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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慎獨行】城堡之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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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利德宛爵士的野心

  王都菲爾梅耶的國王特使抵達子爵城堡的消息,隨著傳令騎兵的馬蹄聲,在子爵領地上面傳開了,甚至連封地遠至邊境的巴特爾騎士都有專門的傳令兵前去送信。而每一位得到消息的騎士老爺,都在當天就收拾行裝,用他們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前來子爵城堡,希望能夠盡快晉見國王特使,以表述自己在終結魔災時所建立的豐功偉業。

  然而他們都失望了。

  國王特使雖然接見了他們,並且對他們的功勳大加讚揚,然而說到具體封賞的時候,卻將所有事情都推脫到老學者蘇加德大師那裡,聲稱只有從蘇加德大師那裡拿到的功績詳情,才有資格擺在國王陛下的面前。

  以蘇加德大師的威望和名聲,這些離開城堡的騎士當然不敢去他那裡胡攪蠻纏,但是也不甘心就此離去,於是都逗留在子爵城堡之中,他們帶來的家人和僕役也不少,倒讓這座城堡顯得越發生機勃**來。

  在一個寒風呼嘯的清冷早上,最後一名騎士--綠堡領主利德宛爵士帶領著由五名附庸騎士和三十多名騎兵組成的隊伍抵達了子爵城堡,騎兵們手裡的長矛在晨光下閃爍著寒冷的光輝。利德宛爵士親自領軍,穿著全副騎士鎧甲,臉色冰冷,頭頂上飛揚著以一座深綠色的堡壘為家徽的旗幟。

  這支隊伍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殺氣騰騰,子爵城堡外城牆的?望塔上,哨兵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支隊伍逐漸逼近,差點就想要敲響報警的鐘聲。

  還好另一名哨兵比較冷靜,辯認出了那面醒目的旗幟。他伸手阻止了同伴的莽撞舉動,然後從?望塔的護牆上探出半個身子,向著下面大聲喊起來:「利德宛爵士老爺,及綠堡諸位騎士大人到!」

  城堡大門的守衛聽到了?望塔上傳來的聲音,立刻召集人手推動絞盤,隨著陣陣刺耳的吱呀聲響起,子爵城堡的兩扇大門左右開啟,綠色堡壘旗幟毫不客氣的飛揚著飄了進來。

  利德宛爵士當然就在這面旗幟之下,他催動戰馬通過城堡大門,映入眼簾的最醒目的景象就是那飄揚著的五顏六色的旗幟。利德宛爵士辨認出其中不到三分之一的數量,有大騎士長威爾普斯的飛魚旗幟,高階騎士德拉鞏遜的獨臂巨人旗,迪克威的雙頭駝鹿旗和坦伯頓的滴血長矛旗等等,其他一些沒有辨認出所有者的旗幟嚴格說也不算陌生,利德宛爵士記得那些都屬於普通騎士所有。

  只有一面旗幟讓他感到十分陌生,那是一面底色為土黃的旗幟,一隻猙獰的熊頭正在旗幟上對著他咆哮,那栩栩如生的熊頭肯定是出自於名畫家之手,利德宛爵士一眼掃過,竟然有了一種為之凜然的感覺。

  「爵士老爺,前面的街道有些狹窄,沒辦法讓您和您的手下騎著馬通過,請把戰馬都暫時寄養在馬廄裡面吧。」城門守衛隊長走上來,先是恭恭敬敬的行禮,然後用盡可能堅決的語氣建議說。

  利德宛爵士冷冷看了那位守衛隊長一眼,沒有說什麼,飛身下馬,把韁繩交到了對方的手中。

  「如果是規定的話,我當然遵守。」利德宛爵士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銀幣放到了守衛隊長的手中。「獎勵你的盡忠職守,現在我想請你告訴我,那個咆哮熊頭的旗幟,究竟是哪位騎士大人擁有的呢?」

  守衛隊長把銀幣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裡,不假思索的回答說:「爵士老爺,那面旗屬於唐納騎士大人。」

  「唐納騎士?什麼時候,准騎士也能夠擁有自己的旗幟了呢?」利德宛爵士皺起眉頭問。對於他的這個問題守衛隊長可不敢回答,他好像對手中的馬韁繩突然產生了莫大的興趣,低下頭仔細研究起來。

  好在綠堡領主也沒有期望能夠從一個小小的城門守衛隊長嘴裡得到回答,他臉色陰鬱的向前走去,鋼板戰靴在街道的石板上敲擊出一串憤怒的足音。五位附屬騎士跟在他的身後,披風飄揚,而那些騎兵因為沒有資格進入子爵城堡的主樓,只能逗留在城堡外面的市集裡。

  年高德劭的大騎士長赫爾伯特與惡魔勳爵同歸於盡,擁有大騎士的實力,又是綠堡領主的利德宛爵士,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身份地位,都是領地上當之無愧的二號人物,而他自己也正是這麼認為的。不過當李維在大騎士長威爾普斯和老學者蘇加德大師的共同推選下,成為領地上最高軍事領袖的時候,他的地位就不可避免的被動搖了。

  利德宛爵士提出的人選是萊恩子爵的侄女麗莎小姐,這個考慮並非僅僅出於尊重貴族繼承法的規定,更多的理由是這位貴族小姐沒有接受過任何關於成為領主的教育。

  換句話說,麗莎小姐是沒有辦法掌握到真正權力的,領地上的軍政大權理所當然會落到威爾普斯、蘇加德大師,當然那還有他利德宛爵士三個人組成的聯盟手中。加上惡魔勳爵和它的大軍已經覆滅,按照記載,降臨在萊恩子爵領上的魔災也將在幾個月後逐漸結束,屆時終結魔災的榮耀也同樣必然落在他們幾個人的手中。

  讓利德宛爵士始料不及的是,威爾普斯和蘇加德大師居然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而是推選一名年輕到令人意外,資歷也不過是個見習侍從的李維,作為領地上最高軍事領袖。即使是這個年輕人在之後突襲惡魔巢穴的戰鬥中,確實顯現出令人驚訝的實力,利德宛爵士依然為從指縫間溜走的機會而感到憤憤不平。

  不過他畢竟算得上一位公正的騎士,讓他去玩弄陰謀去抹煞李維的功績還是做不到的。於是利德宛爵士選擇回到自己的領地上去,投入領地的重建工作,直到城堡的傳令兵把國王特使的消息帶到了綠堡。

  和很多出身士兵的下級騎士不同,利德宛爵士的家族已經傳承了幾十年,他從他的父親手中繼承到勳爵爵位和領地,也繼承到了貴族之間勾心鬥角的鬥爭經驗。從傳令兵帶來的消息之中,利德宛爵士敏銳的察覺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只有具備了騎士資格的人,才能夠獲得正式的封賞,而沒有騎士資格的人,只能獲得一個騎士稱號的虛名和一些金銀財富的賞賜罷了。

  這也許是威爾普斯和蘇加德大師早就考慮到的結果?

  利德宛爵士胸膛裡重新燃燒起了野心之火,如果李維不能夠獲得正式封賞的話,終結魔災的封賞必將落在身份和地位較高的人頭上,也就是說,他利德宛爵士這一次還有機會,在貴族的階梯上向上邁出一步。

  只要沒有能夠動搖自己領地上二號人物地位的人,就可以了。

  利德宛爵士的腦海裡最後閃過了幾張面孔,李維是其中一張,然後是高階騎士德拉鞏遜和迪克威。他冷靜的思考著,騎士資格已經讓李維與封賞失之交臂,而德拉鞏遜和迪克威這兩位高階騎士的資歷,都要比自己遜色許多。

  抗魔英雄利德宛男爵?綠堡領主的臉上浮現起一絲微笑,這個名字好像很響亮呢。

  城堡主樓大門敞開著,騎士們的旗幟在這裡匯聚成五顏六色的海洋,利德宛爵士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一面打著招呼,一面意氣風發的大步走了過來。

  額頭上有一塊血紅傷疤的坦伯頓騎士迎過來,向他行了一個騎士劍禮,利德宛爵士按著劍柄回禮,耳邊卻猛然傳來了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

  「爵士大人,第二位大騎士長在領地上出現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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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獅鷲旗幟、高高飄揚

  這句話讓利德宛爵士的身體如同被閃電劈中一樣,劇烈顫抖了幾下,由於情緒的激烈變化,綠堡領主可沒有考慮到控制聲音的事情,從他喉嚨裡衝出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咆哮一般。

  「坦伯頓,你說什麼?」

  坦伯頓騎士可沒有想到一向性格穩重的利德宛爵士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他沒有回答利德宛爵士的厲聲詢問,反而若無其事的直起身體,想要從綠堡領主的身邊走過去。

  一隻大手如同鉗子一樣抓住了坦伯頓騎士的胳膊,力量大得嚇人,同時耳邊傳來了利德宛爵士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凶狠的聲音。

  「坦伯頓,你回答我的問題,誰是第二位大騎士長?」

  坦伯頓額頭上的傷疤顯得又紅又亮,微弱的鬥氣光芒從他的胳膊上亮起,想要從利德宛爵士的手中掙脫。然而綠堡領主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比坦伯頓騎士強烈許多的墨綠色鬥氣光芒一閃,立刻讓後者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痛叫。

  「爵士大人,您瘋了嗎?」坦伯頓氣急敗壞的發出質問。

  「我說過,坦伯頓,回答我的問題。」利德宛爵士的聲音冷得像是摻滿了冰碴子。

  「好吧,好吧,爵士大人,您先放開我,我就說。」坦伯頓騎士無可奈何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說。

  利德宛爵士繃著臉,牙齒咯咯作響,有那麼一瞬間坦伯頓甚至以為綠堡領主會和自己動手。不過最後利德宛爵士還是平息下激動的情緒,鬆開坦伯頓的胳膊,並且聲音溫和的說:「抱歉,坦伯頓騎士,剛才是我衝動了。」

  「希望爵士大人您聽了我的話,不會更加衝動。」坦伯頓嘀咕了一句,然後朝周圍看了看。好在騎士們的注意力差不多都集中在城堡主樓裡面,剛才的爭執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爵士大人,您曾經聽到過咆哮之熊唐納的名字吧?」坦伯頓先是問了一個問題,等看到綠堡領主點頭肯定之後,他才接著說下去。「兩天之前,李維大人在城堡的會議室召集所有的騎士開會,宣佈任命唐納為他的第二名副手,權限只排在威爾普斯大人之下。」

  利德宛爵士的眼睛瞇了起來,裡面閃出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光芒。「唐納?他不過是一名准騎士而已,有什麼資格擔任軍事領袖的副手?難道沒有騎士提出反對意見嗎?」

  「當然有。」坦伯頓騎士聳了聳肩說,「當時會議室的房頂都差點被喧鬧聲掀上了天,好幾名騎士把佩劍和鐵手套拍得啪啪響,大聲喊叫著抗議這個任命。」

  「那麼結果如何?」利德宛爵士問,實際上他早已從坦伯頓騎士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但是他想像不到,這個結果是怎麼出現的。

  唐納是個戰鬥力超過一般騎士的准騎士,這一點每一位與他並肩作戰的騎士都十分清楚,在他揮動那把可怕的熊首戰斧的時候,連最堅固的鎧甲和盾牌也會被硬生生的劈開。然而這並不是他能夠擔任軍事領袖副手的理由,一條不成文的規定是,子爵領地上的軍事領袖副手,只能由大騎士長擔任。這也是為什麼大騎士長赫爾伯特陣亡後,資歷排在第二的利德宛爵士沒有辦法接任的理由。

  根據利德宛爵士的判斷,唐納的職業等級恐怕已經達到了沒有領悟鬥氣種子的極限,也就是第10級。從這一點上說,他已經達到了與大騎士長同級的水平,但是無法領悟鬥氣種子這個缺點卻讓他止步於此,永遠無法觸摸到更高等級的大門。

  「結果很簡單,唐納向所有人中叫嚷聲音最大的巴特爾騎士提出了切磋的請求,然後到城堡的訓練場上,徒步把他打倒了一次,然後又在戰馬上把他一槍挑了下來。那一下子摔得可夠重的,要不是李維大人展現了醫療神術的力量,恐怕巴特爾的脖子到現在還直不起來呢。」坦伯頓騎士雙手一攤說。

  「邊境堡壘的巴特爾騎士麼?」利德宛爵士咋了咋舌頭,巴特爾騎士的名聲一向不怎麼樣,不過原因是他與子爵領周邊的幾位貴族之間,關係有些不清不楚的。說到戰鬥力,反而是萊恩子爵領眾騎士中實力最強者之一,要不是他對鬥氣種子的領悟依然處於較低狀態,一定已經位列高階騎士,甚至有可能是一位大騎士了。

  沒有領悟鬥氣種子的唐納可以擊敗一般的騎士,不過肯定不會包括巴特爾騎士。

  「原來如此,你說的第二位大騎士長,就是咆哮之熊唐納,對不對?」利德宛爵士臉色慘白的點點頭說。

  「是的,唐納--現在應該稱呼他唐納騎士大人了--就是第二位大騎士長……」坦伯頓騎士說著,從城堡主樓中間突然揚起一陣熱烈至極的歡呼和吶喊聲,這股聲浪很快就傳到了主樓外面,站在門外翹首企盼的騎士和士兵們也同樣開始歡呼,一把把長劍被從劍鞘中抽了出來,在主樓外形成了一片鋼鐵劍林。

  「李維大人萬歲!獅鷲之心萬歲!」

  在這片歡呼聲中,一面紅色和藍色為底的大旗猛然從主樓的高塔上升起,迎風獵獵飄揚。旗幟上面用金線繡著一隻威猛無比的奇異猛獸,這頭猛獸有著雄獅的強健身體和雄鷹的頭顱,背後是一對遮天蔽日的巨大羽翼。

  「獅鷲之心……」

  利德宛爵士的鼻子裡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冷哼,然後轉過身體,大踏步的向城堡外走去。在他身後的那五名附屬騎士猶豫了一下,急忙快步跟上綠堡領主的身影。

  坦伯頓騎士迷惑的眨了眨眼睛,朝著利德宛爵士的背影喊了起來。

  「爵士大人,您不是來參見國王特使的嗎?怎麼還沒有見到,就想要回去了呢?」

  利德宛爵士的身體微微停頓了一下,頭也不回的說:「坦伯頓,現在李維大人和威爾普斯大人,是不是都不在呢?」

  「是的,兩位大人到德克城去了,他們準備覲見郡守大人,為在魔災降臨期間犧牲的戰士和騎士,爭取一筆撫恤金。」坦伯頓騎士回答說。

  「這就是了!」利德宛爵士低沉的說了一句,然後不管一頭霧水的坦伯頓騎士,繼續向城外走去,步子越來越快,墨綠色的鬥氣光芒泛起,最後簡直趕得上一般人快步奔跑了。

  「好嚴密的計劃,讓你最親信的手下成為副手,自己帶著另一位副手離開,如果有人質疑你的身份的話,恐怕會迎來一場神前決鬥吧?李維大人,這個主意,肯定不是你那15歲的閱歷能夠想出來的!」利德宛爵士一面快步走著,一面咬牙切齒的對自己說:「蘇加德!威爾普斯!你們為了捧起李維這個年輕人,還真是煞費苦心啊!我不會讓你們這麼稱心如意的,我不會!」

  帶著沖沖怒氣的利德宛爵士一頭撞開了馬廄的大門,飛身跨上自己的戰馬。戰馬長嘶著雙蹄騰空,利德宛爵士穩穩坐在馬背上,猛然回頭,用凌厲的目光看向城堡的高塔。

  他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的向一旁偏去。

  高塔頂上,那面紅藍相間的旗幟正在迎風飄揚,金色的獅鷲雙翼展開,以從未有過的威猛姿態俯視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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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踏上貴族的階梯 1、隱藏身份的騎士

  由亞瑟王國北部邊境向南大約150公里的地方,橫亙著綿延數十公里的薄暮森林,森林中生長著很多高大的橡樹和杉樹,猶如亙古以來就守候在這裡的巨人哨兵一樣,巨人的腳下生長著難以計數的灌木和稀奇古怪的荊棘野草,寬闊的光耀大道到這裡漸漸變成一條蜿蜒小徑,路上的行人也稀少起來,往往一兩天的路程之內都看不到人跡。

  要想從亞瑟王國的南方前往位於北部邊境的萊恩子爵領,穿過薄暮森林是唯一的途徑,由於那處領地比較貧瘠,而且沒有什麼像樣的特產資源,所以前往那裡商旅也就理所當然的相當稀少。只有一些小商販偶爾會冒險穿越薄暮森林,去萊恩子爵領上販賣一些零零碎碎的貨品。

  至於萊恩子爵領上的貴族老爺們,他們想要購買奢侈品的時候,往往只能前往北境郡守所在地德克城去,那處河港都市商旅雲集,才能夠讓他們釋放出窮奢極侈的熱情。

  魔災剛剛結束,薄暮森林顯得更加人跡罕至,午後剛剛降下一場薄雪,橡樹伸展著手臂托起大片的銀白,偶爾一陣寒風掠過,掃落的積雪紛紛揚揚,給森林中平添了幾分寒意。

  兩名騎著馬的旅客出現在森林小徑的盡頭,他們的身上都裹著灰白色的羊毛斗篷,用兜帽遮擋著大半個臉,沉默的在風中緩緩前進。薄暮森林並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狼嚎和其他不知名的野獸怪叫的聲音在林間此起彼伏,不過兩個人都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只是把斗篷下的佩劍稍微挪動了一下,放到更加容易出鞘的位置上。

  「照這個速度,今晚還沒有辦法走出這裡,我們又要露宿一晚了啊。」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冒出一句。

  「如果我們乘坐獅鷲的話,現在早就到德克城了,威爾普斯大人。」落後一點的那個人不無抱怨的說,聲音顯得還很年輕。

  「李維少爺,請叫我威爾,而不要說全名,更不要尊稱。」前面的人回過頭來,口氣嚴肅的糾正說:「我們必須隱藏身份,乘坐獅鷲實在是太顯眼了,要是在德克城引發什麼騷動,就可能白費了蘇加德大師的那番苦心。」

  年輕人聽得連連點頭,不過年長者停頓了一下之後,聲音低沉的加上了一句:「而且,就是把人世間的全部榮耀放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會乘坐獅鷲去摘取它,我發誓。」

  這也許才是拒絕乘坐獅鷲的真正理由吧!

  李維用兜帽擋住了自己的臉,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勾,露出一個難以遏制的笑容。空降突襲惡魔巢穴的那場戰鬥之後,曾經品嚐過翱翔在天際滋味的騎士們分成了截然相反的兩派,絕大部分騎士都用自己所信奉的神祇發下誓言,除非世界毀滅,太陽消失,否則他們絕對不會再次爬上獅鷲的脊背;另外一些騎士--準確的說這樣做的好像只有德拉鞏遜一個,瘋狂的愛上了飛行的感覺,宣稱自己最希望的就是坐在獅鷲身上再也不下來,哪怕吃飯睡覺都可以混在一起。

  威爾普斯顯然是前者之中最為堅定的一位。

  商議如何盡快前去德克城騎士總會的分支機構的時候,李維提議可以乘坐獅鷲飛過去,這樣只需要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可以抵達那裡。蘇加德大師對此不置可否,而威爾普斯則立刻蒼白了面孔,果斷的連連搖頭。

  「如果一定要乘坐那個玩意兒的話,我要求留下來,能夠陪你去德克城的騎士有不少,而且德拉鞏遜肯定會是其中最興高采烈的一個。」

  威爾普斯斬釘截鐵的語氣讓李維瞭解到,這位大騎士長拒絕乘坐獅鷲的立場究竟有多麼堅定。於是年輕人只好聳聳肩膀,同意了威爾普斯的建議。

  騎馬穿越薄暮森林,這在溫暖的季節都是一個相當艱苦的行程,更不要說是魔災剛剛結束的冬季,薄暮森林裡的野獸已經餓得發瘋。好在李維和威爾普斯都是達到了鬥氣散華階段的強者,加上有叢林掠食者之名的大山貓萌萌的幫助,一路上敢於對他們露出牙齒的野獸,最後都在篝火上烤得噴香。

  風中似乎隱隱傳來斷斷續續呼喊的聲音,李維勒住馬韁側耳傾聽,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來。

  「威爾……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威爾普斯的目光閃動了一下,點點頭說:「好像是有人在喊,少爺,你等在這裡,我去看看。」

  「這怎麼行,我們一起去。」李維一口回絕說:「反正有萌萌在,我們肯定不會迷路的。」

  大山貓對於叢林的熟悉,就像是魚兒對河流、鳥兒對天空一樣,聽到李維的話,從不遠處的枝頭上傳來了一聲得意的喵嗚聲,威爾普斯用眼角的餘光掃了過去,卻連大山貓的影子都看不到。

  「真跟幽靈一樣……」威爾普斯嘀咕一聲,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和李維一同牽著坐騎離開了小徑,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穿過薄暮森林的小徑被積雪覆蓋,下面還有許多絆腳的石塊,走起來很不方便。然而當兩個人走在樹叢裡面的時候,才感覺到有了那條小徑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久無人跡的樹叢盤根錯節,讓人幾乎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更何況兩個人還要牽著坐騎,跋涉起來就更加艱難。

  好在發出呼喊的地方離小徑不算太遠,走過一從生長的尤其茂密的黑荊棘後,李維在一株滿是瘢痕和樹瘤的老橡樹旁停下了腳步。

  「有人嗎?看在至高無上的父神面上,救救一個陷入困境的虔誠信徒吧!」

  呼喊的聲音是從老橡樹的枝杈間傳來的,李維抬起頭向上看去,茂盛的枝葉中間似乎有一團黃色的東西,不時蠕動一下,然後發出淒涼的呼喊聲。

  「誰都好!請幫助一個光耀之主的忠實僕人吧!」

  「你是誰?為什麼呆在那裡?」李維大聲問。

  「聖摩拉塔保佑!」樹頂上傳來了一聲尖叫,那團黃色的東西猛然從上面滑了下來,滑到一半的時候好像是沒有抓住,噗通一聲摔到樹後的土地上。

  李維和威爾普斯都退開一步,手按劍柄,警惕的看著老橡樹的後面,那裡的灌木叢簌簌的搖動幾下,鑽出一個穿著破破爛爛僧侶長袍,蒙頭垢面的傢伙來。

  「兩位好心人,請幫幫我吧,我是父神最忠實的僕人,曾經在菲爾梅耶的光耀大聖堂受過洗。」這個傢伙一面大聲乞求著,一面拚命朝四周看,眼神顯得有些慌亂。

  「是嗎?您居然是一位受過洗的神職者?」威爾普斯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這個人,「光耀之主在上,您是怎麼落到這步田地的?」

  「今天上午的時候,我的馬匹被森林中的狼群給吃掉了,只留下了這兩個箱子。我現在又冷又餓,而且沒有武器防身,如果兩位好心人不幫助我的話,我就必死無疑啦!」這個傢伙擺出一副可憐的表情,用手指了老橡樹旁邊丟著的兩個樹皮編成的箱子。

  李維和威爾普斯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個人說的話未必是真的,那兩個箱子如果曾經馱在馬背上,現在擺放的就未免太端正了一些;而且畢竟按照這個人的說法,馬匹是被狼群吃掉的,箱子上怎麼也應該有些齒痕和抓痕什麼的,最少也要濺上一些血跡吧?

  依著威爾普斯的意思,還是丟下這個看起來就不很誠實的傢伙,逕自上路比較好。不過李維經過考慮,還是沒有拒絕相助,允許這個陌生人把兩隻箱子綁在自己的坐騎兩邊,然後一同上路。

  「願偉大的戰爭之主巴魯德保佑您,年輕的騎士!」陌生人一疊聲的感謝著,然後彎著腰躲在李維的坐騎後面,試圖盡量擋住迎面吹拂而來的寒風。

  三個人和兩匹馬走上了返回林間小徑的路程,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沒有互相交談,因為風刮得很猛,腳底下的石塊和樹枝也讓人不敢分心。薄暮森林茂密的灌木可以讓大多數莽撞離開林間小徑的旅人迷失,不過這並不包括李維,在一道只有他能夠察覺到的影子的帶領下,三個人很快就重新見到了那條狹窄彎曲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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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饒舌的陌生人

  三個人和兩匹馬重新回到林間小徑上之後,風勢也稍稍平靜了一些,李維拉著坐騎在前面探路,威爾普斯則手按著劍柄走在最後面,銳利的目光不時掠過那個陌生人的身影。

  也許是被大騎士長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陌生人有些不安的扭動一下身子,開口說:「讚美至高無上的父神,感謝兩位好心騎士的善行,等我回到德克城的光耀之主神殿,一定要好好報答你們。」

  「哦,你是德克城那邊的人嗎?聽上去口音可是有些不像啊。」威爾普斯的聲音從後面冷冷的傳來。

  「我是在榮耀之都菲爾梅耶出生的,一出生就在光耀大聖堂接受洗禮,所以大家都叫我虔誠的巴布魯帕。」陌生人有些自傲的回答說。

  「你也不是很像菲爾梅耶的口音,虔誠的巴布魯帕。」威爾普斯絲毫不放鬆的接著說:「聽上去倒像是北奧拉那邊貧民窟的味道多一些。」

  「啊,這位騎士老爺,說這話可要小心,你挖苦的這個人是一位受過洗的神職者,即使是仁慈的生命女神艾拉拉,也絕對不會容忍這樣的褻瀆。」巴布魯帕做出惱火的模樣抗議起來,但是威爾普斯卻從他的額角上看到了一層細微的油汗正在沁出。

  北風呼嘯,這個傢伙居然出了一身汗。大騎士長無聲的冷笑著,握著劍柄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神職者不都是戒酒的嗎?我可是從你的身上看到了不少可疑的痕跡啊。」走在前面的李維突然插言說。

  「這些都是葡萄酒的痕跡,葡萄酒是眾神之血,是聖餐的重要組成部分,神職者當然也可以喝。唉,年輕的騎士,如果你身上帶著一兩瓶葡萄酒的話,就讓我喝上幾口吧,我會好好報答你的。」

  對於巴布魯帕的建議,李維攤開雙手說:「我們出發的時候倒是帶了一小桶葡萄酒,是西西里出產的,味道醇厚極了。不過為了抵禦寒風,我們已經把它們都給喝光了。」

  「啊,該死,用西西里出產的美酒御寒。」巴布魯帕懊惱的叫了一聲,然後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三個人又默默的走了一段路,巴布魯帕朝頭上的天空看了看,有些遲疑的問:「兩位好心的騎士,看樣子今天晚上我們走不出這座森林了吧?」

  威爾普斯看了他一眼,回答說:「沒錯,今天晚上還要露宿一次,明天才能走出去。」

  「那樣的話,我知道一處適合宿營的地方,說不定還能遇到駐紮在哪裡的商隊呢。」巴布魯帕提議。「如果能夠和商隊搭伙走的話,這座森林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李維扭過頭來,和威爾普斯相互看了一眼。他們兩個人都不相信這個口齒伶俐、形跡可疑的傢伙,那兩個樹皮箱子看上去很沉,實際上卻像是空的一樣輕。說不定這位「虔誠的」巴布魯帕實際上是個騙子,但是即使是個騙子,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既然說有可以宿營的空地,想必一定會有。

  至於危險,有兩名領悟了鬥氣散華的騎士在,還會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危險呢?

  貫穿薄暮森林的小徑是與光耀大道同時建成,當初甚至還有些部分使用了石板鋪路,不過現在則由於人跡稀少而顯得破敗不堪,只能依稀從草叢掩蓋下的殘斷石板上面看到當年的影子。隨著青石板碎片的出現,前方的小徑也稍微寬闊了一些,巴布魯帕跟在李維的坐騎後面磕磕絆絆的走著,不時朝周圍投出有些膽怯味道的目光。

  「我說啊,兩位騎士老爺,你們有沒有感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跟著咱們?」因為李維和威爾普斯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巴布魯帕顯然是忍耐了一陣子,當他感覺實在有些忍耐不下去的時候,終於顫抖著聲音嘀咕起來。

  「巴布魯帕,你指的是什麼東西?」威爾普斯沉聲問。

  「野獸,隱形的惡魔,或者別的什麼。反正我看不到它,它卻讓我感到心驚肉跳。」巴布魯帕縮了縮脖子,把身上破破爛爛的黃色袍子裹得更緊了一些。

  「放心吧,這附近什麼野獸都沒有,至於惡魔,我們的劍會等著它的。」威爾普斯拍了拍腰部凸出來一塊的地方。

  走在前面的李維沒有回頭,但是眼睛中卻閃過了一絲銳利的光芒,這個叫做巴布魯帕的傢伙看起來好像沒那麼簡單,起碼這個敏銳的感知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要不是和大山貓萌萌之間存在著心靈聯繫,除非使用探查術,否則李維也察覺不到在他們身邊不遠的地方,還遊蕩著一隻可怕的叢林掠食者。

  小徑兩邊的樹木生長得十分茂密,正午過後,能夠穿透如同傘蓋一般的枝杈而透射在地上的陽光,顯得格外稀疏黯淡。李維皺著眉頭向前方看去,小徑一直延伸到他視野的盡頭,依然沒有絲毫的變化,這讓已經連續在薄暮森林中跋涉兩天的他感到格外失望。

  「巴布魯帕先生,您所說的合適宿營的地方,究竟還有多遠呢?」年輕的騎士扭過頭來,對縮著脖子跟在馬屁股後面的那個人說。

  「那個地方已經不遠了。」巴布魯帕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圍的景色,然後指著前方一株格外高大的銀色杉樹說:「這棵樹我還有些印象……年輕的騎士老爺,您可以過去看看,然後告訴我,樹上面是不是有用刀子刻出來的記號?」

  李維鬆開坐騎的韁繩,很快走到那棵銀杉樹的下面打量了一下。「有,一個三角形的記號,其中最長的一個角指向小徑。」

  「那就是了,記號是我上一次經過這裡的時候刻下的,繼續向前大約兩公里左右,可以看到一條橫穿小徑的溪流,上游不遠就是一片開闊的空地,經常在這裡走的商人都知道,說不定在哪裡就可以碰到他們。」巴布魯帕高興的叫嚷起來。

  「那好,我們繼續向前吧,看樣子太陽落下去之前,就可以到達那裡了。」李維快步走了回來,一把拉住馬韁繩說。

  「好的,李維少爺。」威爾普斯微微低下頭說,兜帽的陰影掩蓋了他的表情。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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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死寂的營地(上)

    巴布魯帕的虔誠與否尚未經過考驗,但是他關于營地的說法,卻沒有什麼誤差。正如他所說的,沿著小徑向前大約兩公里之後,一條已經結冰的溪流橫過一座簡陋的木橋,向著溪流的上游望去,隱隱約約可以見到幾頂帳篷的影子。

    “喔哈,感謝仁慈的旅者之翼聖摩拉塔,看樣子我們運氣不錯,那里正好駐扎著商隊。”巴布魯帕用手拍著自己的腦袋說。

    李維和威爾普斯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欣喜,對于已經在薄暮森林中跋涉兩天兩夜的他們來說,看到人跡確實算得上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

    “我們現在就過去吧?”巴布魯帕提議說。

    威爾普斯朝著營地方向張望幾眼,有些狐疑的轉過頭來說︰“似乎有些不對的地方,為什麼沒有看到篝火的光芒?難道他們不會感覺冷嗎?”

    “也許還沒到時候,畢竟離我主佛蘭達拉的威力減弱的時候還早。”巴布魯帕有些急不可耐的搓了搓手回答,然後他從李維的坐騎後面走了出來,“兩位好心的騎士,我們趕緊過去吧,那里肯定有熱騰騰的肉湯和大塊面包等著我們呢,說不定還可以弄到一兩罐麥酒。”

    威爾普斯哼了一聲,對于巴布魯帕的說法似信非信。不過既然已經到了營地不遠處,不過去一次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三個人沿著溪流向上游走去。這一次換成威爾普斯打前鋒,牽著坐騎小心翼翼的走在溪流邊上。也許是由于這里水源充裕的緣故,矮小的灌木叢和荊棘格外茂盛,威爾普斯走了沒幾步,就不得不抽出佩劍,劈砍著勾住斗篷和擋在面前的枝條。

    “威爾,等一等!”

    李維突然低聲叫了起來,他把騎士劍從腰間抽出,深藍色劍鋒閃爍著冰寒的光芒。

    巴布魯帕猛地打了個哆嗦,輕聲問︰“年輕的騎士,您現了什麼東西麼?”

    李維沒有回答他,眼楮里微微閃起一道光芒,在探查術的視野中,不遠處的營地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了。

    如果這里確實駐扎著一支商隊的話,怎麼可能連一個代表著生命的光點都沒有出現呢?

    一只有著花色毛皮的大山貓從身後的樹梢上跳了下來,強健的四肢微曲,落在地上的時候比一片葉子的聲音大不了多少。李維和威爾普斯都沒有什麼反應,不過走在最後的巴布魯帕卻猛然出了一聲尖叫,向前沖了過來。

    “小心!後面有……”

    巴布魯帕剛剛出警告,大山貓的後肢一曲一彈,身體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向著李維落了下來。

    “哎呀!”巴布魯帕驚叫起來,不過下一瞬間,這個自稱神職者的家伙就張大了嘴巴,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那頭凶猛的叢林掠食者沒有朝年輕騎士伸出鋒利的爪牙,而是把把毛茸茸的腦袋朝年輕人的身邊拱了一下,示意他不要繼續向前。

    “哦,萌萌,你現了什麼?”李維輕輕的拍了拍大山貓的頭顱問。

    “呼,呼,喵嗚……”萌萌的腳爪在地上劃了幾下,想要告訴李維什麼。不過以大山貓目前的智慧,還沒有辦法做到這麼復雜的動作。李維只能從它煩躁的動作里看出,大山貓對于那處營地里的東西極為忌憚。

    “看來營地里面的情況不妙,也許人都死光了。”李維直起身子宣布說︰“能夠讓萌萌感到忌憚的東西絕對不多,起碼不是一般野獸干的。”

    “那我們還等什麼,馬上離開吧!”巴布魯帕壓低聲音急促的說。

    “不行,既然我們已經到了這里,就一定要查清楚營地究竟生了什麼事情。”李維口氣堅決的說。

    “我可不願意過去,好心的騎士,我現在又累又餓,連一個手指頭都不想動了,你們過去的話也不方便帶著這麼多東西,就讓我留下來看行李吧。”

    “有道理,威爾,我們把馬留在這里,過去看看。萌萌留下,不要讓任何人拿走我們的東西。”李維吩咐著。“至于你,巴布魯帕先生,如果你願意留下的話,就也留在這里吧。”

    大山貓點了點頭,蹲在兩匹已經對它的氣味相當熟悉的戰馬身邊,一雙碧綠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著巴布魯帕,好像在考慮從什麼地方下口,可以更好的品嘗到這個家伙的滋味一樣。

    “兩位,我想過了,我還是和你們一起過去好了。”巴布魯帕挺起胸膛,臉上露出莊嚴的表情說︰“我畢竟是一位神職者,幫助受苦的羔羊是我的天職。”

    “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如果不是需要和一只大山貓呆在一起的話,想必你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想起你的天職來吧?”看到巴布魯帕的這番作派,威爾普斯忍不住出聲譏諷他,不過前者的臉皮顯然已經鍛煉到一定的厚度,若無其事的緊緊跟在李維的身邊。

    溪流邊的那塊適合宿營的空地不算太大,被三頂帳篷和一輛馬車佔得滿滿的,帳篷中間有一堆篝火的余燼散落在地上,早已被雪水浸透,看起來已經經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一個穿著一身硬皮甲的高個子男人倚靠著大石頭坐著,身邊放著一把沒有出鞘的長劍,低垂著頭似乎正在睡覺。在他身邊不遠處,還有兩個打扮差不多的人側臥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們都死了……活著的人不會躺的那麼安靜。”威爾普斯喃喃地說。

    “至高無上的父神啊,慈悲吧。”巴布魯帕輕聲祈禱一句,然後聲音有些顫抖的說︰“既然他們都已經死了,那麼我們就回去吧?”

    “不,這個商隊按照規模來說,不可能只有三個人,他們應該只是值班的護衛,威爾,我們仔細檢查一下帳篷,看看還有沒有幸存者。”李維堅持說。

    大騎士長點了點頭,提著長劍走到一頂帳篷的旁邊,然後舉起劍朝著帳篷輕輕一觸,火紅色的斗氣光芒不易察覺的閃爍一下,帳篷立刻被割出了一條焦黑的口子。威爾普斯手腕轉動,劍光連連閃爍三次之後,硬是從這頂帳篷上面劃出一個洞口來。

    一股夾雜著腐臭味的渾濁空氣涌了出來,威爾普斯向後退了半步,皺著眉頭說︰“李維少爺,這里面可能還有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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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28 18:20:40 |只看該作者
4、死寂的營地(下)

  李維走過來仔細觀察著帳篷裡面,雖然太陽已經明顯偏西,周圍的樹林漸漸昏暗下來,不過還可以看清楚帳篷中的情況。帳篷裡面並排躺著三個死人,其中兩個都蜷縮著身體,只有一個人身上蓋著鞣制粗糙的老羊皮御寒,此外就是各種盛裝貨物的箱子,堆積滿了帳篷中其他的部分。

  看得出死亡是毫無預兆的降臨在這些人身上的,帳篷裡面還擺著兩個木頭盤子和一個罐子,木盤上面是一個切開的洋蔥和四五塊黑麵包,陶土罐子裡面裝著大半罐燉煮的東西。李維有些好奇的湊到罐子口看了一下,裡面的東西已經徹底放壞了,濃湯泛著霉綠色,一股酸敗腐臭的味道讓年輕人忙不迭的摀住鼻子退了開去。

  這支商隊的經濟狀況並不寬裕,無論是衣著還是貨物,都透著一股小商販的寒酸味道。威爾普斯用劍挑開了其中一口箱子,裡面滿滿的裝著燕麥,不過顏色卻顯得有些發暗,李維抓了一把放在面前,聞了聞,然後馬上厭惡的扔在地上。

  「都已經霉變了,商隊帶著這些東西幹什麼?」

  「這些東西……」威爾普斯踢了一下那口箱子,聲音有些冰冷的說:「當然是用來出售了,而且還想賣個高價呢。」

  「這些燕麥,人吃了會肚子痛的,連鄉巴佬都知道只能用來餵豬。」李維說。

  「是的,李維少爺,你說的沒錯。但是如果把它們送到一個剛剛終結魔災、飽受創傷的領地上去,雖然是霉變的糧食,一樣可以賣出大價錢。」威爾普斯把帳篷中的另外幾口箱子也全部掀開,露出來的果然都是發霉的燕麥。

  「這些人怎麼能夠這麼做?」李維難以置信的叫了起來,「為什麼他們不運一些好糧食?難道好糧食的價錢不會賣得更高嗎?」

  威爾普斯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鄙夷說:「好糧食是需要成本的,而霉變的糧食成本幾乎等於沒有。這就是商人,一群被銅臭腐蝕了身心的可憐蟲。」

  「全都死了,這裡的人全都死了!」巴布魯帕臉色蒼白的從帳篷外面跑了進來,嘴裡叫嚷著。「兩位騎士老爺,讓我們馬上離開這裡吧。」

  「你看到了什麼,巴布魯帕?」李維轉過頭來問。

  「另外兩個帳篷和馬車裡面,也都是死人,一個活的都沒有,有的人臉上還帶著詭異的笑容。」巴布魯帕聲音急促的說,「所有的貨品都放在原地,沒有動過的樣子。」

  「負責警戒的護衛死在篝火旁邊,貨物也沒有動過的跡象,看來不像是盜匪,但是更不像是野獸,那麼能是什麼殺死了他們?」威爾普斯緊皺著眉頭思索。

  「說不定他們是凍死的。」李維猜測說。

  「對,一定是凍死的!」巴布魯帕插話過來說:「冬天已經到了,天氣冷得嚇人,我曾經親眼看過有人在冬天下雪的時候凍死,其中一些人的表情就和這些人一樣,嘴唇上挑,如同詭異的笑容。」

  「天氣還不夠冷,雖然下了雪,溪流也結凍了,但是還沒有達到可以隨便凍死人的程度。何況這些人住在厚實的帳篷裡面,穿的也都還算厚實,更不可能被全部凍死了。」威爾普斯一面說,一面用腳尖踢了一下旁邊的一具屍體。這本來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然而那具屍體被這一腳給踢的翻了個身,露出了遍佈紅黑色瘢痕的可怖樣子。

  「哎呀!」巴布魯帕像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起來,拔腳就朝帳篷外面跑去,李維和威爾普斯被他的反應給嚇了一跳,正在有些好笑的時候,帳篷外面巴布魯帕的尖叫讓他們的臉色都為之一變。

  「快離開那裡,這些人死於瘟疫!」

  瘟疫這個可怕詞如同雷電一般穿過李維的腦海,年輕人身體一動,就要向帳篷外面跑去,然而他突然注意到了威爾普斯的臉色,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

  威爾普斯不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但是卻是一位英勇無畏的真正騎士,李維的記憶中從來就沒有過這位大騎士長露出過什麼驚惶的表情。然而這一次,威爾普斯的臉上肌肉扭曲,居然流露出既痛恨又畏懼的神色來。

  「這不是瘟疫。」大騎士長的聲音輕的嚇人,宛如被長夜中的夢魘籠罩。「殺死這些人的是亡靈魔法,告死者使用的亡靈魔法,我曾經看到過,我曾經……」

  「威爾!」李維突然短促有力的喊了一聲,威爾普斯身體猛然震動了一下,臉上泛起宛如從惡夢中驚醒一般的慘白。不過雙眼總算是恢復了焦距。

  「李維少爺,這一次我們應該聽從巴布魯帕的建議,不要到這裡來才對。」威爾普斯清醒過來之後,第一句話就帶著幾分後悔和懊惱。

  「為什麼?」李維的目光閃動了一下。

  「在成為騎士之前,我曾經是一位流浪騎士的執矛侍從,追隨著他在大陸上遊歷過一段時間。其中有好幾次都和長眠導者麾下的死神擦肩而過,不過遭遇告死者的那一次,是我記憶中最可怕的一次。」威爾普斯一面回憶著,一面示意李維從帳篷中走出來。

  「那是一名黑袍告死者,據說在告死者組織裡面,也算得上是一個大人物了。他只施展了一個魔法,就讓十幾位擁有鬥氣力量護身的騎士倒地死去,戰鬥結束之後,屍體上殘留的魔法疫病,還讓所有接觸到的人都在幾天之後發熱而死。」威爾普斯說著,打了個寒噤,然後他看著倒在帳篷外面的三個人,走過去用劍砍在其中一具屍體的肩膀上。

  雖然威爾普斯沒有使用鬥氣,不過憑藉著劍鋒本身的鋒利,依然很輕易就劃開了屍體肩膀上的皮甲,露出下面的皮膚來。

  屍體肩膀上面滿是黑色膿包和紅色瘢痕,糾結在一起遮擋住了正常的膚色,李維感到自己的嘴裡有些發乾,忍不住把眼神偏離那具可怖的屍體。

  「發病之後,體溫迅速升高,體表長滿黑色膿包和紅色瘢痕,而且死亡非常迅速。所以對於這種亡靈魔法帶來的疫病,在冒險者中有個很恰當的稱呼--黑死赤瘟!」威爾普斯聲音沉重的說。

  「我們完了,完了!」巴布魯帕轉著圈子尖叫,把手在骯髒的黃色破袍子上面擦了又擦,臉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我們都接觸了死者,完蛋了,除非有地區主教級別的牧師在發病前對我們使用醫療神術,否則我們死定了!」

  「這裡離最近的教堂有多遠?」威爾普斯鎮靜下來問。

  「三天之內,我們只能抵達北奧拉,風暴神殿的費爾海姆主教應該可以擁有醫療神術。」巴布魯帕回答,不過他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但是……但是我可不願意到那裡去,和那個被異端邪說搞壞了腦子的主教閣下打交道。」

  「那可是我們唯一一條生路,這不是你剛才說的嗎?」李維挑起一邊眉毛說:「更何況有你這位虔誠的巴布魯帕在,光耀神殿和風暴神殿的關係一向良好,費爾海姆主教也會樂於為我們解除亡靈魔法的困擾吧?」

  巴布魯帕痛苦的抱住腦袋,嚎叫起來。「好吧,好吧,年輕的騎士老爺,你說的沒錯,我們只有到北奧拉去了。希望費爾海姆主教已經從褻瀆聖物的瘋狂念頭中醒悟過來,不要再用不公正的方式對待我這個虔誠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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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29 22:09:34 |只看該作者
5、抵達北奧拉

  離開那處已經被亡靈魔法褻瀆的營地之後,三個人決定要爭分奪秒的盡快穿越薄暮森林,即使是晚上可能遭遇危險都在所不惜。李維騎著他那匹小馬走在前面,而威爾普斯則和巴布魯帕同騎一匹戰馬,也許是由於擔心染上的亡靈疫病隨時可能發作,巴布魯帕的臉色一直很陰鬱,總是喋喋不休的嘴巴也閉得緊緊的。

  夜間的薄暮森林顯得更加陰森可怖,從道邊斜伸過來的枝杈猶如惡魔的手臂,在寒風中上下抖動著;不知名的野獸嚎叫從來就沒有停息過,偶爾還能從小徑兩邊聽到什麼東西互相廝打撲咬的聲音。不過對於精通騎術的李維和威爾普斯來說,這些都不是什麼問題,他們催動坐騎一路向前,沒有絲毫停留,眨眼間就把那些聲音全部拋到身後了。

  馬蹄踐踏著迷濛的霧氣向前飛馳,不止是巴布魯帕,就連威爾普斯都感到有些奇怪。夜間森林中明明是一團漆黑,即使是威爾普斯雙眼中已經隱隱出現了一層火焰鬥氣的光芒,依舊沒有辦法看清十米開外的情況。但是跑在前面的李維卻像是能夠和白天看的同樣遠,每當年久失修的道路上出現碎石塊的障礙,或者是有樹枝擋住了去路的時候,他都會巧妙地抖動韁繩,連同胯下的小馬一同躲開。

  在夜間的森林裡用這種速度疾馳,居然不會摔斷脖子,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威爾普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如果探路的人換成是他的話,肯定沒有辦法前進得這麼快。

  東方破曉的時候,兩旁的樹木漸漸稀疏,矮小茂密的灌木叢和常綠樹林漸漸增多,逐漸取代了巍然挺立的橡木和如同長槍一般直插雲霄的杉樹;小徑也逐漸寬闊起來,鋪在上面的殘破石板越來越大塊,有些地方甚至顯示出有人維護過的樣子。

  眼前的景色突然轉變,兩騎快馬從一望無際的森林中奔出,晨曦越過東方灰白色的崎嶇丘陵,把金色的光芒灑向大地,平坦的綠色曠野無限延伸,讓人忍不住心情為之舒暢。

  李維長出了一口氣,逐漸放緩了坐騎的速度,這一夜的策馬狂奔果然效果不凡,看起來他們應該是已經穿越了薄暮森林,重新回到光耀大道上面了。

  「終於走出來了,李維少爺。」威爾普斯從後面趕上來,一夜未眠,這位大騎士長的臉上微微帶著一些倦意,不過精神還好。

  坐在他身後的巴布魯帕突然呻吟了一聲,這個傢伙的情況顯得有些不妙,兩眼深深凹陷下去,裡面全是血絲,嘴唇上還有不少細小的出血點。

  「似乎亡靈疫病的發病時間比預計的提前了,或者他早就染上了這種惡毒的魔法疾病也說不定。」威爾普斯打量了一下背後的人,輕輕歎了口氣說。

  李維的雙眼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然後他低下頭發出了壓抑的笑聲。「威爾……」李維咬著牙說:「巴布魯帕先生什麼事情都沒有,不過你還是馬上讓他下來比較好,他居然暈馬。」

  暈馬並不算稀奇,一夜狂奔,就是騎術精良的威爾普斯在下馬的時候都感到有些腿軟。巴布魯帕搖搖晃晃的走到一邊,蹲在地上嘔吐起來,不過因為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吃過什麼東西的緣故,乾嘔半天之後,出來的都是一些氣味不佳的清水。

  「巴布魯帕先生,北奧拉還有多遠?」李維等到他稍微喘過氣來,走上去問。

  巴布魯帕愁眉苦臉的捂著空空如也的肚子,向四周張望了一下說:「只要從薄暮森林走出來,就快到了。北奧拉從這裡向東邊走,騎馬的話應該幾個小時就可以看見了。」

  巴布魯帕從北奧拉離開的時間不久,威爾普斯也曾經幾次造訪過這座城鎮,不過李維就是生平第一次離開萊恩子爵領,當他第一次看到建造在高山峭壁上的北奧拉城的時候,忍不住為那座宏偉壯麗的城堡所吸引,同時心裡暗暗把北奧拉和城堡之心做了一個比較。

  如果是幻象中的那個城堡之心完成體的話,北奧拉無論是規模還是外形都差得遠,但是比起現在那座淡紅色砂岩建造的城堡,還是要勝過幾籌的。北奧拉當初在亞瑟王國北部邊境沒有推進到黑河之前,是作為一所軍事重鎮來建造的,無論是城牆還是屋宇都按照嚴格的軍事用途建成。重巒疊嶂一般巍峨的城牆上面滿是垛口和烽火樓,從山頂上俯瞰著四周的懸崖峭壁;尖頂的高塔拱衛著一座巨大的堡壘,上面密密麻麻佈滿了與其說是窗戶,還不如說是射擊口的黑洞,看起來格外醒目。一座用鋼鐵鍛造而成的黑色吊橋從北奧拉城的大門向前延伸,另一端架在石樑上,成為這座城鎮唯一與外界溝通的紐帶。

  如果是遭遇戰火的威脅,這座長達數十米的吊橋通過四個碩大無比的絞盤可以在一分鐘內升上最高點,從而讓北奧拉的與外界隔絕,四周的懸崖峭壁就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堅固防禦。

  「自從北奧拉建成以來,無論是魔災還是外族的入侵,都沒有一次曾經成功威脅到這座城堡的攻擊。甚至根據傳說,還有一位惡魔伯爵隕落於此,故此北奧拉也被稱為降魔之城。」接近那座黑色鋼鐵吊橋的時候,也許是由於自暴自棄的想通了什麼,巴布魯帕的舌頭突然恢復了靈活,得意洋洋的介紹起來。

  「啊,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看來你對北奧拉還是很熟悉的嘛。」李維偏著頭說。

  「啊,那個,當然……」巴布魯帕似乎噎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解釋說:「這是一個虔誠的城鎮,很多人都願意接受我這樣一位從光耀之都前來的神職者的祝福,所以我在這裡呆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風暴神殿的費爾海姆主教突然發瘋,要把我送到宗教裁判所去。」

  「那是為什麼呢?」威爾普斯問。

  「誰知道,或許是惡魔已經鑽到了這位大主教的頭腦裡面,讓他多了許許多多的褻瀆念頭。」巴布魯帕氣哼哼的說:「竟然宣佈我這樣一位虔誠的神職者和父神的僕人為……」

  「一個招搖撞騙的傢伙?」李維突然頭也不回的說。

  「年輕的騎士,警惕!」巴布魯帕短促的尖叫了一聲,「拔出你的劍或者長矛來!惡魔就在這附近,要不然你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樣褻瀆的念頭?」

  李維指了指貼在道邊一根黑色石柱上的告示,告示上畫著與巴布魯帕有幾分相像的男人頭像,下面用粗黑的斜體字寫著:「今有流浪漢名為巴布者,於北奧拉貧民區招搖撞騙,出售假冒神聖物品,褻瀆神祇。任何信徒都有權將其逮捕,並送到北奧拉風暴神殿,可獲得30枚金幣的答謝,死亡減半。」

  「30枚金幣啊,李維少爺。」威爾普斯嚴肅的說。

  「果然好心是有好報的。」李維回答,然後兩個人一起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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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被災難籠罩的城鎮

  李維和威爾普斯並沒有把巴布魯帕送到風暴神殿去領賞,主要原因是這位自稱遊歷諸國的傢伙是個相當不錯的嚮導。威爾普斯雖然十多年前跟隨著他所效忠的流浪騎士有過一段冒險者的生涯,不過畢竟時過境遷,很多情況都發生了變化。

  而且光從告示上面的那個畫像上看,還真的很難認出究竟是不是巴布魯帕來。執筆作畫的那個人顯然是加入了自己的想法,告示上的男人臉色陰沉奸詐,尖嘴猴腮,離著幾米就能夠看出絕對不是善良之輩。

  但是虔誠的神職者依然感到有些緊張,他從威爾普斯的坐騎上跳了下來,把破爛黃袍子的兜帽翻到了頭上,臉更是壓得低低的。

  三個人和兩匹馬上了吊橋,讓李維感到有些驚訝的是,這座城堡本來應該戒備森嚴,現在卻顯得相當懶散隨便,城門前居然連一個執勤的守衛都沒有,反倒是幾個看上去就無所事事的流浪漢晃來晃去。

  「這就是……降魔之城北奧拉嗎?」李維打量著高度接近十米的雄偉城牆,上面刀砍斧剁的痕跡密密麻麻,依稀可以聯想到當年魔災降臨,惡魔大軍圍城時候的慘烈戰況。

  「奇怪,我離開的時候,這裡不是這個樣子啊。」低著頭走路的巴布魯帕突然輕聲說。

  「公正的長眠導者枯希榪,願你的力量降臨於此……」低沉宛如歎息的聲音傳來,「……憐憫這些虔誠的靈魂,照亮他們前往永夜國度的道路吧!」

  「李維少爺,快避到路旁!」威爾普斯拍了拍李維的肩膀,然後拉著坐騎來到吊橋旁邊站立,微微低下頭去。李維跟著他走了過來,同樣微微低頭,不過目光卻看向從城門之中出現的一隊衣著奇特的行人。

  這些人大約有十多個,都穿著拖地的黑斗篷,戴著黑面罩,只有眼睛處開了兩個洞,整個人都因為這身打扮而顯得陰慘慘的。在他們前面領頭的那個人手中,高高舉起一個奇特的神徽,黑如深夜的底色上面,描繪著一個神態安詳的老人半身像,然而在老人右半邊的臉上,肌肉突然消失,顯示出來的是一個露齒而笑的骷髏!

  「告死者?」李維心中一震,手猛然按在腰間的劍柄上,要不是一隻有力的大手緊跟著覆蓋上來,牢牢壓住了李維的手腕,說不定下一刻年輕的騎士就會拔劍出鞘,迎頭向這些看上去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黑袍子砍去。

  「李維少爺,他們不是告死者,是同樣信奉長眠導者,但是以送葬和撫慰死者靈魂為職業的慰魂之人。」威爾普斯壓低聲音說:「對這些人動手,無論如何都是不允許的。」

  走在隊伍後面的慰魂之人手裡都推著一輛獨輪車,每走幾步,就停下來發出一聲宛如歎息的禱告。一張草蓆覆蓋在車上,擋住了人們的視線,不過當這隊黑袍人緩緩從李維面前走過的時候,一股風猛然襲來,將草蓆的一角掀開。

  李維剛好看到了獨輪車上的東西,忍不住感到一股寒意襲上心頭。

  車上裝載的居然全都是屍體,滿滿的堆在上面,看起來至少有五六具,而推在慰魂之人手中的這樣的獨輪車,足足不下十輛!

  「慈悲的長眠導者啊,求求你帶走我,把他們留下吧!」

  「發發慈悲,只帶走我一個人吧!」

  「父神啊,憐憫憐憫我們吧!」

  一群哭天喊地的男人和女人踉蹌著跟在黑袍慰魂人身後,不時有人想要撲到獨輪車上放聲大哭,但是又被慰魂人給拚命擋住,不讓他們過去。

  「這些人應該是死者的親屬吧?難怪會傷心成這個樣子。」李維這樣想著,心情沉重的與這些人擦肩而過,步入北奧拉的城門。

  如果不算城堡之心的話,北奧拉是李維親眼所見到的第三個城鎮。這座曾經的軍事重鎮比起子爵城堡來要宏偉許多,不過街道卻顯得異常狹窄,而且彎彎曲曲;街道兩邊高牆聳立,全部都是用堅固的灰色花崗岩建成;李維抬頭向上看去,發現每隔幾米的距離,高牆上就會出現一個垛口,如果在每一個垛口後面都佈置上一名弓箭手的話,就可以把這條街道封鎖得嚴嚴實實。

  「北奧拉從未被攻破過,所以這裡的防禦設施也從來沒有使用過。」威爾普斯感歎著說。

  「是啊,是啊,兩位騎士老爺,讓我們趕緊沿著這條街道走下去吧。前面不遠的地方向左走,就會發現一個非常好的酒店,裡面供應的食物物美價廉,麥酒香醇可口……當然,像我這樣虔誠的神職者,只需要幾片黑麵包和清水就足夠了。」巴布魯帕一面說著,一面盡量把身體縮在李維坐騎的陰影之中。

  「父神,父神!接受我奉獻給您的生命,放過我的孩子吧!」

  一聲撕心裂肺嚎叫聲猛然從街道旁邊爆發出來,接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女人衝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過來之前,這把匕首就被中年女人高高舉起,然後深深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李維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訝的叫喊,急忙向那名倒在地上的中年女人跑了過去。比他更要快的是追著那名中年女人衝出來的一名穿著長袍的男子,男子跑到中年女人身邊蹲了下來,用力扳開中年女人牢牢握住的刀柄。

  匕首扎得很深,而且正巧刺穿了心臟,中年女人幾乎是馬上就斷了氣。難以想像一個柔弱的女子是怎麼爆發出如此可怕而果斷的求死信念,李維看著臉色蒼白但卻帶著得償所願的安詳的中年女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

  「是什麼讓她做出這麼瘋狂的舉動,她不知道自殺的人,靈魂是不被長眠導者所接納,只能墜入地獄冥河的嗎?」李維喃喃的說。

  「她知道。」那個垂著頭蹲在中年女人身邊的人用哀傷的聲音說:「但是她甘願如此,寧可靈魂忍受無盡的地獄火焰的灼燒,也希望能夠拯救自己的兩個孩子。」

  「她的孩子怎麼了?」李維問。

  「是瘟疫。」男人直起身子,李維看到了他胸口上有一個小小的神徽--是一道金色閃電穿破烏雲的圖案。

  「讚美光耀之主,您是風暴神殿的牧師嗎?」

  「永遠讚美,執掌雷霆者的卑微僕人向您致意。」男人低沉的回答說,然後他在那個已經死去的中年女人臉上放下一塊亞麻布,並且低聲祈禱了兩句。

  李維在一邊肅立,等到風暴神殿的牧師祈禱完畢,才再一次開口。「瘟疫怎麼能夠在風暴神殿的教區裡流行起來?難道你們沒有想些辦法嗎?」

  風暴神殿的牧師猛地抬起頭來,幾乎是用凶狠的表情看著李維,他的雙眼血紅,裡面宛如延燒著陰鬱的鬼火。李維忍不住後退了半步,下意識的用手握住劍柄。

  「抱歉,我不該遷怒與您。」風暴神殿的牧師平抑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然後表情苦澀的笑了笑說:「你們居然不知道嗎?北奧拉已經被瘟疫變成了一座災難之城,風暴神殿用盡了一切辦法:神術、祈禱、大規模的聖禮巡行……我們都試過了,沒有用處。」

  「瘟疫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在旁邊聽了一陣的威爾普斯插了一個問題。

  「一個月前。」

  「看樣子死了很多人啊。」威爾普斯沉重的歎了口氣。

  「按照慰魂人兄弟會的統計,已經死了十分之一的人,大多數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牧師的臉上流露出悲傷的的表情,低下頭用雙手摀住了眼睛。「我親自送走的就有二十多個人,很抱歉,沒有辦法救他們……」

  兩個身披黑袍的慰魂之人像是幽靈一般無聲無息的出現,其中一個的手裡推著一輛獨輪車,另一個空著雙手。他們向著那個死去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猶如死神在逼近他們的獵物。李維等人茫然的退開幾步,看著慰魂之人把中年女人的屍體放到手推車上,然後朝城門外推去。

  「他們要把屍體送到哪裡去?」李維不解的問。

  「城外,然後拋棄到深澗裡。」牧師的聲音從手指縫間傳出,聽著有些悶聲悶氣的。

  「這簡直是對死者的褻瀆!」李維握緊拳頭低聲叫著。

  「我知道,但是我們沒有辦法……這次的瘟疫太可怕了,連掩埋屍體的人也都被傳染了,即使是受到長眠導者枯希榪眷顧的慰魂之人,如果長時間接觸的話也會染病。」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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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29 22:11:02 |只看該作者
7、酒館小調與騷亂

  告別了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牧師之後,李維剛剛抵達北奧拉的興奮感覺已經蕩然無存,威爾普斯臉色十分沉重的跟在他後面。隊伍的最後面是一直沒有抬頭的巴布魯帕,這個饒舌傢伙的舌頭也像是生了銹一樣,默默的向前走著。

  沿著逼仄狹窄的彎曲街道向左拐,穿過兩處飛架在街道上的石橋之後,眼前突然寬敞起來,一所格外高大的石製建築矗立在那裡,足足有三層,最上面還建造了一個小小的鍾塔。建築的旁邊是一座看起來可以同時容納數十匹馬的馬廄,一個男孩遲疑的從馬廄裡迎出來,離著還遠就對著李維等人連連鞠躬。

  「歡迎光臨,諸位旅行者,這裡是北奧拉最好的清醒湯姆旅店。」

  「照料好它們,用最好的草料,摻一些豆類和燕麥。」威爾普斯吩咐說。

  馬廄小廝的臉上有些為難,揉搓著手裡的帽子說:「這位老爺,您說的草料貴得很,難道您騎得是一匹騎士戰馬嗎?」

  威爾普斯伸出手,把一枚亮閃閃的銀幣拍到了馬廄小廝的手上。「這不是你應該過問的,去幹活吧。」

  說完,三個人就急匆匆的朝旅店的大門走了過去。在薄暮森林中跋涉好幾天的他們,現在非常渴望能夠吃到一頓熱騰騰的美餐,以至於連最應該謹慎老練的威爾普斯都沒有注意到,那名小廝在拿到銀幣之後露出的奇怪表情。

  「怪客人,而且以來就是三個。」馬廄小廝嘟囔了一句,把銀幣珍而重之的藏在懷裡,他牽著李維等人留下的兩匹馬朝馬廄走去,然而當他準備卸下馬背上的行李時,眼神卻突然凝固了。

  在李維的坐騎背上,馱著兩口樹皮箱子!

  旅店的大廳很寬敞,通風良好,一點都沒有經常出現於這類地方、充滿各種味道的悶熱空氣。大廳的一邊是通紅的火爐和烤肉架,侍者托著木製的大酒杯和烤肉急匆匆的在人群之間穿梭。大廳的另一邊,一排高大的酒桶立在木製櫃檯後面,一看到那個,李維就聽到從身後傳來的一聲明顯的吞嚥。

  也許是災難帶來的那種渴望麻醉自己的感覺,旅店大廳裡面座無虛席。長凳上面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滿身肌肉的鐵匠師傅,也有渾身透著野蠻味道的獵人和土頭土腦的鄉巴佬。不過最多的還是遠道而來、風塵僕僕的旅客們,他們面帶憂色的交頭接耳,似乎在擔心著什麼東西。

  李維在最靠近烤肉架的地方找到了一張有三個空位置的桌子,另一個位置上坐著一個十分俊俏的青年,手裡正撥弄著一把木頭的魯特琴。看到李維等人走了過來,青年站起來欠了欠身,用如同百靈鳥一樣婉轉的聲音說:「遠來的客人,願聖摩拉塔保佑你們。」

  威爾普斯看了看擺在青年面前的那個空蕩蕩的酒杯,微微一笑說:「也保佑你,年輕人。」

  「我叫魯濱遜?瑞斯特,一位吟遊詩人,想必諸位曾經耳聞過我的歌聲?」

  「恐怕沒有,我們從北部邊境前來,剛剛到達這裡沒有多久。」李維直言不諱的回答說。

  歌手的魯特琴響起了一聲哀傷的曲調,「那太可惜了,諸位,你們要不要聽一首美妙的歌曲?比如聖摩拉塔之歌?青鳥之歌?還是魔山讚美詩?又或者……」瑞斯特俊俏的臉上露出一絲有些奇異的微笑。「終結魔災的大英雄李維之歌?」

  要不是恰好一位侍者走過來詢問需要什麼,李維險些叫出聲音來,在威爾普斯吩咐侍者送上麵包、烤肉、麥酒和葡萄酒的時候,李維一直注意著瑞斯特的表情。但是直到侍者把所有點的東西都送上來的時候,他依然沒有從歌手的臉上找到什麼異樣。

  這些吃的東西意外的豐盛,包括一隻叉子上面穿著香氣撲鼻的焦黃色烤肉,小洋蔥、紅辣椒和撒著香料的烤蘑菇,最後還有一大盤子麵包。另一名侍者隨後跑了過來,端給他們兩大杯麥酒和一小罐葡萄酒,威爾普斯把一塊麵包和葡萄酒推到早已垂涎欲滴的巴布魯帕面前,示意他躲在最裡面的角落裡進餐。

  巴布魯帕很樂意的這樣做了,臨走前目光還在烤肉上面流連了一下。接下來威爾普斯就把頭埋在碩大的木頭酒杯裡面,一口氣灌下了小半杯褐色的麥酒,緊接著狼吞虎嚥起來。

  李維看了看手中那杯渾濁的液體,充滿了濃烈發酵味道的褐色酒漿給他帶來了相當不好的回憶,記得那是在城堡之心的酒館裡,老魔法師為他點了一杯比這個賣相好得多的飲料,聞起來濃香撲鼻,喝下去卻像是吞下了岩漿一樣滾燙的東西。

  或許是看出了李維眼中的為難,吟遊詩人瑞斯特撥動一根琴弦,發出了一連串清越的短音。「年輕的旅行者,我可以為您獻上一曲美妙的音樂,愉悅您的耳朵,讓您吃得可以更加愉快一些。而您所需要做的,就是把那杯讓您為難的東西倒在我空空蕩蕩的杯子裡面。」

  李維考慮了一下,把那杯麥酒推了過去說:「好吧,這個給你,不過你最好閉上嘴巴慢慢品嚐,我可不想聽你的音樂。」

  瑞斯特接過杯子抿了一大口,眼睛明顯亮了起來。「那可不行。」他說,「我是個吟遊詩人,可不是個要飯的乞丐,既然拿了您的報酬,就一定要獻上一首美妙的音樂才行。」

  說完,他沒有等李維回答,自顧自的調了調琴弦,然後笑嘻嘻的說:「好心的旅行者,我向您推薦終結魔災的大英雄李維之歌……」

  李維的表情變得僵硬起來,然而歌手卻話音一轉:「不過,這首歌我剛剛譜曲不久,或許還不太成熟……這樣吧,給您演奏一曲魔山讚美詩,怎麼樣?」

  李維僵硬著脖子點點頭,隨後旅店的大廳裡就響起了瑞斯特婉轉的歌喉。

  「遙遠的魔山喲,展現出陰暗的身影,

  厚重的基礎喲,承托著淺薄的高層。

  若是有位無敵的英雄,將那世界顛倒,

  陳舊的傳統,必將遭受地裂山崩!」

  很難想像瑞斯特那輕靈的嗓音,居然把這首魔山讚美詩演繹得字字擲地有聲,李維感到胸中熱血一炸,忍不住拍了一下巴掌,嘴裡由衷的說:「唱的好。」

  「噗!」正把一塊烤肉送進嘴裡的威爾普斯猛然噴笑,然後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起來。李維有些莫名所以的看著大騎士長,差點以為他神志不正常了。

  「難道我的治療術沒有能夠驅散亡靈疫病麼?」這個想法剛剛從李維心頭泛起,就被旅店大廳另一面傳來的一聲厲喝打斷了。

  「誰膽敢在這裡嘲笑魔山伯爵?」幾名穿著灰藍色鎖子甲,肩頭上披著同色系斗篷的人走了過來,為首的那個臉上露出了兇惡的表情,惡狠狠地朝李維這一桌人看了過來,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樣從李維臉上劃過,然後掃過大笑不止的威爾普斯和低頭吃飯的巴布魯帕,最後停留在緩緩收起魯特琴的吟遊詩人身上。

  「小白臉,剛才那首歌是你的傑作嗎?」為首大漢粗大的手掌放在腰間佩戴的長劍劍柄上,充滿威脅的問。

  「是的,這位大人覺得怎麼樣?」吟遊詩人毫無畏懼……或者是不知死活的應聲,臉上笑嘻嘻的,彷彿不知道大禍即將臨頭。

  「歌不錯,你可以選擇保留你的舌頭或者手指。」大漢冷冷的宣佈,隨後一聲金屬的震鳴,大漢拔出了明晃晃的佩劍,向著瑞斯特逼來。

  「啊,拔劍啦,快躲開!」一個尖利的嗓子叫了起來,旅店大廳頓時一陣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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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29 22:11:48 |只看該作者
8、北奧拉守衛隊

  由於吟遊詩人坐在桌子的對面,那些面帶凶相的傢伙要想接觸到他的手指和舌頭,就必然要從李維等人身邊走過。聽到為首的那個大漢做出了冷酷宣告之後,李維露出了厭惡的表情,肩膀一聳,就要從座位上站起來。

  威爾普斯的手按在年輕人的肩膀上,壓低聲音說:「少爺,不要衝動,那些人是魔山伯爵的部下。」

  李維沿著大騎士長的目光看去,在那些人的斗篷上面找到了用黑色絲線繡成三角形的家族徽章。即使是略微接觸到紋章學的李維也十分清楚,找遍亞瑟王國大大小小的貴族譜系,都沒有比魔山家族的黑色三角形更加難看和不可思議的家族徽章了。

  年輕的騎士遲疑起來。

  吟遊詩人演奏的小調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但是這些魔山伯爵的家臣卻像是一個個啜飲了變了質的麥酒一樣,鐵青著面孔走了過來,難道說剛才那支小調真的損害了魔山伯爵的名聲嗎?因為領主的名聲而發生的決鬥並不少見,不過大多數出現在騎士之間,就因為一首聽起來並沒有如何冒犯的詩歌就要割下別人的舌頭或者手指,實在是有些太過分了。

  李維的猶豫並沒有持續多久,也許是因為對他傾聽那支小調不滿,也許是因為他正好擋在了那些人的去路上,總之為首的大漢走過來的時候,突然把劍柄向著李維的腦袋鑿了下去,同時嘴裡發出了獰惡的吼叫聲。

  「小鬼,給我滾一邊去……啊!」

  為首大漢的吼叫剛剛出口,就變成了痛苦的嘶喊。李維偏開頭顱躲開劍柄,同時拳頭上鬥氣光芒一閃,狠狠地擊打在大漢的腋窩處。

  這名大漢出手極為狠毒,堅硬的劍柄凶狠的一擊,甚至可以鑿裂人的頭骨。所以李維在反擊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留手,閃著銀白色光芒的拳頭直接搗碎了大漢的灰藍色鎖鏈甲,緊接著傳來可怕的骨折聲。

  大漢的肩頭猛然凸起來一塊,整只胳膊都扭曲成一個怪異的角度,長劍從他變得無力的五指中鬆脫,在地上敲擊出一串清脆的聲音。

  下一瞬間,驚怒的吶喊聲和利劍出鞘的聲音響徹旅店的大廳。魔山伯爵的家臣們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圈子,朝著李維等人步步逼近,鎖鏈甲隨著他們跨出的每一步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李維和威爾普斯一起站了起來,按劍而立,強烈的紅色和銀白色鬥氣光芒交相輝映,頓時讓那些魔山家族的人遲疑起來。他們本來以為要對付的不過是一個耍嘴皮子的吟遊詩人,沒想到對手卻變成了兩位擁有鬥氣散華的高階騎士。兩個人扶起了呻吟不止的首領,軟綿綿垂下的那條胳膊更是讓剩下的人感到心悸。

  「年輕的騎士,與我們魔山家族作對,你知道你們犯下了多大的錯誤嗎?」其中一名灰藍斗篷咬著牙威脅說:「如果現在你讓開,並且脫下兜帽道歉的話,魔山家族可以考慮饒恕你的冒犯……」

  紅光一閃,那名魔山家的人感到似乎當頭挨了一棒子,頭暈目眩的踉蹌後退。然後他腦袋上的頭盔突然裂成兩半落下,但是底下的皮膚卻毫髮無傷。

  「對我家少爺放尊重些,魔山家族就有多了不起了嗎?」威爾普斯用和平時大不相同的高傲口氣說,手中的長劍上面火光吞吐,活像是毒蛇的蛇信一伸一縮。

  這句趾高氣昂的答話讓魔山家族的家臣們更加遲疑起來,這些人實際上只是魔山家族一個分支的成員,除了被打倒的那名大漢之外,只有兩個人勉強領悟了鬥氣種子。如果憑借身份沒有辦法壓倒對方的話,他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付兩名高階騎士才好。

  「所有人都收起武器,站住別動!」旅店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吼叫,隨後木頭大門被猛地撞開,鐵製戰靴在踏在地板上鏗鏘作響。

  李維抬頭看了過去,視線超越了魔山家族那些家臣的身體,發現一隊全副武裝的戰士已經包圍了大廳,門拱下站著一個粗壯魁梧的彪形大漢,身上穿著灰沉沉的鈑金鎧甲不說,手裡還提著一面格外巨大的方形塔盾,叉開雙腳站在那裡的樣子,幾乎像是一座會活動的鋼鐵巨塔。大漢頭上帶著鐵桶一樣的圓柱形頭盔,上面還有一個只露出細小視孔的金屬面罩,現在這個面罩是打開的,露出一張留著短鬚的黝黑面孔。

  「我是北奧拉守衛隊的隊長--埃爾斯?泰格。」大漢用像是打雷一般的聲音說:「全都把劍放下,這裡絕對禁止流血鬥毆。」

  李維可以清楚的聽到那些與他們對峙的灰藍斗篷發出放鬆的喘息聲,不過魔山家族一貫橫行霸道的威名讓那些人以為可以用強硬的態度獲得更好的結果,於是一名魔山家的人轉身向前走了幾步,用劍指點著守衛隊長的前胸說:「我們是魔山伯爵閣下的家臣,這些人膽敢冒犯黑三角家徽的威嚴,我要求你們立刻逮捕他們!」

  「黑三角家徽向來在北奧拉不受歡迎,至少有十幾場流血衝突和鬥毆與你們有關。」埃爾斯隊長硬邦邦的回答說。

  這個意想不到的答覆讓魔山家的那個人忿怒的凸起了眼睛,「你在惹怒魔山家族!」他用長劍在埃爾斯隊長的面前晃來晃去,「我保證你以後會感到後悔這樣做的……」

  「吧唧!」

  灰色的陰影閃動了一下,那個魔山家族的人突然閉上了嘴巴,然後像是一根木頭一樣直挺挺的向後倒去。他的一個同伴急忙用手扶住他的身體,卻立刻發出了一聲訝異的呼喊。

  那個人的頭盔正面整個癟下去了,顯然下面的頭顱也不可避免的失去了原來的形狀,紅白相間的粘稠液體正在從四周流淌而下,顯得十分恐怖。

  「我保證你不會後悔,永遠不會。」埃爾斯隊長嘟囔了一句,然後用手擦了擦濺在塔盾上面的鮮血和腦漿。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李維背後傳來,年輕的騎士微微轉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發現那位虔誠的巴布魯帕正在想辦法把自己的身體塞進桌子下面,可惜他剛才吃的未免太多了一些,鼓起來的肚子怎麼都露了一塊在外面。

  李維分神的時候,埃爾斯隊長嚴厲的朝魔山家族的那些人呵斥了幾句,讓這些傢伙收起長劍,然後抬起同伴的屍體,灰溜溜的走出旅店的大廳。木頭大門關上的時候,大廳裡頓時響起了一陣哄笑和嘲諷的聲音。

  「埃爾斯隊長,幹得好!」一個小市民模樣的人揮舞著紅色的帽子說。

  「早就應該教訓一下這些猖狂的傢伙。」胖胖的旅店老闆也咂著嘴說。「埃爾斯隊長,執勤結束後要不要來喝一杯老湯姆的麥酒?我請客。」

  「謝謝,我一定來。」埃爾斯隊長有些垂涎的舔了舔自己的厚嘴唇,似乎在回憶著麥酒的醇香滋味,不過他隨後就重新換上了嚴厲的表情,向著李維等人走了過來。

  「巴布魯帕?西蒙,奉風暴神殿大主教費爾海姆的命令,我以涉嫌偽造聖物罪、褻瀆罪和詐騙罪逮捕你……」然後他看了一眼李維和威爾普斯,一字一頓的說。

  「……和你的同伴。」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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