的眸光，解釋道：「我睡覺時不喜歡穿衣服，一年四季都裸睡。」

　　啊！裸睡……要她在這體格太好的裸體上揉揉捏捏？！不行，她沒來由地緊張了起來。

　　「你不打算給我按摩了？」他語氣裡充滿了失望。

　　她從衣櫃扯了一條棉質長褲，往床上扔去。「把褲子穿上。」

　　片刻，佟穎覺得身後有異樣，感覺他的體溫和氣息靠了過來，接著聽見他說：「穿好了。」

　　佟穎轉過身，只見他光著上身，憤起的肌肉充滿力量與強悍，她知道這個男人對她不會有危險，只是……她有些不習慣這種感覺。

　　尤其他用那種獨佔似的熱烈眸光巡視她，讓她心跳加劇，於是她用手遮住他的眼睛，笑問道：「你呆呆的看什麼？」

　　「看你。」鐵恕拉下她的手，對著她微笑，單手握住她的腰，把她扯進懷抱裡，在她粉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沒想到她是如此的誘人，他情不自禁地舔吻著她的唇辦。

　　「鐵恕？！」還沒搞清狀況，那溫熟的男性氣息便撲面而來，害她一跤跌進床鋪裡。

　　他立刻欺身上前，一把摟著她，雙雙窩在床鋪裡，繼續凝睇著她。

　　說真的，他的模樣夠好看的－－

　　臉龐線條深刻得如刀削斧鑿，酷酷的笑容有種說不出的魅力，能讓每個女人心跳加速。

　　噢，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得快點恢復正常才行！

　　「你該睡覺了……」她故作鎮定地雙手抵在他胸前，溜出他的臂彎，其實心底慌了。

　　「別這樣，再陪我一會兒……」他稍稍施力，軟軟的嬌軀再度跌入他懷中，他舔吻著她的耳垂，狡滑地說：「你答應過的，如果我吃藥就陪我。」

　　傻女人！該害怕的人是他才對呀！他怕她不看他、不理他、不愛他，她不知道他有多怕。

　　溫熱的大手撫著她的纖腰，嗓音低啞地說：「相信我，我只想抱著你，絕對不做其他的事，除非你願意。」

　　天知道他有多麼想要她，但他會守住「最後一道防線」，除非她願意嫁給他。

　　佟穎清晰地感受到，這個魯莽的男人有多麼地重視她，她信任地伸手環抱他，他的懷抱多溫暖、多舒服，那乾爽好聞的氣息，讓她好安心、好安心。

　　他也用力把她圈在懷裡，在她粉臉上一吻，說道：「我好想好想吻你，又怕把感冒傳染給你，唉，現在只能乖乖睡覺了。」

　　粗獷的臉上有無限惋惜與隱忍，但他信守承諾，只是擁抱著她入睡，再也沒越雷池一步。

　　


　　鐵恕的身體強健，經過妥善的照料與休息，三兩天就恢復得生龍活虎，但他卻纏著佟穎足足「病」了一個星期。

　　他們關掉手機，拔掉電話線，關起電腦，每天一起用餐聊天、一塊看電影吃零食、看書聽音樂，使他的生活從忙碌走向輕鬆傭懶，他喜歡這樣的改變，不希望失去這些。

　　然而，佟穎得要恢復原有的生活型態，全心投入她的輔導工作，鐵恕也開始忙碌－－

　　早上，他總會送早餐來給她，新鮮果汁、花茶、優格、三明治、海鮮粥、火腿蛋餅、英式鬆餅、玉米脆片，如此多的變化，全靠他強迫那飯店總經理一再破例外送。

　　總之不管他有多忙，都會趕去見她，要她在他的「旨意」不準時用餐，絕不讓她餓著，他這樣照顧她、呵護她，讓她除了投降，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力。

　　同時，他的聲音也在她耳邊嘮叨不休－－

　　「你一定要三餐定時定量，否則又犯胃病怎麼辦？」

　　「這是主廚特製的藥膳，多吃點。」

　　「不行，你現在得休息了，工作不能太晚，要早睡早起身體才會好。」

　　「天氣乍暖乍寒，記得多帶件外套。」

　　「不要一個人去危險的地方，要去也要記得叫我陪著，不然我會生氣。」

　　「事情要慢慢做，最重要是要有體力應付。」

　　總之，這些叮嚀天天會鑽進她耳裡、甜在她心底，而且三、五天又有新的叮嚀增加。

　　「為了不讓身體太勞累，你每天一定要午睡一小時，就從今天開始。」吃過午餐後，鐵恕硬是把她拖回家午睡。

　　回到家，她試著反抗。「我真的不睏。」

　　鐵恕把她拖進臥室，幫她脫下外套將她按在大床上，揉亂她的頭髮哄道：「不困也要瞇一下，這床很舒服。」

　　他順手拿了一本還沒看完的書，坐在一旁，像要監視她似的。

　　她只好窩進軟綿綿的大床裡，果然，那抱枕真是該死的舒服極了，她的眼睛就要不聽話，腦筋也要不管用了。

　　「一個小時後記得叫醒我，我三點約了人。」她的聲音軟綿綿，深呼吸伸了個懶腰，那樣的動作讓她衣服下擺往上翻捲，露出一截雪白柔嫩的細腰。

　　「好……」他好享受眼前的美景，無法漠視她柔美的胸部曲線與性感的腰臀。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藉此嚥下這該死的遐想，直到胸腔傳來緊繃的感覺，才意識到他屏息太久。

　　佟穎不知他正努力地克制慾望，伸完懶腰還逸出傭懶滿足的歎息。

　　每次跟她獨處，慾望就在體內騷動，手中那本書哪裡還看得進去，一行行字像是會跳躍似的。

　　「我不看書了。」他乾脆把書扔在一邊，起身走到她面前。

　　佟穎仰視著他，他眼中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他抬腳屈膝爬上床，俯下身來，長臂一伸將她攬入懷裡，健碩的體魄壓住她，她慌得不知所措。

　　沒讓她有機會逃脫，他一雙手掌愛撫她身體，低頭輾轉反覆霸佔她的唇辦，這和上次蜻蜒點水似的吻不同，他吻得十分火熱攝人，令她的喘息變成呻吟，而他緊繃的身軀，顯得野蠻且極富侵略性，像是恨不得將她吞沒。

　　這個吻離開了她的嘴，往下吻上她的頸子，熾熱的唇舌流連在她酥胸上，佟穎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口。

　　「別－－」她叫一聲，硬是推開他。

　　鐵恕感覺心絞了起來，看著她忐忑地問：「你還是不能接受我？」

　　她顫聲回道：「我……我會緊張。」

　　他怔住，望著她那羞怯的表情，忽然明白，整個心像飛上了雲端，樂壞了。她不是不喜歡他，她只是太過害羞罷了。

　　「我想抱著你睡。」他體貼地說。

　　她反而睜大眼，下明白他突來的轉變。

　　「我不要你緊張，等你習慣了再做。」

　　從今以後，他要以健康為由，每天都拐她回家睡午覺，讓她漸漸習慣接觸他的身體，他要抱她、背她，讓她理所當然貼在他身上，讓兩人關係更加親密。

第七章   

　　世上的情侶都有一個共通的毛病－－不喜歡分開。換句話說，沒有一對情侶下喜歡朝夕相處，最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一起耳鬢廝磨，這樣最幸福美滿了，相信這世上沒有一對情侶不這麼認為。

　　因此，日復一日，鐵恕熱烈的攻勢與呵護，從初春到仲夏，長達五個月都沒有鬆懈過，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佟穎知道他有多珍惜她，下一步就是要娶她回家。

　　要如何開口，她才不會拒絕？雖然她肯當他的女朋友，但對她肯不肯當他的老婆，他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萬一她拒絕，他們搞不好連男女朋友都當不成了，那會讓他痛不欲生！

　　唉，真是傷腦筋！

　　於是他去問智仁勇三兄弟，「我考你們一個問題，為什麼戈戰能讓顏歡死心塌地地愛他？」

　　「因為戈戰厲害有型！」阿仁回答。

　　「因為戈戰夠勇夠猛！」阿勇說道。

　　「不，」阿智另有見解，「因為歡歡就是喜歡戈戰這型的男人，所以她才會死心場地地愛他、千方百計地討好他。」

　　鐵恕聽了，重重歎了口氣，「穎穎就是不喜歡我這一型，她說她喜歡溫文儒雅、體貼浪漫的男人。」

　　他也很厲害、夠勇夠猛，還亂酷一把的，很多人見到他都被他的氣勢給震住，可惜佟穎一點都不欣賞，還嫌他嫌到不行。

　　「對喔！她不喜歡你打架動粗，嫌你粗野。」阿仁雪上加霜。

　　「嗯，人家怎麼看就是純潔美麗的天使，而你……」

　　「怎麼看就像個壞蛋！」

　　「是粗魯又沒氣質的壞蛋！」

　　鐵恕沮喪，別的女人覺得他很有英雄氣概，偏偏佟穎嫌他太粗野、太粗暴，她不喜歡英雄，即使他連續兩次英雄救美，她都只感謝不感動，真令他英雄氣短！

　　「老大，你這樣追女孩子是不行的啦！」連阿勇都看得出來。

　　「不然要怎樣才行？」鐵恕頭痛。

　　「老大－－」阿智決定要好好地幫老大，「我想，也許你該換個方式追她，我們教你好不好？」

　　阿仁立刻附和道：「女人嘛，都喜歡溫柔浪漫的男人！」

　　「我裝不來！」鐵恕的頭更痛。

　　阿智提議，「裝不來沒關係，可以為她辦一個浪漫派對，讓她高興一下。」

　　「對啊，女人都喜歡會給她驚喜的男人！」阿勇也贊成。

　　「給她驚喜是沒問題，但要怎麼做？你們幫忙想一想。」鐵恕眼色一凜，「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我會很火大，我火大你們就會很倒楣，所以你們要認真地幫我策劃。」

　　智仁勇三兄弟張大嘴，瞬間頓悟老大絕對是認真的！

　　於是，三天之後－－

　　佟穎被智仁勇三兄弟帶到一幢郊區別墅，她困惑地問：「你們帶我來這裡是為了慶祝什麼嗎？」

　　她看見草地的白色帳篷下，有一組爵士樂隊，正在演奏懷舊的抒情樂曲，一旁的餐桌還設置了下午茶和點心。

　　而一向不修邊幅的鐵恕，竟然穿著一套白色燕尾服，頭髮往後梳整，與平常的他看來……不可思議地截然不同。

　　他緩緩朝她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說道：「我們來跳舞。」

　　不知何時他已經脫下外套，露出上身一件極薄的白襯衫，映著他健壯的肌理，顯得格外性感。

　　「跳舞？！」佟穎望著他，一時忘了自己該說什麼，這是她所認識的鐵恕嗎？

　　爵士樂隊的薩克斯風手還特地走到他們面前，吹了幾節音樂以示鼓勵。

　　糟了，她好像沒有驚也沒有喜，只有一臉的困惑地呆站在原地。

　　果然，她終於忍不住問：「你……你幹麼把自己弄得油裡油氣的呀？」

　　鐵恕的頭頂當場飛過一大群烏鴉。

　　他也覺得自己這一身打扮，真他媽的有夠油頭粉面，都怪智仁勇硬要他這麼打扮，說什麼這個造型氣質超贊、風度翩翩，是女人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結果咧……他心愛的女人這會兒又嫌他油裡油氣！

　　鐵恕怔住了。下一步要怎麼做啊？又想起阿智說女人通常都是被動的、很好哄的，所以要讓她感受到被寵愛！

　　他執起佟穎的小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後俯在她耳邊說：「我的肩膀寬厚，肌肉結實，最適合倚著我跳舞了。」

　　這個動作是智仁勇為他預習過好多遍的，他做起來頗熟練流暢，但佟穎只覺得無限詭異。

　　她傻住了，表情錯愕。「你今天真的好奇怪，穿成這個樣子害我嚇一跳不說，怎麼還突然要跳舞？你是不是哪裡出毛病了？」

　　「我穿這樣就是為了和你跳舞，就這麼簡單。」這個女人怎麼搞的啊，不是喜歡浪漫嗎？他把場地搞成這樣唯美，說話也說得很浪漫，她就是一點都不欣賞！

　　「呃……」她還是一臉茫然。

　　「如果你覺得累，就把鞋子脫了，然後踩在我的腳背上跳……」他裝作很有風度地說，當然這一招也是智仁勇三兄弟傳授的。

　　「等等……」

　　耳邊仍然飄著浪漫的爵士樂，鐵恕卻挫敗地仰頭大歎了口氣，忽然將她抓到面前用力搖晃。「你到底要不要跳舞啊？」

　　媽的，女人怎地那麼難討好？他在心裡很不雅地罵了一連串粗話。

　　「等一等……」

　　「我不要等！」他有限的風度裝不下去了。

　　「嗄？那你要什麼？」

　　「我要這個！」他手一伸，將她攬進懷裡，湊身吻住了她的唇。

　　就是這個！這才對哪！

　　鐵恕激烈、貪婪地熱吻心愛的女人。

　　可惜他愛的女人卻驚呼著推開他，瞠大眼，猛喘著氣說：「你不可以吻我。」尤其是在一堆人面前，保守的她可沒這個勇氣，她的臉已經羞紅到不行了。

　　「我很想。」他說得很直接，這是談戀愛最重要的一個步驟，千萬不能省略啊！

　　「你發什麼神經呀？」她撇過頭不肯看他，一副想避而遠之的樣子。

　　「我發神經？！我……我只是想討好你。」鐵恕情緒幾乎崩潰，他咬牙切齒，心中淌著血。

　　她懂不懂男人心哪？他渴望抱她吻她啊！

　　「我不覺得有被討好。」

　　很好，她完全不懂！

　　「我生病的時候你可愛多了，我對你做什麼你都不反對，怎麼我病一好，待遇就差這麼多？」這麼大的落差，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她趁機躲到一邊去接。

　　「她喜歡嗎？」智仁勇三兄弟跑過來關切。

　　「舞沒跳一步，親還被推開，你們說呢？」鐵恕一轉身就各K他們一拳，罵道：「看你們出了什麼餿主意！」

　　「她一點都不感動嗎？」

　　鐵恕氣得下想說話。

　　「我想到了，她可能不喜歡跳舞，不然我們來辦……」

　　「閉嘴。」他懊惱極了。

　　他覺得自己完了，他這身打扮像個小白臉，剛剛的表現也一定很像娘娘腔，這下子形象全毀了，真不該相信他們的蠢話。

　　「這招是誰教你們的？」鐵恕顱著他們準備算帳。

　　「呃……在網路上看到的『求愛一百實例』，很多人都說他們的馬子很吃這一套……」

　　鐵恕氣到勒住阿智的脖子，警告道：「網路上謠言特多，下次敢再給我亂出主意試試看，看我會不會擰掉你的腦袋。」

　　「老，老大，你看……她好像要走了……」避開老大凶狠的目光，阿智指著佟穎，她正邊講手機邊往大門走去。

　　鐵恕立刻撇下阿智，跑去追她。

　　「穎穎！」他高大身軀輕易就擋住她，「你生氣了？」

　　「我現在很煩。」佟穎煩惱地歎氣。

　　「誰打電話給你？」

　　「賀曉蘋的老師，她又曠課了。」

　　「那又怎樣？像這樣的學生，不曠課才是新聞。」

　　「她現在連我的課也不上了，剛才我打電話給她，叫她出來見面，她都不肯。」

　　「那真是就太好了，你可以空下很多時間……」往後就做個閒妻。

　　瞧她那粉嫩的臉蛋倏地一沉。不對！這麼說牴觸了她的愛心。鐵恕立刻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啊，我的意思是……是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嘛！」他馬上認錯，連忙湊上前去安撫。

　　她單手支著額頭，低頭不語，仍在為賀曉蘋的事煩惱。

　　「穎穎……」他求饒著。

　　瞧，又是英雄氣短！都還沒結婚，他已經是個標準的寵妻奴了。唉！佟穎天生就是他的剋星。

　　她抬頭瞄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現在的心情很惡劣，別來煩我。」

　　「就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對！賀曉蘋的好壞跟我不相干，但是我有責任教好她，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她墮落。」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一定會努力達成，這樣才對得起自己。

　　鐵恕不吭聲，這些日子他已經很清楚她的脾氣。她不是膽子大，也不是很強悍，相反的，她其實挺柔弱的，但偏偏一股有志者事竟成的倔脾氣，有驚人的毅力勇往直前，她最可愛的地方也就是這一點，所以阻止她不如幫助她。

　　「好，你的手機給我。」

　　「幹麼？」

　　「我打給賀曉蘋，叫她來見你。」

　　「然後呢？」

　　「我幫你說服她，乖乖上你的課。」

　　「你真的可以幫我？」她的笑靨藏不住，連忙把手機撥通遞給他。

　　「對，我一定可以。」他接過手機，沒多久便大聲說：「賀曉蘋，我是鐵恕，你在哪……好，我叫人去接你……我不管！你給我等著，不准亂跑。」

　　說到後面，鐵恕幾乎是用吼的，「你敢給我亂跑試試看，我會把你關起來，再把你哪些豬朋狗友全抓去關，看你以後還能不能立足江湖？嘿嘿……嗯，這樣才對，我馬上叫人去接你，給我等著！」

　　他掛了電話，馬上吩咐司機去接人，看著佟穎很有把握地說：「搞定了。」

　　「奇怪，她好像很怕你？」好幾次都是鐵恕一出面，賀曉蘋就乖乖聽話。

　　「因為你不夠凶，這種學壞的小女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惡人磨！」只有傻瓜才會花那麼多時間跟她循循善誘。

　　「謝謝。」

　　「如果你要謝，就謝我這裡。」他指著自己的唇。

　　「不要在這裡，這裡好多人！」她雙頰瞬間火紅，瞄到帳蓬下的爵士樂團，幾乎馬上想跟鐵恕翻臉。

　　終於，粗心的鐵恕發現她臉紅的原因，她是因為不知該如何和他相處而害羞緊張，於是他惡作劇地說：「我倒不在乎這是哪裡，我現在只想吻你。」

　　他一副蠢蠢欲動、無視旁人的表情，嚇得佟穎轉身逃離。

　　「我開玩笑的，穎穎，快回來，你不想解決賀曉蘋的事了嗎？」反正以後還不是逃不掉，真期待這一刻趕快來臨。

　　「沒……沒有條件？」她不放心，清澈的眸子望著他，「你幫我是沒有條件的？」

　　「沒有！」但有企圖，他在心中偷偷承認。

　　他有什麼企圖？他唯一的企圖，就是想讓她知道他愛她。所以憋不住地又加了一句話，「只要你願意嫁給我。」

　　「結婚？」她摀住胸口，情緒顯然十分激動。

　　說完，他又有些後悔，什麼都沒準備就求婚，好像有點沒誠意，只好補充說：「這是我的願望。」

　　水靈的雙眸充滿藏不住的笑意，嘴裡卻婉轉地說：「如果『結婚』是職業的話，那就很好決定了。」

　　這些年來她忙著解決別人的問題，從來不曾考慮過自己的終身大事，而他突然說想跟她結婚，理智的她還需要時間慢慢地思考。

　　暫時的婉拒，並沒有讓鐵恕死心，他招手叫智仁勇三兄弟過來，吩咐說：「以後要叫一聲嫂子！」

　　他們乖乖改口，「恭喜老大，賀喜嫂子！你們要結婚了？」

　　「快了，快了！」鐵恕無限憧憬地回答，發現佟穎沒反對，她只是咬著唇，臉蛋好紅好紅，幾乎紅到耳根去。

　　糟了，他又忘了這小女人很害羞，搞不好她一害羞就說不嫁他了，於是鐵恕瞪了他們一眼，抬腳作勢要踹他們。「好了，你們可以滾回去了。」

　　那一腳他們根本不在意，反正訓練有素了，所以還很從容地問：「老大，你真的不需要我們了？」

　　想到今天差點被他們害慘，鐵恕又火大，伸手就是一拳。「我如果真笨到還需要你們，我就是他媽的天下第一大笨蛋，白癡加三級！」

　　倒楣的阿智沒閃開，正好被K到，可憐兮兮地抱怨道：「老大，如果我的智商退化，一定都是你害的！」

　　「鐵恕，你答應我不隨便打人的。」佟穎很不高興。

　　「我哪有？」

　　「還說沒有？瞧你現在橫眉豎目的樣子，看起來就充滿殺氣！」

　　「我……」

　　「老大，我現在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哈！」阿勇臉上仍掛著不知死活的笑。

　　阿仁接口說：「你什麼都不怕，就是怕佟小姐！」

　　鐵恕正想發飆，佟穎望向門口說：「你看，賀曉蘋來了，你不要作錯誤示範！」

　　賀曉蘋一進來，見到這場地便興奮地叫，「哇！這裡好棒啊！可以開百人舞會耶！我們找這樣的場地找了很久都找不到。」

　　「好，」鐵恕爽快地說道：「只要你乖乖上課，我就提供場地和食物給你開舞會。」

　　「真的！你是……」賀曉蘋瞪著他，眨眨眼才驚愕地說：「鐵老大？！」

　　就知道今天的造型有夠娘的。他不爽地挑起眉。「怎麼啦？」

　　她繞著他打量。「鐵老大你好帥好性感哦！你不當模特兒真是太浪費啦！嘖嘖……瞧，簡直媲美大帥哥布萊德彼特在『特洛伊』裡的超健美造型，他在大銀幕上露『小屁屁』的鏡頭絕對沒你好看！」

　　天－－這小女生多有眼光！鐵恕恢復不少信心。

　　可是……她是在吃他豆腐嗎？竟然伸出手朝他身上亂摸一把，不知佟穎看了會怎麼想？鐵恕偷覷她，果然見她瞅了他一眼就撇過頭去。

　　鐵恕馬上往旁邊一閃，立志要當「不沾鍋」，以免佟穎誤會。他臉一沉，厲聲說：「我的地方借給你開舞會，你可以邀你的朋友來，但不可以帶毒品和違禁品進來。」

　　「萬歲！我馬上叫他們過來。」賀曉蘋拿出手機卯起來打，要大家告訴大家趕快過來。

　　鐵恕吩咐智仁勇三兄弟，「食物、音響、燈光都給他們用，記得派人在門口搜身，帶違禁品的一律沒收。」

　　他轉頭看佟穎，她正坐在白帳篷下，他馬上跑過去找她。「把她留下來，再觀察她的朋友，這樣才能更加瞭解她。」

　　佟穎表情恍惚，看起來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鐵恕見狀心想她可能是不喜歡他這麼做吧，到底要怎樣才能討好女人啊？他的心一直往下沉，臉上冒出黑線條。

　　「好了，我知道我不該多管閒事，你不用皺眉頭，我這就叫他們走，當我什麼都沒做過……」

　　見他會錯意，佟穎趕緊阻止，「不是啦，我很高興……」

　　「高興？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啊！我到底該怎麼做，你才會高興？」他快要被她搞瘋了。

　　「我沒有……」

　　「你沒有就好，那你在想什麼？」他要是再研究不出來，他會失眠、吃不下飯、無心工作啊！

　　佟穎抿著嘴巴，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惶恐。當她看見別的女人用愛慕的眼光看鐵恕，她竟感覺很不安，覺得胸口悶悶的，好像壓著一塊鉛石。理智告訴她，賀曉蘋只是無心的動作，但她竟然因此而吃醋，想通了自己又覺得好笑。

　　自從認識鐵恕，她就嫌他粗野、魯莽、暴力、沒修養、缺氣質，但為什麼還會愛上他呢？這個問題常常擱在心頭，她想了又想，卻怎麼也想不出答案。

　　她越來越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了，甚至漸漸變得不理智。她很迷惘，自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輔導員，對任何事情都該冷靜面對才是，可是鐵恕身上的某些特質害她淪陷了。

　　看她許久不說話，他皺眉，很堅決地看著她。「不管你怎麼想，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絕不會改變心意的。」說完上前摟住她。

　　她把頭枕在他肩上，紅著臉輕輕地說：「我也是。」

　　「也是什麼？」他問。

　　他恍然大悟，笑得得意揚揚。感覺超幸福哩！

　　她對著他耳朵呵氣，又小小聲地說：「愛你。」

　　他不禁笑了，胸腔滿溢著幸福。

第八章   

　　日子很平靜，有一點甜蜜，還有……愛得很有魄力。鐵恕遇到問題一定會說：「不管你怎麼想，我絕不會改變心意的。」

　　佟穎深深明白，遇到他之後，她是時時刻刻被他呵護著的。

　　一天，兩人在小館子共進晚餐，氣氛本來很溫馨，一下子進來了三個高壯的男人破壞了氣氛，劈頭就說：「哇－－老大！你果然在這裡，你手機打不通，我們差點找不到你。」

　　鐵恕關掉手機，就是不想讓人打擾。

　　霎時，他的笑容有些僵硬，瞪著他們沉聲問：「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老大，我也不想打擾你們啊！」老大的個性他最了。阿智無奈地說：「不過，顏歡說你的車子有GPS衛星導航系統，一定找得到你，所以我們就追蹤到這裡了。」

　　一聽見「顏歡」這個名字，鐵恕濃眉緊皺，一臉超不爽。

　　「我終於找到你了！鐵恕－－」

　　智仁勇三兄弟身後出現一名美女，她街上前，兩隻小手緊緊巴著鐵恕，使他臉變得更臭了。

　　「你又想幹什麼？」

　　他撥開顏歡的手，她馬上又巴過來，還熱烈地摟著他，整個人幾乎趴在他身上才甘心。「這次你一定要幫我，給我……」

　　鐵恕不等她說完，立刻問道：「十萬夠不夠？」

　　「不是錢！」

　　「那你要什麼？」

　　「我要人！」

　　一旁的佟穎表情陰鬱地瞪著他倆，感覺很不安，那塊鉛石又壓著胸口了。

　　鐵恕早已察覺她的表情，這小女人單純地把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不用三秒就知道她想些什麼。

　　於是，他忙著推開顏歡又忙著解釋，「穎穎，她是……」

　　顏歡打斷他的話，巴著他的手臂搖了又搖。「哎呀，不管啦，你一定要幫我。」

　　佟穎霍地咬著唇起身，拿起皮包想要離開，因為再不走她一定會哭出來。

　　「坐下！」鐵恕指著一旁的椅子暍道。

　　這一吼，她還真的乖乖坐下，可臉色好悲慘。

　　見佟穎不走了，他暗暗鬆了一口氣，決定先打發眼前這個大麻煩，便捺著性子和顏歡周旋。

　　佟穎則心緒混亂，完全無法聽進周圍的聲音。為什麼她會想哭，甚至有股非哭不可的感覺？

　　這時，顏歡突然瞇起雙眼，眼中進出危險的光芒，緩緩轉頭對佟穎說：「小姐，你要看清楚男人的真面目，就是這樣霸道、蠻橫，又不顧舊情，唉－－」

　　「你……是誰？」佟穎的聲音顫抖，看來讓人很是心疼。

　　「同居人。」顏歡是故意的，聲音不大卻傳得很清楚，連鄰座客人們都紛紛轉過頭來。

　　這三個字終於令佟穎哇地痛哭失聲。

　　鐵恕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必須要連連深呼吸，才勉強沒有失控掐斷顏歡那纖細的頸子，因為除非他不在乎佟穎，否則事後的解釋鐵定要他焦頭爛額。

　　「不准哭！」他喝令道。

　　果然，佟穎聽話地摀住小嘴，不讓哭聲外洩，但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滾滾而下。

　　在這種情況之下，小餐館裡的客人都認定是男的在劈腿，被兩女抓包，因此鬧翻了。

　　「該死的女人！」鐵恕咒罵著，猶豫要不要和顏歡妥協。

　　「呃……」佟穎低低地開口。

　　「閉嘴，我是罵她，不是你！」他迅速而嚴厲地制止她說話，口氣比先前更加專制。

　　顏歡繼續以假象威脅，「當然是罵我了，有了新人賺舊人嘛，看到沒有？他的心是鐵打的。」

　　「我……對不起。」佟穎鼓起勇氣轉身就走。

　　利用身形的優勢，鐵恕高大的身軀－擋，將她－把拽回來，有些氣急敗壞地低吼道：「給我回來，你對不起個什麼屁呀！」

　　「放手！我不知道你已經有她了，我我我……」她好氣他，更氣自己竟然那麼笨，傻傻地被他拐，還愛上他。

　　她以為這男人雖然霸道，專制，卻也十分直接、坦率，是百分之百真誠的男子漢，不料，今晚他的虛偽完全被戳破。

　　「你別瞎猜好不好？這個女人是我……」

　　「青梅竹馬！」顏歡接口說：「他的肚臍有一個刀疤，五公分長，他睡覺不喜歡穿衣服，一年四季都裸睡。」

　　這種「親密供詞」，令佟穎猛地抬起頭來，像是被激怒的小動物，瞪著鐵恕痛罵，「你混蛋！」

　　從未見過好脾氣又溫柔的佟穎失控，鐵恕的心情更加煩躁，立時決定快刀斬亂麻。

　　他扣住懷裡掙扎的佟穎，繼續與顏歡周旋，而佟穎只覺得耳邊全是嗡嗡聲響，直到顏歡握住她的手說話，她才回過神來。

　　「這個男人很欠罵的，你只要比他凶，他就不敢怎樣。」顏歡說。

　　「喂！你是幫我還是害我？」鐵恕氣得想一拳揍過去，她不解釋就算了，還故意踩他。

　　「當然幫你嘍，你不能老是欺負她，很容易把她嚇跑的，偶爾讓讓她，感情才會更甜蜜，她才會對你死心場地。」顏歡看佟穎那柔順的模樣，肯定是被鐵恕吃得死死的。

　　佟穎詫異萬分。「你……」

　　顏歡反應超快，自動解釋說：「我叫顏歡，很高興在這種情況下認識你，未來大嫂。」

　　佟穎仍然會意不過來。「你叫我……」

　　「鐵恕是我大哥，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所以才會跟我妥協，那你肯定是我未來大嫂嘍。」還真多虧有佟穎，讓她省了許多唇舌。

　　嗯，一句「未來大嫂」令鐵恕臉色緩和許多。

　　不過，佟穎還要問：「可是……」

　　「是呀！我們不同姓，但從小同在一個屋簷下一塊長大，是確實只有兄妹之情的『同居人』。」顏歡自動招供。

　　青梅竹馬不會日久生情嗎？佟穎不免又起疑惑。「你們……」

　　「我們感情是很好，從小吵完打完又一起玩的那種，但我才不會嫁他這種機車男呢！嘿－－」

　　鐵恕忍下住了，罵道：「我才不會笨到作踐自己呢，娶你？去找戈戰那個笨蛋娶你吧！」

　　唉！提到那個一輩子不肯結婚的戈戰，顏歡眸色黯然，也沒心情再鬧。「我先走了，記得答應我的事。」

　　佟穎望著顏歡的背影，終於想起來，她就是為了心愛的男人，在街頭與鐵恕演苦肉計的女人。憑著女人敏銳的直覺，佟穎忍不住問道：「她怎麼一副失戀的樣子，不會有事吧？」

　　「她差一點害我失戀才是真的，笨蛋！」鐵恕氣得大吼，眾人一陣嘩然大笑。

　　「啊！」她嚇了一跳，整個人縮進他懷裡，粉臉羞得燙紅，又尷尬得想直接昏倒算了。

　　「你嫁給我！」咚的一聲，鐵恕在眾目睽睽下跪地求婚，但語氣霸道，毫無詢問之意。

　　佟穎嚇傻了，小嘴張成了○型闔下起來，連害羞、尷尬也忘了，對這個男人的厚臉皮有了嶄新的認識－－他是厚臉皮冠軍中的冠軍。

　　


　　當鐵恕帶著佟穎離開共進晚餐的小館子，到停車場開車的路上，就遇上記者迎面而來，他眼明手快取出隨身墨鏡戴上。

　　「晚上戴墨鏡幹麼？」佟穎好奇地問。

　　「噓，我不想見人，快上車。」他睨了睨前方停著一輛印著某電視台名號的車子，有人匆匆下車朝他走過來。

　　果然，他們遺來不及上車，那名記者即追過來，她嬌笑地說：「是尚企鐵總裁吧？我是TYT電視台記者，我可以訪問你嗎？我想為你做一個專訪……」

　　聽她言談就知道是菜鳥記者，通常老鳥一見到他不是圍堵，就是劈頭問他們想問的問題，哪像她這麼有禮貌。

　　於是鐵恕念頭一轉，面無表情地打斷她道：「我不是什麼鐵總裁，你認錯人了。」

　　那剛入行的菜鳥記者愣了一下，同行們都在談論鐵恕這號人物，有關他的傳言、身世、成就、興趣、嗜好、喜歡的名牌、愛用的車子，她早已聽得耳熱能詳。她看了看被鐵恕打開車門的車子，肯定地說：「雖然我們沒見過面，但我認得你，我也認得這車牌，這車子是鐵總裁的。」

　　鐵恕鎮定地笑笑。「車子是他的沒錯，但你認錯人了。」

　　「是這樣啊……那你是誰？」女記者仍然半信半疑。

　　他還刻意拉下墨鏡，定眼看著她說：「我是他的特別助理。」

　　「啊！」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女記者脫口說道：「聽說鐵總裁非常帥，沒想到他的助理也這麼帥！我可以跟你約個時間採訪鐵總裁嗎？」

　　「不，你可以打電話跟他的秘書約時間，秘書才負責排行程。」他酷酷地回道。

　　那等於沒希望，所有的記者都試過了，秘書的答案一律是謝絕採訪！

　　「可是……」她戛然噤聲，因為他那凌利的目光，足以令人寒毛直豎，使得她硬是把想說的話吞回肚裡。

　　上了車，鐵恕靠在椅背上鬆了一口氣。

　　佟穎看著他，發現他神色異常，軟軟的小手擱進他手心，緊緊握住他的手。「你為什麼怕媒體？」

　　他轉過頭看她，黑眸深處閃過一抹暖意。「你怎麼知道我怕媒體？」

　　「我感覺到了。」她瞪著他認真道。

　　鐵恕微笑。啊！真喜歡看到她為他擔心，看到她回應了他的感情，他心底的沮喪便煙消雲散。

　　「我……我真的很怕媒體。」他低頭，掌心覆上那隻小手，兩人的距離更貼近了。

　　「為什麼？」真不可思議啊！鐵恕也有害怕的時候？

　　「小時候……」他想了想，抓起握住的小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我親生父親是混黑社會的，他是我養父顏駿的手下。為了保護顏駿，他設下圈套殺了另一個幫派老大，後來整件事鬧得很大，報紙社會版連刊兩個星期，媒體對我們家產生極大的興趣，不斷地報導我爸的過去，追著我媽問長問短，我媽受不了社會輿論的壓力，最後自殺了……養父因此收養了我。」

　　「怪不得，怪不得你這樣討厭又怕媒體。」她替他難過。

　　她雙手溫柔地擁緊鐵恕。當年他年紀還小吧？她心疼他的遭遇，他對媒體的反感和粗野，都變得可以理解了。

　　也難怪他要罵賀曉蘋，說她家裡環境這麼好，卻不知道努力上進，原來他在這樣糟的環境長大，如果不懂珍惜又怎麼能有今天的他？

　　鐵恕繃緊身體，大掌握住她肩膀，說道：「現在也許沒有人記得當年的我，只對現在的我有興趣，但難保一天他們又挖出陳年往事，所以你跟我交往，我必須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干擾。」

　　惦記鐵恕這傢伙的人還真下少，除了求他幫忙、找他麻煩的顏歡之外，數得出來的就有小報記者、八卦雜誌采編、亂祟拜老大的小混混、愛帥哥的美眉之類，當然其中也少不了眼紅他的同行。

　　不過，鐵恕是大風大浪裡鍛練出來的人物，任那些媒體記者窮追不捨、閃光燈亂照，他的作風依然穩如泰山，反正被惦記又不會死人，但是他可捨不得讓佟穎也外人這樣被惦記著。

　　「不怕！不怕！你放心好了，你這麼凶，他們不敢欺負我的。」她反過來笑著安慰他。

　　他伸長手，便將她整個拉坐到他腿上，她則回抱他寬闊的背脊。

　　鐵恕心動又心悸，低頭親吻她的唇，她閉上眼，臉頰立即熱了，因為他那狂熱、激情又放肆的吻，令她的心狂跳得幾乎難以呼吸。

　　老天！他吻得她毫無招架之力，癱軟在他懷中，他興奮地歎息。

　　實在……有點可怕。她睜眸，喘息著移開臉，有些惶恐地逃避他熱情的攻勢，但他卻不給她逃脫的機會，當她閃躲，他就錮緊她身體，厚碩的身軀教虛弱的她無所遁形。

　　倏然，一陣「不可能的任務」和弦音樂響起，劃破旖旎的一刻，佟穎才有機會掙扎道：「你的電話響了！」

　　鐵恕不得下放開她，歎息一聲。「是你的，我的手機給你用了。」

　　「喔！」她這才回過神取出手機接聽，越聽臉色越不對勁，最後說道：「你們別慌，我馬上過去。」

　　見她臉色凝重，鐵恕追問：「什麼事？」

　　「是賀曉蘋的父母，他們說她出事了，你送我過去，路上告訴你。」

　　他知道她不可能放任賀曉蘋不管，阻止她不如幫她，他爽快地照她的話做。

　　


　　「曉蘋，出來吧，我們去跳舞，我在華納影城等你，快點來。」一名男子的聲音響起。

　　賀曉蘋猶豫說：「可是，我媽今晚會來，我走不開。」

　　「這是難得一見的千人舞會，要連續舉辦三天三夜，還有最棒的場地和最勁的音樂，保證你沒參加過，不來你會後悔。」

　　一陣沉吟，賀曉蘋答應了。「好，天亮前你要送我回來喔！」

　　卡！

　　賀父關掉錄音機，對佟穎說道：「這是昨晚的電話錄音，曉蘋已經出去一天一夜了，她還拿走我書房裡的六萬元現金。」

　　「都是你！女兒不見了，你還不知道，要不是今天下午我來找她，你搞不好還在作夢！」一身時髦裝扮的賀母已哭紅了眼睛。

　　賀父拍桌數落前妻，「你還敢嚷嚷什麼？我以為她去你哪兒了嘛，昨晚你就該來接她的，結果搞到今天下午才來。」

　　賀母霍的一聲站起來，怒火中燒。「拜託，女兒這麼大一個人，在不在家你都沒發現，你是活人還是死人？」

　　「你哪有資格說我？女兒蹺課、喝酒、吸毒、偷錢，你這個母親是怎麼當的？」

　　「光會說我，難道女兒就不是你的？」

　　「兩位別吵了，」佟穎無奈地勸道：「現在最重要是找到曉蘋的下落。」

　　「他們在哪兒跳舞我們都不知道，怎麼找？」賀母凶巴巴瞪著前夫，卻又淚流滿面，擔心地說：「那種地方不知有多亂，曉蘋會不會怎樣啊？」

　　「報警了沒？」佟穎問。

　　賀父沮喪地搖搖頭。「報了，可這不是綁票也不是勒索，警察也幫不上忙，佟小姐，你說怎麼辦？」

　　佟穎忽然想起一件事，再聽一遍電話錄音，說道：「這男的聲音是程子威，我聽得出來。」

　　「我有辦法！」雖然鐵恕天生沒啥慈悲心，但只要是佟穎的事，他自然就攬在身上。

　　「真的！」賀父抬頭看著池。

　　他分析道：「能辦千人舞會的場地下多，我們可以查，再核對程子威常出沒的地方，相信很快就能查到。」

　　「那我們要怎麼著手查呢？」佟穎抬起頭，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這交給我辦，我有認識的人可以很快查到。」鐵恕開始打電話，他的人脈網路廣且密，可說是他的成就之一。

　　經過三十分鐘之後，鐵恕的手機響了，聽完回覆，他說：「在土城有一處荒廢的工廠，有人在那裡舉辦千人舞會，躲避警方的搜查。」

　　賀父立刻說：「這種舞會肯定有問題，我去把曉蘋帶回來。」

　　賀母點頭，難得意氣相投地。「我也去。」

　　佟穎建議道：「我們一起去找。」

　　「穎穎。」鐵恕拉著她。

　　她回頭看他。「抱歉，我一定要去……」

　　「我知道，這是你的責任。」鐵恕低語，握緊她的乎，「我陪你去，我會保護你。」

　　四十分鐘後，四人到了目的地，只見廢棄的廠房外除了許多廢棄物，還停滿各式車輛。

　　鐵恕走下車。「不用再找，就是這裡了。」

　　只見裡頭有強烈燈光閃爍，還聽到樂聲和喧鬧聲傳出來。

　　賀父賀母心急如焚，兩人趕快走向廠房，來到門口往內一看不禁嚇一跳，裡面人頭攢動、煙霧瀰漫，每個人著魔似地手舞足蹈，要去哪找賀曉蘋？

　　鐵恕見狀立刻說：「我們應該通知警察。」

　　「對！我立刻通知警察。」賀父恍然拿出手機報警，感謝此刻還有個鎮定的人為他們設想周到。

　　鐵恕又提議，「我們兩人一組分頭找，隨時用手機保持聯絡，萬一手機不通，每半小時在這裡集合。」

　　大伙找了半個鐘頭，依然一無所獲，在這混亂擁擠的室內有人吃了禁藥笑得花枝亂顫，更有人神智混淆的在地上翻滾。

　　場地中央的長形舞台上，有個肌肉男隨著音樂舞動身軀，舞出了一身汗，打開台下女生送上來的礦泉水，直接由頭往身上淋，水花濺到台下，女生們尖叫狂跳，瘋狂到極點。

　　接著，一名穿著露背連身裙的女生，被肌肉男像老鷹抓小雞般揪上了台，隨即脫去衣服在台上擁吻。

　　賀母震驚得喃喃地說：「這麼多青少年跑到這種地方鬼混什麼？」

　　「難道曉蘋覺得這裡此家裡還舒服嗎？」賀父也想不通，自己的女兒到底想要什麼？

　　廠房內空氣混濁，佟穎疲憊地靠在牆上，只覺得這是墮落的地獄。

　　場內突然傳來砰砰的聲響，台上那對男女應聲倒臥在血泊中。

　　「啊－－」剛才的砰砰聲原來是槍聲，四周立刻有人尖叫起來，人群下斷推擠攬動，佟穎等四人冷不防被衝散了。

　　賀父賀母嚇得扯開喉嚨大喊，「曉蘋！曉蘋－－你在哪兒啊？」

　　忽然，廠房燈火通明，音樂也戛然停止，大批員警衝進來，喝道：「全部蹲下，不許動！」

　　賀母頹然坐下，看見一名警察，她急忙說：「警察先生，我來找我女兒，她在哪兒？」

　　那員警正是邵晉華，他一聽就瞭解情況，連忙安撫道：「這裡發生命案，警方會仔細盤查，你到一邊等著，不要亂跑。」

　　賀父也擠了過來，滿頭大汗的與前妻會合，相對無言地坐在一旁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